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果親屬赴西藏及與黃教關系考述

清初果親屬赴西藏及與黃教關系考述

清朝雍正以后，果親王前往四川省甘孜州乾寧寺，以及他的詩《七字書法》。如:一曰果親王赴泰寧看視七世達賴后,還親自與章嘉呼圖克圖一道送達賴到西藏。二曰果親王送達賴返回打箭爐后,在明正土司官邸留住了很長時間,并與明正土司的公主相愛情深,生得二男,乃拆其果字為甲木,成為爾后明正土司“甲”姓和木坪土司的“木”姓。三曰康定頭道水瀑布的“小天都”三個摩崖石刻大字系果親王所書,宗古也有他的手書石刻。四曰果親王曾在康區(qū)作影響極大的“七筆勾”詩。筆者根據目前所掌握的資料,試作如下辨析。一、西藏底層統(tǒng)治集團內部的矛盾自元代以后,明清各朝對西藏均仿其治邊之策,采取利用藏傳佛教在西藏的崇高威望,強化“政教合一”體制,對宗教界領袖人物實行賜加封號,使其“忠心貢職”、“管束人民”。清代黃教鼎盛,順治皇帝冊封五世達賴洛桑嘉措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從此達賴喇嘛的封號被正式確定下來。康熙皇帝又冊封五世班禪羅桑益西為“班禪額爾德尼”。黃教這兩大活佛系統(tǒng)的轉世必經清朝中央政權“冊封”的制度和他們在西藏各自的統(tǒng)治地位亦被確定下來。達賴和班禪便成為清廷在西藏統(tǒng)治勢力的依托,他們的政治態(tài)度和人生安全直接關系到清朝在西藏的統(tǒng)治。雍正年間,西藏上層統(tǒng)治集團內部矛盾重重,斗爭十分激烈,甚至發(fā)生大規(guī)模武裝沖突。雍正五年(1727年),噶倫阿爾布巴與隆布鼐、扎勒鼐聯(lián)合殺康濟鼐,雍正帝派內閣學士僧格等前往西藏監(jiān)查,“撫綏人民,以安番眾”.次年,又遣都察院御史查郎阿、散秩大臣兼鑒儀衛(wèi)周瑛、云南鶴麗鎮(zhèn)總兵南天祥分兵三路。分別由西寧、甘孜、察木多向西藏進發(fā)。臺吉頗羅鼐聯(lián)合后藏阿里,扎什倫布等處武裝,直搗前藏,擒獲阿爾布巴等,藏地復安。此亂雖平,首惡被懲,但是西藏上層統(tǒng)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卻未根本解決,釁反圖謀的危機依然存在,由于七世達賴當時年紀尚幼,不但無法控制當時局勢,而且尚有被脅迫從邪之危險。雍正元年,青海羅卜藏丹津不服從清廷統(tǒng)治,制造事端,被清廷撫遠大將軍年羹堯逐出境,逃往新疆。雍正六年,新疆準噶爾部又反對清朝政府,出兵攻占巴里坤、卡倫等地,羅卜藏丹津此時與準噶爾部聯(lián)合,西藏實處?；贾薄ｈb于上述原因,就在是年11月,雍正帝令“左都御史升吏部尚書查郎阿,西寧鎮(zhèn)總兵周開捷領官兵五千,護送七世達賴噶桑嘉措,自前藏起程赴四川理塘。”七世達賴噶桑嘉措系四川理塘人,回歸故里,自是本人所愿,再則康區(qū)離漢地較近,在安全上更有保證。當時泰寧奉敕建惠遠廟已告竣工,所以達賴到理塘后又很快移居泰寧。從雍正6年至13年,七世達賴在惠遠廟整整住了6年有余。“雍正13年,準噶爾遣使求和,藏中威脅解除”,“頗羅鼐輸效力,唐古忒兵亦較前氣壯,今藏中無事”。雍正帝特遣其弟果親王和章嘉呼圖克圖到泰寧,送七世達賴回藏,以示其恩澤和庇護。雍正13年4月,由副都統(tǒng)福壽,兵部郎中祁山,理藩院郎中拉卜坦,四川督標中軍副將張圣學領駐防泰寧官兵500名,護送七世達賴和章嘉呼圖克圖入藏。二、曾名往來,是否深入西藏據《川藏游蹤匯編》果親王“西藏往返日記”載:果親王于雍正12年臘月初二日到達成都,在成都逗留了4日,曾去拜謁漢昭烈廟和杜少陵草堂。初八日休息邛崍,還去文君井懷古,然后途經名山、雅安、滎經、漢源,翻山越嶺到瀘定,干十九日抵打箭爐城。二十日即取道折多山行。二十三日抵泰寧,從二十四日至次年二月初三日,在泰寧惠遠廟住了40天。