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屆高考語文復習：小說訓練 葛亮的小說(含答案)

小說專題訓練一一葛亮的小說

一、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月滿西樓

葛亮

這時節(jié)的廣州，已將入夏。茶樓的生意，往年將將淡下來。而此時市

面上出現(xiàn)了一種虛浮的和平，是在戰(zhàn)亂中囪回而生的畫皮。本地人或

以吃來麻木自身，回歸到了民生的基本。而有一些人，便也想進入民

生，刺探這畫皮下的血肉。他們穿著本地人的衣服，雖則與本地人面

目相若。但是他們的神態(tài)里，過分繁冗的細節(jié)與矜持，暴露了異族的

痕跡。因此他們的到來，被人察覺。往往竊竊私語，有人埋首默然,

有人昂然離開，是一種行將打破的和平臨界。

于是，那些為得月閣的盛名所吸引的，便走入了二樓的包廂。品嘗這

里出名的點心，并以另一種復雜的情緒，進行窺伺與交易。

在這個國家，他宣稱自己姓趙，趙守智。一個出奇本分的名字，他很

滿意。在慕眾大廈爆炸案之前，他對一切都感到滿意。在“谷機關(guān)”更

是如魚得水。他覺得這是他可以施展智力的地方。他不喜歡血肉橫飛

的戰(zhàn)場，而更傾向暗潮涌動的博弈。他在心里冷冷一笑，想，盛傳得

月閣是華南著名的情報集散地。

他于是，便將自己釘在了得月閣。守株待兔向為聰明人所不屑，但他

反其道而行之，來個大巧若拙。此刻日本人最不該在的地方，他偏就

駐扎下來，堅若磐石地等著。

阿響提著一籃月餅，回到太史第，竟還帶著余溫。遠遠地聽見有胡琴

聲，清越地從暗夜里穿過來，軟軟在他心上劃了一道，是熨帖的。七

少爺錫茲看到阿響手中的籃子，說，這是什么，響仔給我們帶了好宵

夜來。

趙守智，或河川守智，在旁邊微笑著，看錫堂與宋子游吃下了整只月

餅，他才佯裝收拾好了胡琴，開始小心品嘗。

有一種味道在他的舌尖上打擊了一下，齒頰間忽而流出了津液。他心

里暗暗吃驚，他想，這種感覺，似乎在他的童年記憶之后，就再也沒

有過了。毫無疑問，這是一只非常好吃的月餅。來中國這些年，他吃

過不少月餅。稻香村的京式自來白、自來紅，知味觀的蘇式鮮肉酥皮，

乃至潮式膀餅、清油餅、廣式月餅，更是遍嘗五仁、金腿、豆沙、蛋

黃到棗泥?？墒牵谝淮危灰豢羁此破胀ǖ纳徣卦嘛炈饎?。他

想，七少爺說缺了一味，是缺了什么。他將月餅吃完，甚至將掉在膝

蓋上的餅渣撿起來，也吃下去。他微笑地接了些少爺?shù)脑?，這月餅太

好吃了，還會欠什么呢。

事實上，河川守智已在太史第盤桓了許多時日，并無實質(zhì)性收獲。至

此，他未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卻開始習慣于這大宅里信馬由韁的日常。

而在這日常中，他卻被另一種東西所滲透，浸潤，挾裹。

在這尋找的過程中，或者曠日持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漸投入于趙大哥這個

角色。甚至在這些青年親熱地喚他時，竟有些享受。就在剛才，他用

天生外翻的右手，艱難而熟練地舉著琴弓，奏罷一曲《鳥投林》。這

些青年，看著他的手，沒有嘲笑與同情，只有欽羨，甚至是一種可稱

為摯愛的神情。愛，這個字眼，離他非常遙遠。即使在自己的家庭,

在兄弟姐妹中，他只是一個庶出的殘疾的孤兒?？稍趧偛?，七少爺遞

給他一塊月餅，微笑著，極其自然地，叫他一聲，大哥。

得月閣失傳了數(shù)十年的雙蓉月餅，隨著當家大師傅葉鳳池失蹤，在廣

府銷聲匿跡。在往后的日子里，阿響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回想起韓師傅對他

說的：鹽是百味之宗，又能調(diào)百味之鮮。蓮蓉是甜的，我們便總想著，

要將這甜，再往高處托上幾分。卻時常忘了萬物有序，相左者亦能相

生。孩子，應(yīng)承我。這一回，別讓你師父又揀錯了人。

于是，他站起身，將那暗門打開，取出一個陶罐來，那是師公葉鳳池

留下的天山巖鹽。那罐子粗糊，表面卻閃著晶瑩的光。他想，再打一

爐月餅，帶回太史第去。大中秋的，都等著呢。

這些天的日子，河川守智試圖在得月閣與太史第之間建立某種聯(lián)系,

卻長久無果。此時，"谷機關(guān)”截獲了一封密電，電文為"姮娥遇天皓,

談笑照汗青。"文中所隱為，"中秋太史第見面。"

