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然村的公共產品供給情況的調查報告

一個自然村的公共產品供給情況的調查報告王瑞民山西省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鎮(zhèn)的麻池溝村是一個自然村。村里族譜記載明洪武年間，一個王姓人家從洪洞大槐樹遷徙而來，定居至此。而今已經繁衍至80余戶人家，380余口人，清一色王姓人家，祖輩務農為生。近些年來，隨著農民外出務工大潮的涌動，寂靜的麻池溝村亦大約有占人口一半左右的青壯年勞力外出務工，村里剩下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孩子。我的父親是麻池溝村人，二十多年前來到省城太原的一座國有礦山工作。父親的二弟、三弟還生活在這里。因為這次暑假農村社會調查的緣故，我又回到了這個貧瘠的小山村。通過與村干部以及村民座談等方式，掌握了一些關于村里公共產品的基本情況，并由此促發(fā)了自己的一些思考，現記錄如下。因為麻池溝村是國家級貧困縣武鄉(xiāng)縣的一個中下等生活水平的村子，而且村里沒有任何的礦產資源，所以留在村里的人大多數也就是能吃飽飯而已。我根據此實際情況，將村里的公共產品分為：鄉(xiāng)村管理、橋梁及道路建設、自來水供應、其他公共產品。一、鄉(xiāng)村管理在中國，管理往往意味著權力，權力則一直是個香餑餑，權大責小使得掌權者利欲熏心，而不可能真正為老百姓辦實事。甚至在鄉(xiāng)村一層，爭權之風都很盛行。村民自治選舉放開以來，一些擁有資源的鄉(xiāng)村為了競選村干部而發(fā)生賄選甚至械斗的事情時有發(fā)生。但在麻池溝村，一貧如洗，做村干部除了滿足為宗族人做些事情的精神需求外，基本上無利可圖，村干部成了一種義務，鄉(xiāng)村管理也就漸漸變成一種正外部性很大的鄉(xiāng)村公共產品。麻池溝村作為自然村，隸屬于廟嶺行政村，只有一個村干部：村長；另外有八個村民代表。村里的選舉每三年進行一次。沒有公共的辦公場所，村長自己家里辦公，開會的時候就把大家喊到村里比較寬敞的院子里。就工資而言，作為村長，一年可以領約600元的工資，此外，每月會有大約40余元的話費補貼等。干村長一年的收入總計一千余元，大致相當于一個農大學生一個月的生活費?；旧峡梢哉J為是象征性地給的一些補貼。如此微薄的收入使得趨利者避而遠之，歷次選舉中從未聽說過有賄選等丑聞發(fā)生。做村長的大多是精明能干、家境較為殷實并且辦事公道的村民。村長的主要任務是將各項惠農政策傳達給廣大村民，組織村里的公共建設以及作為麻池溝人的代表與外界進行交涉以維護麻池溝的利益。村長同時也務農，并非全職的干部?，F任村長叫做王海川，自幼喜愛美術并極有天賦。繪畫才能在十里八村遠近聞名。曾做油匠多年，家境相對富裕。上世紀九十年代即已經擔任了兩屆村長。期間通過多次與上級政府交涉，促使政府撥款修筑了麻池溝橋，解決了村民出行難的問題，受到村民的一致好評?，F已63歲的王海川在2007年再度高票當選村長并于今年獲得連任。在新的任期內，他一直在為麻池溝的利益奔走。在他的努力下，村里前年又通了水泥路，村民出行變得更加方便。接下來將詳細介紹村里的橋梁道路建設、自來水供應等重要變遷的經過。二、道路及橋梁建設情況1、麻池溝橋的建設麻池溝村位于濁漳河西岸的山腰上，通往外界的鄉(xiāng)鎮(zhèn)公路沿著濁漳河東岸的河谷修建。故出村或者進村都必須跨越濁漳河。以前，村里的人不得不淌水過河，無論春夏秋冬。常常有村里人因為一年四季淌水過河而腿上染上了風濕關節(jié)炎之類的毛病，在冬天河水凍得不是很結實的時候過河最為危險，過河之人陷入冰窟窿里就再也起不來了。如果要運輸一些東西，則必須沿著河東的公路繼續(xù)向南行進大約3.5公里到達監(jiān)漳村從那里過河然后再沿曲折的山路折返到麻池溝村。村里的人出行極不方便，但這樣的一個窮山村又不可能有實力自己集資建橋。所以，幾百年來，淌水過河或者繞道監(jiān)漳是每一個麻池溝人的命運。