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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反民主的美國憲法摘要:獨立戰(zhàn)爭前后美國各州掀起了民主浪潮,城鄉(xiāng)勞動大眾積極參政,威脅到了有產階級的統(tǒng)治。有產階級急欲通過制定一部新憲法來改造中央和地方的民主政體,以解除民主對財產的威脅。美國憲法所貫徹的分權與制衡原則,是對人民主權原則的反動:分權,就是對本應完全屬于人民的權力進行分立;制衡,就是對本應至高無上的人民的意志或權力進行制衡。當人民欲行使主權保護自己免受財產或資本的壓迫侵害時,其權力就會因為被分立而遭到制約,以至于無法實現目的。一小撮制憲代表背著廣大人民制定出憲法,然后又進行突然襲擊,得以在大多數人民不了解甚至持反對態(tài)度的情況下將憲法通過。看似矛盾的“強政府”與“弱政府”在憲法中竟水乳交融,體現了資產階級的流氓本性。議會立憲政體的作用不可高估,社會階級力量之間的對比與緊張絕非其能永久約束。集憲政、屠殺、“新自由主義”于一體的皮諾切特模式,是美國憲政思想在20世紀最重大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以聯(lián)邦憲法為支柱的美國民主政體,歷來被視為民主制度的典范。曾在美國制憲運動中起過重要作用的美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約翰·馬歇爾,對憲法所體現的人民主權原則曾做出如下經典評價:“(美國)政府直接起自人民,是以人民的名義奠立起來的,……聯(lián)邦政府的確是一個人民的政府,在形式上和實質上,它都是來自人民的。它的權力授自人民,直接行使于人民的利益……它是全民的政府;它的權力受自全民的委托;它代表全民,并且為全民工作。”[1]后來林肯的名言“民有、民治、民享”,更是視為對美國民主政體的最佳概括?,F在若是有人斷言,當初制定美國憲法的目的是用來“阻止民主的冒失表現”[2]的,或者美國憲法遵循的原則是“應該這樣組成政府,使富裕的少數人得到保護,不受多數人的侵犯”[3],對此人們一定會堅決反對。但令人吃驚的是,這番言論竟然是分別出自美國“憲法之父”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和詹姆斯·麥迪遜之口的。果真如此嗎?確實如此。判定美國憲法的本質,漢密爾頓與麥迪遜肯定最有資格。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就應該對重新對美國憲法進行考察。制憲運動的推動者是哪些社會集團?制定憲法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憲法是怎樣被制定出來的?憲法的核心內容是什么?憲法是如何通過的?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明白憲法為何被漢密爾頓與麥迪遜稱作是反民主的。一、制定憲法的動機:解除民主對財產的威脅(一)當代資本主義與民主制共存的穩(wěn)定局面,令世人以為資本主義與民主是與生俱來互為表里的。其實不然。財產私有制與民主制的矛盾,占社會少數的富人與占社會多數的窮人的矛盾,由來已久,一直難以調和。[4]眾所周知,早在兩千多年前,當“民主”這一概念剛剛誕生于古希臘的時候,亞里士多德便在其名著《政治學》中系統(tǒng)明確地表達了有產階級對民主的恐懼:民主意味著人民大眾的統(tǒng)治,就是占多數的窮人對占少數的富人的統(tǒng)治。自那時起,有產階級始終視民主為洪水猛獸。資本主義私有制是從中世紀社會內部萌生壯大起來的,資產階級繼承了傳統(tǒng)有產階級對民主的敵視。通常人們將第一場資本主義革命英國革命稱作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這是毫無道理的。反對君主專制,并不必然意味著支持全民民主。在圈地運動中形成的英國資產階級,當時有兩個對手:第一個是反抗圈地的農民;第二個是專制君主,國王一方面向資本家亂收稅,另一方面又不積極配合資本家掠奪農民,招致資本家的反對。為了掠奪農民,先要制服國王;為了制服國王,先要利用農民。這就是資產階級的如意算盤。資產階級——或者說被資產階級獨占的議會——擺出了為民請命的架勢,哄得并依靠農民的支持,推翻了國王。推翻國王后,農民——平等派提出了民主要求:獲得選舉權,分享議會權力。資產階級則堅決反對以維護自己的選舉特權。雙方——克倫威爾的獨立派與平等派——的爭執(zhí),以1847年的普特尼辯論而著稱。斗爭最后以克倫威爾將平等派徹底鎮(zhèn)壓而告終。資產階級反對君主專制,更反對全民民主,其目標僅僅是建立由其獨享的議會寡頭統(tǒng)治,這就是英國革命的實質。此后兩百年,資產階級憑借其議會寡頭暴政,掠奪農民[5],壓榨工人,成就了第一個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及其他勞動大眾獲得選舉權,那還是憲章運動之后又經過長期議會改革才實現的。(二)敵視民主,開國之初的美國統(tǒng)治階級也不例外。[6]獨立戰(zhàn)爭前后形成的民主浪潮,在近代歷史上第一次使參政權利擴大到大多數普通民眾身上,或產生了這種可能。這一民主浪潮威脅到了各州富人紳士們的財產權,為此他們急欲通過制定新憲法來解除這一威脅:“革命消除了英國政府的壓制,因而舊殖民地農民,負債者和擅自占地者對商人,投資者以及大土地所有者的不滿情緒重新燃燒起來,一些州的下層社會利用了新建立的民主體制,有產階級感到十分恐慌,制憲會議的參加者一心想建立一種政府,不僅能夠管制商業(yè),并償付債務,而且能夠防止通貨膨脹,堅持執(zhí)行法律并制止謝斯叛亂一類的暴動?!盵7]革命時期的美國還是個農業(yè)國,居民的大多數為小農,農民以及城市平民是反英運動和戰(zhàn)爭的主力軍。[8]上層統(tǒng)治階級是大地主、大商人、銀行家、種植園主、船主、制造業(yè)家等,這些“較優(yōu)裕階層在穿著,語言,舉止和教育方面都與大眾截然不同。革命前的效忠派同后來的聯(lián)邦主義者之間在蔑視民眾這一點上有與上層社會一脈相成的紐帶”[9]。這些正在成長中的資產階級,盡管沒有正式貴族身份,但是卻依然以貴族自居,這類似于當時英國統(tǒng)治階級所一身兼具的貴族和資產者的雙重身份。富人紳士們對民眾極度藐視——愚民——的同時,又極度恐懼——暴民,將民眾排除在政治體制之外,是他們的一貫目標,但是,為了趕走英國統(tǒng)治者,他們不得不冒險去借助民眾的力量。既要民眾起來為其賣命,又要民眾不自行其是而危及其統(tǒng)治;只要獨立戰(zhàn)爭,不要社會革命。這一平衡在實踐中是很難掌控的。反英斗爭自1760年代興起后,日漸高漲,平民大眾不管在議會內還是議會外,都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10]先是群眾性反英運動爆發(fā),繼之《獨立宣言》發(fā)表,隨后各州開始制定(州)憲法、組建新政府,民眾積極地參與到這場改革中去。同過去相比,選舉權在各州都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擴大。[11]各州憲法大都遵循立法權至上的思想,立法機構在新政體中居于支配性地位:“首批建立的州政府,并不是眾多革命領袖所向往的那種‘平衡的’或‘混合型的’政府。在外部形式上,這些新政府的結構就像舊式的殖民地政府一樣,但是權力平衡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幾乎所有的職位,包括最高法院的職位,都變成了經由直接或間接選舉而產生。總督的權力幾乎全被取消了。根據當初的設計,新參議院的作用之一是制約立法機構中的人民院,但實際上,由選民選舉的參議員既沒有殖民地時期議會那樣大的權力,也沒有那樣高的威望。在各州,成為最終權力的是人民院——下院,以及選舉下院的選民們?!盵12]而沒收親英分子的財產、廢除長子繼承權等措施,也可能促使財產的分布更趨廣泛,進一步增強了民眾的力量。富人紳士們固然反對英國的橫征暴斂,但如果整個社會換由平民百姓來統(tǒng)治,這就更為他們所痛恨。他們唯恐新的議會改革與民眾運動浪潮相結合,形成一種威脅其利益、動搖其統(tǒng)治的民主政體。在賓夕法尼亞州,民眾的力量格外強大。