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堂母語教學的特質(zhì)和表征

程少堂母語教學的特質(zhì)和表征 ——“語文味”中國元素管窺許書明龔麗娟摘要：程少堂母語教學包含豐富的中國元素。本文從四個方面管窺“語文味”中的中國元素，意在探索母語教學工具性、人文性和民族性的特質(zhì)和表征。程少堂長期踐行的富有豐富文化內(nèi)涵與詩意美感的“語文味”，具有鮮明突出的文化主題、輕松把玩的審美趣味、率真含蓄的幽默點染、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其內(nèi)涵包含了豐富的中國元素。關(guān)鍵詞：中國元素母語教學語文味程少堂“中國元素”是指在中華民族融合、演化與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由中國人創(chuàng)造、傳承、反映中國人文精神和民俗心理、具有中國特質(zhì)的文化成果，包括有形的物質(zhì)符號和無形的精神內(nèi)容。本文主要是指孕育著中國文化精神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語文教學，其核心強調(diào)的是語言教學?！盵1]世界上每個國家對自己的母語都是非常重視的，因為民族的語言是民族文化的根基所在。于漪先生說：“母語是父母給的，母語是家給的。家給的語言，是一種有形無形、有聲無息的存在，是歷史流注的民族精神，她寬厚地孕育涵養(yǎng)著每一個子民?！蹦刚Z教育絕不是識多少字，背多少詞，做多少練習，寫幾篇文章，而是在引導學生理解祖國語言文字的同時，受到民族文化的教育，受到民族精神的熏陶，民族情結(jié)的感染。中國人的母語教學，必定是承載著不勝枚舉的中國元素。程少堂長期踐行的富有豐富文化內(nèi)涵與詩意美感的“語文味”，具有鮮明突出的文化主題、輕松把玩的審美趣味、率真含蓄的幽默點染、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其內(nèi)涵包含了豐富的中國元素。一、鮮明突出的文化主題“文化味”是“語文味”中突出的內(nèi)涵?！罢Z文味”注重思想性和文化性，在教學中對學生進行“文化觀照”是“語文味”教學的重要元素，也是其顯著特色。[2]程少堂從2002年開始的一系列大型公開課（《荷花淀》《詠雪》《子衿》等），“都有意識地探索一種文化語文風格，即從文章、文學、文化等三個層面來解讀文本，特別重視在文章、文學的基礎(chǔ)上，對文本進行文化意蘊的解讀，以期教出語文味來”。[3]其中《荷花淀》可以說是最具“文化味”的代表課例。程少堂將《荷花淀》的教學主題確定為“用另一種眼光讀孫犁——從《荷花淀》看中國文化”。在這堂課的導課部分，程老師問學生：“中西方在感情表達方式上有什么不同”，學生回答：“感覺美國人比較豁達，而中國人比較含蓄”[4]，程老師歸因：文化方式的不同，表達感情的方式也就不同。隨即引導學生對中國文化作深入思考、細心揣摩，課堂氣氛熱烈。程老師列舉了中國人和美國人在大街上稱贊陌生女子漂亮時女子的反應、西游記中唐僧病逝后會選誰當接班人去取經(jīng)、某學校學生為什么會不喜歡學文化色彩濃郁的課文三個例子，道出了中國文化的獨特性、中國文化所包含的民族情感的獨特性，只有了解中國文化的獨特之處，才能讀懂并欣賞具有民族特色的小說。課堂教學導課的藝術(shù)，必須遵循兩大原則：一是切題，二是激趣。“切題”即導入的形式、風格和內(nèi)容要與整堂課的內(nèi)容安排協(xié)調(diào)一致；“激趣”即要能夠激起學生對學習內(nèi)容的興趣，緊緊地吸引住學生的注意力，喚起學生濃濃的求知欲望，引導學生積極思維、活潑愉快地學習?！逗苫ǖ怼返膶дn充分地體現(xiàn)了這兩個原則，四個例子緊扣“中國文化”這個主題。這些例子有中西方生活中所遇到的場景，也有對中國名著人物性格的思考，還有對當下語文課堂的審視，例子真實生動，信手拈來卻又巧妙地緊扣“中國文化”這一主題。正如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所言：“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雖未正式彈奏，但已為學習本文創(chuàng)設(shè)了濃濃的情感基調(diào)，有如“春色初展，鮮花含露，叫人鐘情”。