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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兩地書》(魯迅致許廣平)迄搞(一九二六、九至一九二七、一) .、.二八我九月一日夜半上船,二日晨七時開,四日午后一時到廈門,一路無風,船很平穩(wěn),這里的話,我一字都不懂,只得暫到客寓,打電話給林語堂,他便來接,當晚即移入學校居住了。此地背山面海,風景佳絕,白天雖暖一一約八十七八度一一夜卻涼。四面幾無人家,離市面約有十里,要靜養(yǎng)倒好的。普通的東西,亦不易買。聽差懶極,不會做事也不肯做事:郵政也懶極,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都不辦事。因為教員住室尚未造好(據(jù)說一月后可完工,但未必確),所以我暫住在一間很大的三層樓上,上下雖不便,眺望卻佳。學校開課是二十日,還有許多日可閑。九月四日夜四O(明信片背面)從后面(南普陀)所照的廈門大學全景。前面是海,對面是鼓浪嶼。最右邊的是生物學院和國學院,第三層樓上有記號的便是我所住的地方。昨夜發(fā)颶風,拔木發(fā)屋,但我沒有受損害。九月十一日四一……現(xiàn)在住了已經(jīng)近十天,漸漸習慣起來了,不過言語仍舊不懂,買東西仍舊不便。開學在二十日,我有六點鐘功課,就要忙起來,但未開學之前,卻又覺得太閑,有些無聊,倒望從速開學,而且合同的年限早滿。學校的房子尚未造齊,所以我暫住在國學院的陳列所空屋里,是三層樓上,眺望風景,極其合宜,我己寫好一張有這房子照相的明信片,或者將此信一同發(fā)出?!罩拱l(fā)颶風,十分利害,語堂的住宅的房頂也吹破了,門也吹破了,粗如筆管的銅閂也都擠彎,毀東西不少。我住的屋子只破了一扇外層的百葉窗,此外沒有損失。今天學校近旁的海邊漂來不少東西,有桌子,有枕頭,還有死尸,可見別處還翻了船或漂沒了房屋。此地四無人煙,圖書館中書籍不多,常在一處的人,又都是“而笑心不笑”,無話可談,真是無聊之至。海水浴倒是很近便,但我多年沒有浮水了,又想,倘若你在這里,恐怕一定不贊成我這種舉動,所以沒有去洗,以后也不去洗罷,學校有洗浴處的。夜間,電燈一開,飛蟲聚集甚多,幾乎不能做事,此后事情一多,大約非早睡而一早起來做不可。……此地的代辦所太懶,信件往往放在柜臺上,不送來,此后來信,可于廈門大學下加“國學院”三字,使他易于投遞,且看如何。 我前信似乎說過這里的聽差很不好,現(xiàn)在熟識些了,覺得殊不盡然。大約看慣了北京的聽差的唯唯從命的,即容易覺得南方人的倔強,其實是南方的等級觀念,沒有北方之深,所以便是聽差,也常有平等言動,現(xiàn)在我和他們的感情好起來了,覺得并不可惡。但茶水很不便,所以我現(xiàn)在少喝茶了,或者這倒是好的。煙卷似乎也比先前少吸。我的功課,大約每周當有六小時,因為語堂希望我多講,情不可卻。其中兩點是小說史,無須豫備;兩點是專書研究,須豫備;兩點是中國文學史,須編講義??纯催@里舊存的講義,則我隨便講講就很夠了,但我還想認真一點,編成一本較好的文學史?!说乇狈ロ樌南⒁采醵?,極快人意。報上又常有閩粵風云緊張之說,在這里卻看不出,不過聽說鼓浪嶼上已有很多寓客,極少空屋了,這嶼就在學校對面,做舶板一二十分鐘可到。九月十四日午四二本校今天行開學禮,學生在三四百人之間,就算作四百人罷,

分為豫科及本科七系,每系分三級,則每級人數(shù)之寥寥,亦可想而知。此地不但交通不便,招考極嚴,寄宿舍也只容四百人,四面是荒地,無屋可租,即使有人要來,也無處可住,而學校當局還想本校發(fā)達,真是夢想。大約早先就是沒有計畫的,現(xiàn)在也很散漫,我們后來,都被擱在須作陳列室的大洋樓上,至今尚無一定住所。聽說現(xiàn)正趕造著教員的住所,但何時造成,殊不可知。我現(xiàn)在如去上課,須走石階九十六級,來回就是一百九十二級;喝開水也不容易,幸而近來倒J習慣,不大喝茶了。我和兼土及朱山根,是早就收到聘書的,此外還有幾個人,已經(jīng)到此,而忽然不送聘書,玉堂費了許多力,才于前天送來;玉堂在此似乎也不大順手,所以上遂的事,竟無法開口。我的薪水不可謂不多,教科是五或六小時,也可以算很少,但別的所謂“相當職務(wù)”,卻太繁,有本校季刊的作文,有指導研究員的事(將來還有審查),合計起來,就夠做做了。學校當局又急于事功,問履歷,問著作,問計畫,問年底有什么成績發(fā)表,令人看得心煩。其實我只要將《古小說鉤沈》整理一下拿出去,就可以作為研究教授三四年的成績了,其余都可以置之不理,但為了玉堂好意請我,所以我除教文學史外,還擬指導一種編輯書目的事,范圍頗大,兩三年未必能完,但這也只能做到那里算那里了。在國學院里的,朱山根是胡適之的信徒,另外還有兩三個,好像都是朱薦的,和他大同小異,而更淺薄,一到這里,孫伏園

