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大湖畔蕩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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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秋千的鄉(xiāng)俗，流傳下來多少年無人知曉，源于什么年頭，更是沒人探究。蕩秋千，在魯北平原的博興縣，尤其是麻大湖畔一帶，就像一葉飄搖的小舟，滿帶著先人們的聰慧，在歲月的河流里，在歷史的記憶里，就這樣逐漸地悠著，蕩著，一向延續(xù)到現(xiàn)在。那濃濃的鄉(xiāng)俗鄉(xiāng)情雖然逐漸地淡去了，家鄉(xiāng)人對蕩秋千的那股熱心，照舊存在。

讓時間回溯到上世紀(jì)六十年頭，那年月，家鄉(xiāng)人對蕩秋千這一民間習(xí)俗分外重視。每個生產(chǎn)隊的倉庫里，都常年保存著特意扎秋千用的東西。人口少的扎一個，人口多的扎兩個或三個秋千。扎秋千是一個累活、技術(shù)活，生產(chǎn)隊長要選出幾個膽大、麻利并且壯實的漢子。秋千的支撐，主要是由四根十米多高的筆直的楊樹，下面牢牢地埋在地里，頂端交錯處用鐵絲捆牢，兩根支撐之間平勻的加固兩根木頭，分別叫二梁子和三梁子，然后用一根碗口粗細(xì)的鋼管做秋千梁，放在支撐交錯的上邊連接兩端。鋼管上穿上兩個秋千距，秋千距是鐵匠選用碳號較高的鋼材，用心打造的，成長長的心形。兩頭交錯搭接用鐵絲捆牢，連接下面早已安裝好吊板的大繩。（吊板，就是一塊七八十厘米長，約十厘米寬的木板，兩頭鉆圓孔，大繩從孔中通過）一個秋千便屹立在藍天白云下。

清明節(jié)在家鄉(xiāng)俗稱寒食，清明的前天叫二寒食，再前天叫大寒食。壯漢們在大寒食這天，就把秋千高高地架起來，并迫不及待地蕩上一個過過癮。由于那時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小麥抽穗澆灌的時候，他們還得去干農(nóng)活。這個空閑正是半大孩子們蕩秋千的好時機，小點的孩子，母親攬著坐在吊板上，彼此輪換著推著后背往前送。稍大一點的孩子，剛一放學(xué)就急急切忙地往秋千架下趕，要爭著蕩個秋千才肯回家。他們學(xué)著大人們的架勢，用力地蕩，憋得小臉通紅，雖然蕩不高，眼角眉宇間卻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與喜悅。那些秋千“標(biāo)子”們，借著昏暗的一彎殘月，踏上吊板，直蕩的兩耳生風(fēng)，貌似一天的勞累會隨著秋千的起起伏伏，逐漸消散在黑夜里。

家鄉(xiāng)的清明節(jié)，比過年還喧嚷，家家戶戶只要是有小孩的，都在清明到臨之前，就在自家的楊樹或柳樹上扎起一個簡樸的秋千，沒有樹的在大門的門框上拴上繩子，當(dāng)秋千哄著孩子們不哭不鬧。生產(chǎn)隊里不管農(nóng)活多么忙，都要放工喧嚷一天。孩子們也得放假三天，他們渴望著每年一度的巧巧飯。說起做巧巧飯，還頗有一些趣味。入夜，大街小巷，男孩子女孩子，穿著紅紅綠綠的新衣服，一幫一幫的到各家各戶去湊米湊面，挎著箢子，拿著茶杯，用茶杯量，有的湊點錢買些韭菜包水餃，有的燜飯。當(dāng)然這些活，在誰家做巧巧飯，誰家的大人就代勞了。孩子們重復(fù)著家鄉(xiāng)溫馨喜悅的習(xí)俗，拿出去年自己地里種的高粱莛桿，用上面最細(xì)那個地方，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再用蘆葦削成針的樣子，把莛桿插成“工”，“農(nóng)”，“兵”，“商”，“師”，“醫(yī)”等的字樣，等香噴噴的米飯盛到碗里，大人們把早已插好的字再插到米飯上，然后把燈吹滅，讓孩子們來摸，每人摸到一碗后，再把煤油燈點上，誰的米飯上是“工”字，誰長大了就當(dāng)工人，誰的米飯上是“農(nóng)”字，誰長大了就當(dāng)農(nóng)人，以此類推。假設(shè)是女孩，誰摸到“兵”字，長大了就會嫁給一個當(dāng)兵的人，摸到一個“商”字，長大了就會嫁給一個做買賣的。其實孩子們對于長大后干什么還是很懵懂的，只管說著笑著吃著，趁著天還沒亮人少，急著裝模作樣地蕩個秋千。我家鄰居守望大哥，今年六十有五了，他說小時候做巧巧飯，家里沒錢，只湊塊玉米面窩窩頭。家鄉(xiāng)麻大湖區(qū)春來早，他們找一個向陽的小河溝頭，這時的小魚兒會找個和暖的地方游蕩嬉戲曬太陽，他們便迅雷之勢，打上泥堰，把溝頭里面的水一盆一盆潑干，把魚蝦端回來，燜半鍋子地道的麻大湖風(fēng)味小吃，一飽口福。那季節(jié)雖然是冷了點，但他們覺得：既做了巧巧飯，又覺得愜意暖心。