當他收到來自錫些的邀請，稍假思索，便答應(yīng)了下來。

"賞心樂事誰家院，菊黃蟹肥正當時。"宴到興時，他甚至串了一出《貴

妃醉酒》。梅博士蓄了須，不給日本人唱戲。他未領(lǐng)教過那曼妙的身

段，可是他聽過唱片。里頭是個幽咽而任性的貴婦人，唱出了繁花似

錦，如水夜涼。

此時，不約而同地,錫菊和阿響都想起了那個夜晚，在唱完這出戲后，

一張生命靜止的、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他們同時聞到了若有若無的,

荔枝的氣味。

旻伯微笑著，將阿響打好的月餅，端了上來。

河川照例是最后一個吃。這晚霾重，看不到月亮。但他吃下去這月餅

的時候，仿佛看到一輪滿月，從富士山巔緩緩升起。藍色的月亮，冷

而大。

其他人，先是笑著，然后看到一滴血，從河川的嘴角流了出來。河川

看不清他們的面目，也聽不見他們說什么。他只看見這枚冷而大的藍

色月亮，升起來了。當他倒下的時候，看著阿響，外翻的手掌抖動了

一下，僵直地向一個方向使了一下勁，便垂了下來。

在那個中秋，市面上忽然出現(xiàn)了久違的得月閣的月餅。其中一些，上

面點著很大的血紅的圓點。人們咬開，發(fā)現(xiàn)里面藏著一張紙條，用小

楷寫著激烈的抗日標語。每一張紙條的背面，同樣以極敦厚的小楷寫

著一個名字，韓世江。

（節(jié)選自葛亮《燕食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7月版，有刪改）

1.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此時市面上出現(xiàn)了一種虛浮的和平，是在戰(zhàn)亂中囪1冏而生的畫皮"

交代了小說發(fā)生的背景，小說由此展開了對河川守智、阿響、韓世江

等人物故事的敘寫。

B."有一些人，便也想進入民生，刺探這畫皮下的血肉""他們穿著本

地人的衣服，雖則與本地人面目相若"等為下文日本人河川守智的出

現(xiàn)作了巧妙的鋪墊。

C.”看錫茲與宋子游吃下了整只月餅”"才佯裝收拾好了胡琴""開始小

心品嘗”展現(xiàn)的是河川守智從對周圍的人或物具有戒備心理到逐漸放

下戒備心的過程。

D.在河川守智第一次品嘗月餅的情節(jié)中插入對京式、蘇式、潮式、

廣式月餅的描述，體現(xiàn)了作者對中國飲食文化的關(guān)注，小說展現(xiàn)了中

國宏博精深的飲食文化。

2.關(guān)于“中秋太史第暗殺河川守智”的部分，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

是（）

A.在"賞心樂事誰家院，菊黃蟹肥正當時”的宴飲中，暗流涌動，埋

藏著正義的殺機。

B.小說結(jié)尾兩次提及冷而大的藍色月亮，其作用都是為了表達河川

守智對家鄉(xiāng)的思念。

C.成就這場中秋正義暗殺的，是失傳已久的得月閣蓮蓉月餅中所蘊

含的食物精妙之道。

D.阿響、韓世江等人用個人的孤勇的方式，參與到抗戰(zhàn)中，表現(xiàn)了

小說救亡圖存主題。

3.本文以“月滿西樓”為題有什么妙處？

4.閱讀下面的訪談文字，結(jié)合文本，談?wù)?宏大的敘事"與"日常的精

微"在小說中的體現(xiàn)及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

葛亮：父親給予我的在成長過程中的影響，是潛移默化式的。他將自

己的興趣對我進行傳達，但是這個過程又非常的自然，比如說文學這

一塊，我父親早年是學俄語的，所以他特別喜歡讀舊俄的小說。對我

而言，這些建筑了我最早的文學觀輪廓。

俞敏洪：從你的小說中可以讀出俄國的影響，那種敘事的風格和把人

物命運放在歷史大場景中敘事的這樣一個東西。因為俄國小說讀起來

需要有耐心的。

葛亮：托爾斯泰，屠格涅夫，帕斯捷爾納克。實際上他們一方面建構(gòu)

