蕭瀚：喪家狗才是真圣人講解

1、蕭瀚：“喪家狗”才是真圣人想把自己古代化，書就難懂。想把古書古人現(xiàn)代化，那就不難懂摘自金克木”論語是一部現(xiàn)代派小說”伊索寓言里有一則“山震”，說大山臨盆，發(fā)出巨大痛苦的呻 吟，把周邊的人都搞得忐忑不安，最后經(jīng)過艱苦分娩，生了個小老鼠；中國的 后語里有“搭戲臺賣豆腐一一買賣不大架子大”之說，都是諷刺那些雷大雨 小拉架勢說大話的忽悠家。這些年來所謂國學熱，也頗有點大山臨盆或搭戲臺賣豆腐的氣派。國 學熱潮一一宜乎名其“熱炒”或“熱吵”一一多見其熱，少見其學。熱潮中， 孔子自是熱中之熱，論語首當其沖?？鬃釉俅伪簧窕⒛九蓟?，更有甚者 居然還有人要立孔教。不過，北大李零教授偏偏不參加這合唱，我行我素，出

2、了本喪家狗 我讀“論語”，書封上赫然印著三行醒目的五號紅字：“任何懷抱理想，在現(xiàn)實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園的，都是喪家狗。”（李零著，喪家狗一我讀“論語”，山西人民出版社、山西出版 集團2007年5月版，封面，本文以下引自該書處不再一一注明，僅標頁碼。） 李書一出，大波軒然，看來有必要討論一番。喪家狗講了些什么?喪家狗其實只講了一件事，就是以解讀論語的方式，描述孔 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在講述孔子是個什么人的過程中，作者展示了孔子生活時 代的歷史環(huán)境以及他的弟子們的個性。正如王探先生所論：“我覺得李零這個 說法是中國古代經(jīng)學正宗的治經(jīng)方法，就是用歷史去解釋經(jīng)典文本，而不是用 儒家后起的那些東西。”（王探

3、：“在李零新書喪家狗研討會上的發(fā) 口 ）。與歷代圣孔者不同，作者筆下的孔子不是旬旬都是真理、一句頂兩萬 旬的所謂“圣人”；與近代貶孔者也不同，作者筆下的孔子也不是一個為“專 制統(tǒng)治”出謀劃策“壓迫人民”的罪人。在作者那里，“孔子不是圣，只是人，一個出身卑賤，卻以古代貴族（真君子）為 立身標準的人；一個好古敏求，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傳遞古代文化，教人閱 讀經(jīng)典的人；一個有道德學問，卻無權(quán)無勢，敢于批評當世權(quán)貴的人；一個四 處游說，替統(tǒng)治者操心，拼命勸他們改邪歸正的人；一個古道熱腸，夢想恢復 周公之治，安定天下百姓的人。他很惱惶，也很無奈，唇焦口燥，顛沛流離， 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這才是真相。

4、（P2）這就是李零教授筆下的孔子。以我自己讀論語，讀先秦歷史的感 受，我很贊成他的結(jié)論。孔子首先是個人，是好學不倦、教書育人的教育家， 是懷抱理想、不茍亂世、知其不可而為之、溫和但堅毅的社會改革家，因生逢 亂世、“一生襟抱未曾開”，以至于“惶惶如喪家之犬”。孔子不該是呆在大 殿里吃冷豬肉的神主，也不該被“劈手打翻”，而是中國知識分子里最可愛的 人?！皢始夜贰边@個詞作為書名，作者有深意，絕不是如一些人望文生義 的那樣貶義。喪家狗不被任何豪門豢養(yǎng)，它是自由的，他不依附于任何人，它穿梭 于濁世，不染于污穢；流浪的目的是重建高貴生活一一”為生民立命、為往圣 繼絕學”，不過沒說要“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

