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古時代渾源彝器之爭

大古時代渾源彝器之爭

渾源由來而來據(jù)說“窮人在街上不提問，富人在山上是親戚?！?。果如山西官紳所料,1928年之后,隨著“閻馮大戰(zhàn)”結束,入晉交通恢復,渾源彝器又展開了一場金錢較量的“扳手腕”大賽。由于1926年集資以4萬大洋(對外稱5萬)買走存縣渾源彝器的縣紳田應昌,在當時只付了一小部分款項(本約定1929年一次付清余款的),但是到了1927年,此人即告病故,而其子田景符又不再愿意履行付款義務。因此,“渾源彝器處置董事會”決定收回銅器重新拍賣。先是德國古玩商跟北京“大吉山房古玩鋪”老板祝續(xù)齋打擂?？缮轿魅藢τ诘聡兴坪跤行酆藿患?因為閻錫山好像對德國人總抱有一絲成見。據(jù)說原因是他本有一筆700萬大洋的巨款,以其弟閻錫鏞的名義存于德國銀行。但當他準備提取的時候,德方竟以其弟當時精神失常為由,不許非當事人代為簽名畫押提款。最后幾經(jīng)交涉,德方才允以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使用過的西門子公司廢舊窄軌鐵路器材,折價作讓于閻錫山,實施1932年開始由德國人任總工程師選線的同蒲鐵路修筑計劃,從而使閻錫山落下個閉關自守,不與外界準軌(標準軌距)相連通接軌的“地方保護主義”壞名聲。所以,他仿佛一直對德國人心存不滿。而上有所惡,下必甚焉,德國人失去此次爭寶獲勝的“印象分”,或許跟這一事件不無關系。當然,話又說回來,問題的關鍵可能并不僅僅在于此,見錢眼開的渾源土裁判們是嫌德國古董商開價過低才初步?jīng)Q定將渾源彝器轉讓給祝續(xù)齋的。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盡管當時表面上德國古董商沒有獲得渾源彝器,可暗地里還是有一件渾源器鼎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之交,通過非法途徑流入到德國科隆的東方美術博物館的庫藏當中。1932年,華裔“洋莊”大古董商盧芹齋見渾源彝器有利可圖,也躍躍欲試涉足拍賣“擂臺”。他財大氣粗,所向披靡,最終以高出祝續(xù)齋出價兩倍多的巨額價碼傲視同儕,遙遙領先,以29萬大洋結束了那場曠日持久的渾源彝器爭奪戰(zhàn)。渾源縣紳、商、學各界本議定非出價50萬元者絕不脫手彝器的。但一見當初最有實力的大古玩商盧芹齋殺價咬定29萬大洋為限,他們也就鳴金收兵、見好就收,不再堅持原價了。因為他們也懂得一旦架子過大,要價太高反而適得其反,會落得個無人敢于問津的冷場局面,而那樣顯然不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結果。渾源士紳終于放棄了固守八年之久的最后一批渾源彝器而使之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而他們的那筆收入(29萬大洋),究竟是否真的被用作振興渾源農(nóng)、教、經(jīng)濟,抑或落入了誰人的腰包?實在是天曉得的事情。由于上述交易無疑是在私下暗中進行,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味道,我們自然是無從著手查實其詳了。但是,根據(jù)建國初期的1951年中央文化部組織“雁北文物勘察團”報告有關這批渾源彝器抗戰(zhàn)前歸“一山西(太原)軍人所有”,后轉押在北平打磨廠大德通錢莊而下落不明的記載,料不難從中窺識一些蛛絲馬跡了。