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李孟潮

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李孟潮）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李孟潮）一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李孟潮）一全部的心理工作者，都只有一種態(tài)度：對人的尊重和理解，對真理的尊重和理解。人本主義者說：共情理解、無條件主動關注、真誠一致。并且認為這是說有人“應當”有的態(tài)度。其實這是在描述精神分析過程中的某些產物。開始精神分析前，你需要學會真誠地面對全部心理內容，無論這些內容是多么可怕、丑陋，同時，你要懸置全部的道德和價值判斷，通過這樣的“中立”態(tài)度和均勻懸浮注意，你能夠達成對全部心理內容的真誠地接納。在不停傾聽的過程中，你會出現(xiàn)對另外一種人的共情理解。共情理解確實是個美妙的時刻，兩顆孤寂的心接通了，暖流在你們體內流動。有些時候，你會為此感動地想哭。往往在共情理解這個片段出現(xiàn)后，接著就會出現(xiàn)癥狀的緩和。然后，就會有諸多人覺得是共情理解，是這種溫暖造成了好轉。于是，就出現(xiàn)了這種治療風格——“共情理解越多越好，讓我們一起來尋找、發(fā)現(xiàn)、制造更多的共情理解吧，讓治療的50分鐘的每一分鐘都充滿共情理解吧?！碧嗳嗽斓摹肮睬槔斫狻薄！肮睬槔斫狻弊兂闪艘环N人為的號召、一種道德的訓誡。如果一種治療師不被允許他能夠“惡”，他就永遠不可能真正做到“善”。一種治療師只有懂得他能夠對來訪者產生憤怒、討厭、仇恨等等情緒和感受，只有懂得他的這些感受能夠被他的同事他的督導師帶著不判斷的態(tài)度傾聽，她才可能去理解來訪者。治療師正是通過的那些負面情緒，自己面對來訪者時產生的憤怒、討厭、仇恨等情緒（反移情）產生了理解后，才干夠理解來訪者。要包容別人，你首先需要包容自己。二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就是“包容”的態(tài)度，包容的過程里面就涉及了“中立、被動、隱身”，就涉及了均勻懸浮注意，就涉及了“神入”，就涉及了“體驗逼近-體驗遠離”，就涉及了參加-觀察，就涉及了主體間互動，就涉及移情-反移情，就涉及了投射性認同，投射性反認同，投射性轉認同??這漫天飛舞的術語都是在描述一種過程，這個過程每時每刻都不同，每次又有相似。就像呼吸，就像海浪。三所謂分析，就是傾聽、澄清、質對、解釋、理解。首先你傾聽，你默默地、努力地傾聽。你要聽到的是他的聲音，他的感受，而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聽之以心而不僅僅是聽之以耳。由于要聽得真切，因此你首先要聽到自己的聲音、聽到自己的欲望。然后，你必然會有聽不懂，聽不明白的地方。這時候，你抱著真誠一致的態(tài)度，你向他請教，“你能不能多說某些？”“你說的是這個嗎，我聽對了嗎？”——這就是澄清。然后，你會困惑，你覺得有些地方太矛盾，有些地方不一致，你問他，注意到這些矛盾了嗎。你想他請教，他怎么看待這些矛盾？這就是質對。然后，他開始解釋，注意是他進行解釋，而不是你。精神分析最大的秘密就是，他是解釋者，而不是你。精神分析成功的秘訣——如果有所謂的“成功”的話——就是讓他來解釋，而不是你。你要做的是理解你想要給別人一種解釋的欲望，理解你想要分析別人的欲望。然后，如果他沒有解釋，你能夠提出你的解釋——如果時機恰當——你的解釋的作用只有一種：供他選擇，激發(fā)他的思考。你是他進行分析的工具，而不是分析的主體。你樂意成為他的工具，而不是成為他嗎？你樂意被他運用嗎？你樂意面對、樂意接受，其實你的作用就像幼兒園里面的玩具，就像畫室里的人體模特同樣嗎？你懂得你何以選擇了這份工作嗎？你何以會選擇了成為別人心靈成長的工具呢？你何以會首先喜歡這份工作，首先又埋怨呢？你懂得嗎？你想要懂得嗎？四為什么有關精神分析瀕死的傳說始終流傳到今天，而精神分析仍然是“瀕”而不死？這是由于，精神分析的精髓讓這個東西能夠始終保持其活力。精神分析的精髓不是移情、不是解釋、不是躺椅、不是每七天3-5次的見面、更不是共情理解、夠好的母親這類胡扯。