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在凡俗家事中的生命之思-評電視連續(xù)劇《郭海的家事》

掩映在凡俗家事中的生命之思——評電視連續(xù)劇《郭海的家事》

由劇壇名作《“厄爾尼諾”報告》擴展、改編而成的電視連續(xù)劇《郭海的家事》，秉承原作直面人生的現(xiàn)實主義品格，通過敘述一個光榮的軍人世家在社會轉型期不尋常的悲歡離合、升降浮沉，強有力地展現(xiàn)了當代軍人在面臨種種復雜的生活之變時所遭遇的思想沖擊和精神困惑，如何抵擋新生活帶來的物質主義“厄爾尼諾”風暴的侵蝕、如何在新征途中繼續(xù)精神家園的守望，是該劇所著力思考的生命關鍵點。不論是解志剛、王嘉良等人熱愛本職工作、專心致志于軍隊的現(xiàn)代化建設、繼承老英雄郭海畢生為之奮斗的國防事業(yè)，還是郭魯泉、劉春田等人丟棄理想與信仰、只顧個體小家的富裕奢華甚至不惜為之觸犯黨紀國法，《郭海的家事》都通過活生生地呈現(xiàn)家長里短的平凡瑣事、以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敘事流轉，完成了對新時代人格標尺的測量與確立。

劇中主人公郭海和他的子女們，既不是神圣化的完美英雄，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反面代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既有世俗欲求也有世俗苦惱；正因如此，他們的范本意義亦更加普遍，更加深遠，他們的形象亦更能幫助觀眾找尋自己在當下生活中的正確定位和心靈支點。這是掩映在凡俗家事中的生命之思，如此以一種四兩撥千斤的藝術力量，從容不迫地在“樂”與“教”之間達成美妙的融匯，無疑是電視劇{=郭海的家事》值得贊賞、引人注目的審美品格。

外殼：溫情、幽默、平實的家庭生活

離休在家的軍級干部郭海，他的三女一子和三個女婿，第三輩的千、軍、萬，和保姆小霞，一起組成了其樂融融的大家庭。老英雄郭海雖然身為軍人有其剛正不阿的一面，但他也是一位慈愛的父親，關心著每一位家人。子女們雖有著或多或少的缺點，但都做到孝敬長者、和睦相處、彼此扶持。濃濃的人倫親情始終洋溢在劇中，父親忙著為小女兒的終身大事牽線搭橋、子女托人為父親張羅老伴、二姐夫為轉業(yè)苦悶不已魯兵為其開解、大姐溫柔開導婚姻危機的小妹……當風暴來臨之時，一家人堅定地團結在一起，用寬容、體諒為犯錯者提供一個真正的港灣。有禮、有序、有節(jié)、有情，這個軍人世家呈現(xiàn)出了儒家文化所鋪設的溫馨倫理圖景，讓觀眾切實感受到了傾心服膺的藝術感染力。

除卻溫情的佐料之外，電視劇《郭海的家事》的創(chuàng)作者們還為之添加了幽默的調味劑。主人公郭海總是慣例性地把軍營空間的言行舉止帶到其家庭生活中，老在餐桌上開報告會，把小女婿初次登門稱作是同志報到，還要求眾子女要幫助新同志盡快地熟悉環(huán)境、熟悉地形、提高應變能力，這種錯位的話語成為該劇的笑料之一。保姆小霞一口濃重的方言，老把家中人混著亂叫，稱魯泉為阿姨，稱魯閩為大姐阿姨，稱魯紅為小姐姐，稱魯紅的夫君解志剛為小叔叔；此外還經常人小鬼大地賣弄自己的經驗與發(fā)現(xiàn)，比如初次瞥見魯紅和志剛在家門外便忙不迭地跑回客廳向郭海爆料，其神情和姿態(tài)都讓人忍俊不禁。三個小朋友王千、劉軍、郭萬也是個個鬼靈精，總能以其無忌童言引來笑聲一片。這些喜劇片斷的大量插入，使得整部作品幽默詼諧，輕快怡人。

作為一部家庭劇，《郭海的家事》更是保留了平實的生活本色：沒有“三角戀”、“第三者插足”的情場風波，沒有“家庭成員身患絕癥”的催淚情節(jié)，魯兵的離婚也沒有大肆渲染，郭海和梁祝英的晚年情感也是依著生活的步調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郭海和戰(zhàn)友老林的攀比較勁也被限定在斗嘴的小范圍內，魯泉的醫(yī)療事故也被設置成病人的家屬及時阻攔了誤服錯藥沒有釀成無可挽回的大禍……家庭劇最重要的平實之根基得到了有效的保證。溫情、幽默、平實，《郭海的家事》以其行云流水般的豐富細膩再現(xiàn)了日常生活的家長里短，將意味性、趣味性、本真性熔鑄一體，宛若一罐精心熬制的白水青菜粥雖家常卻醇厚，令人品之不盡。