便要算可談?wù)劦牧??!@一星期以來,我對于本地更加習慣了,飯量照舊,這幾天而且更能睡覺,每晚總可以睡九至十小時;但還有點懶,未曾理發(fā),只在前晚用安全剃刀刮了一回髭須而己。我想從此整理為較有條理的生活,大約只要少應(yīng)酬,關(guān)起門來,是做得到的。此地的點心很好;鮮龍眼已吃過了,并不見佳,還是香蕉好。但我不能自己去買東西,因為離市有十里,校旁只有一個小店,東西非常之少,店中人能說幾句‘普通話',但我懂不到一半。這里的人似乎很有點欺生。因為是閩南了,所以稱我們?yōu)楸比?;我被稱為北人,這回是第一次。現(xiàn)在的天氣正像北京的夏末,蟲類多極了,最利害的是螞蟻,有大有小,無處不至,點心是放不過夜的。蚊子倒不多,大概是因為我在三層樓上之故。生瘧疾的很多,所以校醫(yī)給我們吃金雞納。霍亂已經(jīng)減少了。但那街道,卻真是壞,其實是在繞著人家的墻下,檐下走,無所謂路的。九月二十日下午四四我在這里,不便則有之,身體卻好,此地并無人力車,只好坐船或步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練得走扶梯百余級,毫不費力了。眠食也都好,每晚吃金雞納霜一粒,別的藥一概未吃。昨日到市上去,買了一瓶麥精魚肝油,擬日內(nèi)吃它。因為此地得開水頗難,所以不能吃散拿吐瑾。但十天內(nèi)外,我要移住到舊的教員寄宿所去了,那時情形又當與此不同,或者易得開水罷。(教員宿舍有兩所,一所住單身人者日'博學樓’,一所住有夫人者日'兼愛樓’,不知何人所名,頗可笑。)教科也不算忙,我只六小時,開學之結(jié)果,專書研究二小時無人選,只剩了文學史,小說史各二小時了。其中只有文學史須編講義,大約每星期四五千字即可,我想不管舊有的講義,而自己好好的來編一編,功罪在所不計。這學校化錢不可謂不多,而并無基金,也無計劃,辦事散漫之至,我看是辦不好的。九月二十二日下午四六看廈大的國學院,越看越不行了。朱山根是自稱只佩服胡適陳源兩個人的,而田千頃,辛家本,白果三人,似皆他所薦引。白果尤善興風作浪,他曾在女師大做過職員,你該知道的罷,現(xiàn)在是玉堂的襄理,還兼別的事,對于較小的職員,氣焰不可當,嘴里都是油滑話。我因為親聞他密語玉堂,“誰怎樣不好”等等,就看不起他了。前天就很給他碰了一個釘子,他昨天借題包袱,我便又給他碰了一個大釘子,而自己則辭去國學院兼職。我是不與此輩共事的,否則,何必到廈門。我原住的房屋,要陳列物品了,我就須搬。而學校之辦法甚奇,一面催我們,卻并不指出搬到那里,教員寄宿舍已經(jīng)人滿,而附近又無客棧,真是無法可想。后來總算指給我一間了,但器具毫無,向他們要,則白果又故意特別刁難起來(不知何意,此人大概是有喜歡給別人吃點小苦頭的脾氣的),要我開帳簽名具領(lǐng),于是就給碰了一個釘子而又大發(fā)其怒。大發(fā)其怒之后,器具就有了,還格外添了一把躺椅,總務(wù)長親自監(jiān)督搬運。因為玉堂邀請我一場,我本想做點事,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不行的,能否到一年,也很難說。所以我已決計將工作范圍縮小,希圖在短時日中,可以有點小成績,不算來騙別人的錢。此校用錢并不少,也很不搏節(jié),而有許多慳吝舉動,卻令人難耐。即如今天我搬房時,就又有一件。房中原有兩個電燈,我當然只用一個的,而有電機匠來,必要取去其一個玻璃泡,止之不可。其實對于一個教員,薪水已經(jīng)化了這許多了,多點一個電燈或少點一個,又何必如此計較呢。至于我今天所搬的房,卻比先前的靜多了,房子頗大,是在樓上,前回的明信片上,不是有照相么?中間一共有五座,其一是圖書館,我就住在那樓上,間壁是孫伏園和張頤教授(今天才到,原先也是北大教員),那一面是釘書作場,現(xiàn)在還沒有人。我的房有兩個窗門,可以看見山。今天晚上,心就安靜得多了,第一是離開了那些無聊人,也不必一同吃飯,聽些無聊話了,這就很舒服。今天晚飯是在一個小店里買了面包和罐頭牛肉吃的,明天大概仍要叫廚子包做。又自雇了一個當差的,每月連飯錢十二元,懂得兩三句普通話,但恐怕頗有點懶。如果再沒有什么麻煩事,我想開手編《中國文學史略》了。來聽我的講義的學生,一共有二十三人(內(nèi)女生二人),這不但是國文系全部,而且還含有英文,教育系的;這里的動物學系,全班只有一人,天天和教員對坐而聽講。但是我也許還要搬。因為現(xiàn)在是圖書館主任正請假著,由玉堂代理,所以他有權(quán)。一旦本人回來,或者又有變化也難說。在荒地里開學校,無器具,無房屋給教員住,實在可笑。至于搬到那里去,現(xiàn)在是無從揣測的?,F(xiàn)在的住房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到平地只須走扶梯二十四級,比原先要少七十二級。然而'有利必有弊"那‘弊’是看不見海,只能見輪船的煙通。九月二十五日之夜昨天雇了一個人,叫作流水,然而是替工,今天本人來了,叫作春來,也能說幾句普通話,大約可以用罷。今天又買了許多器具,大抵是鋁做的,又買了一只小水缸,所以現(xiàn)在是不但茶水饒足,連吃散拿吐瑾也不為難了。今天忽然有瓦匠來給我刷墻壁了,懶懶地亂了一天。夜間大約也未必能靜心編講義,玩一整天再說罷。九月二十六日晚七點鐘四八我所辭的兼職(研究教授),終于辭不掉,昨晚又將聘書送來了,據(jù)說林玉堂因此一晚睡不著。使玉堂睡不著,我想,這是對他不起的,所以只得收下,將辭意取消。玉堂對于國學院,不可謂不熱心,但由我看來,希望不多,第一是沒有人才,第二是校長有些掣肘(我覺得這樣)。但我仍然做我該做的事,從昨天起,已開手編中國文學史講義,今天編好了第一章。眠食都好,飯兩淺碗,睡覺是可以有八或九小時。從前天起,開始吃散拿吐瑾,只是白糖無法辦理,這里的螞蟻可怕極了,有一種小而紅的,無處不到。我現(xiàn)在將糖放在碗里,將碗放在貯水的盤中,然而倘若偶然忘記,則頃刻之間,滿碗都是小螞蟻。點心也這樣。這里的點心很好,而我近來卻怕敢買了,買來之后,吃過幾個,其余的竟無法安放,我住在四層樓上的時候,常將一包點心和螞蟻一同拋到草地里去。風也很利害,幾乎天天發(fā),較大的時候,令人疑心窗玻璃就要吹破;若在屋外,則走路倘不小心,也可以被吹倒的?,F(xiàn)在就呼呼地吹著。