一種治療情景，如果它有資格被稱為精神分析的情景。它必然含有治療關系中自由聯(lián)想-均勻懸浮注意的配對，必然含有雙方共同存在的參加-觀察的心態(tài)輪回。而這一切都在于滿足一種欲望——自由的欲望。對自由的不懈追尋是精神分析真正的內核。正是這個內核延續(xù)著精神分析的生命。在這一點上精神分析者和共產主義者、佛學瑜伽行者的目的是一模同樣的。它們三者分別力圖從個體、社會、宇宙的層面來改造人性，獲達終極自由。因此它們三者其實是同一種抱負的不同操作。而自由的獲得必然建立在一種態(tài)度上，那就是對真理不偏不倚的認識。自由聯(lián)想-均勻懸浮注意正是達成此認識的個體途徑，類似純然觀察的態(tài)度在南傳佛教中叫做內觀（毗婆舍那），在共產主義者那里叫做“實事求是”。它們不完全同樣，但是很類似。通過對真理的認識，我們理解一切心-身-社會痛苦的來源，然后通過對真理的不停認識，不停意識化，我們能夠最后遵照真理，徹底結束心-身-社會的痛苦?！@就是精神分析者、共產主義者、瑜伽行者的共同抱負。故一種精神分析者，其社會觀和**立場必然是共產主義的，其宇宙觀和終極立場必然是佛學的。反之，一種共產主義者、一種佛學瑜伽行者，其在面對紛紜的世俗事件——老婆（公）孩子、父母姑嫂、盈利養(yǎng)車、性交吃飯——時，必然是精神分析的。而心理治療或者精神分析的見面，但是是這種態(tài)度的一次體現(xiàn)而已。一種精神分析者的一生，就是帶著這種追尋真理的態(tài)度度過的。五精神分析歷史上最大的悲劇性事件就在于這種“真心”的態(tài)度，在它剛剛顯現(xiàn)很快，就立刻被工具化和體制化。分析態(tài)度變成了一種學院化、經學化的活動，變成了一種類似于考試的考學進階活動。隨著世界各地的精神分析學院的成立，隨著多個精神分析字典的產生，隨著多個精神分析協(xié)會和派對的產生——精神分析，死了！或者，奄奄一息。精神分析的態(tài)度是一種沉默的態(tài)度，一種安靜的觀察，就像死亡不可言說，就像呼吸相似相續(xù)。至于共情同理，至于對人類的慈愛和悲憫，那都是在認識真理的過程中出現(xiàn)的。沒有認識到自己原來面目作為基礎，所謂的共情同理只但是是一場投射性轉認同的游戲。工具化和體制化的目的在于“得到”，在于利益，在于獲得一種身份認同，或者錢財、名利。而精神分析的目的在于“失去”，在于“放下”。通過“分”-“析”，就像細菌分解尸體，就像庖丁解牛，一切被揭開、解開，你能夠放下對人、對事的執(zhí)著。六精神分析很像藝術。猶如電影，猶如戲劇。它背面有高科技支撐，但是有諸多隨機性。精神分析很像一門科學。有神經生物學、精神病學、統(tǒng)計學等等科學手段來證明其有效。精神分析很像一種宗教。有其固定的戒條（道德），有其崇拜對象，有其嚴格的準入機制。精神分析什么都不是。一百個人有一百人的精神分析。你要和人討論精神分析，最佳先問，“你說的是哪一種精神分析？你終究認為什么是精神分析？”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有1萬個答案，也就是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并沒有精神分析。也沒有精神分析師。一切都是你的想象。碰到了別人的想象。七本質上來說，精神分析是不可交流、不可傳授的。那些精神分析見面中發(fā)生的瞬間，一經出現(xiàn)就流逝。猶如流星，猶如夏日的清風，猶如一種遙遠的夢境。然后你妄圖用語言來描述這些場景，然后你幻想著別人聽懂你的言語就理解到了你的感受。一群人聚在一起，討論精神分析，學習精神分析，交流精神分析——如多個班級、多個協(xié)會、多個學術活動所呈現(xiàn)的——這往往不是精神分析，這是對精神分析的集體性阻抗。精神分析屬于沉默、屬于一對一的目光的交匯和閃躲、屬于遺忘和夢境。一種在偏遠山區(qū)農村里靜坐的瑜伽行者，比一群鬧哄哄的以精神分析為談資的精神分析師更加理解精神分析。前者可能根本不懂得沒聽過“精神分析”這個詞，后者可能被人稱為“精神分析的大師”。但是，如果你過于贊同這個幻想，這個假設，如果你把這變成了幾個精神分析的“讀書無用論”，變成了精神分析的“最卑鄙者最崇高”，可能你需要理解你何以如此？你需要理解你內心出現(xiàn)的激動感、自豪感、可能尚有嫉妒，或者其它的某些情緒、某些回想，某些影像？8精神分析是一種修道活動。