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求賢詔的歷史演變

西漢求賢詔的歷史演變

西漢初年，人才的選拔沒有形成制度。朝廷頒布了一項命令，公開在全國范圍內選拔人才，并制定了一項婦女推薦制度。察舉制度確立以后,朝廷要選拔孝廉以外的特殊人才,仍然通過頒布求賢詔實行,下詔求賢成為歲舉孝廉的人才選拔制度的重要補充。西漢的求賢詔問題,學術界已經有一些研究成果一、求賢傳統(tǒng)、開發(fā)后發(fā)展階段以詔令公開求賢的方式在漢代以前就存在,漢代帝王繼承了重視賢士、公開求賢的傳統(tǒng),并進一步發(fā)展。西漢的求賢詔不再是個別君主的行為,幾乎每個帝王都頒布過。這些求賢詔從出現(xiàn)、定型、完善到流于形式,經過了一個歷史發(fā)展過程,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1.西漢后期文化臣武將西漢第一條求賢詔是漢高祖劉邦發(fā)布的。劉邦早年擔任“泗水亭長”,是一個基層小吏,追隨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大部分都是秦代的中下層人物。西漢政權建立后,這些文臣武將相繼被封侯,他們占據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各個主要職位,形成“布衣將相”之局。據統(tǒng)計,漢初軍功出身者在三公九卿、王國相和郡太守總人數(shù)中所占的比例,分別高達96%和81%2.日、賢詔求賢詔漢惠帝時,曾下詔要求郡國舉薦“孝悌力田”。孝惠四年(公元前191年)春正月,“舉民孝弟力田者復其身”文帝二年(公元前178年)因發(fā)生日食,頒布求賢詔書。詔書開篇指出,日食是上天對人君“不德”的警示,為了應對上天的警示,要選舉賢才“以匡朕之不逮”。接著指出求賢的科目,“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年)再次下詔求賢。詔書中說求賢的原因是“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求賢的科目是“賢良及能直言極諫者”。這份詔書第一次明確規(guī)定舉薦者,從“二三執(zhí)政”具體為“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3.元光五年下詔選舉賢君武帝到昭宣時期,求賢詔的數(shù)量有所增加,求賢詔的科目也有所增加。漢武帝即位時,漢初一直支配朝廷的軍功集團已經衰落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武帝下詔“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武帝時另一次重要的選賢是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下詔選舉賢良。“時對者百余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對為第一……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逼浜蟮氖嗄曛?漢武帝開邊、興利、改制、用法、專擅,導致“海內虛耗,戶口減半”昭帝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頒布求賢詔,“令三輔、太常舉賢良各二人,郡國文學高第各一人”武、昭、宣時期多次下詔求賢,廣開士人從政的門路,求賢的科目也有所增加,是求賢詔進一步發(fā)展完善的階段。4.武帝時至昭宣時期,求賢詔流于形式從元帝時起,因為災異求賢的詔書越來越多。元帝時有四份詔書跟災異有關,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因“日有蝕之”而求賢。這個時期,西漢王朝國勢衰微,自然災害不斷發(fā)生,社會上下人心渙散。儒家思想經過武帝時的確立和昭宣時期的發(fā)展,這時已經成為社會的主要統(tǒng)治思想,以皇帝為首的統(tǒng)治階級已經普遍接受了“天人感應”觀念,所以求賢多因災害而發(fā)。統(tǒng)治者不是真心實意地求賢才,求賢詔書逐漸流于形式。因此可以說,西漢求賢詔的發(fā)展是西漢王朝政治演進的縮影,隨著國家從繁榮鼎盛到衰落末世,求賢詔也由作用突出發(fā)展到流于形式。二、西漢求賢詔的頒布西漢求賢詔主要包括三部分內容:求賢的原因、賢才的科目、舉主。