清明節(jié)令的麻大湖，綠水盈盈，花香四溢，百鳥遷移，風(fēng)細(xì)柳斜，春意正濃。東方的朝霞映照著一張張笑臉，秋千架下看喧嚷的人已經(jīng)好多。蕩秋千游來蕩去的那種神仙一樣的感覺，引得那些年輕男女們你爭我搶，躍躍欲試。清明節(jié)貌似是女人們的節(jié)日，大姑娘小媳婦都穿著時髦的衣服，盡顯自己窈窕的風(fēng)韻與美好的身姿。記得家鄉(xiāng)有一首民謠：

“清明佳節(jié)三月三，

姐妹二人巧打扮。

南來的官粉擦上臉，

蘇州的胭脂染唇間。

姐姐邁步朝前走，

妹妹邁步跟后頭。

走花園，逛花園，

坐坐歇歇去打秋千。

姐姐上了秋千架，

妹妹上了架秋千。

你一蹬，我一蜷，

就像花朵飄上天?！边@天，她們?nèi)艘粠停呷艘粓F，在一生產(chǎn)隊的秋千上蕩夠了，再手挎著手到二生產(chǎn)隊的秋千上蕩悠，甚至到外村的秋千上蕩悠。她們把自己打扮的光鮮靚麗，宛如走秀般地走在人頭瓚動的大街上，她們年輕，她們活躍，她們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她們難得那樣瀟灑的賣弄自己，她們也單人蕩，也雙人趨，引得青年小伙們鼓掌尖叫，她們盡情地在清明節(jié)這一天忘我的欣喜一次。

記得我小的時候，一個劉姓的鄰居叔叔，矮矮的個子，平日不太愛說話，一說起蕩秋千，他兩眼放光，內(nèi)行話滔滔不絕。他站在秋千旁，不用去爭，就有人說：“咱先叫‘秋千王’劉叔蕩一個，飽飽眼福?！卑珎€子叔叔也不客氣，抓住大繩一用力，兩只腳輕飄飄地站在吊板上。他擺出一種弓形，雙腿用力向前，秋千逐漸啟動，并越起越高，每到將要往下落的時候，他把大繩用力往兩邊一撇，同時雙腳微抬，整個身體就“忽”地往上一起，那個架勢真像《西游記》中的神兵天將那么英武。他身輕如燕，就幾個來回，就蕩平了秋千梁，在場的人們無不感嘆。秋千貌似懂得人們的心思，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抖擻著精神，把喜悅的人們帶到半空，又帶到半空，向人們表示著一種傲視與悠閑自滿的神態(tài)。

太陽一竿子高，每個村由東向西不下十幾個秋千，秋千旁的人越聚越多，大量人意猶未盡。年輕的小伙子們，見爭秋千的多半是女人，不斷地退讓了。他們或許是等到女人們興致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