我初到時,夜夜聽到波聲,現(xiàn)在不聽見了,因為習慣了,再過幾時,風聲也會習慣的罷?,F(xiàn)在的天氣,同我初來時差不多,須穿夏衣,用涼席,在太陽下行走,即遍身是汗。聽說這樣的天氣,要繼續(xù)到十月(陽歷?)底。九月二十八日夜我之愿合同早滿者,就是愿意年月過得快,快到民國十七年,可惜來此未及一月,卻如過了一年了。其實此地對于我的身體,仿佛倒好,能吃能睡,便是證據(jù),也許肥胖一點了罷。不過總有些無聊,有些不高興,好像不能安居樂業(yè)似的,但我也以轉(zhuǎn)瞬便是半年,一年,聊自排遣,或者開手編講義,來排遣排遣,所以眠食是好的。我在這里的情形,就是如此,還可以無需幫助,你還是給學校辦點事的好?!犝f這里喜歡用‘外江佬',理由是因為倘有不合,外江佬卷鋪蓋就走了,從此完事,本地人卻永久在近旁,容易結(jié)怨云。這也是一種特別的哲學。……此地所請的教授,我和兼土之外,還有朱山根。這人是陳源之流,我是早知道的,現(xiàn)在一調(diào)查,則他所安排的羽翼,竟有七人之多,先前所謂不問外事,專一看書的輿論,乃是全都為其所騙。他已在開始排斥我,說我是'名土派',可笑。好在我并不想在此掙帝王萬世之業(yè),不去管他了。我到郵政代辦處的路,大約有八十步,再加八十步,才到便所,所以我一天總要走過三四回,因為我須去小解,而它就在中途,只要伸首一窺,毫不費事。天一黑,就不到那里去了,就在樓下的草地上了事。此地的生活法,就是如此散漫,真是聞所未聞。我因為多住了幾天,漸漸習慣,而且罵來了一些用具,又自買了一些用具,又自雇了一個用人,好得多了,近幾天有幾個初到的教員,被迎進一間冷房里,口干則無水,要小便則須旅行,還在'茫茫若喪家之狗‘哩。聽講的學生倒多起來了,大概有許多是別科的。女生共五人。我決定目不邪視,而且將來永遠如此,直到離開了廈門。嘴也不大亂吃,只吃了幾回香蕉,自然比北京的好,但價亦不廉,此地有一所小店,我去買時,倘五個,那里的一位老婆子就要‘吉格渾'(一角錢),倘是十個,便要‘能格渾'了。究竟是確要這許多呢,還是欺我是外江佬之故,我至今還不得而知。好在我的錢原是從廈門騙來的,拿出‘吉格渾''能格渾'去給廈門人,也不打緊。我的功課現(xiàn)在有五小時了,只有兩小時須編講義,然而頗費事,因為文學史的范圍太大了。我到此之后,從上海又買了一百元書。 九月三十日之夜五十從信上推測起你的住室來,似乎比我的闊些,我用具寥寥,只有六件,皆從奮斗的來者也。但自從買了火酒燈之后,我也忙了一點,因為凡有飲用之水,我必煮沸一回才用,因為忙,無聊也仿佛減少了,醬油已買,也常吃罐頭牛肉何嘗省錢!!!火腿我卻不想吃,在北京時吃怕了?!以诖顺3韵憬?,柚子,都很好;至于楊桃,卻沒有見過,又不知道是甚么名字,所以也無從買起。鼓浪嶼也許有罷,但我還未去過,地方大約也不過像別處的租界,我也無甚趣味,終于懶下來了。此地雨倒不多,只有風,現(xiàn)在還熱,可是荷葉卻干了。一切花,我大抵不認識;羊是黑的。防止螞蟻,我現(xiàn)也用四面圍水之法,總算白糖已經(jīng)安全,而在桌上,則晝夜總有十余匹爬著,拂去又來,沒有法子。我現(xiàn)在專取閉關(guān)主義,一切教職員,少與往來,也少說話。此地之學生似尚佳,清早便運動,晚亦常有;閱報室中也常有人。對我之感情似亦好,多說文科今年有生氣了,我自省自己之懶惰,殊為內(nèi)愧。小說史有成書,所以我對于編文學史講義,不愿草率,現(xiàn)已有兩章付印了,可惜本校藏書不多,編起來很不便。……此地總無法想,玉堂也不能指揮如意,許多人的聘書,校長壓了多日才發(fā)下來。校長是尊孔的,對于我和兼土,倒還沒有什么,但因為化了這許多錢,汲汲要有成效,如以好草喂牛,要擠些牛乳一般。玉堂蓋亦窺知此隱,故不日要開展覽會,除學校自買之泥人(古冢中土偶也)而外,還要將我的石刻拓片掛出。其實這些鼓動,此地人那里會要看,無非胡里胡涂,忙碌一番而已。十月四日夜五三這里的學校當局,雖出重資聘請教員,而未免視教員如變把戲者,要他空拳赤手,顯出本領(lǐng)來。即如這回開展覽會,我就吃苦不少。當開會之前,兼士要我的碑碣拓片去陳列,我答應(yīng)了,但我只有一張小書桌和小方桌,不夠用,只得攤在地上,伏著,一一選出。及至拿到會場去時,則除孫伏園自告奮勇,同去陳列室之外,沒有第二人幫忙,尋校役也尋不到,于是只得二人陳列,高處則須桌上放一椅子,由我站上去。弄至中途,白果又硬將孫伏園叫去了,因為他是‘襄理'(玉堂的),有叫孫伏園去之權(quán)力。兼士看不過去,便自來幫我,他已喝了一點酒,這回跳上跳下,晚上就大吐了一通。襄理的位置,正如明朝的太監(jiān),可以倚靠權(quán)勢,胡作非為,而受害的不是他,是學校。昨天因為白果對書記們下條子(上諭式的),下午同盟罷工了,后事不知如何。玉堂信用此人,可謂胡涂。我前回辭國學院研究教授而又中止者,因怕兼土與玉堂覺得為難也,現(xiàn)在看來,總非堅決辭去不可,人亦何苦因為別人計,而自輕自踐至此哉!此地的生活也實在無聊,外省的教員,幾乎無一人作長久之計,兼土之去,固無足怪。但我比兼土隨便一些,又因為見玉堂的兄弟及太太,都很為我們的生活操心;學生對我尤好,只恐怕在此住不習慣,有幾個本地人,甚至于星期六不回家,豫備星期日我若往市上去玩,他們好同去作翻譯。所以只要沒有什么大不下去的事,我總想在此至少講一年,否則,我也許早跑到廣州或上海去了。(但還有幾個很歡迎我的人,是要我首先開口攻擊此地的社會等等,他們好跟著來開槍。)今天是雙十節(jié),卻使我歡喜非常,本校先行升旗禮,三呼萬歲,于是有演說,運動,放鞭爆。北京的人,仿佛厭惡雙十節(jié)似的,沉沉如死,此地這才像雙十節(jié)。