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譜的種類及特點

牡丹譜的種類及特點

0植物譜錄的文獻研究仍是重點“譜”一詞可以追溯到南北朝。從李林福的《親表親譜》和李林福的《唐新定家譜》兩種書名中可以看出，“譜”指的是譜冊和家譜。這類描述不同氏族譜系的典籍在中國有很久遠的歷史,后來逐漸發(fā)展成為系統(tǒng)描述某一類事物的作品,如南朝劉宋時期戴凱之的《竹譜》。北宋周師厚在《洛陽花木記》一書中寫道:“博求譜錄,得唐李衛(wèi)公《平泉花木記》,范尚書、歐陽參政二譜”。此則是指花卉書籍。南宋著名的書目學家尤袤在《遂初堂書目》(1194年前)中創(chuàng)立“譜錄”這一門類。在中國古代生物學發(fā)展史上,有一個非常引人矚目的現(xiàn)象,那就是伴隨宋代科學技術(shù)的全面發(fā)展,涌現(xiàn)了大量的生物種類專門著作,即后世稱為“譜錄”類型的植物專著。從橫的方面而言,宋代生物“譜錄”對相關(guān)生物的描述詳細程度為同時代其他地域的古文獻所不及;就縱的方面而言,它比中國此前的同類文獻內(nèi)容豐富得多,因而具有深化性質(zhì),從一個側(cè)面很好地體現(xiàn)了當時的生物學相關(guān)知識水平。日本學者中田勇次郎從藝術(shù)的角度評價宋代花卉譜錄說:“在宋代,人們頗費心思地撰寫的幾本書問世。其中尤以歐陽修(1007—1072年)的《洛陽牡丹記》、范成大(1126—1193年)的《梅譜》出類拔萃。他們的品評體察入微、精深細致,具備后人所不及的性情”(,序)。在中國古代生物學發(fā)展史上,這類著作的涌現(xiàn)是一個非常引人矚目的現(xiàn)象?；ɑ茏V錄的出現(xiàn)及發(fā)展,不但與生物學知識的積累密切相關(guān),而且與園林發(fā)展、花卉產(chǎn)業(yè)、栽培技術(shù)的發(fā)展及傳統(tǒng)繪畫等藝術(shù)領(lǐng)域均有較為密切的關(guān)系,是一個十分值得研究的領(lǐng)域。然而,有關(guān)這一領(lǐng)域?qū)ｉT深入的研究還非常鮮見。正如已故著名中國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博士所指出的那樣:“國際上對這種精彩的文獻幾乎還不甚了解,對其評價也是極不恰當?shù)?。即使是西方最杰出的中國植物學家也忽略了它們”。雖然自20世紀后半葉以來,王毓瑚、德國學者M.Siebert博士等人做過不少的相關(guān)研究,但宋代植物譜錄的文獻研究仍有需要深入探討之處,譬如考訂各種譜錄的成書時期、存世情況、記述內(nèi)容;作者的出身、經(jīng)歷、生卒年、所處年代,乃至他們編撰譜錄的原因、目的、背景等。在此,筆者擬通過文獻學的方法,著重重新整理有關(guān)宋代牡丹譜的各種信息,以期更深入地厘清宋代牡丹譜的發(fā)展脈絡,并闡明牡丹譜和宋代社會的關(guān)系。1北宋至南北朝時期的牡丹花譜牡丹從唐玄宗當政的盛唐時期開始,就受到人們異乎尋常的喜愛,以至于被譽為“國色天香”。對牡丹的激賞、追捧之風經(jīng)戰(zhàn)爭頻仍的五代十國時期也沒有中斷,至宋朝南遷(1127年)持續(xù)了約400年。人們對牡丹的這種摯愛,推動了育種水平的提高,不少新的品種開始涌現(xiàn)。從宋初開始,學者們開始記錄這種花的品種和相關(guān)資料。其中,最為馳名的牡丹譜錄首推北宋著名學者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在宋代的植物譜錄中,北宋和南宋兩個時期可謂各具特點。北宋時期牡丹譜較多;而南宋時期,牡丹雖仍不失為代表性的觀賞花卉,但由于其他花卉植物的譜錄不斷涌現(xiàn),牡丹譜已經(jīng)沒有昔日的輝煌。1.1對于花局的把握這是已知最早的牡丹專書,也是花卉專譜的嚆矢1。