5、平”；流浪無果，雖抑郁以 終，依然癡心輾轉(zhuǎn)、寤寐思服，”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以奪志”。一定程度上說，作者將孔子的形象定為“喪家狗”，是對孔子充滿敬 意的肯認，甚至可能還是作者在這當下生存境遇中的“夫子自道”。只是作者 不愿意參與到無聊的造神運動中，以至于對自己尊敬和喜愛的前人給出了一個 舉重若輕的評價。參諸論語全文以及史書（例如史記）對孔子比較嚴 肅的記載，至少我覺得李零先生對孔子的這一定位，含義雋永，既回歸了孔子 人的形象，又賦予他堅守理想、矢志不渝的悲壯意蘊。我敢說，那些望文生義攻擊作者的朋友們，也許是在情緒和偏見的支 配下，一見書名，就氣不打一處來，很有可能根本沒有靜心閱讀這部著作，否

6、 則何以有如此大誤會。在“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審查報告” 一文中，寅恪公曾談及史 家治史須持有的心態(tài)：“所謂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于同一境界，而對 于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詣，表一種之同情，始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 得失，而無隔閡膚廓之論?！保愐〖鹈黟^叢稿二編頁281,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版）喪家狗治史的方式正是與上述精神相契。在描述孔子是個什么人這一過程中，作者以嚴謹?shù)拿?、風俗、歷史考證詮釋了孔子所處的時代背 景，除了簡單描繪出春秋中晚期中原各諸侯國的大致政情，還適時地介紹辨析論語所涉弟子們的性格、才華特征以及他們的人生際遇，使得每一段對話 都被最大程度地復原出一個

7、較為完整、可信且合情理的故事。于是孔子及其弟 子們不再像經(jīng)學家們筆下那樣干癟，許多地方的解說極有雕像的立體感，甚至 有分鏡頭劇本的效果，例如“ 14.43”條下的解讀（p268）。二、喪家狗的特色古代有個笑話說，某公請西席教子，為省錢，天天只請先生吃冬瓜。 有一天，先生終于忍不住問道：“何以餐餐冬瓜、日日冬瓜？”對曰：“冬瓜 明目?！蹦橙拯S昏，某公見先生站在一張凳子上臨窗眺望，十分詫異，問： “先生在看什么？對曰：“看城里唱戲?！眴枺骸斑@么遠也能看到？”對 曰：“吃冬瓜吃的。”笑話是諷刺那些吝嗇鬼的，但至少說明一個極淺顯的道理，除非與生 俱來的本能、形成生理依賴的癮癖或是人幼時形成的習慣，任何

8、單調(diào)乏味的重 復都會令人無法忍受，嚴守一所謂“審美疲勞”，李逵所謂“嘴里淡出鳥 來。”說的都是這個意思。精神產(chǎn)品也一樣，一部好的作品需有自己的特色，否則與前人無異， 是否印成鉛字于世人確實無可無不可。與正襟危坐解讀論語者相比，喪家狗確有自己獨到之處，粗 粗歸納，權(quán)且可說有四大特色，第一是損益前學、考證精詳；第二是古今融 貫、見及中西；第三是舉重若輕、語言生動；第四是追求不器，綜融各家。以下就此分別說明。1、損益前學、考證精詳作者在小學方面的功夫與成就，在當代學術(shù)界是一流國手，這是他的 拿手功夫；再加上自王觀堂先生提出雙重證據(jù)法之后，大量先秦文物的出土， 也使得古文字學有很大發(fā)展，尤其是近世以來

9、甲骨學和敦煌學的成就都有助于 學界對論語的進一步研究。正是如此，作者有底氣在前人基礎(chǔ)上做更精深 的辨析。尤其現(xiàn)在意識形態(tài)咒語也已解除一一無論是尊孔派咒語還是倒孔派咒 語。小學功夫與意識形態(tài)的自由，這雙重條件都使得作者對論語的解讀能 夠做到超邁前人。本書所用的版本為通用的論語集解（即魏何晏集解附宋邢禺疏的 本子，阮元?？奔螒c二十一年重刊宋本論語注疏，最近的一個版本是李學 勤先生主編的十三經(jīng)注疏整理本.論語注疏，朱漢民整理，張豈之審定，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這是學界通常使用的版本。作者并且對論語 的版本作了辨析說明，對后來出土的例如定州漢簡本、郭店楚簡也都作了一定 的介紹。在注家的選擇上