在惠遠廟居住期間,沒有外出遠行。由于去時經折多山空氣稀薄,另有瘴氣有害于人,故返回時取道泰寧城東南,進鴉落溝,翻大炮山,沿雅拉溝到打箭爐城,也只在打箭爐寄宿一夜,便原道返蓉。時已至二月下旬。往返近三個月時間,除了在惠遠廟住40天外,其余時間全部消磨在艱難旅途之中。吳豐培先生在《西藏往返日記》跋中寫道:“《西藏往返日記》、《奉使紀行記》源為稿本,不著撰人姓名,昔年余輯《邊疆叢書》時曾加整理,為之刊布。并考證為清圣祖玄燁第十七子允禮所撰。今重加節(jié)錄,始自成都,迄于泰寧,歸程仍返抵成都而已,以合乎匯編之例。故曾名往返。所稱西藏日記者,實未深入前藏拉薩也?！鼻迨犯寰矶俣袀髌咧T王六載:“十二年命赴泰寧,送達賴喇嘛還西藏,循途巡閱諸省駐防及綠營兵。十三年還京師?！睆囊陨蟽蓚€部分的引證,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是果親王在康區(qū)的活動范圍,僅限于明正土司所轄區(qū)內,并未深入西藏。二是在泰寧惠遠廟住的時間稍長(也只有40天),而在打箭爐城只宿了兩夜(一往一返各一夜),所以言傳他與明正土司公主相愛純系捏造,所生二子更是無稽之談了。“允禮體弱,上命在邸治事,赴數(shù)日一入直?！瓱o子,莊親王允祿等請以世宗第六子弘瞻為其后”。這一記載可作旁證。既無生二子之實,那么“甲”“木”二姓又作何理解呢?筆者試析于下.明正土司漢全稱“長河西魚通寧遠宣慰司”,藏族叫“甲拉結波”。“明正土司與木坪土司在清代有很密切的血緣關系。自康熙56年(1717年)起,至乾隆38年(1773年)的半個世紀中,曾三度由一個人兼兩土司之職,清中葉以后,兩土司關系疏遠,各自獨立,自成支系。為了區(qū)別,明正土司取漢姓時自稱姓甲;木坪土司則自稱姓堅。”木坪土司全稱“穆坪董卜韓胡宣慰使司”,木坪系指地名,并無木姓之義。明正土司自始祖阿克旺嘉爾參到堅參德昌等都是取的蒙古族的名字,自乾隆以后,明正土司的名字,前面都有一個“甲”字,如隨征金川的甲木參德侵,隨征廓爾喀的甲木參諾爾布,領班到北京給嘉慶皇帝祝壽的甲木參沙加,清末改土歸流時繳出印信的甲木瓊珀等?！逼鋵嵰闹泻竺娴娜嗣?并非單姓“甲”,而是“甲木”雙姓。為什么乾隆以前的歷代明正土司都取蒙古姓名呢?這不難理解。公元1252年元世祖忽必烈征云南“大理國”,路過康區(qū)時,康區(qū)諸部落均歸順,木雅酋長(即明正土司始祖)因隨征有功,因此受封,從此成為世代傳襲的土司,明正土司為感上恩,以蒙古人名而自命,后代皆傳效。那么為什么在乾隆以后又姓“甲木”呢?《西藏往返日記》中有如下記述:“是夕宿于爐公鎖南達爾查及,番僧酋目等以鼓樂旙幢來迎”?！岸呷罩寥?早晨見達賴喇嘛,自午至申接見大喇嘛諸酋長、土司、番人等”。“二十七日賞土司番人銀兩,勞其修治道路。”可以想象得到,當時堂堂天朝親王驅駕川邊,這在歷史上還是絕無僅有之事,書中雖未提到具體人名,但是作為當時打箭爐權力的代表的明正土司,自是應該全程陪同,而唯恐料理、接應不周,未有懈怠?！坝赫?2年,果親王赴泰寧惠遠寺送達賴喇嘛回西藏路經爐城,時逢朝廷給明正土司印務之日,親王藉此給明正土司贈了一匾,詞為‘武顯將軍’,又送了一條繡有九條龍的緞子套褲?！笨磥怼凹啄尽毙帐菓撆c果親王有點關系了.清以來,土司制度沿襲,明正土司對清廷恭順如故,果親王赴泰寧,與明正土司接觸,而且有所好感,難免問及其取蒙古姓名之事,明正土司必會隨機求其賜姓,果親王乃雅嫻翰墨,順折其果字為“甲木”,直到清末,為稱呼方便,才單姓甲,如后來的甲宜齋、甲聯(lián)陛,甲聯(lián)芳,甲聯(lián)科。(至于木坪土司為何姓堅,有待今后考證。)三、從寫作背景上看首先要考證的是“七筆勾”是否果親王所作。一種看法認為“七筆勾”不是果親王作,而是其他文人墨客假果親王之名的刁技,這在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其理由是:1.