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國寡民到烏托邦老子與柏拉圖對理想世界的訴求《道德經(jīng)》與《理想國》之比較

從小國寡民到烏托邦老子與柏拉圖對理想世界的訴求《道德經(jīng)》與《理想國》之比較

1含量低的社會生活中國古代對理想世界的描寫可以在不同時期的文學作品中看到?！渡胶＝?jīng)》里有關于蓬萊仙山的傳說,《尚書·梓材》里有“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的記述,《詩經(jīng)·碩鼠》中有“樂土,樂土,爰得我所”的呼喊。這些關于理想社會思想零星的表述展示了古代先民對美好社會的憧憬。在中國,真正對整個理想社會生活進行完整描寫的作品是《道德經(jīng)》,《道德經(jīng)》第八十章這樣描述到: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兜赖陆?jīng)》里老子對理想社會的描述與《山海經(jīng)》里關于蓬萊仙山的描述一樣,著墨不多,但從這里我們已經(jīng)看見了一個完整的社會形態(tài)。生活的各個方面在這里都有所界定,在老子寥寥幾筆的勾勒中我們不用再去多作臆想。老子姓李名聃,楚國苦縣厲鄉(xiāng)曲仁里人,所處的時代大致是在春秋末期。他曾在東周王朝任征藏史,掌管圖書。老子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社會大動亂、大變化時期,面臨諸多社會問題的,當時的人們在水深火熱的日子中無法自保。作為那個時代一個有思想的智者,老子開始思考社會,并提出了自我的政治構想,建構了他心目中的理想社會模式。在老子的“小國寡民”里,統(tǒng)治者與廣大普通老百姓一樣,人人都必須參與最基本的生產(chǎn)勞動,并通過生產(chǎn)勞動樹立起自己崇高的威信與聲望,成為百姓擁護的“圣人”。老子說:“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薄皳渖t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弊鳛榻y(tǒng)治者的“圣人”對社會只有奉獻而沒有索取,他們不是百姓的壓迫者而是百姓的仆人。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jīng)濟基礎上,在人口不多、土地面積相對小的國土上,老子為我們建立了一個理想的家園。這里的人沒有欲望,沒有好奇心,安于現(xiàn)狀,生活幸福,“重死而不遠徙”讓人們看重生命并且注重眼前的生活。在這個“小國寡民”的理想家園中,老子對社會的管理方式采取的是“我無為而民自化”。“圣人”雖然是這個家園中的管理者與尊者,但這個家園中所有的社會成員是以血緣關系來維系的。在老子的眼里,只要人們吃好、穿好、住好、民風純樸,人們生活在快樂之中,那么這個理想的家園就能長期存在,即使“鄰國相望”,人們也會“老死不相往來”。在這里,我們不難看到,老子把天下分成了無數(shù)個“小國”,而這些小國的社會成員之間又是靠血緣來維系的。他試圖以一種“潛在的社會契約”形式來約束人們的一切生活、生產(chǎn)行動,來達到“什伯之器不用,重死不遠徙,舟輿無所乘,甲兵無所陳”的目的。在這個隱性的社會契約下,人們相安無事,過著自己眼前的美好生活。老子在這里為人們構建了一個理想的家園。在這個家園中,人們的一切行為準則都是以“圣人”為參照系,人們沒有多少自己的想法,在一個既定的社會中生活到老。這樣的家園限制了人們的交往,即使有交往也是在本“小國”之內(nèi),人們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平等和諧,但一切都只是在一個完全自覺的意識狀態(tài)下與遵守某種社會契約來達到和諧共生。雖然老子在他所生活的時代中擺脫不了某種思維局限性,但是我們從老子這里找到了一個理想家園的模式。