早在1774年獨立戰(zhàn)爭還沒有爆發(fā)時,費城(賓州首府)的富翁古維諾·莫里斯——1787年聯(lián)邦憲法的定稿人——就已經開始擔心民眾的反英運動了:“一般民眾……開始運用他們的思想和理智了。這些貧賤可憐的爬蟲??!在他們看來,此時是一個春生萬物的早晨,他們掙扎著蛻去冬季的甲殼,全身沐浴在陽光里,我敢向你保證,當正午來到以前,他們準會磨著牙咬人?!敲?,原有的貴族政治只好壽終正寢了?!盵13]在那個資產階級還以貴族自居的時代,公開詆毀辱罵人民大眾是家常便飯,不像后來資產者對此在幕后時才會坦言。莫里斯的擔心很快變成了現實。趕走英國統(tǒng)治者后激進派在賓州占得了上風,原來飽受東部沿海地區(qū)富人排斥的內地農民爭得了選舉權。1776年憲法進一步規(guī)定,凡交過人頭稅的成年男子即有選舉權,議員的被選舉權也沒有財產限制,這已經接近普選制了。激進派反對采用由行政首腦(即君主)、參院(即上院、貴族院)、眾院(即下院、平民院)構成的所謂的“混合政體”,主張“在美國,人們只有一個等級,所以……政府中他們應該只有一種代表”[14],因此應該組建“大眾政府——有時稱為民主政府,或共和政府”[15]。新政府最終拋棄了兩院制,改為一院制(佐治亞洲亦如此),且不設州長一職,行政職責由一委員會擔當,委員會選舉主席,并受另一個委員會的監(jiān)督。新憲法被保守派稱作“一群愚昧不堪的暴民的政治綱領”[16]。一位保守派詩人曾用如下詩句來表達對民眾參政的不滿:“晚上躺下時還是泥水匠和木工,早上一起身卻成了來喀古士和梭倫?!盵17]農民與其他的平民大眾也認為自由與財產有關,但與富人對自由的理解又有所不同。農民們認為經濟上的獨立和自主才是人的自由的先決條件,[18]這就需要每個人都擁有適量的財產,否則財產若集中到少數人手中,必定會令無財產的多數人成為他們的附庸。[19]必須使財產廣泛分布,避免貧富懸殊局面的出現,才能確保一個自由人的社會。個體小私有者要利用已爭得的民主這個武器來防止富人大私有者對他們的財產進行掠奪,避免使自己墮落為無產者從而失去自由。這樣的觀念甚至被寫入了賓州憲法草案[20]中:“授予少數個人以大部分財產對人民權利來說是危險的,對人類的共同幸福是有害的,因此每一個自由州都有權依據自己的法律阻止這種財產的擁有?!盵21]這樣,對富人的財產權的約束成為保護平民的財產的前提。在富人眼中,民主是其自由和財產的威脅,而在平民大眾眼中,民主則是其自由和財產的保障。這些觀念并不僅僅停留在紙面上。發(fā)戰(zhàn)爭財是富人的一貫傳統(tǒng):“在整個獨立戰(zhàn)爭期間,美國富人和窮人之間一度被抑制的沖突和斗爭一再重現。埃里克·方納稱這場戰(zhàn)爭是‘一個使殖民地一部分人獲得了巨額利潤而使另一部分人生活無比艱難的時代?!盵22]當時賓州的富人也不例外,他們鼓動人民到前線去為其流血賣命,而自己卻在后方哄抬物價大發(fā)其財。人民肯定不會認可他們流血犧牲就是為了讓商人們抬高物價以從他們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1778年賓州議會制定了限價法令(其他州也有類似做法),次年又成立了專門的執(zhí)行委員會來對付大商人。這與1793年巴黎的無套褲漢的作法差別不大:“在有著深刻的階級、種族和宗教分歧的賓西法尼亞……建立了我們歷來在美國所曾有過的一種同‘無產階級專政’最相近似的制度……戰(zhàn)爭期間,賓州議會花費在掠奪托利黨人、壓制奸商和迫害耿直的反對派方面的精力,要比花在支持革命上面的更多?!盵23]富翁羅伯特·莫里斯(并非前面提到的古維納·莫里斯,不過同樣是后來制憲會議中的重要人物)在他的一船面粉被沒收時發(fā)出了強烈地抗議:“不容許一個人照他自己的意思,根據他本人認為合適的條件處理屬于他自己所有的財產,那實在是違背自由的原則?!盵24]另一位賓州人士在寫給杰弗遜的信中說:“如果你在這個州,你一定會詛咒它。這個政府的支持者是一群沒有任何高尚品格的工人?!盵25]富翁詹姆斯·威爾遜(反對控制物價和1776年賓州激進憲法,后來制憲會議的主要成員之一)的豪宅是保守派的大本營,1779年10月,激進派與保守派雙方甚至曾在此爆發(fā)了激烈的武裝沖突。賓州在當時并非是特例。在馬里蘭州,經過統(tǒng)治者們的努力,類似賓州憲法那樣的民主憲法最終沒能獲得通過。但是畏于曾經發(fā)生的民眾騷亂,當局還是做出了讓步,立法增加了對富人的賦稅,準許債務人用紙幣償還債務(下面將會看到這類做法的影響在日會更加突出)。富翁查爾斯·卡羅爾對此解釋道:“許多聰明善良的人向非正義低頭,屈從于流行的異端學說及錯覺妄想,這實出于無奈?!盵26]在弗吉尼亞州,新的州憲法制定后,著名的激進派理查·亨利·李認為由于代表人民的眾議院力量強大,本州的新政府盡管“有一個州長,有另一個立法機構(指參議院——引者注),但仍有很重的民主意味”[27]。對此,保守派則是另一種態(tài)度,1776年蘭登·卡特在致華盛頓的信中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我只需告訴你我所聽到的關于獨立的一種定義:人們期待著成立一種政府,不受富人支配,人人都能為所欲為?!盵28]1775年3月在南卡羅來納州,當時的總督對時局做出了如下描述:“有產者終于開始領教人民的多頭權力了。迄今為止,蕓蕓眾生一直馴順地任人利用,其巨大的數量和偶然的騷亂成了支持美洲殖民地提出要求的后盾?,F在他們發(fā)現了自己的力量和重要,再也不輕易受從前的領袖們擺布了?!盵29]在北卡羅來納州,部分民眾曾以如下言詞表達了對民主的渴望:“你們必須竭盡全力,建立一個置于北卡羅來納州人民權力之下的自由政府,一個必須是不折不扣的,盡可能是民主的政府……在確定政府的根本原則時,你們必須反對每條偏袒貴族的,或由富人和要人掌握,用以欺壓窮人的條文?!盵30]馬薩諸塞州則是另一種情況。1774年,波士頓的無套褲漢——工人與工匠等城市平民起來趕走了英國統(tǒng)治者。舊政權垮臺了,舊秩序崩潰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呢?是無套褲漢的天下,還是資產者的堡壘?[31]1775年,約翰·亞當斯驚呼“拉平之風如此盛行”[32],“這種思想——財產不像上帝的法那樣神圣,一旦被社會所接受……混亂和暴政就開始了”[33]。1776年,馬州保守派的另一重要人物埃爾布里奇·格里(后來的制憲會議的代表)發(fā)出了同樣的抱怨:“本殖民地的許多地方都出現了令人驚恐的征兆,在一部分人的頭腦里,私有財產的神圣意識在日益淡薄?!盵34]這種情況下,亞當斯擔心:“倘使民主分子多分得一些立法權,即讓他們在立法機構中起支配作用或占優(yōu)勢,……他們就會通過表決剝奪你們的財產。”[35]決不能讓激進派將暫時的民主放縱進一步鞏固為制度化成果。無奈無套褲漢人多勢眾,不能與之直接對抗,富人老爺們不得不絞盡腦汁,運用了“高超的手腕”[36],才恢復了秩序。激進派曾起草了一部憲法,但被拒絕?!巴ㄟ^巧妙的勾結,‘富而有才’的貴族挫敗了這個計劃,代之以一種步步為營地確保財產所有權和特權的體制。”[37]在議會之外,專門成立了一個制憲會議,“富而有才”的資產者運用拖延戰(zhàn)術和和種種伎倆,到1780年終于通過了由亞當斯起草的新憲法。資產者得逞了:“1780年憲法是律師和商人的法規(guī)。其目的是要……保護財產不受民主……的侵襲?!盵38]馬州憲法成為后來聯(lián)邦憲法的模本。[39][40](三)戰(zhàn)爭結束后,民主對資本的威脅并沒有隨之消失,在邦聯(lián)時期又再度加劇。[41]1785—1786年間,美國農民大概普遍地陷入到債務危機之中(各州情況不同,有的可能早已如此)。債務危機形成的具體原因和過程,筆者在此還不能詳細論述,但是農民債務負擔的沉重則是不爭的事實。大概當時各州的農民大都靠借債維持經營,而此時恰恰出現了嚴重的通貨緊縮現象,農民要想獲得足夠的硬幣按期償債是非常困難的。農民——債務人并不認為自己經過浴血奮戰(zhàn)贏得獨立后卻要為還債而破產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紛紛要求立法機關準許延期償債,甚至要求發(fā)行紙幣,用紙幣來還債(看來如果身負重債,那么通貨膨脹就可以因使債務貶值而變成好事)。這自然招至富人——債權人的反對,他們可不想改變當初的契約,換回一堆早已或日后將要貶值的紙幣。但在農民的壓力下,有七個州發(fā)行了紙幣(前面講到,早在戰(zhàn)爭期間馬里蘭州議會就通過了有利于債務人的法案)。在羅得島州,債務人完全控制了議會。