我因為聽北京過年的鞭爆聽厭了,對鞭爆有了惡感,這回才覺得卻也好聽。中午同學生上飯廳,吃了一碗不大可口的面(大半碗是豆芽菜);晚上是懇親會,有音樂和電影,電影因為電力不足,不甚了然,但在此已視同寶貝了。教員太太將最新的衣服都穿上了,大約在這里,一年中另外也沒有什么別的聚會了罷。我來此已一月余,只做了兩篇講義,兩篇稿子給《莽原》;但能睡,身體似乎好些。十月十日五四我的能睡,是出于自然的,此地雖然不乏瑣事,但究竟沒有北京的忙,即如校對等事,在這里就沒有。酒是自己不想喝,我在北京,太高興和太憤懣時就喝酒,這里雖然仍不免有刺戟,然而不至于'太',所以可以無須喝了,況且我本來沒有癮。少吸煙卷,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約因為編講義,只要調(diào)查,無須思索之故罷。但近幾天可又多吸了一點,因為我連做了四篇《舊事重提》。這東西還有兩篇便完,擬下月再做,從明天起,又要編講義了。廣東多雨,天氣和廈門竟這么不同么?這里不下雨,不過天天有風,而風中很少灰塵,所以并不討厭。我自從買了火酒燈以后,開水不生問題了,但飯菜總不見佳。從后天起,要換廚子了,然而大概總還是差不多的罷。十月十二夜……至于我在這里的情形,我信中都已陸續(xù)說出,其實也等于賣身。除為了薪水之外,再沒有別的什么,但我現(xiàn)在或者還可以暫時敷衍,再看情形。……我在這里不大高興的原因,首先是在周圍多是語言無味的人物,令我覺得無聊。他們倘肯讓我獨自躲在房里看書,倒也罷了,偏又常常尋上門來,給我小刺戟。但也很有一班人當作寶貝看,和在北京的天天提心吊膽,要防危險的時候一比,平安得多,只要自己的心靜一靜,也未嘗不可以暫時安住。但因為無人可談,所以將牢騷都在信里對你發(fā)了。你不要以為我在這里苦得很,其實也不然的,身體大概比在北京還要好一點。十月十五日夜五六我的情形,并未因為怕你神經(jīng)過敏而隱瞞,大約一受刺激,便心煩,事情過后,即平安些。可是本校情形實在太不見佳,朱山根之流已在國學院大占勢力,口口(口口)⑴又要到這里來做法律系主任了,從此《現(xiàn)代評論》色彩,將彌漫廈大。在北京是國文系對抗著的,而這里的國學院卻弄了一大批胡適之陳源之流,我覺得毫無希望。你想:兼土至于如此模胡,他請了一個朱山根,山根就薦三人,田難干,辛家本,田千頃,他收了;田千頃又薦兩人,盧梅,黃梅,他又收了。這樣,我們個體,自然被排斥。所以我現(xiàn)在很想至多在本學期之末;離開廈大。他們實在有永久在此之意,情形比北大還壞。另外又有一班教員,在作兩種運動:一,是要求永久聘書,沒有年限的;一,是要求十年二十年后,由學校付給養(yǎng)老金終身。他們似乎要想在這里建立他們理想中的天國,用橡皮做成的。諺云‘養(yǎng)兒防老’,不料廈大也可以‘防老我在這里又有一事不自由,學生個個認得我了,記者之類亦有來訪,或者希望我提倡白話,和舊社會鬧一通;或者希望我編周刊,鼓吹本地新文藝;而玉堂他們又要我在《國學季刊》上做些‘之乎者也‘,還有到學生周會去演說,我真沒有這三頭六臂。今天在本地報上載著一篇訪我的記事,對于我的態(tài)度,以為‘沒有一點架子,也沒有一點派頭,也沒有一點客氣,衣服也隨便,鋪蓋也隨便,說話也不裝腔作勢……'覺得很出意料之外。這里的教員是外國博士很多,他們看慣了那儼然的模樣的?!币稽c泥人和一點拓片便開展覽會,你以為可笑么?還有可笑的呢。田千頃并將他所照的照片陳列起來,幾張古壁畫的照片,還可以說是與‘考古'相關(guān),然而還有什么‘牡丹花','夜的北京','北京的掛風‘,‘葦子’……。倘使我是主任,就非令撤去不可,但這里卻沒有一個人覺得可笑,可見在此也惟有田千頃們相宜。又國學院從商科借了一套歷代古錢來,我一看,大半是假的,主張不陳列,沒有通過。我說,那么,應(yīng)該寫作‘古錢標本后來也不實行,聽說是恐怕商科生氣。后來的結(jié)果如何呢?結(jié)果是看這假古錢的人們最多。這里的校長是尊孔的,上星期日他們請我到周會演說,我仍說我的'少讀中國書’主義,并且說學生應(yīng)該做‘好事之徒他忽而大以為然,說陳嘉庚也正是‘好事之徒’,所以肯興學,而不悟和他的尊孔沖突。這里就是如此胡里胡涂。十月十六日之夜五八……我以為中山大學既然需我們商議,應(yīng)該幫點忙,而且廈大也太過于閉關(guān)自守,此后還應(yīng)該與他大學往還。玉堂正病著,醫(yī)生說三四天可好,我便去將此意說明,他亦深以為然,約定我先去,倘尚非他去不可,我便打電話叫他,這時他病已好,可以坐船了。不料昨天又有了變化,他不但自己不說去,而且對于我的自去也翻了成議,說最好是想校長請假。教員請假,向來是歸主任管理的,現(xiàn)在他這樣說,明明是拿難題給我做。我想了一想,就中止了。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大概因為和南洋相距太近之故罷此地實在太斤斤于銀錢,'某人多少錢一月’等等的話,談話中常聽見;我們在此,當局者也日日希望我們從速做許多工作,發(fā)表許多成績,像養(yǎng)牛之每日擠牛乳一般。某人每日薪水幾元,大約是大家都念念不忘的。我一走,至少需兩星期,有些人一定將以為我白白騙去了他們半月薪水,玉堂之不愿我曠課,或者就因為顧慮著這一節(jié)。我已收了三個月薪水,而上課才一月,自然不應(yīng)該又請假,但倘計劃遠大,就不必拘拘于此,因為將來可以盡力之日正長。然而他們是眼光不遠的,我也不作久遠之想,所以我便不走,擬于本年中為他們作一篇季刊上的文章,到學術(shù)講演會去講演一次,又將我所輯的《古小說鉤沈》獻出,則學校可以覺得錢不白化,而我也可以來去自由了。