不過老子的“小國寡民”并沒有超出他的“道”,他在“小國寡民”的理想家園中解決的還是現(xiàn)實問題,他在給現(xiàn)實中的人們樹立一個理想目標,讓人們在“禮崩樂壞”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尋找一份樂土。2理想國里的公民西方古代關于理想世界的闡釋也見于各個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古希臘的神話故事關于神界理想樂土的描述,《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里伊甸園的描寫,先知者們與啟示錄者描繪的理想世界,《圣經(jīng)·馬太福音》對天國的描述,奧古斯丁與他的《上帝城》等等,這些古代的思想者都對理想世界有一個完整的概述,而柏拉圖則繼承了先輩的思想,在自己的生活時代中為人們構建了一個理想王國?！独硐雵芬粫蠹s在公元前389至公元前369年間所著,書中內(nèi)容廣泛深刻。全書以“理想”為定義,主要涉及國家專政、獨裁、正義非正義、善與惡、民主、法律、宗教、道德、婦女參政、教育以及男女享有平等權利等各種問題?！独硐雵吩谟懻撜x的問題上以對話的方式描述了一個理想的國度。這個理想的國度通過柏拉圖的建構,變得系統(tǒng)完整,并且對社會生活各個方面都提供了一些相應的標準。柏拉圖出身于雅典世襲貴族之家,從小受到很好的教育,青年時師從蘇格拉底。蘇氏死后,他游歷四方,曾到埃及、小亞細亞和意大利南部從事政治活動,企圖實現(xiàn)他的貴族政治理想。公元前387年活動失敗后他逃回雅典,在一所稱為阿卡德米(Academy)的體育館附近設立了一所學園,此后執(zhí)教40年,直至逝世。柏拉圖一生似乎都在為他的奴隸主貴族的政治理想忙碌,這也讓他的“理想國”打上了鮮明的階級烙印。柏拉圖認為,城邦國家的形成起源于人們的互助和分工以及由“哲學王”治國、三個等級的“公民”和諧合作、城邦安定有序。城邦是個人的放大,個人則是城邦的縮小。柏拉圖認為理想國中的公民靈魂中應具有四種品德,“我認為,當我們對勇敢、智慧和節(jié)制進行了討論之后,我們國家里剩下的就是正義這個本質了?！泵總€公民只須具有其中一種品德,而且從事一類固定的職業(yè),因為任何人做一類職業(yè)方能勝任和專精。他主張在理想國中主要有三部分人,即三個等級:一是負有領導職責的護國者,有智慧之德,是掌握廣博知識和經(jīng)驗的治國者;二是負責保衛(wèi)國家的衛(wèi)國者或稱輔助者,有勇敢之德,以擔任官兵為職業(yè);三是負擔國人生活所需要的生產(chǎn)者(供養(yǎng)者),有節(jié)制之德,即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商人以及鞋匠、水手等平民。擔任領導職位的人應該為治理國家和捍衛(wèi)國家盡心盡力,城邦里的百姓要用自己的勞動成果來供養(yǎng)領導者,領導者再拿錢來為老百姓辦好事、辦實事。柏拉圖主張這三個等級的人在理想國中恪盡職守、各守其序,互不干擾,亦不僭越。各種職業(yè)相互匹配時,國家和個人的靈魂都具有了正義的美德,整個社會和城邦必然“正義”和諧。奴隸無公民資格,不在這三個等級之內(nèi)。并且每個等級之間的人嚴格劃清界線,這樣就能保證血統(tǒng)的純正,統(tǒng)治者階層與其他階層的人工作都是世襲的。“理想國”里的統(tǒng)治者“哲學王”把智慧和權力集于一身,由哲學家當國王,或國王鉆研哲學,否則國家不得安寧,人類難免災難。柏拉圖認為私有制是一切災難的根源財產(chǎn)私有使人們增加私心,紛爭不斷,因此他主張廢除財產(chǎn)私有制,實行財產(chǎn)公有和共產(chǎn)。廢除私有財產(chǎn)制的主張,只是在統(tǒng)治階級的第一、二等級中實行,其實質目的是避免出現(xiàn)貧富的過分懸殊,維護和鞏固奴隸主階級的統(tǒng)治,以便統(tǒng)治集團治國安邦,使社會達到一種不平等的“和諧”。他甚至提出“公妻”、廢除家庭的主張,其理由是:統(tǒng)治者和官兵有自己的財產(chǎn)和家庭,便不能專心國事,不能成為人民福利的真正維護者,而且容易變成暴君,彼此傾軋,有害國家和平安定。