宏大的敘事，另一方面其實也還是有些日常的精微，比如說屠格涅夫。

我覺得我父親最早給我建筑了有關(guān)于文學的一種格局感，是潤物無聲

的。那時我還年幼，就情節(jié)而言遠談不上體會什么寫作的技巧，實際

上就是一種本然的閱讀興趣，也似懂非懂。其中關(guān)于人與人之間的情

愫，或者是您剛才提到的個人和時代命運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當時還未建立

起這種知覺。當我很久之后，成為了一個寫作者，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父親

給我建構(gòu)了最早期關(guān)于文學的審美。

二、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文笙

葛亮

因為去工人夜校，文笙與碼頭的工友們，漸漸熟識。一開始，他并不

很習慣。但是，漸漸地，混跡于他們之間，竟給他帶來了許多的快樂。

他們的粗魯與生猛，構(gòu)成了文笙經(jīng)驗之外的生活，并且潛移默化。

在那個仲夏的夜晚，教室里厚積的暑熱包裹著他。

周遭的沉寂，令這份熱更為確鑿與煎熬。有兩個工友，被日本人帶走

了，再也沒有回來。是課堂上最為活躍的兩個年輕人，他們的熱情,

經(jīng)常使得這課堂沸騰起來。此時，思閱走到了人群中間，以一種克制

的眼神，望著大家。

一個年長的工友，終于站起來，說，我不贊成罷工。沒了我們，他們

可以再找人。兵荒馬亂，都在爭這一口飯吃。到時候，家里的老婆孩

子誰來養(yǎng)活。再說了，就靠我們幾個，日本人果真就能放了人？

半晌，終于有一個大胡子，以低沉的聲音說，誰不是拖家?guī)Э?？現(xiàn)時

是我們幾個。我們出了聲，難保也不被捉進去?？烧媸莿屿o大了，也

難保沒有更多的人跟上來。老師上課教我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

生。娘的，誰又是誰好欺負的。

思閱走到講臺前，回轉(zhuǎn)過身，說，為什么，為什么認定自己只是被踩、

被人燒的草？為什么我們不能去做燎原的火。

人們沉默了。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明亮清澈的聲音，好，就讓我

來放這頭一把火！這份請愿書，我?guī)ь^簽一個。

叫做浦生的青年，擠過了人群，走到思閱面前。他拿起筆，在一張紙

上，一筆一畫地寫。寫好了，恭敬地遞給思閱，說，老師，我的名字，

是你教我寫的。如今總算有了用處。

更多的人，舉起了手。那張紙在一片臂膀的叢林中傳遞。到了老工友

面前，他愣了愣神，說，奶奶的，豁出去了。也在請愿書上簽了字。

遞到了凌佐手里，他似乎并未猶豫，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又

遞給文笙。文笙在激情的挾裹下，也簽了。

請愿書回到思閱手中，她看著密密麻麻的簽名，神色凝重。忽然間，

她無聲地舉起了拳頭，唇間輕輕翕動。文笙看到，更多的人舉起了拳

頭，口中念念。他知道，這是暗語，也是口號。本應(yīng)響徹云霄，但此

時卻在這教室里造就了無聲的聲浪，膨脹、充盈，引而不發(fā)。

在這如同靜默的儀式中，這一天的課堂結(jié)束了。工友們?nèi)齼蓛傻叵?/p>

外走，誰也沒有說話。文笙和凌佐也轉(zhuǎn)身離開，這時候，他們卻聽到

了思閱肅穆而清晰的聲音，盧文笙，凌佐，你們留下來。

他們倆面對著思閱。在這已然空曠的房間里，思閱的聲音忽而也放大

了，渺渺地傳過來。你們知道，在請愿書上簽字，意味著什么。這是

很嚴肅的事情，不是兒戲。你們是學生，不能參加。

凌佐輕輕地說，我已經(jīng)不是學生了。思閱說，你們來上課，父母并不

知道。你們的行為，要對父母和家里負責。

凌佐抬起眼睛，定定地看著思閱，說，我無父無母。

思閱的臉色黯然，她輕輕問，盧文笙，你呢？

文笙低下頭。突然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他抑克著涌動的情緒，慢慢說

道：入寇未滅，何以家為。

這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掌聲。他回過頭，看見一個花白頭發(fā)的中年人,

立在自己眼前。這男人穿著長衫，眉宇清俊。臉龐卻是勞力人才有的

黑紅色。

他對文笙伸出了手，嗓音中氣十足，小兄弟，說得好。

