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祖母家族[文檔資料]

追憶祖母家族 本文檔格式為 WORD,感謝你的閱讀。 書香門第富人家 我的祖母是宜豐縣城南漆氏家族邑附生漆幺江公四女，閨名輝娥，出生于清光緒年間。 “ 邑附生 ” 是古代的一種學(xué)歷，明清兩朝，秀才也分三六九等，只有其中佼佼者才能授予 “ 邑附生 ” 功名，賜吃官糧。在我的印象中，秀才總是貧窮的 翩翩公子，兩袖清風(fēng)。不然，古典小說戲劇之中，何來 “ 窮秀才 ” 之說？然而，祖母的父親幺江公卻非常另類地富甲一方，竟然是個家道殷實的秀才。行文至此，真忍不住想替祖母大 人拱手作揖，感激上蒼造化之恩。 據(jù)說在西方傳說中，幸運之神和惡運之神的長喙，常常會同時啄到同一粒面包屑。如果確有其事，我的祖母一定就是那么一粒既幸運又不幸的面包屑！她三生有幸地降生于富有的書香門第，然而她又三生不幸地落胎即喪母；更為不幸的是，事隔 20 多年之后，母親難產(chǎn)亡故的命運竟又全盤復(fù)制到女兒身上 祖母也在分娩她的第三個兒子的時候難產(chǎn)亡故，時年只有 22 歲。 由于祖母的早逝，父親記憶里就沒有母親的印象。對我來說，祖母更化為一個血脈的概念，空空洞洞，大而無當(dāng)。成年之前，除了每年清明節(jié)跟隨 父親去祭掃山間那一冢小小的墳塋，我感覺不到與祖母有什么牽扯瓜連；直到我長大成人，有一天在紅樓夢里讀到到寶玉說自己與仙逝的老太太只不過隔了形質(zhì)，并非隔了神氣的話，心里驀然一動，掩卷凝神，方才隱隱嗅到自己鮮活的生命散發(fā)著祖母的氣息，不絕如縷，暗香盈袖。 鄉(xiāng)賢維卿公 父親自幼失怙，他與外祖家族的聯(lián)系是通過舅父建立起來的。父親的舅父漆維卿公是祖母的胞兄，盡管錯過了前清的科舉考試，但是，詩書世家聰明通達到應(yīng)物如響、決事如流的傳人依然成長為學(xué)貫古今的才俊。遺憾的是，由于城頭王旗變幻，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 的清朝遺少內(nèi)心糾結(jié)，舉動彷徨，最終沒能投身時代洪流化作波濤；更兼膝下無兒，只得一女，身為單傳獨子、肩荷傳宗接代使命的富家公子中心搖搖，行邁糜糜，無論做什么事都感覺動力不足，不能安心，因而放棄了世俗的功名事業(yè)，未曾舒展襟袍，郁郁終了一生。 在家中長輩的口口相傳之中，維卿公是一位古怪的人。少年時候，我也是親戚鄰里眼中的古怪女孩，因而十分好奇，我那未曾謀面的舅公究竟是怎樣的特立獨行？父親拗不過我的糾纏，只得給我講述了維卿公的平生 “ 四怕 ” ：一怕發(fā)財，二怕當(dāng)官，三怕納妾，四怕亡國。 維卿公自成年起 ，就在縣城黃金地段開出一間商鋪，經(jīng)營糧米油鹽；然而終其一生，他卻把這樁平常的生意做得稀奇古怪。商鋪里每天固定只賣兩石糧米、兩桶清油、幾十包食鹽和豆豉，而且價錢還比別家商鋪便宜半成，招引得遠近貧苦顧客趨之若鶩，每天一大早貨物即告售馨，商鋪也隨即打烊，以致人家稱之為 “ 露水生意 ” 。為何開出商鋪卻只做 “ 露水生意 ” ？原來是為了避免生意做大導(dǎo)致發(fā)財，所以只取薄利以種德于世！維卿公祖業(yè)豐隆，家道富饒，屬于那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成年后又擔(dān)任漆家族長，即便一輩子十指不沾塵埃也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他卻不愿做一只依附祖 業(yè)的寄生蟲，言談中常以坐吃祖業(yè)為恥，因而才要親力親為做點生意，賺取家中婦孺衣裳飲食，僅此而已。 