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難的美試論柏拉圖美學思想的二重性

美是難的美試論柏拉圖美學思想的二重性

1.求那“美本身”與個別事物的美的確實性在國內外學術界，柏樹的審美思想被認為是一種心理現象的主要原因。因為柏樹提出了“美的本身”的概念（或概念）。例如王朝聞同志主編的《美學概論》在論述“美學史上探索美的本質問題的基本途徑”時指出:柏拉圖是古代希臘唯心主義美學的代表。他認為美的本質是理念,只有這種美的理念才是真正的、永恒的美。這種美的理念是不依賴于具體的事物的所謂“美本身”,而一切具體的美的事物卻要依賴這個“美本身”(即美的理念)才能成為美的。所以,要正確判定柏拉圖美學思想的哲學本質,就必須著重分析柏拉圖提出的“美本身”:它是怎樣產生的?它與具體事物的美的關系是怎樣的?柏拉圖對“美本身”的探索是否就是完全的唯心論?在柏拉圖的主要美學著作《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圖通過對活人蘇格拉底和智者、詭辯家希庇阿斯的對話討論了“什么是美”的問題。他從漂亮的小姐、一匹母馬、美的豎琴、美的神仙,到湯罐的美、美是恰當的、美是有用的,等等。最后找到那“加到任何一件事物上面,就使那件事物成其為美”的“美本身”,并得出了“美是難的”結論仔細閱讀這篇對話,我們看到柏拉圖探索美的途徑是先從個別事物出發(fā),一步緊跟一步,從個別逐步上升到一般,從具體事物的美,多方面、多層次、多角度地去尋求那“美本身”。在這樣探索的過程中,柏拉圖并沒有否定個別事物的美是客觀存在的。他只認為個別事物的美是相對的、可變的、易逝的:“最美的湯罐比起年青小姐來還是丑”,“最美的年青小姐比起女神來也還是丑”(第183頁),“黃金在用得恰當時就美,用得不恰當時就丑”(第191頁),因此事物都是“又美又丑”(第183頁),等等。這種美的相對性并沒有剝奪、泯滅個別事物的美的確實性。個別事物美的確實性又是因為個別事物本身具有特定的、具體的審美物質屬性:“假定是一個好陶工制造的湯罐,打磨得很光,做得很圓,燒得很透,象有兩個耳柄的裝二十公升的那種”,“那就要承認它是美的。怎樣能不承認美的東西有美呢?”(第182頁)“一匹母馬是美的時候,能不承認它有美嗎?”雖然個別事物的美是確實的,客觀的;但它又是相對的,因人因時因地而異的。思辨哲學家柏拉圖是不滿足于這種變動的、易逝的美的。他羞恥于“去講各種生活方式的美,連這美的本質都茫然無知。”那么,“美的本質”(即“美本身“)在哪里?它與具體事物的美的關系又是怎樣的呢?論斷柏拉圖美學思想是完全的唯心論的同志,往往都認為柏拉圖的“美本身”是完全脫離個別事物的,是不依賴于個別事物的。這種觀點是不符合柏拉圖的思想實際的。應當說柏拉圖在理解“美本身”和個別事物的美的關系上,思想是相當矛盾的:有時候,在有些對話中,他認為“美本身”是與個別事物的美分離的,存在于個別事物之外;但也有另一些時候,在另一些對話中,他又認為“美本身”存在于個別事物之中。在《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圖雖然表現了一種企圖分離“美本身”和個別事物的美的傾向,但最終卻并沒有分離開來。例如,他說“視覺和聽覺的快感就是美”,這里的美就是指的視覺和聽覺的“共同性質”,“是這兩種快感所共有的。”應當指出,按照柏拉圖的理念論,“理念”(顯然,這種從個別到一般,并認為一般存在于個別事物之中的探索方法是正確的,唯物主義的。列寧說:“概念(認識)在存在中(在直接的現象中)揭示本質(因果律、同一、差別等等)——整個人類認識(全部科學)的真正的一般進程就是如此?！绷袑幦返?8卷,第355頁)而且列寧還進一步指出柏拉圖的這種方法就是認識的開端:“《無限的進步》,即‘思維形式’‘擺脫’素材、表象、愿望等等,即引出一般性的東西(柏拉圖、亞里斯多德),就是認識的開端……”。