沒有家庭,男人無后顧之憂,能盡效國家,女子可免為家務之苦,與男人同受訓練,同為國服務,子女由公家撫養(yǎng),自幼無家庭觀念,只知有國,從小過團體生活,免生個人觀念。他還認為財富和美德二者不兼容,巨富與幸福并不等同。個人甚至國家招致禍害、災難和產(chǎn)生罪惡的根源是人們熱衷于追求財富和家庭。柏拉圖認為,許多壞事都是由于人間的金銀所引起的。因為統(tǒng)治者們本身靈魂中的金銀是純潔而沒有被污損的,所以護國者和衛(wèi)國者都不需要,也不許擁有、不許接觸和管理金銀,應禁戴金銀飾物,不許用金銀的器皿,否則他們就會變質,甚至會使自己和國家滅亡。柏拉圖從他個人的人生經(jīng)驗及哲學觀的角度,向人們展示了一個理想的國度。然而,在這個國度里的“公民”卻不是平等的,是處在“精英”統(tǒng)治之下的。柏拉圖的“理想國”只是對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社會做了一些政治上的改良,他解決的也是現(xiàn)實社會環(huán)境下面臨的問題。柏拉圖的理想世界加入了更多的個人因素,但他最根本的還是尋求理想幸福的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之外,為人們描繪了一個理想國度的藍圖。3理想國中的“宗教權利”與“哲學王”老子在《道德經(jīng)》里所描述的“小國寡民”強調(diào)人口數(shù)量對一個國家來說是越少越好,恰到適度,不宜過多?！疤煜露嗉芍M,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睆倪@里看出,老子覺得人多了出現(xiàn)的問題也就多了,國家強大了,百姓生活就艱難了。他認為只有“小國寡民”才能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出現(xiàn)。而在柏拉圖那里,卻采取了完全不一樣的態(tài)度,書中寫道:“國家的興旺是這個國家的民眾的生存需要,沒有國家的人是不能自給自足的,但人總是有很多欲求……我們每個人都根據(jù)自己的許多欲求,就需要有許多人來幫助我們。我們?nèi)壕釉谝黄稹斶@些合伙人和幫手聚居一地,同舟共濟的時候,他們所形成的一個整體就可以稱之為一個國家了?！卑乩瓐D認為只有更多的人才能組織成一個國家,也只有國家的強大才能讓民眾過上好的生活。老子的“小國寡民”反對一切其他行業(yè),每個人只有通過勞動生產(chǎn),達到自給自足,他認可的是自然經(jīng)濟的模式,而柏拉圖鼓勵手工業(yè)者、商人等行業(yè)的發(fā)展,完全是一個商品經(jīng)濟模式。老子所提倡的“小國寡民”里的統(tǒng)治者是“圣人”,并且這個“圣人”是在各項社會活動中,處處走在老百姓的前頭,以身體力行的模范行為贏得全體社會成員的支持和擁護,與民眾的關系不是強制性的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的關系。“撲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作為統(tǒng)治者的“官長”要成為百姓信服和擁護的“圣人”,必須對人民的純樸無所傷害,“以天下樂推而不厭”,百姓則是自愿選舉并擁護“圣人”的管理?！笆ト恕痹诰唧w的管理活動中“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什么也不提倡,什么也不反對?！笆ト颂師o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讓人們按照本能的需要自然地去發(fā)展。并且“圣人”只要保住“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來達到“我無為而民自化”,通過自身良好的模范作用來感化教導人民,使人民和睦共處。