10、，作者最重視的是民國程樹德先生的論語集釋和 清代劉寶楠先生的論語正義。因論語集釋是囊括歷代論語研究的 集大成之作，所以喪家狗一書雖然也參考其他前著，但只要論語集釋 里出現(xiàn)的，就不引他書，簡化腳注。有時一般論語學著作容易忽視的文字訓詁，在作者這兒最能顯示 功力，例如，在“ 2.2” （p70）條下“思無邪”的思字，作者旁征博引，從甲 骨文到清人注疏、到國際漢學界的當代研究，最后得出結(jié)論說，原來的一股解釋有問題，這三個字是孔子故意曲說的多義語。這是融匯前人、今人成果解讀 論語的典型范例。在涉及前人多種解釋不能統(tǒng)一時，作者一般經(jīng)過甄別，得出自己的結(jié) 論，這種結(jié)論一般會有比較詳細的論證。例如對“1.8

11、” （p60）條下那句著名的“無友不如己者”的解釋，歷代多有爭論，作者以劉書和程書為依據(jù)，結(jié)論 說孔子的意思就是“不與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雖然并無發(fā)明一一無需發(fā)明 處自然不必發(fā)明，但在要緊處將過于專精的論語集釋等書通俗化，也是功 莫大焉。在有些情況下，作者會將各家解說匯在一起，對論語的說法不作 評價，至少不得出斬釘截鐵的結(jié)論，而以立體思維的態(tài)度共存異說，這樣做很 謹慎，例如在“ 2.18” （p82）條下，對“多聞闕疑” 一句的解說便是如此。全書中上述各類例子還有很多，就不多舉?？傊@部著作至少在最 重要的基礎(chǔ)性問題上，學術(shù)方法嚴謹，真正做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 知”，不明處不強為之說，

12、當仁處亦不讓于前人。2、古今融貫、見及中西考證精詳自是基礎(chǔ)，若僅及于此，本亦無可厚非，但是喪家狗要 達到的絕非僅志于此。作者在一開始就借評價程樹德先生論語集釋來闡明自己的想法： 摒棄“漢宋門戶之見，考據(jù)訓詁之爭”，也就是要達到義理、考據(jù)各得其所。 除了力圖融舊注新說、古今遐思、中西各見于一爐，面對現(xiàn)實問題時還要有自 己的獨到見解。例如，僅僅對當代中國學術(shù)制度方面的批評，就有若干條，在“1.6”（p58）條下、“13.2” （p234）條下對北大以及其他學術(shù)機構(gòu)學術(shù)近親繁殖的 批評；在“2.19” （p83）條下對學者官僚化、官僚假學化的批評；在“12.16 （p229）條下對虛假學術(shù)批評的厭惡

13、和批判；在“ 15.22 （ p277） 條下對虛假學術(shù)的批評；在“ 19.6” （p322）條下是對學者借學術(shù)之名市利的 批評；還有全書最后對學術(shù)大一統(tǒng)的批評。除此之外，各類現(xiàn)代問題也在作者的議論之列，例如“ 2.14” （p80） 條下對人類群居產(chǎn)生爭端問題的思考；“ 2.23” （ p84）條下對治安問題上見義 勇為與警察責任之間關(guān)系的思考；“ 3.5” （ p91）條下對華夷之辯的思考； “4.26” （p111）條下對自由的看法；在“ 8.8” （p167）條下對音樂的思考； 在“8.9” （ p168）條下對民主的思考諸如此類，在全書不遑勝舉，這些內(nèi)容多樣的閑散之思，并非系統(tǒng)論 述

14、。但是，在這些看似隨意甚至輕描淡寫、戲謔的文字中，確有一些一貫的東 西。作者尊重個人權(quán)利和自由的思路是清晰而有力的，作者同時當然認為各類 社會問題應該各歸其位，例如學術(shù)，例如政府責任等等。作者在談古，更是論今，說中，也在道西。3、舉重若輕、語言生動在通讀本書過程中，我有時覺得，學界在小學功夫上可能會有超過作 者的，但若再綜合語言能力要超越似乎頗有難度。在“15.41子曰：辭達而已矣。” （p282）條下，作者說：“辭，可以是言辭，也可以是文辭。達是表達思想，把想說 的意思說清楚，寫明白。翻譯講究信、達、雅。寫文章，也講究信、達、雅。 信是準確，達是通暢，雅是漂亮。我年輕時，特別迷信雅，花團錦簇