該州通過以土地作抵押的方式將紙幣貸給農民以還債,并強迫債權人按紙幣的票面價值接受。若債權人拒絕接受,債務人只須將紙幣存放到法官那里就證明償還債務了。[42]富人們自然是叫苦不堪。作為財產權的重要組成部分的契約權就這樣遭到了各州議會的藐視。[43]“財產是多么地無保障啊”[44]!富人們抱怨道,“人不能為自由和生命而聯(lián)合,他們只能為保護財產而聯(lián)合”[45]。約翰·馬歇爾后來稱正是紙幣運動促成了制憲運動[46]:“(當時各州)變更債務人與債權人的相互關系的權力,干預契約的權力,觸及了所有人們的利益,而且統(tǒng)制了每一個人在他以為可以獨立處理的事情上的行為;這種權力當時曾被各州濫用到這樣的程度,以致干涉到社會的正常往來,并且破壞了人與人的一切信用。這種錯誤如此嚴重,如此驚人,不僅破壞了商業(yè)來往,威脅了信用的存在,而且侵犯了人民的道德,破壞了私人信譽的尊嚴。阻止這種邪惡的蔓延……是大家希望從政體的改革中得到的重大益處?!盵47]富人們坦言:“那種流蕩在所有階級中的熱情曾鼓舞我們在1774年和1775年去選擇自由,現在這種同樣的熱情又促使我們來擁護政府。”[48]自獨立戰(zhàn)爭前就已形成的民主浪潮,富人紳士們至此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在各州,民眾力量相當強大,議會對契約濫加干預,極大地損害了他們的財產和利益,他們對此基本上是難以抗拒。而在邦聯(lián),由于無權干預各州事務,也不能對他們提供保護。富人紳士們渴望建立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自上而下地制約各州“瘋狂的民主”。[49]不是為了維護民主,而是出于對民主的恐懼,才導致了新憲法的制定:“美國的憲法運動不是民主革命和反英體制的結果,而是對民主強烈反作用的結果。”[50]保守派呼吁,“我們需要從民主中被挽救”[51]出來!現在保守派呼吁,“我們需要從民主中被挽救”[“(制憲會議的召開——引者注)不是由于邦聯(lián)沒有充分實現自己的直接目標而自然產生的全國情勢和影響”,相反主要是因為另“一種嚴重的禍害”,即“各州法律的變動無常……這些法律的不公屢見不鮮,而且昭然若揭……我深信,我可以確切地說,來自這方面的弊端更多地促成了產生這次制憲會議并為全盤改革作了廣泛的思想準備的那些憂慮?!盵53](四)此時,在馬薩諸塞州發(fā)生的事件更是令富人紳士們膽戰(zhàn)心驚。前邊已指出,戰(zhàn)爭期間保守派在馬薩諸塞州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局勢,制定了一部有利于自己的憲法。戰(zhàn)后州議會為了償還戰(zhàn)時本州發(fā)行的公債(這多為富人持有),向農民征收的稅額高達其收入的三分之一。除此之外,農民還擔負著沉重的私人債務。如果無力償債,農民就只好在財產被抵押和坐牢之間進行選擇。農民紛紛請愿要求發(fā)行紙幣:“除非發(fā)行紙幣或制定其它媒介物,使我們能償還賦稅和債務”[54],否則將會有一半的農民破產。州眾議院迫于壓力曾做出了發(fā)行紙幣的決定,但遭到了參院的否決。到1786年秋天,農民以“一個絕望的債務人”[55]丹尼爾·謝司為首舉行暴動[56],要求發(fā)行紙幣并改組參議院。[57]州議會缺乏進行鎮(zhèn)壓的武裝力量,甚至邦聯(lián)也沒有常備軍,面對馬薩諸塞州的求援無能為力。幸運的是,暴動者并沒有由“一個凱撒或克倫威爾來領導”[58]。富人們倉促集資組建了一支軍隊,再輔以陰謀詭計,終于“勉強”將暴動鎮(zhèn)壓下去?!爸x司叛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但保守分子卻嚇破了膽,于是才支持制定美國憲法?!盵59]邦聯(lián)的弱點在此事件中暴露無遺。富人們決心擺脫掉軟弱無力的邦聯(lián),建立一個強大的中央政府以保證其財產的安全,并同時剝奪個州的民主權力。亨利·諾克斯將軍在致華盛頓的一封信中表達了各州富人們的共同憂慮和要求:“叛黨……看出了政府的懦弱……他們決定使用自身的力量借以挽救自身的貧困。他們的信條是:‘合眾國的財產是大家共同努力從英國人手里奪回的,因而它必須成為大家的共有財產。反對這個信條的就是平等和正義的敵人,必須從地面上除掉?!傊麄儧Q心取消公私的債務,并且已經擁有種種土地法,這些法律是很容易用那些沒有準備而無論如何算是法幣的紙幣來實現的?!@種可怖的情況業(yè)已威脅了新英格蘭的每一個講原則、有財產的人士?!鯓颖苊鉄o法之徒的強暴呢?我們的政府必須加強、改革或改變,俾能保障我們的生命和財產……我們必須有一個特殊的穩(wěn)定的政府?!盵60]謝司暴動及其失敗,可能一方面削弱了民眾的力量和意志,另一方面促使富紳在被暴動震驚的同時,挾鎮(zhèn)壓成功之勢,開始全力推動新憲法的制定。(五)除了不能制止州議會對財產的侵害外,還有幾種因素也令富人老爺們對邦聯(lián)不滿,在此只做簡單的介紹。戰(zhàn)爭時期,大陸會議和各州曾發(fā)行了大量的各種形式的證券。據1789年統(tǒng)計,需要償還的公債本息合計達六千余萬美元。而邦聯(lián)自己沒有收稅權,財政上依賴于各州,連公債的利息都很難按時償還。公債市價因此跌至了票面價值的六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下層民眾因生活困難早已將證券出售,公債大都以極低的價格流入富人和投機家之手。聯(lián)邦成立后,公債連本帶息全被償還,公債持有者至少比在邦聯(lián)時期多增加了四千萬美元的財富,這對于當時僅有300萬人的美國來說決不是一個小數目。一個自行擁有收稅權的中央政府對公債集團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61]公債集團被稱作制憲運動的“動力中的動力”[62]。辛辛那提會是由軍官組成的帶有貴族傾向的政治團體,同時也是公債集團的組織。一位法國代辦曾指出,由于辛辛那提會的成員“是公眾的債權人,所以對建立一個堅強的中央政府感到興趣”[63]。辛辛那提會在制憲法運動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出席制憲會議的55位代表中就有27位是其成員。[64]戰(zhàn)爭期間,美國的制造業(yè)剛剛起步,此時迫切需要政府的保護和扶持來抵御英國商品的競爭。無權過問國際間貿易的邦聯(lián)是不能滿足其要求的。商業(yè)和航運業(yè)集團也面臨著類似的問題。而在西部的土地投機者也需要中央政府的支持。前邊已詳細介紹過的貨幣——債權人集團,與公債集團、制造業(yè)集團、航運和貿易集團,即各農、工、商、金融資本家集團(美國歷史學家查爾斯·比爾德將這四個集團統(tǒng)稱為“動產集團”),強烈地要求剝奪各州的民主,廢棄邦聯(lián),建立一個中央政權來保護他們的利益。二、憲法制定的過程依照《邦聯(lián)條例》的規(guī)定,憲法的修改程序是:先經國會提議,然后交由各州議會批準。但令富紳們苦惱的是,他們在國會和各州議會還缺乏足夠的力量來按照法定程序到達目的,因為廣大民眾并不像他們那樣憎惡現狀。因此,他們只好另辟一條修憲道路,既要盡量避免民眾的參與,又要在形式上不喪失合法性。在這方面他們的智慧是不缺乏的,畢竟有產階級幾千年的統(tǒng)治歷史已令他們積累了足夠的經驗。1786年9月,弗吉尼亞州議會邀請各州在安納波利斯為商業(yè)問題召開會議,與會的僅有五個州。顯然修憲者們不能通過這次會議來實現自己的目標,但最后漢密爾頓與麥迪遜力勸會議通過了一項決議,要求邦聯(lián)召集一次新會議來對邦聯(lián)條例進行修改。會后不久,被謝司暴動嚇壞了的富紳們,加緊活動促成會議的召開。1787年2月邦聯(lián)終于做出決定,邀請各州議會派出代表于1787年5月匯集費城,對邦聯(lián)條例進行修改——但決不是制定一部新的憲法。于是富紳們極力使自己的代表能夠出席此次會議。而另一方面,“由于群眾的疏忽,無知與漠視,也由于各州議會相信自己可以通過批準權力以行使最后的決定權,熱心的活動分子便大獲其利”。[65]后來賓州的反憲法派即稱本州的代表根本沒有代表性,全是費城的富翁,沒有一個代表農民。[66]獨立運動時期著名的激進分子都未能出席此次會議,馬薩諸塞州的塞繆爾·亞當斯未能當選為代表;弗吉尼亞州的帕特里克·亨利(“不自由毋寧死”的名言即出自其口)雖然當選為代表,但他早已懷疑會議的動機,因而拒絕出席;托馬斯·潘恩正準備返回英國。