進入文本解讀后，程老師著重選取中國文化中的“和諧”文化對學生進行重錘敲打?！昂椭C”文化的內(nèi)涵體現(xiàn)在：人同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天人合一，人同人的關(guān)系——含蓄適中，人同自我之間的關(guān)系——“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進而，程老師對“文化”作了簡單地歸結(jié)：就是“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即怎樣想和怎樣做”[5]。程老師的文本解讀帶有強烈的“生命體驗”，是他極個性化的“個性解讀”。他認為語文教學中的“個性化解讀”必然是有意無意浸潤了個體或族群的生命體驗及文化色彩的解讀。因此，由“個性解讀”又可生發(fā)出“文化浸潤”（或“文化眼光”）這個概念。語文味教學的“文化浸潤”既涉及“小文化”（個人的生命體驗中有價值的部分），也涉及“大文化”（族群或人類整體的生命體驗的沉淀），它重視個體生命體驗的滲透和對人類整體生命體驗的積淀的開掘。所以“語文味”教學被稱為“文化語文”。[6]在本課的結(jié)束部分，程老師布置了一道遷移拓展性作業(yè)：寫一份題為“《老人與海》與西方文化精神”的小論文。整個一堂課，“中國文化”似一條紅線貫穿始終，學生在學習語言文字的同時，感受和了解了中國文化的精神。課后學生經(jīng)過對西方文化精神的探究，明確了中西方文化精神的差異，從而對中國文化的內(nèi)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從教學主題的確定，到教學內(nèi)容的設(shè)計，再到教學流程的安排，程少堂的母語教學充滿了濃郁而激情的“文化味”。二、輕松把玩的審美趣味審美趣味又稱審美情趣，是以個人愛好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的審美傾向性。審美趣味也稱“審美鑒賞力”，即審美主體欣賞、鑒別、評判美丑的特殊能力，它是審美知覺力、感受力、想像力、判斷力、創(chuàng)造力的綜合。程少堂的“語文味”充溢著他豐富的生命體驗和文化色彩，離不開“語言把玩”，而他擅長的“玩語言”和“玩教材”即是一種審美態(tài)度。他認為，語文味主要分為情趣、意趣和理趣三大類。語文味與玩教材——主要研究如何以審美的態(tài)度，從多角度解讀教材；語文味與情感激發(fā)研究——主要研究語文味與情感激發(fā)的關(guān)系，以及如何利用情感激發(fā)的手段教學出語文味。[7]程少堂認為，“把玩”的關(guān)鍵是“體貼”。“體貼”即細心體會，它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重要特點，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中國傳統(tǒng)美學之所以富有人情味，原因之一在于“體貼”。[8]在教詩歌《你是我的同類》時，程老師沒有簡單地就詩歌本身的語言文字進行細致分析，而是在學生反復吟誦詩歌、對詩意有了整體感知后，引導學生進行詩歌“把玩”。師生共同探討變標題、變點睛句、變句子順序，讓學生領(lǐng)略了同一詩歌延伸出的不同風采。從品味詩歌到改創(chuàng)詩歌，不僅提升了學生的賞析能力，還培養(yǎng)了學生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程少堂在接受采訪時說：“高層次的‘玩’實際上是一種審美態(tài)度”，“如果不進入‘玩’的審美境界絕不會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經(jīng)典作品。程少堂正是把“玩”的審美態(tài)度帶進母語教學之中，培養(yǎng)學生“玩”的審美情趣。在教學《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時，程少堂從獨特的文學及文化審美視角引導學生對課文進行細讀把玩，把一篇說明文上出了文學美和文化美。