文笙便也握住了那只手。這手握得十分有力，感覺到掌心粗粉，生著

厚厚的老繭。

思閱看見是他。態(tài)度也很恭敬，喚道，韓先生。

又說，他還是個孩子，是我朋友的學生。

男人朗聲大笑，說，學生，學生怎么了。五年前，你也不過是個學生。

這國家的天翻地覆，靠得正是學生。沒有學生，何來"五四"。

男人頓一頓，又說，現(xiàn)如今，隊伍需要的，正是像你，像兩個小兄弟

一樣有文化的人。

思閱沉默了一會，終于說，我經(jīng)過幾年的歷練，也才知道自己在做什

么，他們始終未離開過校園，于眼前你我的事業(yè)，至多是紙上談兵。

男人的面色沉郁下來，吳思閱同志。你讀的書多，紙上談兵也分境界。

《三國》里有馬謖，也有大敗關(guān)羽的陸遜。書生藏龍臥虎，小看不得。

思閱勉強對他笑了一下，說，先生對他們兩個，真是抬愛了。

中年人也笑了，作了個揖，說，吳老師，先走一步。

文笙與凌佐向思閱告辭。天已經(jīng)黑透了。兩個人走在海河邊上，都沒

有說話。近在身側(cè)的巨大貨輪，猛然響起了汽笛，轟隆地塞進了耳鼓。

這時，卻聽見有人喚他們，小兄弟。是男人渾厚的聲音。

凌佐走過去，似乎有些驚喜。他猶豫了一下，學著思閱叫這人，韓先

生。

男人笑一笑，說，我在等你們。

凌佐有些意外，他看一看文笙。文笙問他，先生，你是什么人。

男人又笑，笑聲在這夜里的空氣里波動起來。他反問，你們看我是個

什么人。

凌佐想一想，認真地說，我看你是個做大事的人。

那人依然笑，笑罷問道：那么，你們可想跟著我干一番大事。

這時候，他們聽到擦火柴的聲響，火光里頭，他們看見男人點燃了一

支煙。這人臉上的輪廓，在夏夜里頭，是紅亮的熔巖顏色。

文笙終于問，先生，你從哪里來？

那人依然笑，笑容卻在無知覺中清淡，他面對兩個年輕人，神情漸漸

肅然，答，延安。

（節(jié)選自葛亮長篇小說《北鶯》）

5.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A.思閱既是在夜校教授知識和文化、關(guān)愛學生的好老師，也是黨的

地下工作者、進步思想引領(lǐng)者。

B.年長的工友不贊成罷工也沒有簽名，他認為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要

養(yǎng)，而且這么做也不一定有用。

C.浦生一筆一畫帶頭在請愿書上簽名，體現(xiàn)了工人階級在夜校學習

中，思想上正不斷變化和覺醒。

D.思閱和韓先生對學生是否應(yīng)該參加請愿活動的觀點并不一致，主

要是因為兩人閱歷、見解不同。

6.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二、三小節(jié)的環(huán)境描寫，既點明了天氣的悶熱，又營造出一

種沉悶的氣氛，烘托出人們內(nèi)心的壓抑。

B.”臂膀的叢林”運用了比喻的修辭，突出了受到進步思想感染而積

極響應(yīng)解救工友行動的夜校工人之多。

C.小說通過外貌、動作與心理等細節(jié)描寫，正面刻畫了韓先生這一

革命者形象，表現(xiàn)他對進步學生的引領(lǐng)。

D.小說結(jié)尾點明"延安"后戛然而止，卻又余味悠長。既暗示了小說

主題，也給讀者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

7.小說中出現(xiàn)了工友與工友、思閱和學生、思閱和韓先生、文笙與

韓先生等多重人物對話，這種寫法有怎樣的作用和效果？

8.有人評價本文是一篇“成長小說"，講述了各種不同身份的人在革

命斗爭中逐漸成長起來的故事。請以盧文笙為例，簡要分析這一人物

的成長主要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

三、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貓生

葛亮

湯圓長到一星期大時，小姨帶回家一只花壇邊撿來的小奶貓，黑白相

間，背上有一個黑色的"T"形的花紋。小姨說，毛毛，你看，這像不

像個榔頭。

于是，這只小貓，從此被命名為"榔頭”。

榔頭是一只很壯健的小貓。這一點，同時體現(xiàn)在它的性格和生長。相

對于湯圓，它長得更快。并且，它有天然的爭取的欲望。它吃奶的時

候，就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占據(jù)最優(yōu)越的位置，還時不時地把湯