由債務人控制著議會的羅得島州,干脆反對召開會議,拒派代表參加。對此,羅得島州的債權人只能表示失望。前面我們已經指出主要有數類“動產”集團的利益在邦聯(lián)期不能得到保障,出席會議的55名代表,多數與這些集團有關。根據比爾德的統(tǒng)計,55名代表中持有公債的不少于40人(其中24人數額在5000美元左右或更多);債權人集團不少于24人;奴隸主集團至少有15人;土地投機者不少于14人;工商航運至少有11人。而且代表們多為律師,并來自動產集中的沿海城市?!按蠖鄶荡恚钌儆辛种?,對于他們在費城的努力結果都有直接的個人利益的關系,而且都曾由于憲法的通過或多或少地獲得經濟利益。”[67]很長一段時間,人們曾相信在憲法的支持者當中,漢密爾頓和本杰明·富蘭克林是兩個例外,因為他們的個人利益與憲法的通過沒有什么重大利害關系。但是后來人們發(fā)現事實并非如此。漢密爾頓素負清廉之名,但是憲法批準后擔任新政府的財政部長期間,他卻被指控幫助親戚朋友進行證券投機(其中包括在制憲會議上起過重要作用的羅伯特·莫里斯)。后來被歷史學家們發(fā)現的文獻證明當時這些指控絕非捕風捉影。[68]至于富蘭克林,制憲會議結束后不久,他在一封信中寫道:“我的這些債券現在跌值了,但是我希望而且相信,一旦我們的新憲法成立之時,它們將會得到補償。我貸與舊國會以價值三千英鎊的硬幣,并且取得一些債券,規(guī)定利息為六厘,但是我多年沒有取得利息了。現在我如果將本金出賣,每鎊卻不能賣到三先令四便士,僅值原價的六分之一?!盵69]制憲會議期間,富蘭克林原本一直反對新憲法,但是最后行將表決時,他卻態(tài)度突變,轉而主張接受。這一突變是否與其擁有大量債券有關,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對于“追求個人利益”,也不應該做過于狹隘的理解。代表們與那些與其財產方式和生活經驗相同的人有著共同的“利益和情感”(麥迪遜語),他們的個人利益與其所屬的階級的利益是難以明確分開的,他們維護自己的利益常常就是在維護本階級的利益。反過來,通過維護本階級的共同利益更能保護他們的個人利益。比爾德的上述研究觸怒了許多人。歷史學家福斯特·麥克唐納聲稱,“任何人在企圖主要根據或僅僅根據代表們所代表的經濟利益來重寫《美國憲法》誕生的歷史時,都將發(fā)現事實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但是,“羅伯特·麥圭爾和羅伯特·奧斯菲爾特使用麥克唐納當年反對比爾德時使用的數據,對證據進行重新評價。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比爾德的解釋實際上是對的,參加費城憲法大會的代表,在投票時依據的是經濟上的自利”。[70]如前所述,有產階級對民主的痛恨已無以復加,制憲會議的代表們作為有產階級階級的核心成員[71],肯定不愿讓外界了解會議的目的和進程,以防外界對會議產生影響。會議采取的第一項措施就是嚴格保密,禁止向公眾開放,不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向外界透露會議的消息,甚至不許會議作辯論記錄。今天人們常常把憲法看得神圣無比,但從代表們作為來看,制定憲法無非是件見不得人的勾當而已。好在麥迪遜曾在會議上作了秘密記錄,并在其死后發(fā)表,使人們能夠對當年會議的具體情景有所了解。做完這一切后,代表們將原來國會和州議會授予他們的僅限于修改邦聯(lián)條例的權力置之不理,自行決定為美國人民制定一部新的憲法,會議因此才變成了制憲會議。沒有什么代表性的數十個人,擅自來決定“我們美國人民”的前途,這無異于一場政變。[72]如果制憲者們當初就向公眾申明自己的意圖,會議能否召開還是個未知數。后來在回答人們對會議的越權行為的指責時,麥迪遜稱嚴格遵守現有法律規(guī)定,將會“使‘廢除或改變政府,使之最有可能實現他們的安全和幸?!ㄒ姟丢毩⑿浴贰咦ⅲ┻@項人民的最崇高的權利有名無實?!盵73]不過下面我們將會看到,以革命或變革的名義采取行動的代表們,恰恰是通過制定一部新憲法,設計了一個保守的體制,來防止將來人民通過變革捍衛(wèi)自己的利益——也就是損害他們的既得利益。手段是革命的,目的是保守的。富人放火是善,窮人點燈是惡。解決了以上問題后,代表們正式開始憲法的制訂工作。通常人們認為代表之間存在嚴重的分歧,在經過了激烈的斗爭后,才達成了妥協(xié)。不過,在維護財產和限制民主這一方面,大多數代表倒是沒有太多的分歧,因此他們在這方面沒有發(fā)生什么爭論。冗長的辯論,大都發(fā)生在州代表權和政體細節(jié)問題等方面。下面我們來分析一下憲法的核心內容,也是代表們很少發(fā)生實質分歧的地方。三、積極的權力——保護和扶持資產階級的財產憲法賦予聯(lián)邦政府以巨大的權力。如前所述,各州“瘋狂的民主”讓富人紳士們嘗盡了苦頭,代表們對此表示了極大的憤慨。會議第一天,弗吉尼亞州州長埃德蒙·倫道夫就對代表們說:“我們的主要危險來自(各州)憲法中關于民主的條文,我視為不容置疑的一條格言是,由人民行使政府權力將全吞噬其它部門?!盵74]此后他又稱:“合眾國的弊端的起源……誰都認為在于民主的狂放。”[75]代表埃爾布里奇·格里則說:“我們經歷的弊端,都是由于過分的民主?!盵76]這些言論就是會議代表們的典型觀點,至于憲法之父漢密爾頓與麥迪遜就更不用說了。因此,首先必須要將州議會的權力集中到聯(lián)邦,使各州不能再為所欲為。當時州議會侵害財產權的具體表現就是通過延緩償債和發(fā)行紙幣來干涉契約。憲法的第一條第十款,用自上而下的禁令的方式剝奪了州議會侵害財產和契約的權力:“任何一州都不得:……鑄造貨幣;發(fā)行紙幣;使用金銀幣以外的任何物品作為償還債務的貨幣;通過……追溯既往的法律或損害契約義務的法律”(本文引用的憲法譯文,全部引自李道揆的譯本,見李道揆:《美國政府和美國政治》,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這一條款、尤其是后兩句,與憲法的其他內容相比極不諧調,在今天看來,有點莫名其妙。但在當時,這一禁令卻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77],因為一禁令事實上剝奪了債務人通過立法機關保護自己免遭富人掠奪的權利。“不知道第一條第十款的重要意義,就不能回顧當時的歷史”,[78]馬歇爾對之評價道。馬歇爾對“當時的歷史”的具體描述,前邊已引用過了,不再重述。漢密爾頓講到:“在比較開明的人士看來,這(即第十款)在憲法上并非無足輕重的一項。各州議會對私人契約的妄加干涉,已使許多人受到損害而且加以嚴重的詛咒;憲法如果規(guī)定了一項保障,必會受到這些人們的熱烈擁護?!盵79]威爾遜則對第一條第十款感嘆道:“不幸的經歷以高昂的代價教育了我們,這些限制有多么珍貴?!盵80]南卡來羅納州代表威廉·戴維用更簡單的話表達了他的看法:“這一條款是憲法里面最好的條款……我認為就是這一款才使這部憲法成為這個國家鐘愛的憲法。”[81]馬里蘭州的盧瑟·馬丁是極少數反對此項條款的代表,理由是:“往往會有這樣的時候,社會上發(fā)生了重大的災害而且缺乏硬幣,從而政府為要保護對自己最有用處的公民,不能不采取一種干涉的手段,通過一些法律,全部或部分停止法院的判決,或允許債務人分期償債,或依照合理的公平的價格將財產轉讓給債權人。在這樣的時候,許多州乃至所有的州都必須采取這樣的立法,以防止富有的債權人和有錢人毀滅全部貧民甚至勤奮的債務人?!盵82]馬丁反對債權人以嚴格履行契約為由來掠奪人民,他最后沒有在憲法上簽字。通過第一條第十款,民主對財產的最直接的威脅被解除了。謝司暴動的教訓代表們并沒有忘記,聯(lián)邦將有權組織常備軍,“以執(zhí)行聯(lián)邦法律,鎮(zhèn)壓叛亂”(第一條第八款),或“應州議會或州行政長官的請求平定內亂”(第四條第八款)。而對于當時靠自己武裝起來趕走英國統(tǒng)治者的美國人民來說,一支脫離人民的常備軍無疑是對公民自由的威脅。憲法第一條第八款規(guī)定:“國會有權:規(guī)定和征收稅金、關稅、輸入稅和貨物稅,以償付國債,提供合眾國共同的防務和公共福利?!惫珎瘓F的愿望在此處得到了滿足。不僅如此,富人的利益還得到了更大的眷顧。由于第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直接稅稅額須按各州人口的比例分配,使直接稅的負擔根本不能落到擁有更多財富的富人身上。