成書于宋太宗雍熙三年(986年)2,仲休撰3,原書已佚。從書名看,書中記載的應是江南的牡丹品種。南宋學者陳振孫在其《直齋書錄解題》(約1245—12624年)曾引過該書的如下一段話:始乎郡齋,豪家名族,梵宇道宮,池臺水榭,植之無間。來賞花者不問親疏,謂之看花局。澤國此月多有輕云微雨謂之養(yǎng)花天。里語曰彈琴種花,陪酒陪歌。可見,宋初的江南人保留了唐代長安的遺風,并盛行栽培牡丹。關(guān)于作者仲休,《嘉泰會稽志》(1201年)有其記載。據(jù)書中所記,仲休是吳越國出身,天臺宗高僧,入宋后,真宗賜?；鄞髱熤枴Ｔ鳌短煲率逶仭芬徊吭娂?錢易曾為之作序。1.2錢吾演的花品錢惟演(962—1034年)作的“花品”,約成于天圣十年(1032年),已失傳。其形式是在一個小屏風上記載了90多個牡丹品種(,卷72)。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提到該小屏,說:“思公指之(小屏)曰:‘欲作花品’。此是牡丹名,凡九十余種,余時不暇讀之”。值得注意的是,錢惟演羅列的牡丹名稱有90多種,歐陽修在洛陽所看到的牡丹卻只有30余種。從這種情形來看,其原因不僅僅因為歐陽修在洛陽的時間很短,還有可能錢惟演將江南獨有品種(比如,《越中牡丹花品》所載品種)也列在此。此花品雖不是書籍,但就內(nèi)容而言確是一種牡丹譜雛形。因此,筆者在此也將它看作牡丹譜的一種。錢惟演是以杭州為國都的吳越國(907—978年)的王族,其父錢俶在太平興國二年(978年)進獻領(lǐng)土降于宋朝,錢惟演當時11歲。他在宋朝尤善以聯(lián)姻手段依附皇族,一直官運亨通。1.3《洛陽樹木記自然真人關(guān)系》載成書于約真宗、仁宗在位時期,范尚書撰,已失傳。周師厚在《洛陽花木記》提到該譜,并說:其譜收載52品牡丹。關(guān)于作者,王毓瑚曾經(jīng)寫道:“所謂范尚書,也不知為誰”。中田勇次郎推測范尚書或是范純?nèi)?1027—1101年)(,41頁);黃雯推測是范仲淹(989—1058年)。范仲淹與范純?nèi)适歉缸雨P(guān)系。筆者考察發(fā)現(xiàn),周師厚因為娶了范仲淹之女,與范氏父子有姻戚關(guān)系。周師厚的《洛陽花木記·自序》寫于元豐五年(1082年),范純?nèi)视诖撕蟮脑v元年(1086年)才升任吏部尚書(次年周師厚辭世)。因此,當周師厚寫自序時,純?nèi)饰瓷紊袝７吨傺陀诨实v四年(1052年)辭世后,被追贈兵部尚書。就時間順序而言,周師厚所說的范尚書或以范仲淹可信一些。不過,北宋還有一位“范尚書”,即范雍(979—1046年),他最后的官位是禮部尚書(卒后被贈太子太師)。他們究竟誰才是周師厚說的“范尚書”還有待進一步的考證。1.4《洛陽牡丹花記》的十年半忘之之后果約成書于景祐元年(1034年),歐陽修撰。該書不是單純的花品羅列,而是一部通過作者客觀考察記述而成的綜合性著作。該記中不僅列舉花的品種,還涉及自然、哲學以及洛陽風俗等多方面。《洛陽牡丹記》是現(xiàn)存最早的牡丹譜,在譜錄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時是宋代的代表性散文之一。歐陽修是北宋文壇領(lǐng)袖,被視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不過,歐陽修自編《居士集》中卻未收該書。雖然《四庫提要》中評價此書為“文格古雅有法”,但當今有學者認為書中涉獵內(nèi)容寬泛,章節(jié)構(gòu)造顯得較粗糙。歐陽修在自己文集中不收該書,或許與這種缺點有關(guān)。追溯該“記”的成書經(jīng)緯,上述錢惟演值得注意。歐陽修在天圣八年(1030年)及第,翌年三月赴洛陽任西京留守推官,也就是錢惟演屬下。推官實際上是一種實習官員,在錢惟演的影響下,年輕的歐陽修經(jīng)常跟同事們一起出游,互相切磋探討文章寫作技法?！堵尻柲档び洝肪褪窃谶@種環(huán)境下撰寫的。