而柏拉圖的理想國卻是一個“正義之邦”,國土面積相當大,而作為統(tǒng)治者的卻是“哲學王”?！罢軐W王”高于其他的人民,與普通民眾完全不同,既是人民的統(tǒng)治者,又是人民的導師。柏拉圖所設立的理想國統(tǒng)治者是一個集權力與智慧于一身的“哲學家”,并且他把人分為公民和非公民,奴隸不僅沒有任何權利,甚至連做一個公民的資格都沒有。而公民中又分為三個等級,每個等級又規(guī)定了不同的權利與義務,作為普通的勞動者處于社會最下層,并且要服務于上層等級。從這里就不難看出,這個“理想國”中的人是不平等的,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必要性,但要達到“小國寡民”中的那種每個人都是勞動者,統(tǒng)治者和普通勞動者一樣的境界是不可能的。在理想國中,統(tǒng)治者完全與人民隔離,僅僅是用法律形式規(guī)定為人民所擔負的某些義務。柏拉圖在他的理想國度里,從自己哲學家的身份出發(fā),以自己所處的時代為背景,人為地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讓處在這個國家的人處于一個不平等的地位。他所設立的“理想國”是“真正的具有大規(guī)模而又是獨立的‘一個’的理想國家”,“國家的疆土既要大但還要能統(tǒng)一,在考慮城邦規(guī)模或擁有的疆土大小時,要規(guī)定一個不能超越的最佳限度”。作為這個國家的守衛(wèi)者要“善于作戰(zhàn)、勇敢、意志堅強、所向無敵,心靈方面應該是坦蕩無余的”。作為第三等級的公民,即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商人以及鞋匠、水手等“各依其技藝吃飯,有技藝的人應充分發(fā)揮其技藝,持續(xù)性地駕輕就熟地工作”。他強調(diào)作為統(tǒng)治者的“哲學家”是與普通人不一樣的,那些“生下來不是哲學家的人,最好做追隨者”。“哲學家”以“他們的勇氣和節(jié)制以及生活中一切好的東西,諸如美觀、財產(chǎn)、地位、在國家有上層的家族關系”來達到不朽。柏拉圖追求的是一種“貴族式”的“精英政治”,他也強調(diào)家族關系,但更多是看重家族血統(tǒng)的純正,這與老子所追求的以小家庭組織來維系社會發(fā)展是完全不一樣的。并且這個“理想國”里的“女人應屬于男人的公共產(chǎn)品,所有男人都不能和所有的女人組成‘一夫一妻’制的小家庭,同樣地,兒童也都公有,父母不知道誰是自己的子女,子女也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父母?！卑乩瓐D提倡共產(chǎn)共妻,而這個與老子提倡的在“小國寡民”里以家庭血緣關系來維系整個“小國”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在對待老年人的問題上,老子提倡的“小國寡民”里面是絕對地尊重長者的,老年人要給青年人做榜樣;柏拉圖的“理想國”里則提倡達到一種老有所福的狀態(tài),老年人要心境淡泊和樂觀。老子追求的是一個“無為的大同理想家園”,在這個家園里,人人通過勞動來獲得生存,人們處在一個平等的地位,沒有“真正的統(tǒng)治者”,沒有成文的法律,大家共同遵守一個“隱性的社會契約”來達到和諧共生。而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追求的是一個“有道德的貴族統(tǒng)治”的理想國度,且這個國度里存在“真正的統(tǒng)治者”,所有的一切活動都是在法律的規(guī)定下進行,有完備的法律體系,還“教導孩子必須加強嚴格的智慧訓練和智力游戲,且這種訓練要在法律的約束下進行”。孩子還要成為“戰(zhàn)爭的觀摩者”,統(tǒng)治者只有當他們著眼于不是道德上的善而是形而上學的善的時候才能治理國家。他按照一個哲學家的方式規(guī)定了社會各個方面的準則,他用“正義”來使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