直到1894年,美國國會才第一次通過了所得稅法案,但最高法院(最高法院在新政體內的作用后面有詳細論述)以所得稅屬直接稅為借口于次年將其推翻。又拖到1913年,等通過了第十六條憲法修正案后,這一情況才得以改變。既然如此,稅收的來源主要就得依靠間接稅和關稅,這樣負擔最終就落到廣大普通民眾肩上。利用稅收劫貧濟富是各國扶植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通用手段,資產者一向就是只愿政府為其服務而向其征稅的。既便如此,代表們心里還不踏實,又在第六條中再次強調:“本憲法采用前訂立的一切債務和承擔的一切義務,對于實行本憲法的合眾國同邦聯(lián)時代一樣有效?!睂@一條款只有一個代表持有異議。聯(lián)邦政府成立后,漢密爾頓們忠實地履行了對投機家們的承諾。第一條第八款還規(guī)定:“國會有權:管制同外國的、各州之間的和同印第安部落的商業(yè)?!边@一條款與前邊已提到的稅收條款,一起使聯(lián)邦政府有能力能夠采取措施來促進經濟的發(fā)展。十八世紀是重商主義盛行的時代,還沒有人迷信自由貿易的教條?!堵?lián)邦黨人文集》的作者們認為:“一個政府會照顧到全面的和共同的利益,把全國的力量結合起來,加以管理”。[83]漢密爾頓深知,作為一個工業(yè)落后的國家,“要使美國在競爭中成功,很明顯的,自己的政府的干預和幫助是必不可少的”[84]。后來,漢密爾頓在《關于制造業(yè)的報告》中,闡述了貿易保護政策的基本原則,為政府對資本主義的崛起提供必要的“干預和幫助”奠定了理論基礎。漢密爾頓們也沒有忘記,商業(yè)就是戰(zhàn)爭,單靠經濟手段是達不到自己的目的的。聯(lián)邦建立的強大的海軍和陸軍將是美國資本主義成長的不可缺少的保障。今日的美利堅帝國,早在其誕生之日,我們就可以在漢密爾頓們的著作中看到它的雛形了。以上列舉了憲法賦予聯(lián)邦的權力,也可以說是積極的權力。這些權力都是用來保護有產者的利益的,沒有一項可以用來直接侵犯或限制財產。這就是富人們“從政體的改革中得到的重大的利益”。不過憲法并沒明確列入“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條款,只是在后來的憲法第五條權利法案中規(guī)定:“未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非有恰當補償,私人財產不得充公。”不過這更像是個有關“財產充公”問題的條款。是不是制憲者們像今天中國的“憲政主義”者們那樣認為“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乃不言而喻的真理,因此不必再在憲法中加以強調了呢?這恐怕說不過去。也許是另外一種可能?!丢毩⑿浴分辛信e的人類“不言而喻”的權利是“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沒有財產權。在當時美國這個小農占優(yōu)勢的社會中,許多人認為能對人類的自由和幸福造成威脅的,除了專制君主,就是個人擁有過多的財產(前邊介紹賓州歷史時我們已詳細談過了)。制憲者們可能因此也不敢將財產權強調得太過分了。筆者現在還不能肯定到底哪一種解釋更合理,只是“神圣”條款未能寫入憲法肯定會讓今天中國的“憲政主義者”們懊惱不已。不過,在賦予聯(lián)邦以巨大的權力以后,新的危險又產生了。權力是用來保護財產的,但是也可以用來侵害財產。資產者的如意算盤是:權力只有在保護財產方面是積極的,在侵害財產方面則是消極的。那么什么樣的權力才只會保護財產而不會侵害財產呢?那當然是當時英國的富人們寡頭議會權力——純粹的資本暴政——了。如前所述,集貴族和資產者于一身的英國統(tǒng)治集團,首先在1640年代的革命中依靠農民——平等派——的力量,砍掉了專制君主的腦袋,然后再恩將仇報將平等派徹底鎮(zhèn)壓,最后又通過所謂的光榮革命與國王達成了妥協(xié)或聯(lián)盟。被貴族——資產者獨占的議會立憲政體,既阻止了國王的胡作非為,又使窮人根本沾不到權力的邊,即馴服了“暴君”,又壓制了“暴民”。這樣一來,就充分保障了資產者的安全,此時權力也就失去了積極與消極之分,可以任由資產者為所欲為。[85]漢密爾頓們最欣賞英國的統(tǒng)治方式,不幸的是,讓美國恢復到英國的狀態(tài)已不可能了,美國民眾手中已擁有了太多的權力,想讓他們把權力再全部交回到富人手中,他們是決不會答應的。如此一來,聯(lián)邦的權力同各州議會一樣,最終也只能來源于人民了。代表們建立聯(lián)邦就是為了制止各州民主對財產的侵害,而現在聯(lián)邦卻擁有了與各州相同的權力來源,聯(lián)邦也就成為一個更大規(guī)模的民主政體。那么出路何在呢?怎樣才能做到讓聯(lián)邦的民主只會保護財產,而不會在將來侵害財產,從而避免重蹈州民主的覆轍呢?或者說,怎樣才能保證聯(lián)邦的民主在保護財產方面是積極的而在侵害財產方面又是消極的呢?或者說,怎樣才能做到只有富人才擁有積極的權力,而人民只有消極的權力呢?只有對民主政體進行重大改造,削弱其原有的侵害財產的民眾統(tǒng)治的固有本性,才能做到這一切。對民主的這一改造是前無古人的創(chuàng)新,下面讓我們來看看代表們是如何完成這一創(chuàng)新的。四、消極的權力——阻止民主威脅財產(一)眾所周知,漢密爾頓、麥迪遜與約翰·杰伊三人合著的《聯(lián)邦黨人文集》是對憲法原則精神的最好的詮釋。筆者在此首先依據《聯(lián)邦黨人文集》來剖析憲法的反民主本質。在《文集》第10篇中,麥迪遜闡述了作者們的政治哲學的基礎:“人的才能是多種多樣的,因而就有財產權的產生,這種多樣性對于達到利益一致來說,不亞于一種無法排除的障礙。保護這些才能,是政府的首要目的。由于保護了獲取財產的各種不同的才能,立刻就會產生不同的程度的各種各樣的財產占有情況;而由于這一切對各財產所有人的感情和見解的影響,從而使社會分成不同利益集團和黨派……造成黨爭最普遍而持久的原因,是財產分配的不同和不平等。有產者和無產者在社會上總會形成不同的利益集團。債權人和債務人也有同樣的區(qū)別。土地占有者集團、制造業(yè)集團,商人集團、金融業(yè)集團和許多較小的集團在文明國家里必然會形成,從而使他們劃分為不同的階級,受到不同情感和見解的支配。管理這各種各樣又互不相容的利益集團,是現代立法的主要任務?!盵86]麥迪遜此番言論,可用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的一句話來概括:“基于物質利益的階級斗爭”[87]?!霸诓煌A級的公民中必然存在著不同的利益。如果多數人由一種共同利益聯(lián)合起來,少數人的權利就沒有保障?!盵88]這就是民主政體或共和政體[89]的主要“弊病”: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暴政”。如何“共和政體的優(yōu)點得以保留,缺點可以減少或避免”呢?針對這一弊病,“我們所要探究的重大題目就是,維護公益和私人權利免遭這種黨爭的危險,同時保持民眾政府的精神和形式”[90],也就是說既要保留多數人統(tǒng)治的形式,又要使少數人的利益不受多數人的侵害。如此一來,就能保證“通過這些手段,共和政體的優(yōu)點得以保留,缺點可以減少或避免”。那么,這個利益一致的“多數”和“少數”到底指的是什么呢?雖然前邊已經指出了“有產者”與“無產者”之分,但由于《文集》是公開發(fā)表的作品,作者們可能不便對此作更明確的表述,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作者們在其他地方的言論足以使我們明白其多數與少數的含義。在制憲會議上漢密爾頓說道:“所有的社會都分成了少數派和多數派。少數派包括富人和出身名門之士,多數派包括人民大眾……應該使少數階級在政治上享受特殊的永久的地位。他們可以阻止多數階級的騷動……因為他們不能在變革上獲得利益?!盵91]至于那些屬于多數派的人民大眾,漢密爾頓則認為“人民!——人民是一個大野獸”,“我與廣大人民群眾沒有什么聯(lián)系,也不想虛偽矯飾贏得他們的支持”[92]。麥迪遜與漢密爾頓的看法相同:“一般生活艱苦而且默禱人生幸福能作更多均等分配的人……的數目,一定會超過與貧窮絕緣的人。根據平等選舉的原則,政權必將落入前一種人手里?!盵93]麥迪遜在會議期間更用下面這番話講出了他對未來的擔憂:“將來大多數人民將不但沒有土地的財產,而且也沒有任何形式的財產。他們將在共同的影響下,團結起來;在這樣的結合下,財產權利與國民自由將不能在他們的手上保持無恙。”