該記中未提寫成年份,但卻提到景祐元年(1034年),因此可以推斷成書時間不會早于此。再者,慶歷二年(1042年)歐陽修撰出《洛陽牡丹圖》一文,其中曰“我昔所記數(shù)十種,于今十年半忘之;開圖若見故人面,其間數(shù)種昔未窺”(,卷2)。十年前當是天圣十年(1032年)。歐陽修有反復修改文稿的癖好,在洛陽時已執(zhí)筆,時時記錄下牡丹花品種,臨離洛陽時完成此記。該記中介紹洛陽牡丹24種之形態(tài)來源,還提到3種,所載品種共27種。從此文可以知道《洛陽牡丹記》原來應該附有牡丹圖,但今不傳。其后,宋敏求在《河南志》(約1079年)中,對歐陽修的著作進行了擴充,在其所記述24種的基礎(chǔ)上又補充20多種。北宋時期,《洛陽牡丹記》即開始有刻本廣泛流傳于士大夫之間,但書名多為《洛陽牡丹譜》(參見下面的“附《續(xù)花譜》”)?！端问贰に囄闹尽分洑W陽修撰《洛陽牡丹譜》,《直齋書錄解題》著錄《牡丹譜》一卷歐陽修撰,并寫道:“蔡君謨書之,盛行于世”,亦據(jù)此版本。至南宋,周必大(1126—1204年)主編《歐陽文忠公文集》(1196年)問世,其中“居士外集”收入《洛陽牡丹記》。不久,其子周綸得到歐陽家藏本,進行重校并刊刻。如今有天理本、北京國家圖書館藏本等至少15部南宋刊本。其中,天理本最為完善。筆者曾對天理本和國家圖書館再造善本的卷72進行對比,發(fā)現(xiàn)兩書雖版式同一,但字體、刻工名不同,版本明顯不一。兩書皆有三種?？庇?即小字雙行注、后記、續(xù)添。但在續(xù)添部分,國家圖書館再造善本比天理本缺少了四則注5。因此,天理本顯然有增補之處,誠如東英壽指出的那樣,有可能屬周綸重校本。目前《洛陽牡丹記》的通行本多以《百川學?！?宋元間刻本)為底本。但是,《百川學?！返淖蠊缭?1273年)比《歐陽文忠公文集》晚70年,而且缺《牡丹記跋文》170字。因此,筆者認為《洛陽牡丹記》以《歐陽文忠公文集》所收本為好。值得一提的是:歐陽修嘗作《日本刀歌》云:“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令嚴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卷54)。詩中認為,日本留存不少中國已經(jīng)沒有的中文書善本。讓歐陽修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歐陽文忠公文集》善本亦留存日本。倘這位文豪泉下有知,不知當發(fā)何感慨。這也可謂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一段佳話。《續(xù)花譜》舊題丁謂(966—1037年)撰,已失傳。據(jù)周必大《歐集考異》稱:“士大夫家有(歐陽)修《牡丹譜》印本,始列花品敘及名品,與此卷前兩篇頗同。其后則曰敘事、宮禁……丁晉公6《續(xù)花譜》,凡十六門,萬余言。后有梅堯臣跋。其妄尤甚,蓋出假托”?？梢灾?當時士大夫各家藏有《牡丹譜》的印本。先列花品敘、名品兩篇,與原本頗同;但其后敷衍了風俗記,載有十六篇:敘事、宮禁等,最后有丁謂撰《續(xù)花譜》。《洛陽牡丹記》原來僅有三千多個字,所以估計書坊因此竄入16章并造梅堯臣跋,以便出售。其中附有丁謂撰《續(xù)花譜》,似是假托書,北宋時此書尚存。丁謂撰有《北苑茶錄》3卷,現(xiàn)存。1.5《唐紀》第5—《冀王宮花品》已失傳。據(jù)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曰:本書為景佑元年(1034年)滄洲觀察使所記,以50種分為三等九品。筆者根據(jù)陳氏提供的線索,通過臺灣“中央研究院”《翰典》檢索功能7,搜出《宋史》中的一段文字:“景祐初,滄州觀察使守節(jié)言:‘寒食節(jié)例遣宗室拜陵’”?？芍斈隃嬷萦^察使是趙惟吉(965—1010年)長子趙守節(jié)。