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思想對馬致遠戲曲創(chuàng)作的影響

道教思想對馬致遠戲曲創(chuàng)作的影響

《黃高粱夢》是元代著名的戲曲《馬致遠》。他所著的雜劇今知有15種,現(xiàn)存世7種,其內(nèi)容以神仙道化為主,且個人也深受道教思想影響,以至后來有“萬花叢中馬神仙,百世集中說致遠”的說法。而《黃粱夢》作為其神仙道化劇的代表作之一,不但在內(nèi)容上與道教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而且在藝術上也明顯受到道教文化思想的影響。本文擬從《黃粱夢》的人物形象和情節(jié)發(fā)展入手,對這一鮮明特點進行淺要分析。一、陰陽互易、盛無憑,還是代品充放電依道教的哲學看來,宇宙萬物都是在不斷向反面演化的,也唯有變化才是亙古不變的規(guī)律。早在老子就提出了“反者道之動”的深刻思想,《太平經(jīng)》也說:“夫陽極者能生陰,陰極者能生陽。此兩者相傳,比若寒盡返熱,熱盡返寒,自然之術也?！痹谶@條路上走得最遠的還是莊子,他大膽發(fā)揮,把“反演”的思想引向了極端,認為世間萬物的長短、是非和真假都是相互轉(zhuǎn)化的、相對的,那就沒有什么區(qū)別,因此長短不必分、是非不必明、真假不必辨。這些觀點和論斷都為道教“陰陽互易、盛衰無憑”的思想提供了豐富的營養(yǎng)。正因如此,道教中人鐘離權自然要嘲笑滿腦子“進取功名”的呂巖:“你只顧拿功名富貴,全不想生死事急,無常迅速。不如跟貧道出家去?！毙枰赋龅氖?這句話在全劇中極為重要,它不但挑明了道教的哲學精髓,還暗示了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并預告了劇情中即將出現(xiàn)的諸般“無?！?先看呂巖,他從“策蹇上長安”的一介書生,到“秉鉞臨戎出帝都”的兵馬大元帥,再到“迭配遠惡軍州”的犯人,短短十八年間像乘過山車一般,便完成了從“人間”到“天堂”,再從“天堂”到“地獄”的兩次轉(zhuǎn)身——這是功名富貴的無常。再看高太尉,女婿出征時的叮嚀囑咐猶然在耳,一年后女婿歸來,自己卻已撒手人寰半年有余——這是生老病死的無常。還有高翠娥,“想著你那百年恩愛、半世夫妻”,尚有膝下一雙兒女,卻私下與尚書之子“有些不伶俐的勾當”,在呂巖上路時,不但攛掇解差給呂巖披枷帶鎖,還“兀的不歡喜殺我也”,全然不念丈夫的高抬貴手——這是婚姻愛情的無常?！八鼥V無多一和,半霎兒改變了山河?！眽糁腥硕冗^的十八年,無論是生老病死、娶妻生子,還是榮華富貴,在清醒的人看來,不過是打個盹的功夫,灶臺里的黃梁“還饒一把火兒”;而人世間的紅塵做伴、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富貴榮華,在道者看來,又何嘗不是半霎兒功夫?所以鐘離權才會發(fā)出感慨:“黃梁未熟榮華盡,世態(tài)才知髩發(fā)皤?！倍?、人生如夢、功名利祿、酒色財氣的破壞在道教文化思想中,夢境的觀念占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夢境,是虛幻的現(xiàn)實,也是現(xiàn)實的虛幻。虛幻和現(xiàn)實本來猶如陰陽兩界,但在夢境中,卻只有一線之隔。于是道教常常以夢論道,點化世人。而其中最著名的夢,無疑當屬“莊周化蝶”,其魅力所在,流傳千載,人所共知。