15、，為文造情，文學性第一，后來從事學術(shù)，又想把文章寫得老氣橫秋，甲乙丙丁，開中 藥鋪，好像特有學問。后來，我才知道，寫字應該跟說話一樣，自然、流暢， 把話說得簡簡單單、明明白白，讓一看就懂，才最重要，也最不容易。現(xiàn)在， 我很贊同孔子，“達”確實很重要。（把話說明白）”作者這段解說與感慨，給全書的語言特色作了最好的詮釋，如此嚴肅 的學術(shù)著作，在語言方面能夠保持鮮活生動，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者語言流暢、明白如話，看似信手寫來漫不經(jīng)意，實則老辣，看不 出雕琢痕跡，簡潔明快、含蓄雋永，許多段落更是增之一字則多，減之一字則 少，頗有宋玉鄰家少女的魅力。作者的語言常常還含有很深的借古諷今之意，例如，該

16、書導讀一的六 個小標題，就頗耐人尋味，分別是“一、孔子像：一個山東大漢的想象”、 “二、孔子的出身和成分”、“三、孔子的姓名和家庭”、“四、孔子的籍 貫：出生地和居住地”、“五、孔子的一生”、“六、活孔子和死孔子，真孔 子和假孔子”。看上去這些小標題的遣詞用語很現(xiàn)代，不像在說古人，仿佛不 很嚴肅，但具體內(nèi)容卻是扎扎實實的研究結(jié)果。且更有對當年“批林批孔”時 代的幾分揶揄。當代所謂學術(shù)作品，語言往往如僵尸白蠟，一點人味沒有，卻偏要自 詡為嚴謹，仿佛不寫成古文字學家們的研究對象便沒學問。許多文章一句話數(shù) 百字，讀者倘若不慎，拿來朗誦，念不完一句可能就上不來氣嗚呼升天了。而 喪家狗一書全無這類毛病，

17、雖然用了大量口語，但選詞鍛句幾于爐火純 青，且獨樹一幟；貌似京片子，實則內(nèi)斂、蓄勁；而且作者還及時吸收具有生 命力的新詞匯，既不老氣橫秋，也不新新人類，作者對語言文字的變遷既敏感 又謹慎，很值得學界借鑒。4、追求不器、綜融各家上述第二點“古今融貫、見及中西”，對此已有涉及，這里只是要從 另一個角度再強調(diào)一下。在解釋“君子不器”這四個字的時候（P79）,作者說：“孔子是博通之人。博通是為了追求道，避免像現(xiàn)代人一樣，陷于學 術(shù)分工的泥淖而不能自拔。我把專家型的知識分子群叫殘疾人協(xié)會。知識分 子的毛病是泥于小道，不知會通，因為追求器，自己也變成了器?！痹诮忉尅?9.7”條（P323）時又說：“知識生

18、產(chǎn)，有賴于學術(shù)分工和專業(yè)化，19世紀，特別是20世紀以 來，成就很突出，毛病也很突出，人文學術(shù)，尤其明顯。流弊是越來越匠氣， 沒有宏大視野和藝術(shù)想象力。（學術(shù)工廠化）”書中尚有多處提及此問題，那么作者自己是不是做到“不器” 了呢？ 從全書所涉內(nèi)容看，可以見出作者論域廣闊，至少涉獵先秦國學的幾 乎全部、經(jīng)學、史學、歷史哲學，偶爾還波及哲學、社會學、國際政治學、軍 事學等等。雖然許多地方只是寥寥數(shù)筆，但也說明了作者自期“不器”。例如，在“2.8” （p78）條下，談及當代中國孝道解體的必然性，這 是歷史社會學的主題，貌似閑筆，卻很到位；在“13.24 （p244）條下，作者談及輿論的兩面性，是群體