正如王毓瑚所推測的那樣,“此書也許是惟吉的某一個兒子寫的”。明道二年(1033年)趙惟吉封為冀王,但他的王宮可能不在冀州。因撰者是皇族,宋人避諱真名,遂使得后代人不知何人。值得注意的是,當時洛陽人珍視姚黃等黃花牡丹,趙守節(jié)與眾不同,以“潛溪緋”、“平頭紫”等深紅顏色為珍貴。1.6《慶歷花品》與《3.慶歷五年(1045年),李英撰,已失傳。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記載:“慶歷乙酉(1045),趙郡李英述。皆出洛陽花品之外者。以今日吳中論之,雖曰植花,未能如承平之盛也”。南宋初吳曾在《能改齋漫錄》曰:“趙郡李述著《慶歷花品》,以敘吳中之盛。凡四十二品”【注文8】;明朝方以智在《通雅》中寫道:“李述著《慶歷花品》凡四十三品”;尤袤的《遂初堂書目》著錄《慶歷花譜》。較之,可視《慶歷花品》與《慶歷花譜》同于《吳中花品》。此書收載40多種花品,可見北宋江南牡丹栽培之盛。1.7《牡丹花記》沈立(1005—1077年)撰,10卷,約成書于熙寧五年(1072年),已失傳(,43—44頁;)。熙寧五年三月二十四日,時值沈立任杭州大守,沈立曾向來訪的蘇軾出示該記,并求作敘。雖然該記失傳,但蘇軾所作的《牡丹記敘》卻存于《蘇軾文集》中:熙寧五年三月二十三日,余從太守沈公觀花於吉祥寺僧守璘之圃……明日,公出所集《牡丹記》十卷以示客。凡牡丹之見于傳記與栽植接養(yǎng)剝治之方,古今詠歌詩賦,下至怪奇小說皆在……此書之精究博備,以為者皆可紀,而公又求余文以冠于篇。據(jù)上述,沈立收集牡丹有關(guān)的文獻,栽植、嫁接、養(yǎng)護、打剝8、治病等方法,以及古今詠歌詩賦等,該記內(nèi)容廣泛,具有類書的某些性質(zhì),內(nèi)容似乎不限于江南牡丹的記述。沈立,《宋史》有傳。著述頗豐,除《牡丹記》外,還有《海棠記》、《香譜》、《錦譜》各1卷以及《茶法要覽》10卷等。1.8《洛陽牡丹花記》、《洛陽牡丹花記》約成書于元豐五年(1082年),周師厚撰。此書中有對47種牡丹的解釋9。他另有一部《洛陽花木記》,列舉119種牡丹品種名。周師厚于熙寧年間(1068—1077年)路過洛陽,時值農(nóng)歷三月,看到洛陽牡丹盛開。元豐四年(1081年),調(diào)任洛陽。他決心系統(tǒng)地記述洛陽花卉,并著手準備資料,不但搜集李德裕的《平泉山居草木記》等前人的相關(guān)文獻,而且尋訪各處花圃,親自調(diào)查花木。洛陽牡丹的十分之七八他都考察過。于元豐五年二月,他完成《洛陽花木記》,《洛陽牡丹記》也大約此時完成。《洛陽花木記》不僅記載牡丹、芍藥,還收載梅、桃、蘭、菊各花品,并較詳細記載嫁接技術(shù),如“四時變接法”、“接花法”、“栽花法”、“種祖子法”、“打剝花法”、“分芍藥法”等園藝技術(shù)。在現(xiàn)存宋代書籍中,此書可謂記載花卉園藝技術(shù)類書中最為詳盡的一本。兩書的流傳稍復雜。元明間,陶宗儀收周師厚的著作于《說郛》100卷中,但是,陶宗儀所編的原書很早失傳。陶宗儀的后裔,清初陶珽憂慮《說郛》抄本之訛誤、篡改,重新校訂《說郛》。這就是宛委山堂本《(重較)說郛》120卷。其中卷26見《洛陽牡丹記》、《洛陽花木記》兩部書?？墒?陶珽的宛委山堂本《說郛》比陶宗儀的原書多余20卷,顯有增補及改變陶宗儀的原書結(jié)構(gòu)等處,已經(jīng)失去了《說郛》的原貌。再者,宛委山堂本《洛陽牡丹記》中無前文也無后語,似不是完整的一部書。由此,日本學者天野元之助曾認為,該記可以看作《洛陽花木記》的補充。不過,在民國時期,張宗祥根據(jù)各種明抄本重輯《說郛》,就是涵芬樓本。該版本的《說郛》只收《洛陽花木記》而不收《洛陽牡丹記》,但《洛陽花木記》中有“牡丹敘”一章實為《洛陽牡丹記》全文。而宛委山堂本《洛陽花木記》缺“牡丹敘”。筆者因此認為,可能有一個古代人(或陶珽本人)在抄寫《說郛》時摘出其中的“牡丹敘”,作為單獨的一書,并起名曰《洛陽牡丹記》。