[94]這換成《共產黨宣言》中的話就是:“整個社會將日益分裂成直接對立的兩大階級——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因此,“應該這樣組成政府,使富裕的少數人得到保護,不受多數人的侵犯”[95]。如此看來,麥迪遜們“要探究的重大題目就是”,既要“保持民眾政府的精神和形式”,又要避免居多數的窮人或無產者侵害居少數的富人或資產者的利益,當然更不用說剝奪他們的財產了;或者說,要抽去民主的實質,只保留民主的形式,讓民主淪為一種對財產無害的形式民主。這可是至少自亞里士多德時代起就讓富人老爺們頭痛不已的難題?!氨仨毷咕哂型瑯拥那楦谢蚶娴拇蠖鄶等恕荒芡膮f(xié)力實現損害他人的陰謀”[96],必須“使全體多數人的聯(lián)合即使辦不到,也是極不可能”[97]。經過代表們的精心設計,他們找到了這樣一種方式,以圖“在聯(lián)邦的范圍和適當的結構中……得到一種共和制的補救方法,借以救治共和政府最常見的弊病”[98]?!巴ㄟ^這些手段,共和政體的優(yōu)點得以保留,缺點可以減少或避免”。[99]這個民主制或共和制的“補救方法”,“這些手段”,這個使民主只剩下“形式”的“范圍”和“結構”,到底是怎樣的呢?(二)我們先來談談“范圍”。漢密爾頓們熟知,古希臘的那些小型民主政體或城邦共和國對有產者來說并不有利,對此,改造之道就是要以“大”代“小”?!按蠊埠蛧北取靶」埠蛧薄⒙?lián)邦比各州,“管轄更多的公民和更為廣闊的領土……社會愈小,組成不同黨派和利益集團的可能性愈少,發(fā)現同一黨派占多數的情況就愈多;而組成多數的人數愈少,他們所處的范圍就越小,他們就越容易結合起來,執(zhí)行他們壓迫人們計劃”。而聯(lián)邦“把范圍擴大,就可以包羅種類更多的黨派和利益集團;全體中的多數有侵犯其它公民權利的共同動機可能性就小了;換句話說,既使存在這樣一種共同動機,所有具有同感的人也比較難于形成自己的力量,并且彼此一致的采取行動”[100]。事實已經證明:“對紙幣、對取消債務、對平均分配財產,或者對任何其他不適當的或邪惡的目的的渴望,比較容易傳遍聯(lián)邦的某一成員,而不容易傳遍整個聯(lián)邦。”[101]“范圍”擴大的另外一個優(yōu)點也是顯而易見的:“由人民代表發(fā)出的公眾呼聲,要比人民為此集會和親自提出意見更能符合公眾利益”[102]。州議會由于距離民眾較近,就容易受民眾情緒的影響,而聯(lián)邦政府與國會的代表則遠離民眾,民眾要向他們施以影響或壓力就困難得多??傊痪湓?,政府權力越脫離民眾,富人心里就越踏實。(三)再來看看“結構”。僅有范圍是不夠的,當利益一致的多數突破范圍的阻礙而聯(lián)合起來的時候,對少數的威脅又形成了。必須使這個聯(lián)合起來的多數難以通過政府機構將其力量釋放出來。這就需要對政府的權力機構進行重新設計,“只有一個穩(wěn)固的結構才能夠阻止民主的冒失表現”[103]。那么代表們設計權力結構時依據的是什么樣的原則呢?民主意味著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盡管作者們也承認“人民是權力的唯一的合法源泉”[104],但他們卻決不希望人民成為權力唯一的和真正的擁有者。限制民主的辦法就是在權力結構設計中,貫徹以分立與制衡的原則,讓人民主權原則徒有其表。權力若主要集中在一個部門中(比如當時某些州的立法機構),或者不同權力部門的來源都相同(比如都由選民直接選舉),即權力是單一的,那么當利益一致的多數人民聯(lián)合起來執(zhí)政后,權力立即就會被他們全部掌握,他們就會運用權力去維護自己的利益,或者說侵害少數富人的利益。民主的原則就是這樣體現出來的。為了避免這種局面的出現,制憲者們的巧妙意圖就是將整個權力分散到幾個不同的部門中,每一個部門只擁有一部分權力,每一個部門的權力來源也各不相同,[105]每一個部門的權力都會對其他部門進行牽制。這樣一來,即使利益一致者聯(lián)合成多數后,他們能夠立即掌握的也只是整個權力機構的個別部門,當他們要貫徹自己的意圖時,其他幾個還未被其控制的部門就會進行抵制,使其不能達到危害少數富人的目的,從而使多數人民的統(tǒng)治無法實現。這就是權力的分立與制衡原則。分立,就是對本應完全屬于人民的權力進行分立;制衡,就是對本應至高無上的人民的意志或權力進行制衡。采用分權與制衡的原則,實際上就否定了人民主權的原則。通常人們都認為三權分立、權力制衡這一套是反對專制維護民主的體現。如果這是用來對付查理一世或路易十六的,那還算說得過去,但當時美國根本就沒有君主獨裁專制的危險。與此相反,對于制憲者來說危險主要來自人民,來自民主。這一原則主要是用來對付人民的,需要加以制衡的對象只是人民的權力,是對人民主權原則的反動。對此,約翰·阿克頓贊頌道:“分權原則是業(yè)已設計出來的對民主制最有效的限制。”[106](四)下面來看看分權與制衡原則是如何具體落實的。人民的意志或多數的力量首先是集中在立法機關。“共和政體的趨勢是靠犧牲其它部門來加強立法機關”[107],各州立法機關的強大已使富人們深受其害,像賓夕法尼亞州那樣的一院制議會尤其讓富人深惡痛絕。對權力的分立首先就是從立法機關內部開始的:“在共和政體中,立法權必然處于支配地位。補救這個不便的方法是把立法機關分為不同的單位,并且用不同的選舉方式和不同的行動原則使它們在共同作用的性質以及對社會的共同依賴方面所容許的范圍內彼此盡量可能少發(fā)生聯(lián)系?!盵108]國會被分為眾議院和參議院兩部分,且只有眾議員才由人民直接選出,而參議員由各州議會選出[109]。同眾議院相比,由州議會選出的參議院代表肯定難以與人民有著共同的“利益和情感”。多數的意志首先在立法機關內部就遭到了阻撓和制約。漢密爾頓闡明了“需要成立參議院的目的”[110]:“一切一院制而人數眾多的議會,都容易為突發(fā)的強烈感情沖動所左右,或者受幫派頭子所操縱,而通過過分的和有害的決議,這也足以說明設置參議院的必要性。”[111]或者,“一個組織完善的參議院……對于防止人民自己由于一時的謬誤而舉措失當……是必要的?!谔幚砉彩聞盏哪承﹤€別時刻,或為某種不正當情感及不法利益所左右,或為某些私心太重的人狡詐歪曲所哄騙,人民也可能一時主張一些措施,而事后極為后悔并予以譴責的。在這種關鍵時刻,如果竟有某些公民組成的一個穩(wěn)健可敬的機構加以干預,防患于未然……豈不十分有益么?”[112]如果讀者嫌這種解釋太啰嗦太晦澀的話,換成約翰·亞當斯的話就一目了然了:“要建立一個使富人的自由和財產感到安全的參議院,以反對窮人占多數的眾議院的侵占?!盵113]另外,與眾議員相比參議員不僅選舉方式不同,而且任期也不同,要盡可能的長,決不能像羅德島州的議員那樣“任期僅半年”,這樣才能使參議員更加“精選而穩(wěn)定”[114]。行政權,是權力分立的又一步,與立法機關又相互制約??偨y(tǒng)的選舉與立法機關不同,他由選民選出選舉人后,再由選舉人選舉產生。這樣,總統(tǒng)也與人民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不過后來總統(tǒng)的選舉也沒有完全像制憲者們所希望的那樣進行,這里就不作分析了。多數人民的意志排除了這些阻撓后,將會碰到最后的、也許是最強有力的一道障礙——擁有司法審查權的聯(lián)邦最高法院?!皩γ裰鞯倪@些限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高院取消違憲法律的行動”[115]。盡管憲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法院有宣布立法因違憲而歸于無效之權”[116],但這是合乎制憲者們的意圖的。在1803年的馬伯里訴麥迪遜一案中,約翰·馬歇爾為最高法院爭得了行使司法審查的權力[117]。漢密爾頓是這樣解釋最高法院的作用和組織原則的:“在共和政體下,(法院)是限制代議機關越權及施加壓力的最好保證。……如從法院應被視為……限制立法機關越權的保障出發(fā),司法官員職位固定的理由即甚充足。因除此以外,并無任何其它規(guī)定更能使法官保持其獨立性,……法官的獨立性是保衛(wèi)社會不受偶發(fā)的不良傾向影響的重要因素,……有時此種不良傾向僅涉及某一不公正或帶偏見的法案對個別階層人民權利的傷害。在此種情況下,法官的堅定不阿在消除與限制不良法案的危害方面也有極為重要的作用。”[118]為了充分保證法官的“獨立性”和“職位固定”,法官是由總統(tǒng)提名、參議院批準而被任命的,無失職行為即可終身任職。