(當然,柏拉圖的“理念論”也是在發(fā)展中的,在他后期的“理念論”中,實際上已經把個別和一般的分割開來,承認了有一種不依賴于個別的絕對一般。在分析美時就承認了有一種與個別事物的美完全分離的絕對美,即脫離具體事物而存在的美的理念。例如在《會飲篇》中他就明確地說過:“這種美是永恒的,無始無終,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皇怯篮愕刈源孀栽?以形式的整一永與它自身同一?！睘槭裁磿a生以上這種矛盾呢?這是根源于柏拉圖的哲學認識論。正如朱光潛先生在《西方美學史》中所指出來的:“由于在認識論方面柏拉圖有這兩種互相矛盾的看法,一種以為理性世界是感性世界的依據,超感性世界而獨立,另一種以為要認識理性世界,卻必須根據感性世界而進行概括化,所以他對藝術摹仿的看法也是自相矛盾的?！贝蠖鄶笛芯堪乩瓐D美學思想的人只看到柏拉圖這種“野蠻的”、“駭人聽聞”的方面,而沒有注意分析列寧所指出的“確切些說:幼稚的”的方面。正因為柏拉圖的唯心論是幼稚的,所以它往往又是不徹底的,有時就會動搖。列寧不僅在我們上面所引用的那段話中肯定了柏拉圖的“認識的開端”,是唯物論的開端、起步;而且在《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中,摘錄了黑格爾的話:“柏拉圖則常常運用自己的辯證法來反對當時的觀念和見解,特別是反對詭辯學派”,列寧在這段話旁邊批道:“來自辯證法的歷史”,并肯定了“柏拉圖和辯證法”應當說柏拉圖認識論中的這種唯物論和辯證法因素始終支配著柏拉圖對“美的本質”問題的探索,與他的唯心主義、形而上學的“美本身”的理念形成了尖銳的矛盾。即使在《理想國》這部柏拉圖成熟的唯心論著作中也表現了這種矛盾性、二重性。例如,在《理想國》里,柏拉圖認為“一方面我們說有多個的東西存在,并且說這些東西是美的、是善的等等”,但是“另一方面,我們又說有一個美本身,善本身等等,相應于每一組這些多個的東西,我們都假定一個單一的理念,假定它是一個統(tǒng)一體而稱它為真正的實在?！碑斎?對于《理想國》中論美的部分,人們歷來都作為唯心論和形而上學加以解釋。最近汪子嵩同志在《古希臘哲學中關于一般和個別的問題》一文中認為柏拉圖“在《斐多篇》和《理想國》的‘理念論’,可以簡單地概述為下列幾點:“第一,所謂‘理念’就是同一類具體事物的共性。美的事物是多種多樣的,有美的花、美的人、美的畫,等等,‘美的理念’卻只有一個,是多中之一。美的事物和‘美的理念’有共同的名稱——美?！庇行┩驹谘芯堪乩瓐D的美學思想時,總愛采取絕對化的方法,僅僅根據柏拉圖的“美本身”的理念,作靜止的、一次性的判斷;而忽略了從過程出發(fā),在運動中,在柏拉圖思想的矛盾中,作多次性的分析。忽略柏拉圖對“美本身”探索的過程,這種方法本身就是形而上學的,在理論上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認為,真理是過程,是展開和發(fā)展的過程。如果只截取某一片斷和結論進行研究就違反了事物的真實面貌,就不能正確反映事物的本質。那種只根據柏拉圖的結論——“美本身”來論斷柏拉圖美學思想為唯心論和形而上學的觀點,不僅背離了柏拉圖著作的實際,而且從邏輯和歷史一致的觀點來看也背離了歷史的實際。須知,柏拉圖在古希臘時代,處于美學發(fā)展的起步、開創(chuàng)階段,他一輩子都在對“美的本質”問題進行多方面的探索。正如他的哲學思想具有唯心論和唯物論相互交錯的二重性一樣(這個問題在本文第二部分將要講到),他的美學思想也經常徘徊于唯物論和唯心論之間,《大希庇阿斯篇》得出的那個“美是難的”的結論,伴隨了柏拉圖一生對美的艱難的探索和追求。有人為了論證柏拉圖“美本身”是徹底的唯心論,干脆把它與德國古典哲學的黑格爾的“美就是理念”、“美就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完全等同。