內核：嚴肅、深沉、寬廣的生命之思

仲呈祥先生曾經指出《過把癮》一劇基本上是把主人公緊鎖在家庭的小圈子里斗氣，彼此間的理想、追求、事業(yè)似乎都不在鏡頭的視野之內。而《郭海的家事》恰恰相反，它雖搬演身邊瑣事卻未局限于一己的小悲歡，在家事風波中浸潤了不同人物對理想、追求、事業(yè)所持的不同理念的沖突。郭海是頭腦保守的老軍人，雖已離休仍關懷祖國的國防事業(yè)，并始終保持著激昂的理想主義情懷。郭魯閩是一身正氣、愛崗敬業(yè)的政法工作者，雖長久未得到提拔，但仍堅持戰(zhàn)斗在最繁重的工作線上。郭魯泉是醉心于發(fā)財?shù)陌萁鹬髁x者，作為軍醫(yī)的她將醫(yī)德責任全都棄置腦后，上班時間仍專注于炒股炒房甚至公然拒病人于門外。通過這些鮮活人物互相之間的碰撞，《郭海的家事》完成了對社會整體的意象式建構，由此使得劇中的日常家庭生活得以與時代的變遷、社會的變革緊密相連。

通過聚焦凡俗家事巧妙完成對社會現(xiàn)實圖景的描摹，并不是《郭海的家事》藝術境界探索的止步之處，它還尤為難得的選擇了注入嚴肅、深沉、寬廣的生命之思。第十四集，王嘉良參與研發(fā)As-6并獲得成功，可想?yún)⒃u正教授時卻因為其授課課時不夠、發(fā)表論文不夠被評委會拒絕，找領導反映亦沒有結果，只好回家獨自喝悶酒，妻子郭魯閩回家后忙對之悉心勸導。她坦言：金錢地位職稱對于他們而言并非不重要，但是卻不是真正能讓他們幸福的；得與不得，得多得少并沒有太多關系。而真正能讓人幸福的莫過于一個人有興趣有能力有條件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郭魯閩的循循善誘，將丈夫的苦惱情緒一掃而空，也同時將人生路途之嚴肅思考拋向觀眾。第二十四集，劉春田的經濟案件事發(fā)，舉家憂心，魯泉更是用父女之情、眼淚來哀求郭海給主管政法的林勝利書記打電話求情，但以碰壁告終。而后春田返家向父親悲痛懺悔，郭海向全家人分析春田墮落的原因，并以自己此前同意為魯泉打電話求情為例證解剖出自己剛才只顧及到小家庭利益的私心所以才會知錯而犯，指出若是這種苗頭不及時制止、久而久之便會鑄成大錯，任理想信仰一點一滴的流失掉而放縱欲望便是犯罪。以上兩個例子均是來自客廳里親人遭遇挫折后彼此之間的懇談，這種特定狀態(tài)下激發(fā)出的真情話語，往往將人物的心靈宇宙和盤托出，通常凝結著散金碎玉般的生命哲理，進而升華了整部作品的精神價值。除此之外，該劇還常以郭海的日記和內心獨白進行穿插，來自老英雄視角的獨特人生思索直接以畫外音的形式訴諸觀眾的感知。比如第十七集中，郭海的自我剖白表達了他作為一個退休高干在重新投入民間之后的思考，從旁觀者變身為參與者，才能恢復對久已疏遠的百姓生活的切實感受，從中獲得滋味無窮的百姓之樂。極富感染力的智慧之音道出的恰是郭海在“夕陽紅”梁祝英的影響下對于老年生活的全新思索：以年輕的心態(tài)主動擁抱社會方能生活得更加幸福充實。

縱觀全劇，《郭海的家事》所闡發(fā)的生命之思并沒有局限于某個方面，而是實現(xiàn)了多主題的組合，雖聚焦于一個軍人之家卻以軍營空間與塵世空間的互動鏈接寬廣地展現(xiàn)了現(xiàn)實生活。傳統(tǒng)，現(xiàn)代，精神，物質，理想，欲望，奉獻，索取，榮譽／恥辱，充實，空虛……這些二元對立的母體素以互文的關系表征著整部劇作的多項主題。如許深沉的思索使《郭海的家事》雖仍是世俗，卻并不庸俗、媚俗，而是迫近了大俗即大雅的藝術境界。

凡俗家事為表，生命之思作底，使得電視劇《郭海的家事》兼具雙重審美效果：既輕松詼諧又不失嚴肅深沉，既滿足了大眾對世俗享樂的需求也為社會個體的心靈生活提供了方向上的指引。因有生命之思作底，所以外殼所呈現(xiàn)的凡俗家事也沒有流入毫無意義的雞零狗碎；因有凡俗家事為表，所以內核所傳達的生命之思也沒有淪為生硬僵滯的概念說教。輕松的外殼和深沉的內核在此形成了互相提升的雙贏局面，“樂”與“教”的辯證難題在此依仗創(chuàng)作者們的深厚藝術功底與高妙藝術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