這樣法官們就與人民群眾之間失去了任何聯(lián)系。要想讓這些高高在上、遠離人民的司法貴族與人民有“共同的利益和情感”,可能性是非常小的。[119]如此一來,最高法院的所謂的獨立性其實只是針對人民的獨立性。當多數派“使社會上的少數派遭到嚴重的迫害”[120]時,當國會或州議會通過了損害“個別階層人民的權利”的法律的時候,即當處于多數的窮人觸犯了少數富人的既得利益的時候,法院就會站在少數既得利益者一邊宣布多數制定的法律因違憲而無效。[121]《文集》作者們的解釋是:“憲法與法律相較,以憲法為準;人民與其代表相較,以人民的意志為準?!盵122]單從字面上看這很有道理。但這里的問題是,立法機關固然不會時刻代表人民的意志,但法官們僅憑其遠離人民的貴族本性就更有資格代表人民的意志嗎?這實際上是將一小撮司法貴族的意志置于人民的意志之上。憲法是個很有彈性的文件,憲法解釋權和審查權可以使最高法院“按自己的意愿來塑造聯(lián)邦政府”,[123]也就是說,最高法院成了立法者。[124]這實際上是借口防止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暴政,實行少數人對多數人的暴政。司法獨立變成了司法獨裁、司法專政。司法審查制度使一小撮有產者的意志壓倒了人民的意志,這無疑背離了人民主權原則。[125]前邊提到的反對憲法中的契約條款的盧瑟·馬丁也反對賦予最高法院過大的權力。他認為法官的專業(yè)知識不能成為他們擁有比立法機關更高權力的資本,而且如果司法部門利用權力反對人民擁護的法律,反而會造成另一種形式的專斷。[126]最高法院這一關若過不了,“多數”的唯一對策就是去修改憲法。制憲代表們當初用最便捷的方式廢棄了《邦聯(lián)條例》,他們可不想讓后人也能這樣輕易地改變他們的杰作。修改憲法的程序相當繁瑣,要想完成這一任務,沒有一番耐心是不成的。前邊我們曾提到聯(lián)邦所得稅法的制定過程,當時一位法官評價道,這個法案是“這支6000萬人的大軍——這個洋洋得意和蠻橫無理的多數——的新理論。他們要懲罰富人,沒收他們的財產”。[127]所得稅法被宣布違憲后,從1895年到1913年,國會和各州議會用了整整18年的時間才通過了第十六條憲法修正案,將最高法院的判決推翻。6000萬人要想擺脫幾個(最高法院大法官共九人,實行簡單多數制判決)司法貴族套在他們身上的枷鎖竟是如此艱難。這時讀者們會發(fā)現,對選民和代表加以嚴格的財產限制一向是各國用來保護財產的傳統(tǒng)手段,憲法卻沒有沿用,這該如何解釋呢?其實,代表們并非不想如此,只是當時美國各州的情況差異很大,要想對此做出全國性的統(tǒng)一規(guī)定非常困難,最后會議決定由各州按自己的現行規(guī)定來執(zhí)行。事實上,大概除了賓夕法尼亞州之外,當時各州都對選舉權做了不同程度的限制。選舉權的財產限制的逐步取消,是從杰克遜時代才開始的。更不要忘記,直到1965年,美國才最終徹底取消了選舉權的人頭稅限制。以上是對聯(lián)邦的“結構”的分析。聯(lián)邦的權力被分散到不同部門。各部門都沒有相同的權力來源:只有眾議院由人民直接選舉;參議院由州議會選舉;總統(tǒng)由選舉人選舉;法官由總統(tǒng)提名參議院批準任命。各部門的任期也不相同:眾議員兩年;參議員六年,每兩年改選三分之一;總統(tǒng)四年;法官終身任職。這就是代表們?yōu)檎鳈嗔Σ块T設計的結構。“只有一個穩(wěn)固的結構才能夠阻止民主的冒失表現”,代表們完成了這一個任務?!耙粋€年年跟著人民大眾打轉的民主國會”[128]的危險不復存在了。在這個結構的束縛下,權力要威脅財產時馬上就變得軟弱無力了。[129]這就是聯(lián)邦權力消極的一面,民主變成了消極的民主。在這個結構內,“選民的權力在一個有限的范圍內是無限的。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制定他中意的法律,只要那些法律不侵犯財產權”[130]。民主變成了有限的民主。以上這些設計就是麥迪遜和漢密爾頓們“所要探究的重大題目”的答案。民主制的“補救方法”被找到了,聯(lián)邦的民主不會再像各州的民主那樣“瘋狂”和“過分”了。經過這一番“補救”,民主被閹割為消極的民主,有限的民主,形式的民主。在這種政體內,富人、資產者擁有積極的權力,而窮人、無產者只有消極的權力。[131]民主對財產的威脅由此大大削弱。美國憲法“使普選權的試驗能夠在與導致它在雅典或羅馬毀滅的條件根本不同的條件下進行”,[132]這就是“美國憲法對古今民主典型的寶貴改進”。[133]直到十九世紀,歐洲資產階級還沉浸在對民主的極端恐懼中。阿歷克西·德·托克維爾的功績就在于向歐洲資產階級推介美國式的民主經驗,以圖使他們能夠馴服民主。美國憲法對資產階級政治學的貢獻可謂承前啟后了。(五)憲法首先確立了財產權的優(yōu)勢地位,然后再通過對民主加以限制來防止對這種優(yōu)勢地位的變革?!丢毩⑿浴匪瞥绲娜嗣瘛皬U除或改變政府,使之最有可能實現他們的安全和幸?!钡某绺邫嗬谛聭椃ㄖ斜淮蟠蛘劭邸134]當時憲法的反對者們是深知這種反動性的。理查·亨利·李就認為,在這種政體內,民選的眾議院只是“一塊破布條”[135]而已;如果通過了憲法,將“把權力從多數人轉換給少數人”,而當“權力一旦從多數人轉移到少數人手中時,一切變革都變得極為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對少數人有利的政府,可能非常狡猾和巧妙地防止任何可能導致變革的措施;因此除非普通人民方面做出巨大努力和進行嚴峻的斗爭。沒有任何東西能產生變革?!盵136]賓州的反對派認為分權與制衡這一套對人民行使權力極為不利:“一個共和政府或自由政府,只有在人民的機構公正無私和財產的分配相當平等的地方才存在。在這樣的政府里面,人民是至高無上的,他們的意見是一切政治措施的準繩;……只有一個組織簡單的政府才能負起最高的責任,因為廣大的人民不經常注意政府的活動,還因為他們缺乏容易受其影響的情報。如果通過各種法令把計劃搞得十分復雜(即權力制衡等)”,無疑不利于人民將權力掌握在手中。相反,“如果你采取賓夕法尼亞州的憲法,把立法的權力賦予一個機構,任期短暫,輪流更替,更以立法程序上的種種規(guī)定避免草率行事,那么如果人民發(fā)覺遺憾之處,他們將不至錯認誰是罪首,而采取果斷有效的辦法予以補救:在下一屆的選舉中把他們刷掉。”[137]費城的擁憲派的看法則截然相反:“合眾國的權力分為三部分,這使本市的多數公民至感欣慰,他們長年受治于一院制的議會,深感不便。一切單一制的政府,不論其權力交給一人,或者交給少數人,或一個人民的機構,都是暴君政治?!盵138]兩種看法的分歧是明顯的,一種千方百計想減少人民對權力的影響,另一種則力圖維護最容易使人民參與政治的政體;一種處處維護既得利益者,另一種則想使人民擁有改善其狀況的權利。還有一點大家決不能忽略。代表們聲稱他們限制民主是為了捍衛(wèi)財產和自由,在他們的嘴里,財產和自由是不可分割的。但是在憲法草案中,只有富人的財產得到了保護,而公民的自由權利卻被不屑一顧:“代表們對公民自由也不是慎重對待。相反,最積極要求各種主要自由的倒是憲法的反對者,他們要求宗教自由、言論和出版自由、陪審制、正當的法律手續(xù),并要求保護不受‘無理搜查和逮捕’。由于憲法原文中未將這些保證列入,后來只好列入最初的10項修正案中?!盵139]今天,漢密爾頓的信徒們大肆鼓吹財產是自由的保障,但漢密爾頓們的所作所為早就否定了這一點。在有產者眼中,只有財產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公民自由只有在不威脅其財產時才能被他們接受。以上是就代表們的共同愿望——限制民主、保護財產——方面所做的分析。除此之外,他們之間的分歧也是很明顯的。窮人與富人、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資產者與無產者和小有產者之間的矛盾,毫無疑問是制憲會議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但是有產者之間,統(tǒng)治階級之間也并非鐵板一塊。關于州代表權與代表方式的激烈辯論,實際上反應了正在形成中的北方工業(yè)資產階級與南方種植園奴隸主階級之間的分歧,麥迪遜等人在當時就已經很清楚這一爭論的實質了。憲法同時也具有協(xié)調統(tǒng)治階級內部矛盾的職能[140],在此就不展開論述了。五、憲法的批準(一)憲法制定完畢后,如何確保通過呢?