圓往旁邊擠。而湯圓呢，則有些逆來順受的性情，當然，也可稱之為

隨遇而安，似乎并不介意榔頭侵占了它的母愛。榔頭有時會爬到芒果

的肚皮上，四仰八叉地，還打起了呼嚕。小姨就嘲笑地說，它可真不

把自己當外人啊。

這時候，芒果就默默地將湯圓用嘴巴叼起來，放在離自己更近的地方,

不厭其煩地舔它，彷佛以示愛的公平。

湯圓兩個月的時候，家里人才看出了它的異樣：一直艱難地爬行。準

確地說，是用兩只前腿在爬，拖著后肢，努力地爬行。你可以體會到

它對世界的好奇，體會到它站起來的盼望?？墒?，后面那兩條腿，卻

軟軟地使不上力氣。看它努力地昂起頭來，像是一條在岸上喘息的魚,

這模樣十分讓人心疼。

這時候，我們都很清楚，湯圓是一只先天殘疾的小貓。

但是與行動不便相對照的是，湯圓是一只極其熱愛潔凈的小貓。它從

不會隨便便溺。所以，總是要非常艱難地爬到貓砂盆，安靜地解手,

然后用貓砂細細地蓋上。這讓我們都十分驚異，為它的自律，也因為

它沒有因殘疾而放棄自己，這更為讓人心疼。

而榔頭則走向了另外一極。它大小二便，都要跑到外公的小花園里解

決。偶然也會在床底下不羈地撒上一泡，當有尿騷味彌漫上來，必然

是它的作品。外公嘆一口氣，在它腦袋上拍了一記，假裝呵斥它：怎

么說都不聽。

長大以后，我在科學畫報上讀到，貓科動物，總是用便溺來做出記號，

對其他動物表明自己的勢力范圍。也許這個家，對于榔頭而言，就是

一座叢林吧。

這年的秋天，芒果死了。榔頭在芒果死后的第五天，失蹤了。吃飯時，

也沒有出現(xiàn)。外公隔一段時間，就去貓窩里看一看。只看到湯圓靜靜

地臥在那里，不吃也不喝。小姨撫摸它一下，要把它抱出來喂食。它

掙扎著，用前腳抵住箱子的邊緣，不愿意出來。

外公嘆一口氣，說，由它吧，這窩里有它娘的味兒呢。

我們都覺得，榔頭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隔了兩天，看到堂屋里黑影一閃。我們趕緊走進去，看到貓窩里