但是,這樣一來,柏拉圖與黑格爾相距兩千多年的歷史也就化為烏有。實際上,黑格爾的“美就是理念”是他的“絕對精神”的表現,這樣一個“絕對精神”不僅柏拉圖沒有,在古希臘任何一個哲學家那里也是沒有的。而且由于柏拉圖的美學思想對后世影響極為巨大,所以我們對它的研究、判斷就應更加全面和慎重。英國現代著名美學家赫羅特·奧斯本在他的《美的理論》一書中曾經說過:“今天的美學雖然已經有了大量愈來愈成熟的著作,但無論是講演或者著作中,關于美的問題的論述,比起柏拉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來,并不具有更多正確的意義,而無意義的胡扯倒是不少的。”總之,如果從柏拉圖對“美本身”探索的全過程,和柏拉圖全部論美的著作看,不能把柏拉圖認定為唯心論的美學代表,他的美學思想明顯地表現為唯心論和唯物論的兩重性,是動搖于唯心論和唯物論之間的。2.從“理念論”到“詩的”認為柏拉圖美學思想是唯心論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這就是柏拉圖認為藝術是“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著三層”。因為按照柏拉圖的理論,世界有三種:一是理念世界,一是感性現實世界,一是藝術世界。藝術世界是對現實世界的摹仿,而現實世界又是對理念世界的摹仿。所以,藝術是雙重的虛構,加倍的不真實。事情是復雜的。在哲學史上往往有這種現象,就是在一個最唯心主義的體系中,唯心主義最少,而唯物主義卻最多。列寧在《哲學筆記》中就曾經深刻地指出:“黑格爾邏輯學的總結和概要、最高成就和實質,就是辯證的方法,一—一這是絕妙的。還有一點:在黑格爾這部最唯心的著作中,唯心主義最少,唯物主義最多,‘矛盾’,然而是事實!”可能,有的同志會反駁說:你認為柏拉圖關于藝術是現實的反映的觀點是唯物論的,但柏拉圖又說過現實是不真實的,它是理念世界的摹本,在根本上他的藝術觀還是唯心論的呀!問題又自然地回到了柏拉圖的“理念論”。應當著重指出,柏拉圖的“理念論”并不就等于唯心論。柏拉圖的哲學雖然把世界分為“可知世界”即“理念世界”和“可見世界”即“現實世界”,但柏拉圖卻并沒有完全否認現實世界的客觀的物質存在。柏拉圖哲學明顯地存在著兩重性。關于這一點,梯利在《西方哲學史》中作了比較正確的論斷,他說:“柏拉圖的哲學認為關于宇宙的唯理知識是可能的,知識起源于理性而不是感官,從這一點看,它是唯理主義的。不過,經驗是激發(fā)先驗觀念的必要手段。它肯定實在世界的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說,它是實在主義的。”但是,由于柏拉圖并沒有完全正確理解個別和一般的關系,在他的“理念論”中經常表現出夸大一般,割裂一般和個別的關系的傾向,所以他最終陷入了唯心論。在唯心論觀點的支配下,他又經常認為個別事物是不真實的,只有“理念”(一般、共相)才是真實的。藝術是對現實的摹仿,它就加倍的不真實,不能反映真和善。例如,在《理想國》中他關于床的比喻就是這樣。柏拉圖這種矛盾的認識也深刻地反映、體現在他對藝術的具體態(tài)度上。由于他認為藝術的本質是摹仿,不能反映真和善,所以他主張把詩人和悲劇逐出“理想國”。在《斐德若篇》中,他把“詩人和其它摹仿藝術家”放在第六等,低于醫(yī)生、星相之下,盡量貶低他們。但是,另一方面柏拉圖卻并非完全不要詩和藝術。相反,柏拉圖正是因為深刻地了解詩和藝術的巨大作用,所以他堅決要求詩人在他的詩里“只描寫善的東西和美的東西的影象,否則就不準許他們在我們的城邦里做詩。”如果聯系《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圖主張“美是效用”的觀點來看,他實際上是從“理想國”的政治教育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