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利用關聯(lián)關系簽訂的租賃合同是否有效

1、股東利用關聯(lián)關系簽訂的租賃合同是否有效|案例2015-07-20本文轉載自“人民司法案例”裁判要旨公司股東利用關聯(lián)關系與股東自行成立的公司訂立含有免租期的租賃合同，合同 訂立過程中關聯(lián)股東充分履行信息披露義務，且免租期限符合行業(yè)慣例，則含免 租期條款租賃合同不能被認定損害公司利益。案情摘要2009年3月11日，成都宏明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成都宏明公司）對外投資管理委員會向董事會出具關于與上海宏明電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宏明公 司）、劉躍龍投資組建成都宏海商貿發(fā)展有限公司（暫定名）的報告，載明：成 都宏海商貿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宏海公司）注冊資金900萬元。成都宏明公 司出資400萬元，占股權

2、份額的44.45%;上海宏明公司出資300萬元，占股 權份額的33.33%;劉躍龍出資200萬元，占股權份額的22.22%。宏海公司擬以1300萬元購置位于成都市青羊區(qū)貝森路289號一層建筑面積1184.22平方米、二層建筑面積1460.23平方米的商鋪（以下簡稱案涉房產），用于出租和管理，預計商鋪出租的年租金收入為175110萬元。同年3月16日，成都宏明公司召開董事會，決議：同意與上海宏明公司、劉 躍龍投資組建貝海商貿公司，主要從事自有房屋租賃、物業(yè)管理等。同年3月17日，貝海商貿公司召開股東會，選舉劉躍龍為董事。同日，貝海 商貿公司召開董事會，聘任劉躍龍為公司經理。同年3月26日，貝海商

3、貿公司成立，登記股東為成都宏明公司、上海宏明公司、劉躍龍，分別持股44.45%、33.33%和 22.22%。同年4月7日，貝海商貿公司購得案涉房產。后劉躍龍分別向貝海商貿公司董 事會提出關于貝海商貿公司商鋪的承包經營方案、貝海商貿公司酒樓、茶 樓項目經濟效益分析報告。后貝海商貿公司與貝海餐飲公司（籌）簽訂了租賃合同，約定：案涉房產租賃期限為2010年1月1日起至2017年12月31日。2010年全年免交租金， 2011年1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每年租金為110萬元，2016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租金在原有年租金基礎上逐年按5%遞增。劉躍龍在該合同落款貝海商貿公司代表人處

4、簽名。同年7月底，貝海餐飲公司 接手本案案涉房屋。2010年2月21日，貝海商貿公司召開股東會，選舉高煒為公司監(jiān)事。2010年9月10日，高煒通過電子郵件的方式向劉躍龍發(fā)送了房屋租賃合同，載明 的出租方系貝海商貿公司，承租方系貝海餐飲公司，擔保方系劉躍龍。房屋租賃 合同約定：案涉房產租賃給貝海餐飲公司，租賃期限為2010年1月1日起至2012年12月31日。每年租金為110萬元（月租91666.67元），并在每 月的前5日內以銀行轉賬的方式按月支付。劉躍龍不同意簽訂高煒向其發(fā)的房 屋租賃合同版本和授權委托書。2010年9月29日，貝海商貿公司召開一屆三次董事會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罷免劉躍龍先生

5、的經理職務的建議案、關于公司房產對外租賃基本原則的 提案。其中關于公司房產對外租賃基本原則的提案確定案涉房屋年租金在 前三年每年以150萬元作為基數，以后每年按照5%的比例遞增，租金按月支付。同年12月24日，成都宏明公司向高煒出具關于對貝海商貿公司董事兼 原經理劉躍龍先生提起訴訟的請求，請求作為貝海商貿公司監(jiān)事的高煒對劉躍 龍?zhí)崞鹪V訟。2011年12月15日，四川省成都市蜀都公證處出具公證書，載明成都宏明公司對外投資管理委員會提交了關于與上海宏明公司、劉躍龍投資組建成都宏 海商貿發(fā)展有限公司（暫定名）的報告，宏海公司在工商局核名時改為貝海商貿公司;貝海商貿公司成立后，劉躍龍曾請示成都宏明公司

6、希望追加出資或由公司 貸款裝修商鋪并交其承包經營餐飲。但成都宏明公司不同意追加投資，也不同意由貝海商貿公司承擔餐飲經營風險。 劉躍龍作為貝海商貿公司的經理，為了縮短股東的投資回報周期，也為了妥善安 置上海宏明公司有關人員的后續(xù)問題，另行投資設立了餐飲公司承租了商鋪，成 都宏明公司要求貝海商貿公司出租房產的合同內容不得突破關于與上海宏明電 子有限公司、劉躍龍投資組建成都宏海商貿發(fā)展有限公司（暫定名）的報告的原 則要求。同日，四川省成都市蜀都公證處出具公證書，載明劉躍龍按關于與上海宏明公 司、劉躍龍投資組建成都宏海商貿發(fā)展有限公司（暫定名）的報告的原則要求將貝海商貿公司的房產出租給貝海餐飲公司符合

