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唇相稽”與“反唇相譏”關(guān)聯(lián)及差異,漢語言文學論文

“反唇相稽〞與“反唇相譏〞關(guān)聯(lián)及差異,漢語言文學論文反唇相稽與反唇相譏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產(chǎn)生的，前者最先見于漢代班固(漢書賈誼傳〕:婦姑不相講，則反唇而相稽。后者最遲在晚清已經(jīng)出現(xiàn)。兩者的詞匯形式一樣，都是反唇+相，語義有互相穿插之處，用法也基本一樣，在當代漢語中經(jīng)?；煊没蛘`用。已有學者對兩詞的衍生、使用情況進行討論。如汪惠迪就兩詞在辭書中的載錄和詞條列目情況進行了分析，趙丕杰對兩詞使用混亂的情況進行了講明等。兩文都以為反唇相稽與反唇相譏是兩條不同的成語，后者是在前者的基礎上構(gòu)成的，二者的使用比擬混亂。然而，兩文沒有對兩條成語使用混亂的原因進行討論。文章擬在前文的基礎上，對反唇相譏的產(chǎn)生及二者使用混亂的原因進行初步的討論。反唇相譏是在反唇相稽的詞義變化基礎之上逐步構(gòu)成的。(漢書賈誼傳〕:婦姑不相講，則反唇而相稽。顏師古引應劭注曰:稽，計也，相與計校也。此處的主語是婦姑，指的是婦姑雙方相互不但不友好，反而互相計較。相表示交互義。王力(漢語史稿〕、呂叔湘(漢語語法論文集〕都以為相是具有指代性的特殊副詞，主要有兩種用法，一種表交互相互義，一種表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反唇相稽的相是前一種用法，表示的是婦姑雙方的相互計較?？墒牵S著詞匯使用的頻繁，其意義也在逐步改變，反唇相稽在其后則多表示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聊齋志異呂無病〕:語侵婦，婦反唇相稽。此處反唇相稽的主語是單方面的婦，表示的行為是婦對其夫責問的辯駁。又如(聊齋志異段氏〕:連詬斥之，輒反唇相稽。輒前省略了主語諸侄，雖為復數(shù)，然與連(連氏)相對，亦是單方面的，表示諸侄對連氏斥罵的狡辯。據(jù)呂叔湘等人研究，相在先秦時表示的是兩個事物互為施受的關(guān)系，中古時期多表示一方對另一方的動作行為。固然，反唇相稽最初表示的是雙方相互的行為，然與相的用法轉(zhuǎn)變相一致，在后代則轉(zhuǎn)而表示一方對另一方的單方面的行為。此種用法較多，除了上舉兩例外，還有如下的用例。吳趼人(二十年目擊之怪現(xiàn)在狀況〕下)，計較為引申義，也是常用義;譏本義為誹((講文解字〕三篇上)，嘲笑亦為引申義。計較與嘲笑意義相差較遠，本無由相混相代，然在詳細的語境下，一些反唇相稽或可理解為反唇相譏。比方在對話雙方互相爭吵、辯駁的語境下，前者對后者或指責、斥罵，后者與之相稽或是對其相譏，其實是難以截然分開的。對待指責斥罵，回之以譏諷，也是與其相計較、辯駁的常有內(nèi)容和手段。如上引(聊齋志異段氏〕例，連氏斥罵諸侄，諸侄轉(zhuǎn)而相稽，此處之稽視為辯駁則是諸侄與連氏辯論，以為自個有理由隨意拿取連氏家里的東西;若視為譏諷則是諸侄嘲諷連氏咎由自取，由于連氏無子且不許其夫幸婢，以致其夫段氏無子，家產(chǎn)無人承繼。聯(lián)絡上下文語境，此相稽頗可釋為譏諷。又如(二十年目擊之怪現(xiàn)在狀況〕，小主人科舉落第，仆人卻恃才傲物，出言無狀，當小主人出言責罵時，仆人轉(zhuǎn)而反唇相稽，此相稽亦是嘲諷意味頗多。又，清代張士登(三分夢全傳〕第七回:崔先生明知兩人是反唇相稽，也自知下不過，遂老著臉，把棋局一拋崔先生先是圍棋多勝，頗為自負，嘲諷別人，后連輸給一晚生兩局，第三局又敗局已定，然不肯認輸，舉棋不定，因此先前與之對弈的人及圍觀者便反過來嘲笑他。此處反唇相稽其義顯為嘲笑、嘲諷。反唇相稽和反唇相譏語義相近，出現(xiàn)的語境類似，讀者將相稽理解為相譏亦有可能。就(漢書賈誼傳〕一例來看，把相稽理解為婆媳之間互相譏諷也是能夠的。比方明代何良俊(四友齋叢講〕卷三十一:夫妻且有脫輻之隙，婦姑不免反唇之譏。后一句系引自(漢書賈誼傳〕，相稽卻被理解為譏諷。又如前舉趙丕杰文，以為反唇相稽多誤用為反唇相譏，其實也是由于兩詞意義和用法上的類似，使得作者混用無別。以上所舉數(shù)例，或相稽相譏兩義俱可，或相譏義更為切合語境，如此反唇相譏在特定的語境下應運而生。當代漢語中，反唇相譏使用頻繁，甚至代替了從漢代流傳下來的古語詞反唇相稽。