從文學審美角度出發(fā)，程少堂提出：“為什么碑文是從現(xiàn)代走向歷史？”“為什么碑文要分為三個時間段？”“為什么不全部合為一句話？”[9]引導學生品味文章語言的邏輯順序和文字承載的感情層次。他又從文化審美視角出發(fā)提出：“文章為什么要三次提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為什么要選取八件事情作為代表呢？”“漢白玉的特殊意義？”[10]“三”和“八”，程老師獨具匠心聚焦于課文中出現(xiàn)的數(shù)字引發(fā)學生的思考，再通過揣摩中國人對數(shù)字選取的原由及事例講明文中為什么會三次提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和為什么要選取八件事情作為代表的文化內(nèi)因。講解玉文化，程老師從玉本身的名貴到制作玉的艱苦再到玉所象征的道德標準多方面，闡釋了玉作為中國文化代表的內(nèi)涵。在程少堂的母語教學代表課中，有品味課文含蓄情感的審美情趣，有把玩章句的審美情趣，有變換文體的審美情趣，有立足于文化的審美情趣，有細讀課文咀嚼語言的審美情趣，品類豐富，把玩輕松，師生怡然自得。三、率真含蓄的幽默點染程少堂說：“語言把玩”乃至整個語文教學過程中，“幽默點染”是必須重視的。幽默不僅是語文教學過程審美化運轉(zhuǎn)的潤滑劑，而且是“語文味”的一個重要方面——謔趣。[9]在程少堂的課堂上，同學們基本上是五六分鐘一小笑，七八分鐘一大笑。所以幽默風趣是程少堂的教學藝術(sh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自己也說他備課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備幽默”。 “點染”，原指書畫家揮筆作書作畫。畫家揮毫作畫，有時用點，有時渲染，兩法交互運用，構(gòu)出一幅幅意境精美的畫圖。程少堂這里是借用?！坝哪c染”即用幽默來點明，并渲染、烘托，營造出現(xiàn)場的學習氛圍，激發(fā)學生的學習情緒和興趣。程少堂幽默點染的主要技巧是說好“廢話”。教學《詩經(jīng)?子衿》時，程老師“點”明中華民族在談情說愛方面是比較浪漫的，然后，他概括地用《詩經(jīng)》中有很多大膽些愛情的作品進行渲染。緊接著，由古及今，鏡頭瞬間拉回到現(xiàn)場，聯(lián)系那位女同學的現(xiàn)代愛情訣別，伴著靈性生發(fā)出兩組“廢話”，用淺顯通俗的語言，加深了學生對詩中女主人公愛情的理解。程少堂的“點染”采用幽默風趣的語言?！八３Ｊ褂幂p松清新的語氣、自然直白的方式引導學生在博和雜的學習中去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引導學生用最原生態(tài)的真實的語言去延伸自己的思維”[11]。教學《詩經(jīng)·子衿》，講到“子”這個稱呼時，程老師說“在古代，稱‘子’的有孔子、孟子、陶子，不是陶子，是老子。陶子是一個唱歌的。‘子’是對古代男子的美稱”[12]。程老師講到陶子，同學們又哈哈大笑了，顯然把老子說成陶子不是他的口誤而是有意而為之，是利用幽默讓課堂氛圍更加輕松活躍并強化幾位先秦諸子的尊稱。教學《荷花淀》，程老師說課文中的女人們說話都很含蓄，“含蓄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一個特點”，他放投影“世上獅子愛麒麟，阿哥阿妹結(jié)同心。哪個先上黃泉路，望鄉(xiāng)臺上喊三聲”說：“‘阿哥阿妹結(jié)同心’，就是兩人很好啦，‘哪個先上黃泉路，望鄉(xiāng)臺上喊三聲’，這表明?？菔癄€永不變心嘛。我把它改一改。我把這四句改成‘我們兩個下決心，馬上登記去結(jié)婚。結(jié)婚以后不變心，哪個變心不是人’意思一樣，味道呢，味道差些，是不是？含蓄、蘊藉、有味道，這是中華傳統(tǒng)藝術(shù)追求的境界。含蓄也是適中和諧?！盵13]教學過程中學生笑聲不斷，全場沸騰。程老師用幽默風趣的語言改寫中國民歌，通過俗氣直白和深情含蓄的語言對比，讓學生對水生女人這個人物形象有了準確的把握。程少堂的幽默不同于西方人的幽默。