7、貝海商貿公司當時確定的“不再追加投資、減少經營成本、合理規(guī)避稅費”的經營原則。另查明，劉躍龍與貝海餐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王德蓉系夫妻關系，貝海餐飲公司 的股東為劉躍龍、王德蓉。貝海餐飲公司自2011年1月起至今每月按 91666.67元向貝海商貿公司繳納租金。原告訴至四川省成都市成華區(qū)人民法院，認為被告利用關聯(lián)關系簽訂租賃合同， 利用免租期條款占用貝海商貿公司資產，侵害貝海商貿公司權益，請求法院判令: 1.被告劉躍龍和第三人貝海餐飲公司停止侵害，終止非法關聯(lián)交易的行為，將非法侵占的資產返還給第三人貝海商貿公司；2.被告劉躍龍和第三人貝海餐飲公司賠償給第三人貝海商貿公司造成的經濟損失305萬元。法

8、院裁判四川省成都市成華區(qū)人民法院一審認為，劉躍龍代表貝海商貿公司與自己關系密 切的貝海餐飲公司簽訂租賃合同的行為，屬關聯(lián)交易行為。劉躍龍代表貝海商貿 公司與貝海餐飲公司簽訂的租賃合同，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 雙方當事人均應按合同約定行使權利、履行義務。租賃合同對免租期的約定未損 害貝海商貿公司的利益。據此，四川省成都市成華區(qū)人民法院判決駁回原告高煒的訴訟請求。高煒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請求撤銷原判決，改判支持其全部訴訟請求。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 應予維持。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guī)定，判決駁回上訴， 維持原

9、判。裁判解析一、公司股東利用關聯(lián)關系進行關聯(lián)交易行為，充分履行披露義務，且所簽訂 合同內容無法定無效情形，應當確認其效力。有關關聯(lián)關系的定義，我國公司法在第十三章進行了規(guī)定，對于關聯(lián)交易的認定 標準做了比較原則性的規(guī)定，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判斷：一是關聯(lián)企業(yè)的界定， 二是關聯(lián)行為的類型。對于關聯(lián)企業(yè)的界定及范圍，主要的表現形式包括母公司和子公司、控股公司和 被控股公司、支配公司和從屬公司以及事實上控制的從屬公司。本案被告劉躍龍 作為第三人貝海商貿公司股東之一，同時投資成立貝海餐飲公司，則該兩個公司 在事實上是以被告劉躍龍作為紐帶形成了符合公司法規(guī)定的關聯(lián)企業(yè)。對于關聯(lián)行為類型的判斷，結合司法實踐

10、，主要包括：公司與其關聯(lián)人之間的資 產買賣;公司為其關聯(lián)人之間進行擔保;控制公司或者控股股東無償占有從屬公司資產或者拖欠控制公司資金及貸款;控制公司或者控股股東的債務由從屬公司的債權或者資產進行沖抵;控制公司或者控制公司股東掠奪從屬公司利潤。貝海商貿公司購買涉案商品房后，被告劉躍龍向公司決策層提出盤活資產的方 案，并得到公司董事會的認可，人貝海餐飲股東之在此前提下作為第三一的被告 劉躍龍和自己掌握對外簽章權利的貝海商貿公司簽訂租賃合同的行為為關聯(lián)交 易行為，雖然和上文中所提及的典型關聯(lián)交易行為不完全一致，但是符合關聯(lián)關 系定義的內涵，應予以確認。對關聯(lián)交易的程序審查和認定，包括程序性審查和實體

11、性審查。程序方面主要是 關聯(lián)交易的披露和批準。本案中，劉躍龍為盤活資產，對貝海商貿所購資產進行 充分評估，提出方案并提交公司董事會審議通過，因此在程序上符合對于關聯(lián)交 易一般的通行做法，程序上無明顯瑕疵。而對于實體性審查，主要是對關聯(lián)交易內容是否符合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以 及關聯(lián)交易本身公正性的認定。對于是否符合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主要可以 從現行法律制度的規(guī)定和實際的關聯(lián)交易行為進行對照檢查得出肯定或否定結 論，屬于易操作的層面。而對于關聯(lián)交易行為本身公正性的判定，則要結合關聯(lián)交易行為是否實質上損害 公司利益或公司股東、其他債權人合法利益予以判斷，即需要從侵權角度對于關 聯(lián)交易行為是否造

12、成損害進行界定和判斷。本案原告主張被告劉躍龍利用關聯(lián)關系簽訂租賃合同，租賃合同約定的租金條款 以及免租期條款明顯損害公司利益。根據原告的這一主張，則需要研究租金條款 和免租條款的合法和理性以及對公司利益造成損害的依據、因果關系等方面。在 對前述內容予以正確認定后，對于涉案的租金合同效力的認定才能更有說服力， 進而正確判斷被告劉躍龍利用關聯(lián)關系簽訂含有免租期條款的租賃合同是否對 公司利益造成損害。二、涉案租賃合同中租金條款是否損害公司利益的認定。原告提起訴訟的動因在于其認為被告劉躍龍代表貝海商貿公司和貝海餐飲簽訂 的租賃合同中租金額度低于市場同期和董事會確定的價格，貝海餐飲公司依照合 同約定的標