從表面上看,各個帝王頒布求賢詔的具體原因不同,有的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有的是因為發(fā)生災異,而求賢的根本目的是通過搜羅賢才,擴大統(tǒng)治基礎,進而穩(wěn)固統(tǒng)治。求賢詔書中規(guī)定的賢才科目以賢良方正居多,另外也有一些不同科目,朝廷根據當時的需要而臨時設立,似無規(guī)律可循。同時,不同時期的求賢詔中規(guī)定的舉主范圍也有所不同。綜合來看,西漢帝王頒布求賢詔的原因如下:其一,帝王們剛即位時頒布求賢詔,希望選拔賢才,以達到籠絡人心、穩(wěn)定統(tǒng)治的目的。例如文帝二年頒布的求賢詔,表面原因是發(fā)生日食,其實與當時的形勢有關,文帝本是諸侯王,被軍功集團擁立為皇帝,皇位根基不穩(wěn),對軍功集團發(fā)動政變、廢立皇帝懷有猜忌之心,怕他們再次發(fā)動政變,所以企圖通過求賢引進人才以逐步擴大自己的力量,壓制軍功集團。又如漢武帝臨政的第一政務就是求賢,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冬十月下詔求賢,希望能搜羅人才為自己服務,班固說“武帝初即位,征天下舉方正賢良文學材力之士,待以不次方位”其二,帝王謀求發(fā)展時希望通過求賢詔搜羅賢才,出謀劃策。例如前文所引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西漢雖已建立,但是尚未完全安定,且新上臺的統(tǒng)治者以往的主要任務為“打天下”,現(xiàn)在要轉為“治天下”,要解決這些問題,就需要賢才的幫助,因此劉邦頒布求賢詔稱愿與賢士共安天下。再如漢武帝即位前期的尊儒活動受到竇太后的阻擾而中斷,竇太后死后,漢武帝開始大展拳腳,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抱負,首要的事也是頒詔求賢,即在元光元年頒布求賢詔招攬人才,班固說“時上方興功業(yè),屢舉賢良”其三,發(fā)生災異后,西漢帝王也下詔求賢。最早因為災異頒布求賢詔的是文帝,從宣帝開始,因災異而下詔求賢的詔書逐漸增多,本始四年(公元前70年)因發(fā)生地震,宣帝下詔求賢。元帝時的四份求賢詔書全部都是在災異發(fā)生后頒布的,元帝還明確要求舉薦“明陰陽災異者”。成帝的四份求賢詔書中有三份跟災異有關。哀帝的三份求賢詔書中也有一份跟災異有關。唐代杜佑評論說:“漢諸帝,凡日蝕、地震、山崩、川竭天地之變,皆詔天下郡國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率以為常?！贝送?在社會矛盾日趨激化的王朝后期,皇帝感到自己的統(tǒng)治不那么鞏固的時候,頒布詔令求賢,希望找到懷有奇才異術的人,通過他們把王朝支撐下去。例如西漢末年,哀帝時下詔求賢。實際上,無論是帝王剛即位時還是謀求發(fā)展時,或者是發(fā)生災異后,頒布求賢詔的根本目的都是為了穩(wěn)固統(tǒng)治。詔書是皇帝的旨意,詔書擬定后要向全國頒布,中央和地方的各級行政機構依次向下傳達,基層官吏要向百姓宣讀,正如賈山所說:“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西漢求賢詔中列出的求賢科目,以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居多,通觀西漢19份求賢詔書中,要求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的多達9條。此外,還有茂才,文學異等,孝弟、有行義聞于鄉(xiāng)里者,厥身修正、通文學、明于先王之術、宣究其意者,明陰陽災異者,質樸敦厚遜讓有行者,敦厚有行義、能直言者,勇猛知兵法者,明習兵法有大慮者,可充博士之位者,孝弟惇厚能直言通政事,延于側陋可親民者等。由此可見,漢代皇帝選賢的標準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皇帝根據某些具體情況和需要確定的。漢武帝時著力于開通西域,需要勇敢機智的使節(jié),求賢詔中就要求舉薦“有茂才異等……使絕國者”。昭帝自幼接受儒學教育,“朕……誦《保傅傳》、《孝經》、《論語》、《尚書》”,學習過程中遇到很多問題,“未云有明”,因此在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六月,下詔要求“三輔、太常舉賢良各二人,郡國文學高第各一人”西漢求賢詔中規(guī)定的舉主范圍幾乎都不相同。