以美國人為代表的西方人的幽默奔放隨性且生活化，中國人的幽默含蓄率真且具有表演意味，程少堂的幽默是中國式的，典型的程氏幽默。前來聽課的老師和學生對程少堂的幽默風趣很“著迷”。[14]四、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寫意，本是中國畫技法的一種，指不求工細，著重注意表現(xiàn)神態(tài)和抒發(fā)畫者的意趣。寫意的語言就是淺顯易懂的語言，但卻能勾勒出形象的畫面，表達出深遠的意境和豐富的意趣。程少堂提倡簡簡單單教語文，扎扎實實抓語言，教出情感，教出智慧，教出對語言的敏感，教出對文化的鐘情，反對搞花架子沒有語文味的語文教學。因此在程少堂的母語教學課堂上，其語言藝術(shù)是大膽寫意的，既通俗易懂，又富含深意。教學《人民英雄紀念碑》，程少堂給學生講“英雄”這一概念時，沒有生搬硬套詞典上的定義，而是結(jié)合學生的知識現(xiàn)狀、發(fā)展需要、教師的理解和教學目標的設(shè)置，大膽地用寫意的語言進行形象生動地解讀：“所謂英雄，就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說董存瑞炸碉堡。如果那個炸藥包很重，他舉不起來，那他就成不了英雄”[15]。聽到董存瑞舉不起碉堡時，同學們開始嘩動并笑了，但隨著程少堂老師的解讀和舉例，學生停止了笑聲，認同老師所講并提出關(guān)于做英雄的更深層次的問題。在這里，程少堂通過幽默的形象語言詮釋抽象的概念，幫助學生深刻地理解和思考什么是英雄，該不該做英雄。教學《世說?詠雪》，為了幫助學生理解謝安和謝道韞兩人的性格特點，程老師將中西小說加以比較：《世說新語》寫的是真人真事，但可以當作小說看，這篇課文可以看做是短篇小說性質(zhì)的，中國古代小說跟西方不一樣。西方注重心理描寫，濃彩重墨地寫心理活動，而我國小說如《紅樓夢》很少直接的心理描寫，常常通過人物的語言、行動來暗示心理。比如說賈寶玉挨打了，薜寶釵去看他的時候就說：“要好好讀書”。林黛玉從后門進去眼睛腫得像核桃，說明她哭了。當賈寶玉屁股挨打時，她是很心痛的，最后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你可都改了吧?！焙軓碗s的心理就通過這一句話表現(xiàn)出來了。這就加深了學生對《世說新語》中人物描寫方法的感受，對《世說?詠雪》人物的性格刻畫、人物心理揣摩，起到了化繁為簡的作用。程少堂還長于用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闡明事理。他講中國人的“世說新語”夢，有很多知識分子至今還在追求那種生活方式。至于是什么生活方式呢，程老師列舉了章開元教授同人開會時因?qū)Ψ經(jīng)]有講誠信準時到而先走，進而又用生活化的語言講了同章校長行為相似的《陳太丘與友期》。比對著程老師信手拈來的生活實例及對《陳太丘與友期》故事的鋪敘，學生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魏晉文人的誠信而個性的生活方式嗎？程少堂這種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有不少是用他所謂的“廢話”來體現(xiàn)的，這些有意無意的“廢話”或穿插點染，營造氣氛；或故意幽默，冰釋緊張；或鋪敘渲染，激發(fā)情感；或重沓啰嗦，達到強化?！皬U話”是他教學個性的鮮明標志，也是他母語教學不可或缺的中國元素。鮮明突出的文化主題，輕松把玩的審美趣味，率真含蓄的幽默點染，大膽寫意的形象語言，這些中國元素的外延相互交叉，內(nèi)涵相互融合，凸顯程少堂母語教學的個性化特質(zhì)和表征。注釋：[1]楊幾，漢語，我該如何更愛你？《中國教育報》2012年4月10日。[2][3]許書明，《當代名師智慧課堂教學藝術(shù)》，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211頁。[4]程少堂，《程少堂講語文》，語文出版社，2008年，第114頁。[5]程少堂，《程少堂講語文》，語文出版社，2008年，第122頁。[6]程少堂，《程少堂講語文》，語文出版社，2008年，第192-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