盧芹齋非織造布在商承祚先生編著的《渾源彝器圖》當中,渾源彝器據(jù)說是被一個叫“盧豐年”的買走的。關于“盧豐年”是否即“盧芹齋”的表字或者別號,目前暫時不得而知。但從這批渾源彝器最終由盧芹齋公司計劃走私、有財力跟北平古玩業(yè)巨頭之一祝續(xù)齋競爭,盧的女婿杜伯秋系愛好中國古玩的法國駐華使館人員,盧在上世紀30年代中期曾獲得游離于器蓋的青銅怪獸在內(nèi)的渾源彝器,其時王涅克已垂垂老矣,幾無可能跟盧競買渾源彝器這幾點上分析推敲,似乎都證明這個“盧豐年”非“盧芹齋”莫屬。盧芹齋1880年2月10日出生于浙江湖州南潯,1957年8月15日卒于跟法國接壤的瑞士西南部日內(nèi)瓦湖畔的風景旅游勝地尼翁。1900年左右,盧先于其同鄉(xiāng)浙江財團首腦、國民黨元老張靜江到法國巴黎。由于初到法國開業(yè)缺乏資金,一開始曾替人做過門房。一次偶然的會面促成他和張靜江、李石曾等一起在馬德蘭廣場開設了寓意財運亨通的“通運古玩公司”,并在英國倫敦、美國紐約和國內(nèi)的京滬兩地設有分號,上海分號在今河南南路和漢口路口的“兆福里”。1908年,盧奉張靜江之命在巴黎又開設寓意有好貨自遠方來的“來遠公司”,1915至1920年在紐約設有分號。最后在巴黎泰布特街34號建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大商場。至今,由他出資并由法國建筑師費爾南·布洛赫設計營造的富有中國古建筑風格的老古玩店,依然矗立在巴黎市中心莫佐花園附近的庫基利斯大街上,經(jīng)營著明式紅木家具和具有中國鄉(xiāng)土風情的手工藝漆器等,只不過老板已數(shù)易其主,他去世后易位給他跟法國女郎瑪麗·羅絲·法瑞斯所生女公子詹妮·艾曼妞?！皝磉h”京滬號址分別在北京前門外打磨廠長巷二條胡同和上海南京路576號(今上海南京東路219弄位置)?！懊绹f”則開設在紐約第五大街557號。1934和1935年,盧芹齋分別在巴黎和倫敦舉辦中國青銅器和包括山西天龍山盜鑿北齊造像在內(nèi)的古玩展覽以推廣銷路。而早在1915年到達美國后不久,他就組織過一個引人矚目的中國古代書畫展,展出有張靜江舅公、書畫收藏家龐元濟(虛齋)提供的宋元名跡。由于C.T.Loo(盧芹齋公司外文簡稱)系舊中國向海外販運珍貴文物數(shù)量最多、經(jīng)營時間最長、在外影響最大的中外合作私人公司,因而倍受國外文物界的欣賞。在國外有關盧芹齋的記載中就有如下贊譽之辭:“盧利用其家庭在中國各省的關系以及在北京和上海的代理人,在中國組織了一個嚴密的供給網(wǎng)。他本人每年都回國調(diào)查古代藝術的秘藏之地?！庇纱宋覀兺耆欣碛上嘈?盧芹齋當年是有充分的條件掌握渾源彝器拍賣信息,并有足夠的實力和財力據(jù)為己有。渾源啤器被整理后的前狀及相關資料且說盧芹齋將由渾源縣的拍賣所得,正待從太原經(jīng)北平轉手易主銷往海外,時局發(fā)生了很大逆轉。國內(nèi)一批有責任心與正義感的愛國有識之士,根據(jù)30年代初期日本大阪考古學家梅原末治所著《歐美搜儲支那古銅精華》及1935年5月由日本東方文化學院出版《戰(zhàn)國式銅器之研究》透露的信息,了解到經(jīng)王涅克等手流失到包括佛利爾美術館在內(nèi)的美、法、德、日等國博物館和私人手中的第一批渾源彝器情況,無不痛心疾首,拍案而起,口誅筆伐。1935年2月1日、6月7日和11月29日,曾受當年上海市博物館董事長葉恭綽、館長林肇椿聘為特約研究員的學者吳世昌,即在《大公報》“史地周刊”分別發(fā)表《近五十年中國文物之喪失》、《吾國古石刻及古畫之流出海外》和《海外我國古銅古瓷概述》,痛陳古物流失。