最早明確規(guī)定舉主的是文帝十五年的求賢詔,稱有權舉薦的是“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三、西漢詔書的特點和影響1.求賢詔是固定的,是背景工程,是指的具體的官首先,表現(xiàn)為求賢詔選拔人才程序嚴格。詔舉的人才在被舉薦后,需要參加策試,分出等第,再根據等第授官。漢代的賢良方正科需要策試,這個已于前文敘述。實際上詔舉的其他科也需策試。例如桓帝延熹九年(166年),“太常趙典舉爽至孝,拜郎中。對策陳便宜”其次,西漢求賢詔內容靈活,成為察舉制度的重要補充。求賢詔的頒布時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跟朝廷的需要有關。帝王需要搜羅人才,就會頒布求賢詔。求賢詔的內容也不是固定的,求賢的科目是根據朝廷需要的人才而定的,有資格的舉薦者也不是固定的,時代不同,有資格舉薦賢才的官職也不同。求賢詔之所以沒有固定不變的定制,是因為察舉制度確立后,每年由百余郡國各舉一至兩名孝廉,到和帝時期,又由郡國按其人口二十萬分之一的比例向朝廷薦舉。有人據西漢郡國人口數(shù)估計,從漢武帝元光元年始設孝廉科直至東漢滅亡,350年察舉孝廉的總數(shù)約為74000余人其三,求賢詔實施的效果跟西漢政治密切相關。西漢初年到文景時期,朝廷通過求賢詔選拔了晁錯等影響漢代歷史的人才。武、昭宣時期,多次下詔求賢,一大批優(yōu)秀政治家、軍事家、理財家、思想家、文學家和科學家通過詔舉求賢被選拔入仕,可以說是求賢詔的效果最為明顯的時期。如武帝親自策問賢良,被董仲舒的對策吸引,于是連續(xù)進行策問,董仲舒在對策中提出了影響漢代及以后兩千年歷史的以“天人感應”和“大一統(tǒng)”為核心的儒家新思想。賢良公孫弘的對策被太常判為下第,漢武帝親覽后拔擢為第一,自此公孫弘仕途順利,“自見為舉首,起徒步,數(shù)年至宰相封侯”2.求賢詔在西漢的重要性首先,西漢的求賢詔促進了新的選舉制度的形成。夏、商、周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世卿世祿”制度,長期以來顯露出許多問題,乃至于難以維持下去。春秋戰(zhàn)國時所謂“禮崩樂壞”,顯然是非變不可。秦國創(chuàng)建的軍功爵制,起過一定作用,也是很不完善的。劉邦即皇帝位時,“群臣飲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其次,求賢詔滿足了漢代統(tǒng)治集團人才選拔的需要。漢武帝之前,還未形成固定的選官制度。朝廷需要各類人才時,只能頒布求賢詔,公開征集賢士。武帝時,察舉制度確立,郡國守國相每年向中央舉薦孝廉,孝廉科的選舉標準偏重德行。實際上,朝廷更多時候需要洞悉時勢、有遠見卓識的人才。孝廉無法滿足朝廷的對人才的全部需要。這時,皇帝又通過頒布詔書公開求賢,被選中的“賢良方正”通過參加策試,提出自己對時勢的見解?；实弁ㄟ^賢良對策發(fā)現(xiàn)需要的人才。所以求賢詔成為察舉制度的重要補充和完善,滿足了朝廷對人才的需求。第三,求賢詔在穩(wěn)定西漢社會秩序方面起過重要作用。求賢詔頒布后,一部分賢士被選為各級官吏,一方面能夠為統(tǒng)治階層增加新鮮血液,另一方面幫助帝王向社會大眾擺出一副求賢的姿態(tài),這都有利于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為了表示對賢才的重視,漢代帝王除了在求賢詔的內容中一再宣稱人才的重要性,還親自對被薦舉的賢士們進行策試。這個傳統(tǒng)始于文帝,武帝時親自策試,選中董仲舒、公孫弘和嚴助。以后的帝王大多能保持這個傳統(tǒng),元帝初元二年(公元前47年)的詔書中稱“朕將親覽最后,西漢的求賢詔在古代求賢制度發(fā)展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漢代以前帝王頒布的求賢詔(令),是零星的、個別的,自西漢起,求賢詔開始成為帝王詔書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根據《漢書》統(tǒng)計,西漢帝王共發(fā)布求賢詔19道,幾乎每個皇帝都頒布過求賢詔。公開頒布詔書求賢,也成為人才選拔制度的重要內容。正是由于求賢詔對西漢政治和社會穩(wěn)定具有突出的作用,后世王朝也沿襲西漢帝王的做法,頒布求賢詔。東漢建立后,沿襲西漢的人才選拔制度,以詔舉人才作為歲舉孝廉、茂才的補充。東漢以后,求賢詔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