19、心理學的題旨，也是話不多，但很清晰曉暢，直指 人心；“16.2” （p288）條下談及輿論與民主政治的關(guān)系，屬于政治學和政治 社會學范疇；在書的結(jié)尾處（p389）談及學術(shù)與政治的分工，是社會學范疇作者借助多學科知識，就論語所涉義理的各領(lǐng)域，抒發(fā)己見，追求一種求道不器的為學境界。不過，追求不器是一回事，能否達到則是另一回事，也許本書形式本 身的局限，作者在涉及許多問題時都難以施展拳腳，無法展開，因此涉及一些 大問題時常有起步煞車、論證無力的缺陷。略舉幾例，以資說明。其一：“1.12” （p64）條下，談及禮，說：“禮，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和稀泥，想方設法，把不平等控制在合理 的范圍內(nèi)，不至鬧出亂子

20、。禮和德不同，不是個人修養(yǎng)，而是習慣和傳統(tǒng)，約 束人的行為規(guī)范。（禮之用，和為貴）”對禮如此鐵口貶斥，恐怕有點危險，三禮巨擘錢玄先生若起于地下， 估計他就不敢這么說，今年91高齡的沈文倬教授恐怕也不敢說“禮，最重要的 用途，就是和稀泥”。其一：“13.18 （p241）條下，談及親親相為隱問題，作者說：“孔子是親情至上主義者，他提倡的為尊者諱，在中國是個壞傳統(tǒng)， 至今仍很有市場。領(lǐng)導、父母、老師，干什么壞事都得遮著，居然以為美德。 誰不遮，誰倒霉。（為尊者諱）”這里有個基本的界限沒說清，即壞事壞到什么地步，才不該親親相 隱，是不是一切所謂壞事都不該親親相隱？在許多法治國家（例如英、日、 德、意

21、），直系親人、夫妻之間以及負有特定義務的職業(yè)人士（例如大夫、律 師等），刑事案件中都有作證豁免的權(quán)利，這就是親親相為隱，現(xiàn)在倒是中國 自己的刑法拋棄了這數(shù)千年傳統(tǒng)，彷徨于無地。各國法治對親情的保護， 規(guī)定不一，親親相為隱自有惡習一面，但未必全是。其一：“18.2” （p312）條下，作者談及民族主義，就沒有對民族主 義這一概念作出嚴謹清晰的解釋，以至于從學術(shù)意義上看，混淆了種族主義和 民族主義，誤將種族主義當民族主義看待；其一：談及學術(shù)和政治的分野時（p389）,說：“孔子把從政當使命，這在中國是傳統(tǒng)。學者稱為擔當，我看是惡 習。我國的知識分子，很少有人抗得住當官的誘惑。從鐵肩擔道義到脫 骨扒

22、雞，也許只是一步之遙?！边@段話，后半句只是一個經(jīng)驗的概括，并沒有說出真正的問題。前一 個論斷看似正確區(qū)分了學術(shù)與政治，從一個嚴肅的學術(shù)立場看，這一論斷也是 危險的。因為真正的問題并不在于什么身份的人去從政，而是不管是誰，該以 什么樣的職業(yè)姿態(tài)去從政?？鬃右簧嵃嫌诟鲊?，謀求大道之行，但他堅持原 則，寧可不做官也不出賣原則。如果后世的讀書人做不到像孔子那樣知其不可 而為之，那是后人不及格，干孔子底事。再者前現(xiàn)代的衡量標準與現(xiàn)代的衡量 標準不同，即使當年的笛卡爾、伏爾泰等人對科舉制有誤會虛美之嫌，在前現(xiàn) 代，科舉制畢竟還是政府官員選拔領(lǐng)域相對公平的制度，總比西方的貴族世襲 制強。所以這些問題都需在一定語境下來評價，而不是簡單的以古非今或者以 今非古。拿現(xiàn)代標準衡量前現(xiàn)代的事，當然會亂套，也不能服人?？梢?，不器是真不容易，喪家狗已屬難能。三、喪家狗才是真圣人 近十年前，金克木先生在“論語是一部未來派小說” 一文中，曾 說：“論語照舊是論語，從世紀初到世紀末，屢經(jīng)風潮仍安然無 恙?！彼€說：“想把自己古代化，書就難懂。想把古書古人現(xiàn)代化，那就不 難懂?！贝_實，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