除了語義和語境上的類似，類推造詞的心理也是其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重要因素。類推，也叫類比，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講:類比形式就是以一個或幾個其他形式為模型，根據(jù)一定的規(guī)則構(gòu)成的形式。所謂類推造詞，指的是以某個詞為原型，通過替換華而不實的某個語素的方式創(chuàng)造新詞的經(jīng)過或結(jié)果。類推詞的特征是類推詞與原型詞具有源生關(guān)系，這表如今前者在語義和形式上參照了后者。類推造詞使得新詞無論在形式還是語義上有了原型詞作為理據(jù)，淡化了新詞的陌生性，使人們易于接受和使用。反唇相譏與反唇相稽的形式和語義具有關(guān)聯(lián)性，我們有理由相信人們在類推的心理機制下，參照反唇相稽，仿造了新詞反唇相譏。反唇相稽在漢代出現(xiàn)，相是表示交互義的指代性副詞，后來在特殊的語境下，反唇相稽前的主語變成了一方，相也變?yōu)楸砥傅母痹~。在這種變化的影響下，人們?yōu)榱吮硎境鲈獾街肛煵环舛催^來譏諷對方這一意義，就自然而然地想到模擬反唇相稽的形式創(chuàng)造新詞反唇相譏。當然，反唇相稽在后來多指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也不排除其表示雙方交互的行為。如(里乘指腹為婚〕:相互反唇相稽。(里乘杜有美〕:夫妻反唇相稽。反唇相譏基本表示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這與其所仿造的變化后的反唇相稽是一致的。反唇相譏在反唇相稽的影響下，類推而來，又與一般的類推造詞有所不同。一般情況下，類推詞不會與原型詞完全一樣，十分是語音。當代漢語里，反唇相譏與反唇相稽語音形式完全一樣。譏稽上古音、中古音聲母同為見母，韻部分別為微部、脂部，比擬接近，最晚在明代時期，譏與稽語音渾然無別，(四友齋叢講〕中的反唇之譏即為明證。兩詞不僅形式一樣，語義類似，而且語音也完全一樣，這或許只是偶合，或許還有別的原因。這里嘗試用重新理解的理論作一些解釋。重新理解指的是把語言單位歷史上的X意義理解成現(xiàn)代的Y意義從本質(zhì)上看重新理解是由于普通人(不包括專業(yè)人員)對某個語言形式歷史意義、用法的不了解或遺忘而造成的一種普遍誤解，是同一個語言形式在不同歷史時期使用結(jié)果不同的一個反映。重新理解的一個重要特征是，針對意義而不是針對形式，重新理解的對象的語符不發(fā)生變化。比方，救火原指制止火，救的意思為阻止、制止，后來人們根據(jù)救的常用義援助，重新理解救火，字面意義就成了援助火，引起了學術(shù)界長期的爭論。反唇相稽的稽本義為計較、辯駁，在一些詳細語境下，其義又與譏諷相當，隨著不斷地重復使用，在人們的主觀印象里，稽字就有了譏諷的意思。如前文所舉諸例，稽字就被當成譏諷，反唇相稽也被重新理解為反唇相譏。反唇相譏似乎改變了反唇相稽的語符，其實不然。從文章所舉的例句中能夠清楚地看到，稽字即便不變?yōu)樽I，一直以反唇相稽的語符形式出現(xiàn)，也同樣能夠表示反唇相譏的意思。能夠這樣以為，反唇相譏是在反唇相稽(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的基礎上，通過類推機制，仿造的一個同義詞條?；c譏相比擬，難寫難認，且一般以稽考義出現(xiàn)于仿古的語句中，而譏本來就多表示譏諷義，又經(jīng)常使用，于是人們就自然地造出了反唇相譏，并普遍使用。綜上所論，反唇相稽其本義是指對話雙方相互計較，后隨著相偏指用法取勝，又多表示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面的行為，在詳細語境下(爭吵之類)，其意義又相當于一方對另一方的譏諷，即被重新理解為反唇相譏。于是，在類推的心理下，人們就直接仿造了一個表義更單一、更明確的新詞反唇相譏。以下為參考文獻：［1］汪惠迪．反唇相稽/反唇相譏［J］．語文建設，2001(6):23．［2］趙丕杰．反唇相譏、日理萬機、嫣然一笑的誤用［J］．青年記者，2020(9):59－60．［3］王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4:382－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