本文暫依舊視為兩部書。關(guān)于撰者周師厚,元袁桷撰《延祐四明志》中有傳曰:“周師厚,字敦夫,鄞(今浙江鄞州)人?；实v五年(1053)進士,至朝散郎……娶范氏文正女。生子,曰鍔,字廉彥”?？芍?周師厚是范仲淹之婿,子周鍔,官至朝散郎。又,范仲淹之子,范純?nèi)首鳌都乐艹⑽摹酚谠v二年四月十日,附記有“字敦夫”。無疑此周朝散即是周師厚,可知辭世于約元祐二年(1087年)四月。子周鍔(亦作周諤)元豐二年(1079年)進士,后被蔡京列入元祐黨籍。周師厚的著作傳本以作者為“鄞江周氏”,不列真名,或許與當時官僚派系斗爭有關(guān)。1.9《洛陽花譜》一卷成書于元祐年間(1086—1094年),張峋撰,已失傳。根據(jù)北宋邵伯溫(1057—1134年)、朱弁(1085—1144年)以及南宋陳振孫等人的記載,元祐年間,張峋作為西京留臺駐洛陽。鑒于歐陽修的著作收錄的品種不完備,丞相韓縝(1019—1097年)命張峋續(xù)述花品。以千葉、多葉之別分為兩類,再以黃、紅、紫、白4種色彩細分,將芍藥花品種附其末。張峋不僅記述各品色彩及形狀、附加圖畫外,并走訪老圃聽取種植養(yǎng)花之法,記于圖后。當時,此書是洛陽牡丹花譜專著中最為詳備的一本。陳振孫曰:“千葉58品,多葉62品”(共120品);朱弁曰:“凡有119品”。朱弁記載該書為3卷,陳振孫為2卷,《宋志》為1卷。王毓瑚認為,張峋撰《洛陽花譜》、《花譜》、《慶歷花譜》三書是同一本書。最新的古農(nóng)書聯(lián)合目錄據(jù)此,定為《洛陽花譜》約成于慶歷年間(1041—1048年)。但,如上所述,《洛陽花譜》應成于元祐年間(1086—1094年),并且《慶歷花品》不是張峋的書,而是李英《吳中花品》的別稱。張峋生于離洛陽很近的河南榮陽,因為年輕時從邵雍(1011—1077年)學于洛陽,所以他長期待在洛陽。另外,邵雍是當時以“牡丹占”馳名的易學者,亦知曉牡丹的生態(tài)10。熙寧七年(1074年)春日,程頤跟張峋來見邵雍。邵雍欲共逛天門街賞春花,但程頤不感興趣。邵雍說:難道傷毀于物?物皆有至理,我們看花異于常人,自可以觀造化之妙。程頤領(lǐng)悟其意,愿隨伴看花?？芍?邵雍領(lǐng)著弟子們?nèi)タ椿?張峋也對牡丹有一定的了解。1.10《牡丹花擄年傳》容說丘璿撰。記載牡丹共有39個品種,另有138種其他種類的花。丘璿以姚黃比作王,以魏紅比作妃等,以社會階級審評牡丹品種及他花的等級。其實,這種做法早已見于晚唐張翊撰《花經(jīng)》中,張翊嬉戲以九品九命審評花卉植物。書里還提到:“自蘇臺(蘇州)、會稽至歷陽郡(安徽和縣),好事者眾,栽植尤伙,八十一之數(shù)必可備矣”?？芍?當時江南一帶盛行栽培牡丹。另外,從“八十一之數(shù)可備矣”可知,此書曾受易學觀念的影響。據(jù)《直齋書錄解題》,丘璿通數(shù),知未來(興廢)。清代,《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將該志收于小說類,考慮其作為牡丹專著的這一特點,因此亦可將其視為一部譜錄。按:丘璿亦作邱濬。因明朝有一位著名學者也叫丘濬(1418—1495年),因此有將此書誤為明人所作的11。據(jù)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丘璿是天圣五年(1027年)進士,寶元三年(1040年),被解任“衛(wèi)尉寺丞”并下降官職,卒年81。加之,據(jù)邵博的《見聞后錄》記載,熙寧十年(1077年)秋,丘璿見楊元素于池陽(今安徽池州)。生活年代可推測為約1000—1080年,他的著作活動約在仁宗治世至英宗治世(1023—1085年)之間。此外,撰者在該志中稱“衛(wèi)尉寺丞”,或許寶元三年前《牡丹榮辱志》已成書。關(guān)于版本,應以宋元間刻本《百川學海》所收本為善12。該版本現(xiàn)在藏于國家圖書館、日本宮內(nèi)廳書陵部13。