到了中年，維卿公德才學(xué)養(yǎng)享譽鄉(xiāng)里，官運也接踵而來。當(dāng)時的民國政府隔不得三年兩載就要恭請他出任縣長，鑒于每每總要遭遇婉言謝絕，有時還不經(jīng)他同意，硬生生把委任狀送到他府上。遇上這種情況，維卿公便像如臨大敵，總要想方設(shè)法托請達官貴人代為斡旋，直至政府收回成命為止。 鄉(xiāng)里族人以為維卿公封建思想作祟，只因膝下無子之故，不愿以不孝之身出頭擔(dān)當(dāng)天下大事，自然絡(luò)繹不絕上門勸說他納妾并代為做媒。可是，即便人家把 某位待嫁的姑娘說得如花似玉，他也只橫起一雙充滿愛憐的眸子，笑向夫人嗔罵一聲：庸脂俗粉娶一個就夠了！ 1941 年春， “ 上高會戰(zhàn) ” 期間，地處九嶺大山里的宜豐也彌漫起抗日的烽煙。時有 “ 抗戰(zhàn)第五名將 ” 之稱的國民黨第九戰(zhàn)區(qū)第一兵團總司令薜岳上將來到宜豐、上高視察會戰(zhàn)，即駐宿在維卿公府上，兩人由此結(jié)為至交。一來二去，維卿公竟把家中現(xiàn)款悉數(shù)捐贈給薛岳將軍，以資抗戰(zhàn)。同時，他還變賣房產(chǎn)田地，在全縣招募鄉(xiāng)勇，組成抗日后備隊，以期訓(xùn)練有素之后，投奔薛岳麾下開赴前線參加抗日。家族子侄有指望過繼給他做兒子的，正等候著繼承 他的祖業(yè)家產(chǎn)，見他如此 “ 敗家 ” ，忍不住跑去向他興師問罪；不料他不待人家開口，便瞪起怒目，壯聲呵斥：你只曉得管顧自己，你就不怕亡國嗎！ 有美一人，清揚宛兮 通過父親的講述，我對祖母家族的人和事越發(fā)生出一種想要親近的好感，然而我從小到大，卻只獲得過一次登門探親的機會。 那是我八九歲的時候，有一回上縣城治病，父親帶著我和母親去到漆家的表姑家里吃過一餐中飯。表姑是父親的表姐，也就是維卿公唯一的女兒。根據(jù)父親的年紀(jì)推算，表姑那時應(yīng)該是花甲老嫗了，我至今沒弄明白，為何出嫁的表姑到了晚年竟然 回到娘家來獨居？現(xiàn)在我的記憶之中，表姑是個長身玉立，纖腰盈盈，面白如雪的婦人，穿一身合體的中式深藍棉布褂褲，與我之前見到過的所有男丁婦女絕然不同。我敢說，在此之前，我的心里還是一片混沌，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全無美丑概念?？墒且姷奖砉玫哪且豢?，我絕對是被一種異象震懾和吸引了，一雙眸子隨著表姑的舉止行動游移，仿佛向日葵追逐著太陽旋轉(zhuǎn)。或許，我就是在那一剎那間美竇初開也未可知。長大之后，直至如今，我再沒見過表姑那種空谷幽蘭般的美人了；每當(dāng)我挑燈夜讀，從詩經(jīng)里讀到諸如 “ 有美一人，清揚宛兮 ” 之類的詩句，腦中就會浮 現(xiàn)表姑的印象，進而推想，或許只有那樣的女子在豆蔻年華的時候，才能擁有 “ 清揚宛兮 ” 的風(fēng)采神韻吧。 記得主客相見之后，表姑便關(guān)切地問起我的病情。由于那時我父母正下放在農(nóng)村勞動，家中生活清苦，哪里擱得住我經(jīng)常生病？母親想是被我體質(zhì)的嬌弱鬧煩了，聽到表姑問起，忍不住抱怨： “ 這個死妹子，真是丫環(huán)的家底小姐的身??！ ” 表姑聽到這話，想是嫌它不太吉利，生怕這種不吉之言加在我身上一語成讖，情急中嗔怪我母親，立馬反駁道： “ 你別胡說！我俚妹子是秀才的文章舉人的命！ ” 表姑的話說得十分肯定，面容表情也非常嚴(yán)肅，仿佛她對眼前 這個小妹子將來的前途和命運充滿著堅定的信心。 時光如流，滄海桑田，祖母的近親雖多已縱浪大化，然宜豐城南漆氏家族邑附生幺江公、鄉(xiāng)賢維卿公之德行卻有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