在這個經(jīng)典的故事里,莊子弄不清是現(xiàn)實世界中的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另一個現(xiàn)實世界中的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或者說,蝴蝶的現(xiàn)實世界,可能是莊周偶然的一個美夢;而莊周的現(xiàn)實世界,也很可能是蝴蝶的一個美夢。這種相互對立的夢幻思辨,被后世的道教所吸收采納,并且無限放大,進而極其合乎邏輯的推論出“人生如夢”這一基本立場。既然連人生都是一場生死大夢,那么功名利祿是夢,榮華富貴也是夢,繼續(xù)推而廣之,“神馬都是浮云”。正因為如此,在道教中人看來,“一夢中盡見榮枯”,功名利祿、酒色財氣,無非都是過眼云煙,轉(zhuǎn)瞬即逝。所以在劇中,鐘離權才會苦口婆心、不厭其煩地勸說:“功名二字,如同那百尺高竿上調(diào)把戲一般,性命不保,脫不得酒色財氣這四般兒。笛悠悠,鼓冬冬,人鬧吵,在虛空?！庇谑?當呂巖自信滿滿、入相出將,爬到了人生功名事業(yè)的頂峰時,必然要從繁華的虛幻的空中樓閣,突然被打回到樸實的地平線上?！傲魉浠ù喝ヒ?天上人間!”正是這種強烈的對比和巨大的落差,不能不使呂巖在悵然若失之余,體會到深深的虛幻感和荒誕感,進而感悟到“人生如夢”這一道家的根本思想。于是,摘下“烏紗帽”、戴上“九陽巾”,棄乎“廟堂之高”、飄然“江湖之遠”,斷了“酒色財氣”、奔向“閬苑瑤池”,也就成了唯一的終南捷徑。三、道教文化思想對《黃粱夢》的思想凝聚作用站在自己的根本立場上,道教將權、名、利、欲等世人所追逐、癡迷的物象,全都看作是虛幻之物,勞神累心,因而主張無為和寡欲,以清靜為天下正。一如《清靜經(jīng)》云:“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因此,唯有拋棄塵世中的酒色財氣等種種欲望,歸于平常、返于清靜,方能求得永恒、無上的仙道和長生。在劇中,馬致遠借鐘離權之口否定了那些“紫塞軍、黃閣臣”,“幾時得個安閑分,怎如我物外自由身”,贊美了“地無塵,草長春,四時花發(fā)常嬌嫩。更那翠屏般山色對柴門,雨滋棕葉潤,露養(yǎng)藥苗新。聽野猿啼古樹,看流水繞孤村”的自由生活。應該指出的是,這種思想的形成,和馬致遠自身的坎坷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在早年,馬致遠也有過恢宏的政治抱負,既“學成文武藝”,也曾“貨與帝王家”,他擔任過江浙行省務官,還在大都(今北京)出任工部主事。然而,天下烏鴉一般黑,所有的官場都充滿著爾虞我詐、互相傾軋,他看不慣或熬不過那里的勾心斗角,于是歸隱田園、寄情山水、醉心文學。這份簡歷令人想起了他筆下的鐘離權:“自幼學得文武雙全,在漢朝曾拜征西大元帥”,“后棄家屬,隱遁終南山”,看到這里,不由得想問一句:馬致遠在寫到此處時,可曾“心有戚戚焉”?而呂巖是道教未來的純陽子,鐘離權(或者說是馬致遠)自然要照葫蘆畫瓢,用極其典型的道教方式,來安排他的命運:呂巖是一個醉心于功名利祿的落魄書生,深受欲望之苦。但在夢中,他金榜題名、娶妻生子、入相出將。然而“榮枯無憑”,在滿足欲望之后,他突然卻失去了這一切,這無疑比得不到這一切更加痛苦、更加絕望。于是在悵然若失中,呂巖終于大徹大悟,領略到“人生如夢”的道教真諦,斷絕了酒色財氣,并走上求仙證果的道路。相比起“生父”馬致遠和“導師”鐘離權,呂巖的經(jīng)歷被省略了中間的榮華富貴、宦海浮沉,但最后依然不出意料,照例瀟灑的修仙學道而去。由此可見,這個結(jié)局有著必然的內(nèi)在邏輯,它既是道教修行的目標和方向,也是馬致遠本人的人生感悟,更是《黃粱夢》一劇所指出的終極出路。以上主要針對道教文化思想對《黃粱夢》全面深入的影響滲透,進行了淺要分析。在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