次年,南京古物保存所所長、山西萬榮籍考古學家衛(wèi)聚賢在為《金山衛(wèi)訪古記綱要》作序時,也呼吁古物不要為古玩商所居奇。而在此之前,中央古物保管委員會北平辦事處已致函渾源士紳探詢渾源彝器當時現(xiàn)狀,函稱:“前接北平故宮博物院轉來呈文一件,俱悉渾源出土之商周銅器,確為稀世珍寶,如任其分散,殊屬可惜?，F(xiàn)本處職司保管,不能聽貪官劣紳等之自由處置”;同年5月17日,《申報》又報道了“古物保管委員會正在注意此事之進展”。1936年6月,商承祚先生痛感渾源彝器被“密運北平,以謀出國,事聞古物保管委員會,電津海關嚴加防范,并函請中華文化基金董事會,撥款保存。事隔數(shù)年,迄無良策,恐國人日久淡忘,終將不得也”,想方設法以哈佛燕京學社經(jīng)費由金陵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印行出版《渾源彝器圖》。他在序中惋嘆道:“至寶奇珍,幾經(jīng)挫折,終為它人所有,僅留此殘存之影,固不如咸陽臺城之劫灰,其魂魄長在故土也!悵法物之飄零,攄懷古之蓄念,操筆臨紙嘆惜而書之?！北R芹齋盡管跟張靜江這位“黨國元老”沾親帶故,但環(huán)視當時國內(nèi)學術界對不法奸商同仇敵愾、嚴加聲討的社會聲勢,他們當然懂得眾怒難犯,不敢將軍源彝器輕易脫手。因為輕舉妄動將意味著:走漏風聲、人財兩空和槍打出頭鳥。于是,索性來個密不發(fā)運,作出事不關己的姿態(tài),以確保萬無一失,讓輿論界無奈于事出有因而查無實據(jù)。事已至此,追查渾源彝器下落一如斷線風箏杳無音訊。而正當青銅器擁有者暗自慶幸隨著時間的流逝和風聲將過,能把青銅器分散運走異國他鄉(xiāng)時,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了。盧氏等心里清楚:東洋人對于渾源彝器也存覬覦之心,絕不會放棄一切搜尋獵取可能。為了不拱手出讓,干脆繼續(xù)輾轉堅壁密藏。據(jù)1956年滬二刑字第43號、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可知,在對盧芹齋駐滬代理商“禹貢古玩店”業(yè)主葉叔重的指控證據(jù)中,有一封1937年9月20日日本侵華戰(zhàn)爭期間,法國的勒奈·格魯三致法國駐南京公使的密函,函稱:“為了法國人在中國的利益,……請大使允許,是否可以法國的權利來保護他(指盧芹齋)收集到的寶貴的東西?”而從“格魯三”這個外文譯名不難發(fā)現(xiàn),其人似乎正是當年與王涅克一起參與企圖收購渾源縣存彝器者“葛揚”。由此足以推斷,葛揚繼其合伙人王涅克之后,同樣始終對當年受騙調(diào)包而沒有得手的渾源彝器念念不忘。上述密函說明了他同這批銅器的匿藏有關,同時反映了他跟盧芹齋就這批銅器存在生意上的往來。也許當年正是葛揚向盧芹齋傳遞了渾源彝器價值連城的消息,并慫恿盧回國投標,然后共享其成的。在盧氏29萬大洋的集資購買款項中,很可能包括有葛揚的投資份額,這也就難怪他對戰(zhàn)爭可能波及其庋藏憂心忡忡,深怕自己十幾年為之孜孜以求、寢食難安的這批銅器精華會功虧一簣、落入日本人的虎口了,因為葛揚在此之前已經(jīng)有過一次“血”的教訓。早在上世紀初的十余年間,葛揚便與盧芹齋為瓜分陜西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