至于研究教授,那自然不再去辭,因為即使辭掉,他們也仍要想法使你做別的工作,使收成與國文系教授之薪水相當?shù)?,還是任它拖著的好。'現(xiàn)代評論'派的勢力,在這里我看要膨脹起來,當局者的性質(zhì),也與此輩相合。理科也很忌文科?,正與北大一樣。閩南與閩北人之感情頗不洽,有幾個學生極希望我走,但并非對我有惡意,乃是要學校倒楣。十月二十日下午這里近三天涼起來了,可穿夾衫,據(jù)說到冬天,比現(xiàn)在冷得不多,但草卻已有黃了的。學生方面,對我仍然很好;他們想出一種文藝刊物,已為之看稿,大抵尚幼稚,然而初學的人,也只能如此,或者下月要印出來。至于工作,我不至于拼命,我實在比先前懈得多了,時常閑著玩,不做事。十月二十日燈下六十我今天上午剛發(fā)一信,內(nèi)中說到廈門佛化青年會歡迎太虛的笑話,不料下午便接到請柬,是南普陀寺和閩南佛學院公宴太虛,并邀我作陪,自然也還有別的人。我決計不去,而本校的職員硬要我去,說否則他們將以為本??床黄鹚麄儭€人的行動,會涉及全校,真是窘極了,我只得去。散后,一個教員和我談起,知道有幾個這回同來的人物之排斥我,漸漸顯著了,因為從他們的語氣里,他已經(jīng)聽得出來,而且他們似乎還同他去聯(lián)絡(luò)。他于是嘆息說:'玉堂敵人破多,但對于國學院不敢下手者,只因為兼士和你兩人在此也。兼士去而你在,尚可支持,倘你亦走,敵人即無所顧忌,玉堂的國學院就要開始動搖了。玉堂一失敗,他們也站不住了。而他們一面排斥你,一面又個個接家眷,準備作長久之計,真是胡涂‘云云。我看這是確的,這學校,就如一部《三國志演義》,你槍我劍,好看煞人。北京的學界在都市中擠軋,這里是在小島上擠軋,地點雖異,擠軋則同。但國學院內(nèi)部的排擠現(xiàn)象,外敵卻還未知道(他們誤以為那些人們倒是兼士和我的小卒,我們是給他們來打地盤的),將來一知道,就要樂不可支。我于這里毫無留戀,吃苦的還是玉堂,但我和玉堂的交情,還不到可以向他說明這些事情的程度,即使說了,他是否相信,也難說的。我所以只好一聲不響,自做我的事,他們想攻倒我,一時也很難,我在這里到年底或明年,看我自己的高興。至于玉堂,我大概是愛莫能助的了。十月二十一日燈下……至于我的別處的位置,可從緩議,因為我在此雖無久留之心,但目前也還沒有決去之必要,所以倒非常從容。既無'患得患失’的念頭,心情也自然安泰,決非欲‘騙人安心,所以這樣說’的:切祈明鑒為幸。理科諸公之攻擊國學院,這幾天也已經(jīng)開始了,因國學院房屋未造,借用生物學院屋,所以他們的第一著是討還房子。此事與我輩毫不相關(guān),就含笑而旁觀之,看一大堆泥人兒搬在露天之下,風吹雨打,倒也有趣。此校大約頗與南開相像,而有些教授,則惟校長之喜怒是伺,妒別科之出風頭,中傷挑眼,無所不至,妾婦之道也。我以北京為污濁,乃至廈門,現(xiàn)在向來,可謂妄想,大溝不干凈,小溝就干凈么?此勝于彼者,惟不欠薪水而已。然而‘校主'一怒,亦立刻可以關(guān)門也。我所住的這么一所大洋樓上,到夜,就只住著三個人:一張頤教授,一伏園,一即我。張因不便,住到他朋友那里去了,伏園又已走,所以現(xiàn)在就只有我一人。但我卻可以靜觀默想,所以精神上倒并不感到寂寞。年假之期又已近來,于是就比先前沉靜了。我自己計算,到此剛五十天,而恰如過了半年。但這不只我,兼土們也這樣說,則生活之單調(diào)可知。我新近想到了一句話,可以形容這學校的,是'硬將一排洋房,擺在荒島的海邊上然而雖是這樣的地方,人物卻各式俱有,正如一滴水,用顯微鏡看,也是一個大世界。其中有一班'妾婦’們,上面已經(jīng)說過了。還有希望得愛,以九元一盒的糖果恭送女教員的老外國教授;有和著名的美人結(jié)婚,三月復離的青年教授;有以異性為玩藝兒,每年一定和一個人往來,先引之而終

拒之的密斯先生;有打聽糖果所在,群往吃之的無恥之徒……O世事大概差不多,地的繁華和荒僻,人的多少,都沒有多大關(guān)系。十月二十三日燈下、.*八一這里可穿夾衣,晚上或者可加棉坎肩,但近幾天又無需了。今天下雨,也并不涼。我自從雇了一個工人之后,比較的便當?shù)枚?。至于工作,其實也并不多,閑工夫盡有,但我總不做什么事,拿本無聊的書玩玩的時候多,倘連編三四點鐘講義,便覺影響于睡眠,不容易睡著,所以我講義也編得很慢,而且遇有來催我做文章的,大抵置之不理,做事沒有上半年那么急進了,這似乎是退步,但從別一面看,倒是進步也難說。樓下的后面有一片花圃,用有刺的鐵絲攔著,我因為要看它有怎樣的攔阻力,前幾天跳了一回試試。跳出了,但那刺果然有效,給了我兩個小傷,一股上,一膝旁,可是并不深,至多不過一分。這是下午的事,晚上就全愈了,一點沒有什么??峙逻@事會招到誥誡,但這是因為知道沒有什么危險,所以試試的,倘覺可慮,就很謹慎。例如,這里頗多小蛇,常見被打死著,顆部多不膨大,大抵是沒有什么毒的,但到天暗,我便不到草地上走,連夜間小解也不下樓去了,就用磁的唾壺裝著,看夜半無人時,即從窗口潑下去。這雖然近于無賴,但學校的設(shè)備如此不完全,