通過精神分析，你觀察到身心之道，理解身心之道。最后，通過對”道”的體認和遵照，獲得自由。就像共產主義者生存的目的是要認識自然規(guī)律，順從自然規(guī)律同樣。9在一種功利主義的社會，精神分析是困難的?，F(xiàn)在的中國就是一種功利主義的社會。中國的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的價值觀原來就是很功利的。如”男尊女卑”，這是對全部人的不尊重，涉及對男人的——男人的價值就在于”養(yǎng)兒防老”或者他能夠被人運用，他是別人的工具。而女人之因此沒有價值，就在于她很難成為一種優(yōu)秀勞動力或者父母的保險公司。為了防御這種功利主義的過分，才出現(xiàn)了儒家文化。現(xiàn)在中國文化更加功利。功利主義的價值觀認為，人的價值在于其可運用性。而精神分析有其兩層價值觀——第一層，認為全部人平等，人的價值在于他是一種人，這是人本主義的價值觀，這是精神分析實踐過程中的世俗價值觀；第二層，認為在終極意義上，”價值”是一種人為的設定，是一種語言的發(fā)明。人和草木眾生同樣都沒有價值，或者有平等的價值。因此均勻懸浮注意中，精神分析者懸置全部的價值判斷，涉及人本主義的價值判斷。這是精神分析的終極價值觀。不進行價值判斷，本身就是一種價值判斷。而精神分析的價值觀，必然會被功利主義的價值觀所批判。由于它沒用。10問：精神分析有什么用？答：精神分析什么用都沒有。11被人運用是人類社會的常態(tài)。這個社會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的。對別人的自戀性運用是自體-客體關系的基礎。互相運用有兩種形式：實物運用和情感運用。前者會讓你覺得很冷漠,后者卻可能讓你覺得很溫暖。例如說,治療關系中,來訪者會對你產生情感運用,他可能把你看作朋友、看作父母、看作老師、看作情人??他在運用你。你樂意接受這種運用嗎?你懂得其實你一生都在被人如此運用嗎?你的父母把你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父母、看作老師、看作容器。你的朋友把你看作學生、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父母、看作兒女、看作老師、看作容器。你的老師把你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老師、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父母、看作容器。你的情人把你看作父母、看作老師、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容器。你懂得你一生都在運用別人嗎？你把你的朋友看作學生、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父母、看作兒女、看作老師、看作容器。你把你的情人看作父母、看作老師、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容器。你把你的父母看作父母、看作老師、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容器。你把你的老師看作父母、看作情人、看作朋友、看作兒女、看作學生、看作老師、看作容器。13客體關系是個沉重而悲哀的詞。你是別人的客體，別人是你的客體。這意味著你生活在一種”我和它”的世界中。這個世界就像一種人坐在家中觀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同樣十分孤寂?！白銐蚝玫哪赣H”——一種多么溫暖的節(jié)目啊。14可能你在某些國家感受不到這種功利主義的氛圍。那是由于,他們整個國家對他國進行運用。發(fā)達國家運用發(fā)展發(fā)國家,發(fā)展中國家的都市人口運用農村人口。我在這個都市的幸福生活建立在農民們離開土地、喪失尊嚴地進城務工的基礎上。建立在父母離開他們的孩子，讓他們的孩子在農村和狗、老人為伴的基礎上。你也同樣。農民沒有尊嚴,城里人也沒有。15我們有面子，面子不是尊嚴。面子是自戀、權力和施虐-受虐。16男人感覺無能的時候就去喝酒；女人感覺無能的時候就去購物；這群無奈無能無力的人們碰到一起就只有去卡拉OK。