13、準支付每月租金顯著低于貝海商貿公司依照市場同期同類價格出租 涉案房屋所預期租金，損害公司對外合法利益。原告請求的類型屬于侵權類，可以比照侵權行為構成要件予以判定。即包括違法 行為、損害事實、違法行為和損害事實之間因果關系以及過錯四個部分。本案中，在貝海商貿公司成立之初，其設立的發(fā)起人就對貝海商貿公司所欲購買 的商品房所可能產生的經濟利益進行評估，評估的價值范圍在175萬一110 萬元之間。而后貝海商貿公司和貝海餐飲公司所簽訂的租賃合同亦是依照前述估 計價格的底限進行繳納，并且含有該條款的合同經過北海商貿公司董事會的審 批，系合同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并且沒有相反的證據證明合同內容存在法定無 效的

14、情形，應承認合同約定租金標準符合合同當事人利益。同時參考成都市政府 對此類房屋的租賃指導價格，涉案租賃合同的租金水平亦顯然高于市場同期同類 房屋價格。故原告所稱租賃合同租金條款低于市場價格或公司董事會要求價格， 顯然缺乏法律和事實依據。三、涉案租賃合同中免租條款是否損害公司利益的認定。關于租賃合同免租期的問題是當事人爭議較多的焦點之一，也是認定是否損害公 司利益的關鍵所在。在租賃合同中約定免租期條款是常見內容，通常認為免租期條款是承租人要求出 租人設定一定免交租賃物租金的期限的條款。承租人在承租租賃物后，在作為經 營用房的初期階段，囿于經營環(huán)境的培養(yǎng)周期、租賃物所處地段的商業(yè)氛圍、商 業(yè)模式等

15、客觀因素影響，租賃物所產生的營利能力尚處于蓄養(yǎng)階段。承租人為減少租金給付帶來的經營成本壓力，會要求出租人設定一定期限免交租 金，以利用在免租期限拓展市場，尋找潛在客戶，解決經營收入來源。這在本案 涉及的餐飲行業(yè)比較普遍，取決于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意思自治，符合社會普遍認 知。同時，免租期期限的長短亦屬于合同自由范疇。由于免租期屬于餐飲行業(yè)中的慣例，因此對于行業(yè)慣例，是否只要是當事人雙方 合意認可且不存在違反法律法規(guī)強制性規(guī)定，就應當認定有效并予以保護？要回答該問題，可以從探討行業(yè)慣例或寬泛而言交易習慣所涉及的法理問題入 手，并且應當認為行業(yè)慣例這一概念包含在交易習慣的外延中。在法律制度層面，最高人

16、民法院關于適用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7條 對交易習慣規(guī)定了兩種情形，一種是在交易行為當地或者某一領域、某一行業(yè)通 常采用并為交易對方訂立合同所知道或應當知道的做法；第二種是當事人雙方經 常使用的習慣做法，并且對于交易習慣的舉證責任分擔在提出請求的當事人一 方。交易習慣對于填補法律漏洞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對于法律的滯后和僵硬性都有 很好的彌補作用。法律規(guī)定交易習慣需要當事人通過舉證規(guī)則予以證實，但是對 于當事人沒有舉證予以證實的交易習慣且該交易習慣對于認定案件事實具有直 接影響沒有明確。如果認定本案中租賃合同約定的免租期顯著長于行業(yè)慣例所支持的期限，則有可 能認定貝海商貿公司利用關聯(lián)關系使得公

17、司受到經濟利益的損失，這也是原告起 訴的邏輯出發(fā)點;若認定涉案租賃合同免租期在行業(yè)慣例或交易習慣認定的范疇 內，則約定符合當事人合意及行業(yè)慣例，就應當認定效力并予以保護。法官認定此類缺乏基礎法律制度的事實，則需要動用自己對于某類交易習慣的理 解來彌補合同的漏洞。一般認為，法官在利用交易習慣彌補合同漏洞時應當注意:一是按照當事人雙方訂約時的理解的習慣來填補漏洞；二是特殊地域習慣和一般 地域習慣發(fā)生沖突時，應當以一般地域習慣優(yōu)先；三是地區(qū)和行業(yè)習慣與當事人之間交易習慣發(fā)生沖突時，應當以當事人之間交易 習慣為準。結合本案而言，盡管通常免租期期限在半年之內，但是當事人約定超過半年的免 租期且符合雙方當事人的合意，則應當予以認定并確認其合法的效力。若認可該 案中免租期條款的效力，即不存在損害事實，則原告所主張停止侵害、賠償損失 等一系列主張自然不成立。此外，還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免租期的長短多少才是合理的標準。如何確定合理的 交易習慣，是法官個人價值認知在具體司法案件的體現，但是這種體現至少應當 遵循普通民眾對于同一基礎事實的認知范疇，超過普通人的認知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