我也只得如此。十月二十八日六四……現(xiàn)在去留,專在我自己,外界的鬼祟,一時還攻我不倒。我很想嘗嘗楊桃,其所以熬者者,為己,只有一個經(jīng)濟問題,為人,就只怕我一走,玉堂立刻要被攻擊,因此有些彷徨?!露湃铡⒁?、一八/、……如果中大定要我去,我到后于學校有益,那我就于開學之前到那邊去。此處別的都不成問題,只在對不對得起玉堂。但玉堂也太胡涂一一不知道還是老實一一至今還迷信著他的‘襄理',這是一定要糟的,無藥可救。山根先生仍舊專門薦人,圖書館有一缺,又在計畫薦人了,是胡適之的書記,但這回好像不大順手似的。至于學校方面,則這幾天正在大敷衍馬寅初。昨天浙江學生歡迎他,硬要拖我一同照相,我竭力拒絕,他們頗以為怪。嗚呼,我非不知銀行之可以發(fā)財也,其如'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明天是校長賜宴,陪客又有我,他們處心積慮,一定要我去和銀行家扳談,苦哉苦哉!但我在知單上只寫了一個‘知'字,不去可知矣。十一月一日午后此地這幾天很冷,可穿夾袍,晚上還可以加棉背心。我是好的,胃口照常,但菜還是不能吃,這在這里是無法可想的。講義已經(jīng)一共做了五篇,從明天起,想做季刊的文章了。十一月一日燈下六八明天是季刊文章交稿的日期,所以我昨夜寫信一張后,即開手做文章,別的東西不想動手研究了,便將先前弄過的東西東抄西撮,到半夜,并今天一上午,做好了,有四千字,并不吃力,從此就又玩幾天。十一月四日燈下六九從昨天起,吃飯又發(fā)生了問題,須上小館子或買面包來,這種問題都得自己時時操心,所以也不大靜得下。我本可以于年底將此地決然舍去,我所遲疑的是怕廣州比這里還煩勞,認識我的人們也多,不幾天就忙得如在北京一樣。十一月七日燈下昨夜玉堂來打聽廣東的情形,我們因勸其將此處放棄,明春同赴廣州。他想了一會,說,我來時提出條件,學校一一允許,怎能忽然不干呢?他大約決不離開這里的了。但我看現(xiàn)在的一批人物,國學院是一定沒有希望的,至多,只能混下去而已。十一月八日午后七三昨天今天此地都下雨,天氣稍涼。我仍然好的,也不怎么忙。十一月十五日七五……呆在這里,卻也太沒有生氣,只見和尚自作水陸道場,男男女女上廟拜佛,真令人看得索然氣盡。我近來只做了幾篇付印的書的序跋,雖多牢騷,卻有不少真話;還想做一篇記事,將五年來我和種種文學團體的關(guān)涉,講一個大略,但究竟做否,現(xiàn)在還未決定。至于真正的用功,卻難,這里無須用功,也不是用功的地方,國學院也無非裝門面,不要實際。對于教員的成績,常要查問,上星期我氣起來,就對校長說,我原已輯好了古小說十本,只須略加整理,學校既如此著急,月內(nèi)便去付印就是了。于是他們就從此沒有后文。你沒有稿子,他們就天天催,一有,卻并不真準備付印的。我雖然早已決定不在此校,但時期是本學期末抑明年夏天,卻沒有定,現(xiàn)在是至遲至本學期末非走不可了。昨天出了一件可笑可嘆的事。下午有校園懇親會,我是向來不到那種會去的,而一個同事硬拉我去,我不得已,去了。不料會中竟有人演說,先感謝校長給我們吃點心,次說教員吃得多么好,住得多么舒服,薪水又這么多,應(yīng)該大發(fā)良心,拼命做事,而校長如此體貼我們,真如父母一樣……我真要立刻跳起來,但已有別一個教員上前駁斥他了,鬧得不歡而散。還有希奇的事情,是教員里面,竟有對于駁斥他的教員,不以為然的。他說,在西洋,父子和朋友不大一樣,所以倘說誰和誰如父子,也就是誰和誰如朋友的意思。這人是西洋留學生,你看他到西洋一番,竟學得了這樣的大識見。昨天的懇親會是第三次,我卻初次到,見是男女分房的,不但分坐。我才知道在金錢下的人們是這樣的,我決計要走了,但我不想以這一件事為口實,且仍于學期之類作一結(jié)束的。至于到那里去,一時也難定,總之無論如何,年假中我必到廣州走一遭,即使無瞰飯?zhí)帲瑥B門也決不住下去的了。又我近來忽然對于做教員發(fā)生厭惡,于學生也不愿意親近起來,接見這里的學生時,自己覺得很不熱心,不誠懇。我還要忠告玉堂一回,勸他離開這里,到武昌或廣州做事去,但看來大半時無效的,這里時他的故鄉(xiāng),他不肯輕易決絕,同來的鬼祟又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定要弄到大失敗才罷,我的計畫,也不過聊盡同事一場的交情而已。十月十八日七九……看來廣州有事做,所以你這么忙,這里是死氣沉沉,也不能改革,學生也太沉靜了,數(shù)年前鬧過一次,激烈的都走出,在上海另立大夏大學了。我決計至遲于本學期末(陽歷正月底)離開這里,到中山大學去。中大的薪水是二百八十元,可以不搭庫券。朱駱先還對伏園說,也可以另覓兼差,照我現(xiàn)在的收入之數(shù),但我并不計較這一層,實收百余元,大概已經(jīng)夠用了,只要不在不死不活的空氣里就好了。我想我還不至于完在這樣的空氣里,到中大后,也許不難擇一并不空耗精力而較有益于學校或社會的事。至于廈大,其實是不必請我的,因為我雖頹唐,而他們比我還頹唐得利害。十一月二十日八一近日因為校長要減少國學院豫算,玉堂頗為憤慨,要辭去主任,我因勸其離開此地,他極以為然。今天和校長開談話會,我即提出強硬之抗議,以去留為孤注,不料校長竟取消前議了,別人自然大滿足,玉堂亦軟化,反一轉(zhuǎn)而留我,謂至少維持一年,因為教員中途難請云云。又,我將赴中大消息,此地報上亦經(jīng)揭載,大約是從廣州報上抄來的,學生因亦有勸我教滿他們一年者。這樣看來,我年底大概未必能走了,雖然校長的維持豫算之說,十之九不久又會取消,問題正多得很。我自然要從速離開此地,但什么時候,殊不可知。我想H-M-不如不管我怎樣,而到自己覺得相宜的地方去,否則,也許因此去做就很牽就,非意所愿的事務(wù),比現(xiàn)在的事情還無聊。至于我,再在這里熬半年,也還做得到的,以后如何,那自然此時還無從說起?!拘W生中,民黨不過三十左右,其中不少是新加入者,昨夜開會,我覺得他們都沒有歷練,不深沉,連設(shè)法取得學生會以供我用的事情都不知道,真是奈何奈何。開一回會,空嚷一通,徒令當局者因此注意,那夜反民黨的職員就在門外竊聽。