另外,從南宋吳曾撰《能改齋漫錄》中可以看到《牡丹榮辱志》全文,但今傳本是明抄本重編,已失原貌。兩種《說郛》亦均收《牡丹榮辱志》?！堵尻栙F尚錄》今不傳,陳振孫在《直齋書錄解題》評為“(丘璿)專為牡丹作也,其書援引該博,而迂怪不經(jīng)”。可知,此書也是一部與牡丹相關(guān)的作品。經(jīng)過筆者考察,南宋施元之的蘇軾詩注中有其一則佚文:孟蜀時,兵部貳卿李昊,毎牡丹花開,將數(shù)朶分遺親友,以金鳳箋成歌詩以致之。又以興平酥同贈。且云,俟花謝即以酥煎食之,無棄秾花也。從上述的佚文來看,不能說內(nèi)容全是荒唐無稽不可信。陳振孫所說的“迂怪不經(jīng)”,估計指著像“八十一之數(shù)必可備矣”那樣的易學相關(guān)內(nèi)容。1.11張邦基所作的著作張邦基撰。書中記載政和二年(1112年)時候的陳州(河南淮陽)牡丹栽培情況,但對于品種,只載姚黃、縷金黃。書中記載花戶牛氏培育出名為“縷金黃”的珍貴品種,觀花者付一千錢才能進去花圃中看。據(jù)稱陳州有成百上千家花戶?？梢?當時陳州牡丹栽培之盛。張邦基,字子賢,高郵人。根據(jù)張邦基的另一著作《墨莊漫錄》,他少年在襄陽,大約因為父親在那里做官的緣故,政和二年(1112年),侍父于陳州(河南淮陽),政和六、七年(1116—1117年)在真州,最后的年份為紹興十八年(1148年)(,5頁)。南宋朱熹致書于周必大說:《墨莊漫錄》是張邦基所作,但我不知其何人;書中所記歐陽修有關(guān)的四則故事,實有后代人寫不到的地方(,9—10頁)。朱熹認為,張邦基所記有獨到之處,且較為可信。的確,其他譜錄中雖然有陳州產(chǎn)的品種,但沒記錄陳州牡丹栽培之盛。關(guān)于版本,陶珽重編《(重較)說郛》收此書,但涵芬樓本《說郛》未收此?！赌f漫錄》亦收于其一部分(缺蘇軾《玉盤盂·序》等)(,251頁)。1.12《天彭號小京,有京洛之高?！访魅f歷陸西路,見同上南宋淳熙五年(1178年),陸游(1125—1209年)撰。記述彭州(成都的北邊)的牡丹,依五色花瓣分類,紅花21品,紫花5品,黃花4品,白花3品,碧色1品,未詳31品,共有65品。接著較詳細解釋其五種花色的各品種。乾道六年(1170年)陸游任為虁州通判,赴蜀任職。乾道八年,陸游屬四川宣撫使王炎的幕下,從事抗金。但不滿一年,王炎被朝廷召回,于是抗金受挫。陸游極其傷感,寫下著名的《劍門道中遇微雨》。同年,受命任四川宣撫使之屬官,赴成都。淳熙元年(1174年),范成大任四川制置使,陸游為其屬下參議官。在成都任職后,陸游逐漸積累了豐富的資料,因而在淳熙五年牡丹未開花的正月十日,寫完了該譜(并于當年離蜀)。陸游自幼愛花,平時栽花,但寫作本書的動機不僅于此。陸游在該譜中講述:“天彭號小西京,以其俗好花,有京洛之遺風”。他又寫:“嗟呼,天彭之花要不可望洛中,而其盛已如此。使異時復兩京,王公將相筑園第以相夸,尚予幸得與觀焉,動蕩心目又宜何如也”。可見,他以此來緬懷北宋洛陽牡丹栽培之繁榮。所以,該譜中的體例也仿北宋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分成花品序、花釋名、風俗記。該譜存有南宋刊本,即是陸遹嘉定十三年(1220年)所刊刻的《渭南文集》卷42。陸游生前自己整理文集,其子遹刊刻,因此該版本最近原貌。今國家圖書館藏南宋《渭南文集》本卷42全葉為馬祖所刻,此刻工見于南宋初期末至南宋中期之刻本中,故此,此本若非初刻,亦可視為極近于初刻。1.13范成大、周必農(nóng)村國南宋胡元質(zhì)撰。明朝王象晉、曹學佺等人引過此書。那些引文,都是有關(guān)牡丹在蜀地的紀事。胡元質(zhì)(1127—1189年),范成大的《吳郡志》中有傳。他是紹興十八年(1148年)進士。乾道年間(1165—1173年)曾任校書郎等,供職于南宋館閣。與范成大、周必大同為館閣幕僚。淳熙四年(1177年)范成大離任四川制置使時,胡元質(zhì)繼任為該職,淳熙七年(1180年)離任。