這樣的情況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也就是王海川第一次擔任村長時得到改觀。王海川只身一人奔走呼號，到鄉(xiāng)里、縣里甚至省城去申請修建麻池溝橋的款項。甚至為此打官司一年多。經過幾年的努力，于九十年代中期終于使得省里下撥了30萬元工程款，縣里也給了一部分配套資金，共計四十萬余萬元，再加上村里人出工出力，1997年麻池溝橋得以修建，同在濁漳河西岸，與麻池溝臨近的后東坡和朱家莊兩個村莊也受益?？v觀麻池溝橋的整個建造歷史，雖是鄉(xiāng)村公共產品，投資的也是上級政府，但要爭取到建橋款項，卻需要村干部東奔西走，不辭勞苦地超額付出。作為村長個人，固然也享受到了出行的便利，但是外部性會擴大到整個麻池溝村甚至后東坡、朱家莊。麻池溝橋作為公共產品，就其實質而言，供給具有一定的私人性質。私人供給此類公共物品的動機我認為利益考慮固然有，但是為族人做些事情的動力及因此而帶來的成就感是主要因素。故這樣的公共產品供給，非有余力的村民不能為之。2、村里道路建設麻池溝橋修建好后，麻池溝人出行變得相對方便。但是之后很多年村里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基本上主干道都是兩米多寬的土路。一到雨雪天氣便泥濘不堪，難以成行。只有一個村干部的麻池溝村很難形成集體的力量去向上級政府表達自己的訴求。所以橋梁修好之后若干年內村里沒有大的工程。村村通柏油馬路的政策下來之后，2007年再次當選村長的王海川謀劃著使得柏油馬路能夠通到麻池溝村。幾番努力下來，在2008年按照每公里10萬元的標準爭取到了30萬的修路款。整個路的規(guī)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從濁漳河東邊的公路到麻池溝橋；另一部分是從麻池溝橋穿過村子直到廟嶺村。最終從麻池溝橋到村里的那部分道路在2009年得以順利修建，是兩米多寬的水泥路。但是從鄉(xiāng)鎮(zhèn)公路到麻池溝橋的那部分路卻至今無法修建成功。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濁漳河邊一直有進行挖沙作業(yè)的大卡車，若也修成兩米多寬的水泥路，寬度不夠也無法承受的大卡車的重量；二是修路涉及到征地問題，濁漳河東邊的長樂村對古已形成的土路持默許態(tài)度，但是當道路要硬化加寬時卻遇到了長樂村村民的抵制，所剩余的工程款項不夠支付補償款，即使長樂村的人不要征地補償，亦只夠修一條兩米寬的水泥路，而無法修成五米寬的柏油馬路。這里涉及到一個村莊公共產品負的外部性由誰來補償的問題。理論上來講，按照權責對應的方式，麻池溝村人應該為自己村里修路給長樂村帶來的損失買單?，F實的困難卻是，長樂村據理不讓，而麻池溝村無力補償，上級政府也沒有出面做好協(xié)調人，導致這件事情擱置至今。若將長樂村與麻池溝村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的話，事情也許會向好的方向發(fā)展。政府若肯出面協(xié)調兩村利益并且出一部分錢補償長樂村因為道路拓寬而損失的土地，則兩個村都會受益。因為麻池溝沒有自己的零售業(yè)，整個村莊沒有任何商店，所需之物多從長樂購買。道路的暢通會使得麻池溝人買東西的交易成本降低，從而促進長樂村商業(yè)的發(fā)展。也就是說，從一個較長的時間段來說，外部性得到了相互平衡；從一個較大的地域來講，外部性也可以得到良好的協(xié)調從而平衡。問題的核心在于誰來承擔協(xié)調時間和空間的交易成本？麻池溝村與長樂村雖僅一河之遙，但是一個屬于監(jiān)漳鎮(zhèn)，一個屬于大有鄉(xiāng)。故需要至少鄉(xiāng)鎮(zhèn)級層面出面協(xié)調較為合適，若是縣里相關部門能主動承擔一部分交易成本，則事情會好辦得多。今年10月份長治市的“五個村村通”工程就要收尾，然而連接鄉(xiāng)鎮(zhèn)公路與麻池溝橋的那條小路還是土路，離村村通柏油馬路的標準還相距甚遠。