清廷的民族懷柔政策,決定了他們必須尊重政教界領袖。為了表示清廷也篤信佛教,曾在北京修建過許多具有藏族風格的佛教寺廟,特別是承德避暑山莊修建的外八廟,更能說明問題。而果親王特受皇兄委托,不遠千里來到川邊,至少應該有所檢點,故不可能有此詩作。2.果親王首次到藏區(qū),居住時間很短,對藏區(qū)了解甚微,生活基礎差,不會產生那樣強的寫作實感。3.果親王系滿族,其先民亦曾和藏族一樣有過游牧騎射的歷史,從這點上來說,他應該是明智的。上述見解,筆者不敢茍同。1.果親王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受中國三綱五常,君臣父子傳統(tǒng)封建禮教的熏陶,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觀念根深蒂固。2.自雍正元年起,果親王就掌管理藩院事,處理民族事務,對各民族的風情詠事有所接觸,加之又親臨川邊藏區(qū),體察一番,這便有了“七筆勾”的寫作基礎。3.從其日記和紀行詩中,就曾流露出類似“七筆勾”詩的筆調。例如在日記中就說過:“鐵壁屹峙,隘口岌,島道蠶叢,祗通一線,舍此難飛越?！薄爸撂幧浇云教?童童無草木,皆沮如黑墳,不宜耕種,三百里內田廬絕跡,間有碉樓小竇,番民皆蓬首垢面,無復人形?！痹诩o行詩中也有“巴云盡處連荒服,瀘峰孤峻瀘江惡?！薄皳衾彺刁粨硎垢钡染?還有乙卯元旦泰寧惠遠廟詩“滴酥熬芋充供佛”句。4.康定武候祠有石碑,鐫前清果親王七筆勾詞”。任乃強教授赴康考察時專門著文錄證,并持批判態(tài)度:“七筆勾系譏鄙番人,游戲之作,文雖鄙俚,亦可見中國官府厭薄邊地,輕視番族心理之一般;亦即足見昔日官府無心于同化工作也?！?.原泰寧惠遠廟內有6個石碑,其中就有果親王“七筆勾”碑,“文革”期間廟宇毀壞,碑刻散失。“政協(xié)道孚縣委員會托其委員周安泰、土登彭措、甲馬多登等覓掘,共得其五,計漢、蒙文御碑各一,史致康碑記一,果親王喻碑一,另有果親王感事‘七筆勾’石碑尚未獲得”。相信繼續(xù)通過查找,這個歷史見證是會重見天日的。6.原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委員馬鶴天先生,于1938年陪同考試院院長戴傳賢到甘孜安撫班禪行轅時,留住康定曾閱果親王“七筆勾”詩后,奮然作“反七筆勾”一首,以示反對,這是二百多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以詩反擊“七筆勾”的作者。據上述理由和史證,我們可以斷定“七勾筆”的作者就是果親王了。至于他當時寫“七筆勾”的動機,我認為還不能簡單地說成是出于戲弄藏族同胞,而是帶著極端的世俗偏見和民族歧視的心理,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腐朽沒落、專橫跋扈,君權意識的自我暴露。這里必須提醒一點,果親王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代表人物,他不可能超出統(tǒng)治階級的民族偏見。在歷史的長河中,任何一個民族在其發(fā)展過程中,都有自己民族固有的心理和特殊的生活方式,這些本來就無損于民族形象。千百年來藏族休養(yǎng)生息在世界屋脊的康青藏高原上,他們與中華其他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了華夏文明。在舊中國,藏族人民長期處于封建農奴制社會桎梏之下,遭受三大領主的剝削和壓榨,生產力低下,經濟、文化長期停滯不前。應該說這些惡果制造者就是類似果親王那樣的封建統(tǒng)治階級。如此惡劣之作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