放著大半條紅燒魚。

隔了一天，我們又發(fā)現(xiàn)，湯圓正在窩里啃一只醬豬蹄。

終于有鄰居上門投訴，話說得很不客氣，說你們家的貓,干什么不好，

老來偷我們家的菜，就真少它一口吃的嗎？

外公嘆一口氣，狠狠心，將堂屋大門底下那個供貓出入的小門，給封

上了。

有天半夜里，我們聽到了"咯吱咯吱"抓門的聲音。走出去一看，果然

是榔頭。

不理它，它就在外面抓個不停。它抬著前腳，支起身體站著，將門使

勁抓得更響了。鍥而不舍，足足抓了半個小時。

外公終于為它開了門。它刺溜一聲沖了進去，徑直沖到了貓窩跟前,

松了口，把一只麻雀送到了湯圓的嘴邊，然后拱一拱它。

那應(yīng)該是它的獵物。

然后，榔頭自己退到了墻角里，臥了下來。再看我們，是一臉渾不吝

的神情。

外公遠遠看著，對我說，娘沒了，它知道要照顧弟弟啊。

我看見外公眼里星星點點的，聲音也有些酸楚。外公回了房間，拿出

工具，蹲下身，將堂屋封住貓洞的木板給拆掉了。

以后，榔頭仍然經(jīng)?；貋怼５嗟臅r候，是在外面流浪。它慢慢長

成一只大貓了。有一次，在附近的公園里，我看到了蹲踞在一個水泥

砌成的乒乓球臺上的榔頭，身邊有其它一些野貓，圍繞著它。在環(huán)視

中，它看到了我和外公，猛然站起身，搖搖尾巴，向我們致意。

榔頭每次回家，照例會帶"禮物"給湯圓。

湯圓也長大了。雖然行動不便，依然安靜，但可以看出它的樂觀。雖

然無法蹦跳，但它的前腳因為使用得更多，變得發(fā)達，可以拖著后腿

飛快地前行，好像是到處游動的一尾魚。

每次榔頭回來，它就目光閃亮，十分興奮。它們在院落中打鬧，如同

小時候一樣。當它們累了，就窩在一起，相互舔舐。這時榔頭的眼光，

溫柔而渙散。

每次，榔頭都不會逗留很久。有時它聽到風吹草動，耳朵立即警覺地

支棱起來。然后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跳上屋頂，飛檐走壁地消失了。

過了這一年的暑假，我要上小學去了。

臨走時，我抱起湯圓，才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很重了。我說，湯圓，你要好好

聽外公的話，我會再回來看你的。湯圓對我叫了一聲，然后輕輕地舔

一舔我的手。

親戚們把我送到門口。我回過頭，忽然看到，墻頭上有道黑影一閃，

就不見了。

我希望，那是榔頭吧。

（有刪改）

9.下列對小說內(nèi)容的理解和藝術(shù)特色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以"我”的視角來敘事，寫出兒童對于家中動物成員的細致觀

察和獨特感受，使故事顯得真實可信。

B.”我看見外公眼里星星點點的"一句中，細節(jié)描寫的成功運用，有

力地表現(xiàn)出人物內(nèi)心細微而復雜的感情。

C.小說對母貓“芒果”雖然著墨不多，寥寥數(shù)語，但也生動描繪出它

對于殘疾小貓"湯圓"的偏愛和疼惜。

D.小說文字細膩，意味雋永，能在平常事物中寫出對日常生活的獨

到觀感，平和而溫暖，真切而動人。

10.小說前后兩次將"湯圓"比作"一條魚"，有何作用？

11.蕭伯納曾說過“世上最不平凡的美，是家里的美"，試結(jié)合小說內(nèi)

容談?wù)勀銓@句話的理解。

四、閱讀下面選文，完成下面小題。

書匠（節(jié)選）

葛亮

入秋的時候，父親接到了金陵大學古藏部龍主任的電話。

龍主任說：”這個老董，差點沒把我氣死。

父親問他怎么回事。

他說："館里昨天開了一個古藉修復研討會，請了業(yè)界許多有聲望的

學者。我好心讓老董列席，介紹業(yè)務(wù)經(jīng)驗。結(jié)果，他竟然和那些權(quán)威

叫起了板。說起來，還是因為省里來了本清雍正國子監(jiān)刊本《論語》，

很稀見?？墒菚け粺龤Я艘欢喟?。那書皮用的是清宮內(nèi)府藍絹，給

修復帶來很大難度。本來想染上一塊顏色相近的，用鑲拼織補的法子。

也不知怎的，那藍色怎么都調(diào)不出來，把我們急得團團轉(zhuǎn)。省外專家

都主張將整頁書皮換掉，沒承想老董跟人家軸上了，說什么‘不遇良

工，寧存故物‘，還是修舊如舊那套陳詞濫調(diào)，弄得幾個專家都下不

了臺。其中一個當時就站起身要走，憤憤地說，我倒要看看，到哪里

找這么個‘良工老董也站起來說，好，給我一個月，我把這書皮補

上。不然，我就從館里走人，永遠離開修書行。”

”你說說看，這個老董，明明肉眼凡胎，卻要跟自己過不去，還立了

軍令狀，再想保他，我怕是有心無力了?！?/p>

父親找到老董，說："董哥，你怎么應(yīng)承我的"

老董悶著頭，不吱聲。

父親說："你能回來不容易，為了一本書，值得嗎”

老董攥著一把烏里發(fā)亮的竹起子，用一塊絨布擦了擦，說："值得?！?/p>

我曾親眼見過老董修書。他用一支毛筆，蘸上襁糊，將一個蟲眼兒潤

濕，然后覆上了同樣焦黃的宣紙。再用毛筆蘸水沿著蟲眼邊緣畫水紋,

將多余的毛大紙捻斷。對于大點的蟲眼兒，漿糊潤濕后，他邊修補,

邊用鏡子或針錐小心地挑干凈毛邊兒，然后用個小木槌輕輕地把蟲眼

兒捶平整，我迎著光看看，竟然一點都看不出補過的痕跡。老董說,

這一行不只靠眼力，還要有坐定了板凳不挪窩的耐力。

后來，父親托了絲綢研究所的朋友，在庫房里搜尋，找到了一塊絹。

這塊絹的質(zhì)地和經(jīng)緯，都很接近內(nèi)府絹。只可惜，絹是米色的。

老董摸一摸說「‘你幫了我大忙。剩下的交給我，我把這藍絹染出來?！?/p>

父親說："談何容易，這染藍的工藝已經(jīng)失傳了。”