希望相關部門能夠把這件事情落到實處，真正做到村村通，不要落下每一個村莊。三、自來水供應麻池溝有一口百年古井，位于村西南頭。距離主要居民點1公里多。在2007年以前，村里所有的人家都需要往返2公里多的山路去挑水，耗時40余分鐘。按一戶人家一天兩擔水計算，每戶人家相當于需要耗費80分鐘近一個半小時來挑水。若將這些時間折換成人民幣，按一小時五元錢計算，每戶每天大約要投入7元錢去挑水，一個月下來，就是二百余元。表面上免費的井水算上交易成本則遠比在城市里用自來水貴得多。2007年，村村通自來水作為“五個村村通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被擺上了廟嶺行政村的日程。廟嶺村位于麻池溝村西面，處于麻池溝、后東坡、朱家莊、禪窯、橋子上、西嶺等自然村的中心地帶，所以成為了行政村。在通自來水時，由于需要對各個村的自來水進行總調度，而廟嶺又是行政村，所以調度中心建在了廟嶺。自來水的水源在濁漳河岸邊，離麻池溝村最近。由于調度中心在廟嶺，自來水管道從濁漳河岸邊經過麻池溝村到達廟嶺村，然后又從折回到麻池溝村。使得管道線路過長，又因為埋藏較淺，冬天自來水管道就會凍住，自來水成了“半年通”，冬天有四五個月村里的人仍然需要到村西南頭的古井取水。政治的力量使得麻池溝人能夠吃上自來水，與此同時，政治的力量使得村民有小半年的時間守著水龍頭卻仍然需要到很遠的古井去取水。幾乎所有的資源都向政治中心集中，甚至在一個村這個層面都是這樣的。政治的力量使得資源配置無法達到整個區(qū)域的最優(yōu)，而只能使得政治中心區(qū)域最優(yōu)。四、其他公共物品以上所述，為麻池溝村主要的公共產品。其供給也都是近二十年間才獲得較大的改觀。至于其他的公共產品，則更加有限。麻池溝村原來是有一所小學的，叫做云峰小學校。后來因為校舍成為危房而停辦。村里的孩子現在上小學就需要出去到鄰村，極為不方便。村里的很多家長為了孩子能夠不受來回跑校奔波之苦，孩子的母親會帶著孩子去鄰村租住一間小房子已方便孩子讀書?！皫е⒆尤ド蠈W”成為麻池溝一種新的普遍現象。我想，如果不是現在村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吃飯之外還能有些剩余，且現在人們普遍重視教育，一個沒有小學的村莊很可能會變成一個文盲村，而從文明退回到蠻荒中去。此外，村子里沒有任何醫(yī)療機構，人們生了小病一般自己扛著或者喝點姜湯等進行自我治療，只有較大的病才會出村治療。村里也沒有任何商店，人們去買東西至少需要到長樂村購買。也就是說，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時代，麻池溝村內部仍然沒有任何的商業(yè)形態(tài)。五、幾點結論與建議綜上所述，總結麻池溝村的公共產品供給情況，可以得到以下幾個基本的結論。1、供給的稀缺性麻池溝村作為一個自然村，政治權力稀缺，同時又資源稀缺，導致了公共產品供給主體的稀缺，從而造成了公共產品供給的稀缺。至今，沒有完全同柏油路，沒有完全同自來水，教育、醫(yī)療、商業(yè)設施處于空白狀態(tài)。農業(yè)生產是典型的小規(guī)模生產。農業(yè)技術等靠村民口口相傳，與生產密切相關的最新的農業(yè)科技無法輻射到這里。2、供給的半私人性麻池溝公共產品的供給雖非私人直接投資，但爭取投資的交易成本卻需要村干部私人承擔，而且遠高于其作為村干部所得到的收入。所以說，麻池溝村公共產品的供給具有半私人性。3、供給的非最優(yōu)性村里的路、水供應都成為半吊子工程，未達到最初規(guī)劃的水平。由于村莊不是供給主體，村里的公共產品供給難以達到最優(yōu)。

一個以小規(guī)模農業(yè)為主的自然村發(fā)展的最大瓶頸在于公共產品的稀缺，而公共產品供給的關鍵在于資金。若將麻池溝村的未來寄托于村里將來出一個大人物以促進家鄉(xiāng)的發(fā)展，希望較為渺茫，而且也不是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