我想H?M?正要為社會做事,為了我的牢騷而不安,實在不好,想到這里,忽然靜下來了,沒有殺那么牢騷了。其實我在這里的不方便,仔細想起來,大半時由于言語不通,例如前天廚房不包飯了,我竟無法查問時廚房自己不愿做了呢,還是聽差和他沖突,叫我不要他做了。不包則不包亦可。乃同伏園去到一個福州館,要他包飯,而館中只有面,問以飯,日無有,廢然而返。今天我托一個福州學生去打聽,才知道無飯者,乃適值那時無飯,并非永遠無飯也,為之大笑。大約明天起,當在這一個福州館包飯了。十一月二十五日八三……星期六這一天,我同玉堂往集美學校講演,以小汽船來往,還耗去了一整天;夜間會客,又耗去了許多工夫,客去正想寫信,間壁的禮堂里走了電,校役吵嚷,校警吹哨,鬧得“石破天驚”,究竟是物理學教授有本領(lǐng),走進去關(guān)住了總電門,才得無事,只燒焦了幾塊木頭。我雖住在并排的樓上,但因為墻是石造的,知道不會延燒,所以并不搬動,也沒有損失,不過因了點燈俱熄、,洋燭的光搖搖而昏暗,于是也不能寫信了?!傊蚁惹暗霓k法已是不妥,在廈大就行不通,我也決計不再敷衍了,第一步我一定于年底離開這里,就中大教授職。但我極希望H?M?也在同地,至少可以時常談?wù)劊膭钗以僮鲂┯幸嬗谌说墓ぷ?。昨天我向玉堂提出以本學期為止,即須他去的正式要求,并勸他同走。對于我走這一層,略有商量的話,終于他無話可說了。他自己呢,他看未必走,再碰幾個釘子,則明年夏天可以離開。此地無甚可為。近來組織了一種期刊,而作者不過寥寥數(shù)人,或則受創(chuàng)造社影響,過于頹唐,或則像狂飆社嘴臉,大言無實;又在日報上添了一種文藝周刊,恐怕也不見得有什么好結(jié)果,大學生都很沉靜,本地人文章,則“之乎者也”居多,他們一面請馬寅初寫字,一面要我做序,真實一視同仁,不加分別。有幾個學生因為我和兼土在此而來的,我們一走,大約也要轉(zhuǎn)學到中大去。離開此地之后,我必須改變我的農(nóng)奴生活;為社會方面,則我想除教書外,仍然繼續(xù)作文藝運動,或其他更好的工作,俟那時再定。我覺得現(xiàn)在H?M?比我有決斷多了,我自到此地以后,仿佛全感空虛,不再有什么意見,而且有時確也有莫名其妙的悲哀。曾經(jīng)作了一篇我的雜文集的跋,就寫著那時的心情,十二月末的《語絲》上可以發(fā)表,你一看就知道。自己也明知道這是應(yīng)該改變的,但現(xiàn)在無法,明年從新來看罷。十一月二十八八五至于我呢,仍然決計于本學期離開這里而往廣州中大,教半年書看看再說。一則換換空氣,二則看看風景,三則……。教不下去時,明年夏天又走,如果住得便,多教幾時也可以。不過“指導員”一節(jié),無人先為打聽了。計算起來,我在此至多也只有兩個月了,其間編編講義,燒燒開水,也容易混過去。廚子的菜又變?yōu)椴荒艹粤?,現(xiàn)在是單買飯,伏園自己做一點湯,那時只好仍包菜,但好在其時離放學已只四十多天了。以上是午后四點鐘寫的,因瑣事放下,接著是吃飯,陪客,現(xiàn)在已是夜九點鐘了。在金錢下呼吸,實在太苦,苦還罷了,受氣卻難耐。十二月二日八六前回的信,我半夜投在郵筒中;這里郵筒有兩個,一個在所內(nèi),五點后就進不去了,夜間便只能投入所外的一個。而近日郵政代辦所里的伙計是新?lián)Q的,滿臉呆氣,我覺得他連所外的一個郵筒也未必記得開,我的信不知送往總局否,所以再寫幾句,俟明天上午投到所內(nèi)的一個郵筒里去。我昨夜的信里是說:伏園也得惺農(nóng)信,說國民政府要搬了,叫他直接上武昌去,所以他不再往廣州。至于我則無論如何,仍于學期之末離開廈門而往中大,因為我倒并不一定要跟隨政府,熟人較少,或者反而可以清閑些?!轿疫@里來空談的人太多,即此一端也就不宜久居于此。 十二月三日八九計算從今天到一月底,只有五十天,我到這里,已經(jīng)三個月又一星期了?,F(xiàn)在倒沒有什么事。我每天能睡八九小時,然而仍然懶。有人說我胖一點了,不知確否?恐怕也未必。對于學生,我已經(jīng)說明了學期末要離開,有幾個因我在此而來的,大約也要走。至于有一部分,那簡直無藥可醫(yī),他們整天的讀《古文觀止》。十二月H^一日九三今天早上寄了一封信。現(xiàn)在是雖在星期日,郵政代辦所也開半天了。我今天起得早,因為平民學校的成立大會要我演說,我去說了五分鐘,又恭聽校長輩之胡說至十一時。有一曾經(jīng)留學西洋之教授日:這學校之有益于平民也,例如底下人認識了字,送信也不再會出錯,主人就喜歡他,要用他,有飯吃,……。我感佩之極,溜出會場,再倒代辦所去一看,果然已有三封信在,兩封是七日發(fā)的,一封是八日發(fā)的。近來對于廈大,什么都不過問了,但他們還要常來找我演說,一演說,則與當局者的一件一定相反,真是無聊。玉堂現(xiàn)在亦深知其不可為,有相當機會,什九是可以走的。我離開廈門后,有幾個學生要隨我轉(zhuǎn)學,還有一個助教也想同我走,他說我對于金石的知識于他有幫助。我在這里,常有客來談空天,弄得自己的事無暇做,這樣下去,是不行的?!F(xiàn)在我們的飯是可笑極了,外面仍無好的包飯?zhí)?,所以還是從本校廚房買飯,每人每月三元半,伏園做菜,輔以罐頭。而廚房屢次宣言:不買菜,他要連飯也不賣了。那么我們?yōu)橘I飯計,必須月出十元,一并買他毫不能吃的之菜。現(xiàn)在還敷衍著。伏園走后,我想索性一并買菜,以省麻煩,好在日子也已經(jīng)有限了。工人則欠我二十元,其中二元,是他兄弟急病時借去的,我以為他窮,說這二元不要他還了,算是欠我十八元,他即于次日又借去二元,仍湊足二十元之數(shù)。廈門之對于“外江佬”,好像也頗要愚弄似的。