大概此時期撰出該記。孝宗曾稱贊他為“大才”,并且厚待他。據(jù)元朝陸友仁撰《吳中舊事》的佚文,胡元質(zhì)在蘇州吳縣的程師孟故居里有大花圃,種植約一千棵牡丹。1.14洛陽花的傳播該譜1卷,已失。撰者任璹何許人、其生卒年、成書年月未詳。其書名只見于元朝脫脫等以幾種南北宋館閣書目為本的《宋志》,可知館閣書目中很可能收載過此書名。據(jù)此,大約張攀等撰出《中興館閣續(xù)書目》(1220年)之前在館閣中存在此書。書名中的彭門即是彭州。據(jù)陸游所記,崇寧年間(1102—1106年)州民宋氏、張氏、蔡氏,以及宣和年間(1119—1125年)石子灘楊氏,皆曾買新花于洛陽,傳于彭州。自此以后,洛陽花木傳到彭州,花戶榮盛。因此筆者推測,《彭門花譜》大概成書于北宋末以后。因此,最可能的成書時期是1125年至1220年。1.15洛陽牡丹花書此書已失傳。由于《直齋書錄解題》中見此書名,可以知道陳氏去世(1262年)前已有此書。據(jù)陳氏所述,共7卷,收歐陽修《洛陽牡丹記》、《越中牡丹花品》等牡丹譜,以及孔武仲《芍藥譜》,集為一套書。這種書實是一部原始性的叢書。它的存在可以證明書坊銷售牡丹譜,并有一定數(shù)量的讀者。此書問世前有北宋時流傳的《洛陽牡丹譜》,后有宋元間刻本《百川學?！贰＿@些書堪稱是早期的叢書。2牡丹花栽培的發(fā)展如上述調(diào)查,宋朝時期至少有17部牡丹譜(含《續(xù)花譜》、《洛陽貴尚錄》)。這種狀況的產(chǎn)生與牡丹栽培的發(fā)展變化密切相關(guān)。而品種數(shù)量的變化,作者類型等也與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學術(shù)背景緊密相連。簡述如下。2.1錢吾演和洛陽牡丹花栽培背景通過整理宋朝的各種牡丹譜及其相關(guān)史料,我們可以理解一些北宋牡丹栽培的情況(表1)。從表1明顯看出,牡丹譜在花卉譜錄發(fā)展的早期占有重要地位。這與牡丹的觀賞栽培密切相關(guān)。眾所周知,牡丹自盛唐時期開始就受到唐玄宗及其親近的喜愛。上行下效,很快使對牡丹的喜好在京城長安風靡一時。人們?yōu)榱擞^賞牡丹,便開始廣泛栽培和品種改良,并將牡丹譽為“花王”。公元907年唐朝滅亡后,中原陷入混戰(zhàn)時期,牡丹種植一度在五代時期衰落,而江南牡丹的栽培開始凸顯繁榮。根據(jù)張祜、張璸等中晚唐人的詩作,可知晚唐時杭州就栽培牡丹。此后,大約江浙一帶栽培牡丹非常盛行,太平興國二年(公元977年),第五代吳越王錢俶(公元927—987年)歸降宋朝,錢俶之子錢惟演偏愛牡丹與當時這種江南的社會環(huán)境密切相關(guān)。由仲休撰《越中牡丹花品》、錢惟演著《花品》、沈立的《牡丹記》、李英的《吳中花品》等的記述可見北宋前中期江南地區(qū)的牡丹栽培極其興盛。同樣值得注意的是吳越國的園林。五代十國時,后梁封錢镠(公元887—941年)為吳越王,定杭州為國都。此期間,“(錢镠的)造園活動……推動了皇家園林融入更多的私家園林風格和情趣”,對后代具有一定程度的影響。錢惟演是西昆體的主創(chuàng)人員之一,也是對當時的文人頗有影響的人物。王水照和日本學者池澤滋子指出,在洛陽的錢惟演很重視園林。園林成為錢惟演及其周圍文人的一個重要文學活動基地。這種文化形式原來是中唐白居易等文人展開的“江南文化”的象征。很顯然,錢惟演在洛陽傳承了江南文化并加以發(fā)展,他主宰的文人集團給后來的宋代文化帶來不小的影響。因此,宋代牡丹文化發(fā)展史中錢惟演等吳越出身人士的顯貴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從歐陽修的作品中也不難看出這一點。澶淵之盟(1004年)帶來較長時期的和平。仁宗繼真宗執(zhí)政后,經(jīng)濟及文化大有發(fā)展,后世稱“仁宗盛世”為北宋黃金時代。于是,牡丹栽培中心從江南轉(zhuǎn)移到洛陽。