老董淡然一笑，說："凡藍五種，皆可為靛。《本草綱目》里寫著呢，

無非是法、蓼、馬、木、覽。這造靛的老法子，是師父教會的，我能

將它試出來。"

此后很久我沒見著老董，聽說這藍染得并不順利。白天和夜里他幾乎

都待在圖書館里。傍晚時也跑染廠，聽說是在和工人請教定色的工藝。

聽父親說，染出來看還行，可是一氧化，顏色全都變了。

老董家里的沙發(fā)套、桌布和窗簾，都變成了靛藍色。這是讓老董拿去

當了實驗品。

中秋后，我照舊去老董家練書法。老董說：”今天放個假，我?guī)阗p

秋去。"

老董就踩著一輛二八自行車，把我放在前面大杠上坐著，穿過了整個

金陵大學的校園。

這時候的南京很美，沿著大街兩邊，是遮天的梧桐。陽光灑到梧桐葉

子上，穿透下來，在人們身上跳動著星星點點的光斑。隔了一條街區(qū)，

是整條街的銀杏，黃蝴蝶般的葉子在風中飄舞，在地上堆積，自行車

輾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也不知騎了多久，我們在東郊一處頹敗的城

墻邊停下來。

這里是我所不熟悉的南京：蕭瑟、空闊，人煙稀少，但是似乎充滿了

野趣。我聽到了不知名的鳥在鳴唱，從遠處的山那邊傳來。山腳一棵

紅得像血一樣的楓樹，簌簌響了一陣，就見鳥群撲啦啦地飛了出來,

在空中盤旋，將藍色的天空裁切成不同的形狀。老董長滿皺紋的臉上,

有了一絲笑意。

我們漸漸走近一個水塘，清冽腐敗的氣息來自浮上水面經(jīng)年積累的落

葉。這是一處死水，水是山上落雨時流下來的，積成了水塘。沿著水

塘，長著許多高大的樹。樹干在很低處，已經(jīng)開始分杈；枝葉生長蔓

延，彼此相接；樹冠像傘一樣張開來。我問："這是什么樹”

老董抬著頭，靜靜地看著，說："橡樹。”

他接著說：“這是壽數(shù)長的樹。我剛到南京的時候，修書的老師傅們

就帶我到這里來。后來，我每年都來，有時候自己來，有時和人結(jié)伴?！?/p>

老董的目光，漸漸變得肅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密匝匝的葉子。那葉子的邊緣，像鋸齒

一樣，一片片小巴掌似的，層層地堆棧在一起。我問："伯伯，我們

來做什么呢"

“收橡碗啊。"老董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放在我手里。那東

西渾身毛刺刺的，像個海膽。

老董用大拇指揉捏一下，說，"你瞧，橡樹結(jié)的橡子熟透了，就掉到

地上、亮也爆開了，這殼子就是橡碗。這橡樹，樹干呢，能蓋房子、

打家具；橡子能吃，還能入藥……"

我問："那橡碗有什么用呢"

老董說："橡碗對我們修書人，可派得上大用場。撿回去洗洗干凈，

在鍋里煮到咕嘟響，那湯就是好染料啊。無論是宣紙還是皮紙，用刷

子染了，晾干。哪朝哪代的舊書，可都補得贏嘍。我們這些人啊，一

年也盼中秋，不求分月餅吃螃蟹，就盼橡碗熟呢。"

我聽了恍然大悟，忙蹲下身來說："那咱們趕快撿吧?！?/p>

老董到底把那塊藍絹染出來了，據(jù)說送去做光譜檢測，色溫、光澤度

與成分配比率，和古書的原書皮相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近乎完美地

將雍正年間的官刻品復制了出來。

（選自《小說月報》2020年第3期，有刪改）

12.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情節(jié)曲折、富有波瀾，前半部分敘述了老董毛遂自薦，在染