要否則，就只能去吃。“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吃嗎？”17心理治療中的無大凡初學治療者,都會苦苦詢問：“如何才干把治療做好?！闭菐е@個欲望,這個要把治療做好的欲望,我們匆匆的身影閃現(xiàn)在各個培訓班上,各個工作坊中。你會學到多個技術,你的老師會告訴你治療應當這樣做,應當那么做。你們甚至會把治療的錄音錄像拿出來,一句句分析考慮——這句話應當如此回答,這里應當體現(xiàn)共情,那里應當探索核心信念,這里應當進行循環(huán)提問,那里應當完畢一種陽性賦義??你只因此這樣學,由于你的老師這樣教,你的老師這樣教,由于他當年這樣學的。但是——這些,這一切僅僅是心理治療的陽的一面,有的一面。沒有無多次誤解的焦慮和冷漠,偶然出現(xiàn)的理解就不會顯得那么溫暖;沒有諸多的失誤的嘗試,就無法懂得什么是有效的。你還要學習的是治療中的“無”，治療中的“陰”。治療中的沉默、治療中的誤解、治療中的愚蠢、分心、自覺得是、運用來訪者滿足自己。正是這些你始終排斥的丑陋、拙笨、邪惡，正是對它們的接受和容納，構成了治療。如果你夢到了一頭豬，你應當慶幸，由于你碰到了真實的自己，它就是你?！秹袅中狻啡绱苏f。18在冷漠的功利主義背景下生話過久。，就會出現(xiàn)熱情和溫暖的忽然暴發(fā)。這是一場心靈的“農民起義”。一種月不到，三十多支敗下陣來。"兄弟們都快打光了。"革命的道路是崎嶇的。19在一種卑鄙的社會，你居然保持自我功效完好，這闡明你很卑鄙。在一種空虛的社會，你居然保持自我功效完好，這闡明你很空虛。在一種功利的社會，你居然保持自我功效完好，這闡明你很功利。適應社會是可恥的，如果你生活在一種可恥的社會。在一種卑鄙的社會，心理治療也是卑鄙的，如果其目的適應社會的話?！氨氨墒潜氨烧叩耐ㄐ凶C，崇高是崇高的墓志銘?！痹谝环N卑鄙的社會，保持崇高就是心理有“毛病”。20什么叫做心理健康?就是對別人有用。做一種對社會有用的人。也就是說，當你很媚俗，你的心理就是健康。他們代表著科學。好孩子要聽科學的話。21精神分析意圖讓你聽到全部的聲音。你是能夠不聽精神分析的話的。沒有話，也沒有聽話者，也沒有說話者。或者，只是話，只是聽話者，只是說話者。22精神分析是一門有關自由和奴役的藝術，它開始于兩種時間的沖突。一種時間是約診時你經歷到成人的時間，每個小時都劃分好，每次開始、結束，一段關系也隨之出現(xiàn)和消失，但是你必須像個成年人安排好自己的時間，和分析師的時間。一種時間是無意識的時間，無意識沒有時間感，甚至沒有流逝感。在無意識中，時間死了。宇宙在流逝，在流轉。時間是一種知覺，是一種規(guī)則，就像“你”“我”。23抓取抓取，是一種最基本的姿勢。嬰兒抓住全部到手的東西，母親的乳房、陌生人的手指、以及沾滿唾液的被角。抓取，是神經系統(tǒng)的一種原始反射，一種本能。長大后，你開始抓取。抓取時間。抓取治療。抓取療效。直到死亡，你的手松開，停止抓取。精神分析師要先學會死，雙手空空，下垂無力。不懂得怎么做精神分析嗎？那是由于你尸體看得太少，你對死亡的認同太少。24倫理本位和依賴式共情中國人際關系的核心是是倫理本位。倫理本位就是凡事看這個人和我關系（感情）怎么樣，根據關系的遠近再拿對應的道德原則對其衡量。例如說，我是領導的話，我對普通的下屬就看他對我忠不忠，如果下屬是我侄兒子，我就不僅規(guī)定他忠，還規(guī)定他孝，如果下屬是我兒子，就不僅要忠孝，而是忠到如狗，孝到如太監(jiān)的地步。這種倫理本位對人際關系的影響在于，人們往往會對人不對事。例如說，我寫個小說、我發(fā)個帖子，本意是和別人探討帖子和小說的內容，但談論著、討論著，大家關系一熟悉，就不討論小說和帖子的內容了，開始談論我這個人怎么樣了。我要是攻擊張三寫的“帖子內容”胡說八道的話，就自然會有人覺得我對張三進行人身攻擊，然后告訴我張三的道德水準如何高，我不該說他錯了。道德水準和學術水準有必然聯(lián)系嗎？這種倫理本位對治療關系的影響在于兩方面，一是來訪者對治療師的移情是對一種道德化的、抱負化的神性自我的移情，—是治療師在移情和反移情過程中會認同抱負化、道德化的神性自我。這個神性自我體現(xiàn)為一種非男非女、溫情脈脈、坐懷不亂的圣人。倫理本位對治療師的影響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