這從北宋很多詩文作品都可以看出這一點14。仁宗治世的1030—1040年代,除范尚書、歐陽修之外,還有趙守節(jié)、李英等人編輯牡丹譜,就是這種繁榮栽培背景下的產(chǎn)物,此一階段,可視為牡丹譜數(shù)量的第一個高峰。到神宗登基后,啟用王安石并支持其施行新法(1070—1085年)。此期間,有周師厚收集并撰出譜錄。所記載中看不到市易法等新法執(zhí)行的影響。不僅如此,丞相韓縝還命張峋編《洛陽花譜》,很顯然洛陽牡丹栽培依舊繁盛?；兆趫?zhí)政的大觀年間(1107—1111年),牡丹栽培在中原仍在繼續(xù)發(fā)展。但同時,邵伯溫目擊了洛陽牡丹栽培遭遇了大轉(zhuǎn)折。統(tǒng)治者以“花石綱”的名義,在各地進行大規(guī)模征集牡丹花,此舉還波及洛陽牡丹。政和年間(1111—1118年),邵伯溫路過洛陽,時值春季,但花園、花市皆無牡丹交易。邵伯溫詢問緣故,有人告訴他:花未開時,官遣人監(jiān)護;圃開,則柵欄土壤全移送至開封;登記園人名姓,每年輸花如租稅。邵伯溫悲嘆而云:“洛陽牡丹風尚遂廢”。不久,發(fā)生靖康之變(1127年),宋朝失去了開封、洛陽、陳州等地。宋代另一引人矚目的栽培地域是西南的四川。李唐時蜀地似乎并沒有牡丹栽培15,但有牡丹畫,且不稱牡丹而稱“洛州花”。到王氏前蜀(907—925年)時,高祖王建及其岳父徐延瓊、養(yǎng)子王宗裕皆開始栽培牡丹。徐延瓊建新宅時,聽到秦州董城村有一棵紅牡丹,以金帛買,掘土方丈,以木箱載,經(jīng)三千里運到其庭院;宗裕命舗筵席以欲共諸親屬攜妓樂,欣賞其初開者。然而,一個妓女不小心折斷其花枝。宗裕大怒欲將其誅殺,幸得其妻善言相勸,該妓才僥幸未死?？梢姶藭r牡丹仍然非常貴重。后唐攻陷前蜀后,成都西川節(jié)度使孟知祥獨立建后蜀(公元934—965年)。其子孟昶繼位,他也很喜歡牡丹。牡丹在蜀地的栽種開始逐漸增多。靖康之變(1127年)后,彭州、成都取代洛陽等華北地區(qū)成為南宋牡丹栽培的中心,陸游、胡元質(zhì)等文人因此留下了牡丹譜。另外,江南栽培牡丹猶盛,據(jù)稱胡元質(zhì)在蘇州擁有一千棵牡丹的園林。但不久,江南多次遭遇旱災饑荒。據(jù)《直齋書錄解題》,“民貧至骨,種牡丹之風遂絕”。江南牡丹栽培開始衰落。另一方面,江南氣候條件優(yōu)越,可選擇的花卉很多,不局限于牡丹,這從范成大多種梅花和菊花并撰《梅譜》、《菊譜》及周必大撰《玉蕊辨證》等譜錄中可看出。士大夫愛好的花卉植物向多元化演變,涌現(xiàn)梅、蘭、海棠等植物的譜錄。2.2以舊品種為主的品種下面,筆者統(tǒng)計宋代的每部譜錄以及其他文獻的撰者所舉的品種數(shù)。從表2大致來看,各種文獻所記載的品種并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多的。對于其原因,筆者認為有如下幾種。首先,如歐陽修等作者因任期的關(guān)系,不能長住洛陽,加之,每年花期又有限,而且牡丹觀賞是公務外的余興,所以每部譜錄所載品種數(shù)量不能代表當時該地的總數(shù)。其次,出現(xiàn)新品種的同時,花戶舍棄舊品種。比如,歐陽修指出:“初姚黃末出時,牛黃為第一,……魏花未出時,左花為第一。左花之前唯有蘇家紅、賀家紅、林家紅之類,皆單葉花,當時為第一。自多葉、千葉花出后,此花黜矣。今人不復種也”。早期有三種紅色單瓣花牡丹,但出現(xiàn)多花瓣品種后,單瓣花牡丹洛陽人不種了。作為新舊交替的例子,可以參照周師厚所撰的譜錄。周師厚考查范尚書所記52種,但只見得38種?？梢?雖然有新舊品種交替,多半品種仍保留下來。張峋在《洛陽花譜》收載約120品種,比其他牡丹譜明顯多。此書是張峋受韓縝之命而編,有時間和精力做充分的調(diào)查,不是個人的余興之作,所載牡丹品種自然完整得多?？傮w而言,錢惟演所舉品種已有90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