藍工藝上遇到挫折，后半部分敘述了老董執(zhí)意按照傳統(tǒng)工藝，成功染

出藍絹。

B.小說運用插敘手法，細致描寫了老董修書補蟲眼的過程。用詞豐

富，其中"隨""潤""覆""畫""捻""補""挑""捶"等動詞傳神生動。

C.文中"修舊如舊""近乎完美"等詞，雖然可以表現(xiàn)出老董堅守傳統(tǒng)、

精益求精的工作態(tài)度，但是也暴露出其因循守舊、拘泥一格的“匠氣”。

D.小說描寫了郊外的落葉、水塘和橡樹等景物，渲染了靜謐清幽的

氛圍，與南京城內(nèi)的景色形成對比，為下文老董撿拾橡碗、染好藍絹

作了鋪墊。

13.小說中的“我"有何作用？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分析。

14.當今社會呼喚“工匠精神"，你從老董身上讀到了這種精神的哪些

內(nèi)涵？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分析。

參考答案：

KC……展現(xiàn)的是河川守智從對周圍的人或物具有戒備心理到逐漸放

下戒備心的過程"分析錯誤。"看錫安與宋子游吃下了整只月餅”"才佯

裝收拾好了胡琴""開始小心品嘗”能夠展現(xiàn)河川守智從對周圍的人或

物具有戒備心理，"整只""才""佯裝""小心"等詞更是突出表現(xiàn)了這種戒

備心理，但"逐漸放下戒備心"無從體現(xiàn)。

2.B"其作用都是為了表達河川守智對家鄉(xiāng)的思念"說法錯誤。第一處

"藍色的月亮，冷而大”指的是富士山上的一輪滿月，表達了河川守智

思念家鄉(xiāng)的感情，也為暗殺河川守智的情節(jié)提供了典型環(huán)境，暗示在

中秋月圓之夜河川守智被暗殺；第二處"冷而大的藍色月亮”是河川守

智被暗殺，失去意識時看見的，凄冷的色調(diào)，宣告著人物死亡的結(jié)局，

并非對家鄉(xiāng)的思念。

3.①從小說環(huán)境的角度看，月滿之夜，即中秋之夜，為在太史第暗

殺河川守智的事件提供了典型環(huán)境，渲染了冷寂的氛圍。

②從小說情節(jié)的角度看，小說圍繞“月餅”展開敘事，突出了河川守智

在月滿的中秋之夜品嘗月餅被暗殺的主要情節(jié)。

③從小說人物的角度看，中秋月滿之夜暗殺了河川守智的情節(jié)，塑造

并豐滿了阿響、韓世江等人的人物形象，表現(xiàn)了平民百姓在抗日救亡

圖存運動中展現(xiàn)的可歌可泣的勇氣與魄力和深沉的家國大義。

④從小說主題的角度看，阿響、韓世江等人以月餅為誘餌順利暗殺河

川守智，表現(xiàn)了小說抗戰(zhàn)救亡圖存主題。

⑤"月滿西樓”出自宋代詞人李清照的詞作《一剪梅》，小說標題對宋

詞的運用，為文章增添了文化韻味。

4.①宏大的敘事：小說的背景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以河川守智為代表

的日本間諜潛入我國境內(nèi)，刺探情報。阿響、韓世江等人用自身的

無窮智慧、傳統(tǒng)手藝，甚至以個人孤勇的方式，參與到救亡圖存的

歷史中，暗殺間諜，取得勝利。

②日常的精微：小說中阿響提一籃月餅回太史第，河川守智演奏胡琴、

品嘗月餅、串演《貴妃醉酒》，韓世江將久違的得月閣月餅散發(fā)于

廣州民間等情節(jié)皆是對日常精微的書寫。

③關(guān)系："宏大的敘事"與"日常的精微”展現(xiàn)的是時代命運和個人之間

的關(guān)聯(lián)；以食物反映烽火硝煙的抗戰(zhàn)歷史，便是以日常煙火建構(gòu)起

大時代的根本。得月閣月餅就是一種象征，既是深沉的家國大義，

更是萬千生民所共同點燃歷史的高光；小說寫出了普通中國百姓心

中最樸素最真摯的家國情懷，這是普通人用日常精微的食物關(guān)聯(lián)起的

對幸福的守望，更是中國人逆流向上的風骨在宏大的歷史敘事中的

真切體現(xiàn)。

5、B"年長的工友不贊成罷工也沒有簽名”說法錯誤。年長工友不贊成

罷工，但沒有說就不愿意簽名，后來他還是簽名了。

6.C”小說通過外貌、動作與心理等細節(jié)描寫"分析錯誤。文章沒有運

用心理描寫刻畫韓先生，是從盧文笙視角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