“能吃能睡”,是的確的,現(xiàn)在還如此,每天可睡至八九小時。然而人還是懶,這大約是氣候之故。我想廈門的氣候水土,似乎于居民都不宜,我所見的本地人,胖子很少,十之九都黃瘦,女性也很少有豐滿活潑的;加以街道污穢,空地上都是墳,所以人壽保險的價格,居廈門者比別處貴。我想國學院倒大可以緩辦,不如作衛(wèi)生運動,一面將水,土壤,都分析分析,講一個改善之方。九五現(xiàn)在對于校事,已悉不問,專編講義,作一結(jié)束,授課只余五星期,此后便是考試了。但離??之斣诙鲁?,因為一月份薪水,是要等著拿走的?!裢碚Z堂餞行,亦頗有活動之意,而其太太則大不謂然,以為帶著兩個孩子,常常搬家,如何是好。今天白天有霧,器具都有點潮濕。蚊子很多,過于夏天,真是奇怪。叮得可以,要躲進帳子里去了,下次再寫。十二月十四日今天天氣仍熱,但大風,蚊子忽而很少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本校并無新事發(fā)生。惟山根先生仍是日日夜夜布置安插私人;白果從北京到了,一個太太,四個小孩,兩個用人,四十件行李,大有“山河永固”之意。不知怎地我忽而記起了“燕巢危幕”的故事,看到這一大堆人物,不禁為之凄然。十二月十五日我離開廈門的日子,還有四十多天,說“三十多”,少算了上天了,然則心粗而傻,似乎也和“傻氣的傻子”差不多,“半斤八兩相等也”。伏園大約一兩日寧日啟行。此信或者也和他同船出發(fā)。從今天起,我們兼包飯菜了,先前單包飯的時候,每人只得一碗半(中小碗),飯量大的人,兼吃兩人的也不夠,今天事多一點了,你看廚子多么利害。這里的工役,似乎都與當權(quán)者有些關(guān)系,換不掉的,所以無論如何,只好教員吃苦,即如這個廚子,原是國學院聽差中之最懶而最狡猾的,兼土費了許多力,才將他弄走,而他的地位卻更好了。他那時的主張,是:他是國學院的聽差,所以別人不能使他做事。你想,國學院是一所房子,會開口叫他做事的么?十二月十六日九六我這里是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不過前幾天很闊了一通,將伏園的火腿用江瑤柱煮了一大鍋,吃了。我又從杭州帶來茶葉兩斤,每斤二元,喝著。伏園走后,庶務(wù)科便派人來和我商量,要我搬到他所住過的半間小屋子里去。我即和氣的回答他:一定可以,不過可否再緩一個多月的樣子,那時我一定搬。他們滿意而去了O其實,教員的薪水,少一點倒不妨的,只是必須顧到他的居住飲食,并給以相當?shù)淖鹬???蓱z他們?nèi)恢溃慈巳缫话岩巫踊蛞粋€箱子,搬來搬去,弄不完,幸而我就要搬出,否則,恐怕要成為旅行式的教授的。九八這里一月十五考起,閱卷完畢,當在廿五左右,等薪水,所以至早恐怕要在一月廿八才可以動身罷。我想先住客棧,此后如何,看情形再說,現(xiàn)在可以不必豫先酌定。點燈壞了。洋燭所余無幾了,只得睡了?!露啪艔B校一月十五考試,閱卷及等候薪水等,恐至少須廿八九才得動身。我想先住客棧,此后則看情形再定。點燈壞了,洋燭已短,又無處買添,只得睡覺,這學校真是不便極了!此地現(xiàn)頗冷,我白天穿夾袍,夜穿皮袍,其實棉袍已夠,而我懶于取出。十二月二十三一0一學?,F(xiàn)狀,可見學生之無望,和教職員之聰明,獨做傻子,實在不值得,還不如暫逃回家,不聞不問。這種事我也遇到過好幾次,所以世故日深,而有量力而為之,不拼死命之說,因為別人太巧,看得也生氣也?!仪也还?,舊歷年底仍往粵。算起來只有一個多月了。現(xiàn)在在這里還沒有什么不舒服,因為橫豎不遠要走,什么都心平氣和了。今晚去看了一回電影。川島夫婦已到,他們還只看見山水花木的新奇。我這里常有學生來,也不大能看書;有幾個還要轉(zhuǎn)學去廣州,他們總是迷信我,真是無法可想。玉堂恐怕總弄不下去,但國學院是一時不會倒的,不過不死不活,“學者”和白果,已在聯(lián)絡(luò)校長了,他們就會弄下去。然而我們走后,不久他們也要滾出的。為什么呢,這里所要的人物,是:學者皮而奴才骨。他們卻連皮也太奴才了,這又使校長看不起,非走不可。十二月二十四一O二看來中大似乎等我很急,所以我想就與玉堂商量,能早走則早走。況且我在廈大,他們并不以為必要,為之結(jié)束學期與否,不成什么問題也。但你信只管發(fā),即我已走,也有人代收寄回。廈大我只得拋開了,中大如有可為,我還想為之盡一點力,但自然以不損自己之身心為限。我來廈門,雖是為了暫避軍閥官僚“正人君子”們的迫害。然而小半也在休息幾時,及有些準備,不料有些人遽以為我被奪掉筆墨了,不再有開口的可能,便翻臉

攻擊,想踏著死尸站上來,以顯他的英雄,并報他自己心造的仇恨?!露乓籓四前天,十二月卅十一日,我已將正式的辭職書提出,截至當日為止,辭去一切職務(wù)。這事很給學校當局一點苦悶:為虛名計,想留我,為干凈,省事計,愿放我走,所以頗為難。但我和廈大根本沖突,無可調(diào)和,故無論如何,總是收得后各的結(jié)果的。近日學生會也舉代表來留。自然是具文而已。接著大概是送別會,有恭維和憤慨的演說。學生對于學校并不滿足,但風潮是不會有的,因為四年前曾經(jīng)失敗過一次。上月的薪水,聽說后天可發(fā);我現(xiàn)在是在看試卷,兩三天即完。此后我便收拾行李,至遲于十四五之前,離開廈門。但其實恐怕已有轉(zhuǎn)學的學生同走了,須為之交涉安頓。所以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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