憲法是用來反對民主的,是一小撮代表背著人民擅自炮制出來的,代表們力爭批準過程能最大限度地減少人民的實際參與,不管是從數量上還是程度上,當然,還得保留經由人民批準的外表。為此,代表們大致制定了如下的策略。第一,從時間上講,盡量縮短批準時間。憲法出籠,人民毫不知情;輪到批準,依舊要如此。事關重大,本來應該讓人民對憲法進行長期的、廣泛的了解與辯論。不過這恰恰是擁憲派(他們自詡為聯(lián)邦黨或聯(lián)邦派,以此給自己反民主的面目涂上一層捍衛(wèi)合眾國共同利益的色彩。如此一來,反對派就成了反聯(lián)邦的分離主義者。不把一己之私偽裝成全民利益,資產者的統(tǒng)治就無法維系。)們所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們極力縮短批準時間,以形成突然襲擊,爭取速戰(zhàn)速決,迫使人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憲法。由于時間倉促,這容易導致:首先,人民中的很大一部分并不知道此事,也就無從參與;其次,即使人民中的知曉者,也來不及充分了解;再次,明白真相的反對派則是倉促應戰(zhàn),無暇將影響擴及到多數人民;最后,此消彼長,早就有備而來的擁憲派可以全力以赴,在批準運動中占據優(yōu)勢,造成憲法被接受的既成事實。第二,從批準方式上講,通過專門的代表會議進行。代表們將憲法提交國會時,建議由各州選舉專門的代表會議來批準憲法,而不是遵照法律規(guī)定的程序:新憲法必須由各州議會來批準。擁憲派在各州議會并沒有占據足夠的優(yōu)勢,因此決不能在各州議會行動。除此之外,采用選民直接投票的方式無疑更能反映民意,但這與經由議會批準相比,具有更大的風險,更不可取。于是代表們摒棄這兩種通行方式,向國會提議由各州選舉專門的代表會議來批準。國會接受了這一建議。采用這種批準方式,除了避免前面提到的擔憂,還便于擁憲派集中力量于會議代表的選舉以及在會議期間進行最后的努力。擁憲派十分清楚自己在金錢、理論、信息、政治經驗等方面的優(yōu)勢,越是在一個小的會議范圍,越是有利于發(fā)揮這些優(yōu)勢。在后面我們會看到這些策略對憲法的批準極為有利。盡量短的時間,盡量少的參與者,盡量隔離人民,這就是擁憲派為爭取批準憲法而采用的戰(zhàn)略。(二)批準程序啟動后,全國分裂成了兩大派[141]:“所有的商人、貸款者、證券持有人、制造家、航運家、資本家、金融家及其職業(yè)上的關系者統(tǒng)統(tǒng)站在擁護憲法的一面,而全體或大部分沒有奴隸的農民和債務人則站在反對的一面。”[142]馬歇爾對兩派做了這樣的分析:“最后在每一州都形成了兩個派別,界限分明而各有不同的目標。一派以不屈不撓的熱心爭取公私契約的完全履行。他們認為,一個國家或私人的信用是一種神圣的誓約,破壞這種誓約為道義和健全政策的原則所不容。他們認為個人的困苦只能以勤儉加以補救,而不能用廢弛法律或犧牲別人的權利來解除。從而他們主張正常的司法管理和有力的賦稅措施能使各州履行自己的契約。除了極少數的例外,他們也都贊成擴大聯(lián)邦政府的權力……。另一派的特色在于慈悲。他們以一種極端惻隱的心情看待債務人,不斷為救濟他們而努力。依照他們的意見,嚴格履踐契約為人民不能忍受的苛行。他們一致贊成放寬司法管理,方便還債或延長期限,減低租稅?;谕瑯拥囊庖?,他們反對使自己手中的權力移交國會的一切企圖。在許多州里,這一派占了決定性的多數,而在各州里也不失為十分有力的派別。在他們占有完全優(yōu)勢的地方,他們的統(tǒng)治成績就是發(fā)行紙幣,拖延訴訟程序,暫緩征稅。在全國各地,這兩派的斗爭是定期重演的?!盵143]前邊已提到過的諾克斯將軍在致華盛頓的信中談了對馬薩諸塞州各派的看法:“現在本州有三個派別,他們的人數不同,在財富與人才方面彼此尤為懸殊。第一派為該州的商界以及所有的小康人士、牧師和律師……這一派贊成建立一個有力的政府;(第二派略)……第三派為亂黨及其信徒,他們大部分主張取消公私的債務,因而不會贊成新憲法?!盵144]麥迪遜的看法也是如此:“關于條約、紙幣和契約的條款,比這種制度(憲法)的實在的和消極的錯誤加在一起樹立的敵人還要多?!盵145]至于憲法的反對者,他們也十分清楚與擁憲派的分歧所在。帕特里克·亨利在弗吉尼亞州批準會議上說:“我相信這是實在的,即龐大的小農群眾都堅決地反對憲法。我可以確信地說,在互相接壤的十九個縣里,十分之九的人民都是由衷地反對憲法的。”[146]馬薩諸塞州的反對派寫道:“這些強暴的黨徒(即聯(lián)邦派)企圖要全體人民盲目地吞下(憲法)這個糖衣苦丸。他們包括高等商人、公債持有者、富翁、政界名人、銀行家和律師;這些人加上他們的嘍啰,形成了貴族集團?!盵147]一位反對派稱制憲者們是“由辛辛那提會的貴族世家、公共安全的掌握者、巨富和熱衷于公職者、銀行家和律師組成,他們經歷了從貴族政治聯(lián)合中獨立的訓練”。[148]農民們深知憲法的目的是力圖將他們排除在政體之外:“在通過的憲法中,沒有民主的味道。”[149]“(憲法)試圖在共和主義的迷人外表下在你頭上強加一個貴族政治?!盵150]“什么是自由?……(自由是)管理自己的權力。如果你接受這部憲法,你還有這種權力嗎?絕對沒有?!盵151]英國國王和議會的中央集權統(tǒng)治的危害農民們并沒有忘記,他們?yōu)榇瞬幌нM行了一場獨立戰(zhàn)爭。他們流血犧牲,并不是想在自己頭上再壓上一個強大的中央政府。農民根本不需要一個強大的國家來保護自己,因為與富人不同,他們本身就沒有多少財產需要保護。在州議會和一個不對他們過多干涉的邦聯(lián)政體內,他們的自我保護做得還不錯,照樣自得其樂。而一個高高在上的中央政府,不會為他們提供更多的保護,只是增加了受其壓迫的危險。別的且不說,加重他們的稅收負擔起碼是毫無疑問的?!肮艿米钌俚恼褪亲詈玫恼?,托馬斯·潘恩的名言正是反對派的旗幟。歷史真會開玩笑,這句話今天在資本家嘴里被重復得最多,想當初他們卻是最為反對的。羅伯特·諾齊克們將自己的最高理想標榜為“最小的國家”,不知他們是否愿意回到邦聯(lián)時代,與聯(lián)邦相比,邦聯(lián)才是名符其實的最小的國家。對于批準運動中的各派力量,理查·亨利·李則認為,謝司派和擁憲派這“非常沒有約束力的雙方”[152],只是社會中的少數極端勢力。擁憲派早就仇視民主,現在則在反對謝司派極端行為的幌子下,通過重訂憲法剝奪了廣大人民的權利。除了當時各方參與者的言論,后人對選票的具體分布狀況的研究也證實了雙方分歧的實質所在:“如果你查看一下表決情況,那么就會發(fā)現,對抗主要是在城市與農村,律師、銀行家和商人共同體與農場主之間發(fā)生的。”[153]“批準憲法運動特別集中于商業(yè)、制造業(yè)、公債和動產利益集團最有優(yōu)勢的地區(qū)……反對憲法的人幾乎全是來自農業(yè)區(qū)和債務人已在那里制訂關于紙幣或其它的貶值計劃的地區(qū)。”[154]“各州在批準憲法時的投票模式,其背后似乎也有經濟上的自利的因素起作用。麥圭爾和奧斯菲爾特發(fā)現,在其它經濟條件相同的情形下,具有商業(yè)利益的代表比其它代表更有可能投票贊成批準憲法,那些在西部擁有土地或在銀行業(yè)和公債上有利益的代表,投票贊成批準憲法的可能性也很大。不過,那些深深陷入個人債務的代表則更有可能反對批準憲法。”[155]在對立兩派中,擁憲派的優(yōu)勢是顯而易見的。憲法的命運關系到他們的利益,因此他們動力十足。他們占有資源優(yōu)勢,不管是金錢、信息還是宣傳等方面,而且他們有備而來,組織有力,配合緊密,并且全力以赴。在宣傳戰(zhàn)略方面,擁憲派大概有意識地大肆制造恐慌氣氛,聲稱若任由邦聯(lián)持續(xù)下去,國家將要崩潰,社會將要毀滅,只有通過憲法、建立聯(lián)邦才能避免這種結局。反對派方面則是截然相反。首先財產資格的限制使大量群眾不能參加投票。對擁憲派的突然襲擊,反對派猝不及防,無法迅速展開反擊。而普通民眾則因為消息閉塞、投票倉促等原因而置身事外或不明真相。有時候甚至自然因素也不站在反對派一邊,比如農民需要在嚴冬中從邊遠地區(qū)趕到城市去投票。這一切使反對派處于明顯的劣勢。馬里蘭州的一位反對派對本州的描述可能具有代表性:“‘普通階級’的人民對憲法毫無所知。國會命令印行的兩千冊憲法草案為數太小,不足以散發(fā)各地?!栋布{波利斯報》發(fā)行量很小,巴爾的摩的兩家報紙在東海岸地區(qū)從來看不到,而去年冬季的惡劣氣候更使一切報紙都無從寄達那里。在該州的二萬五千選民中間,參加這次選舉的只有六千人,而巴爾的摩市和其它七個縣就占了四千票。財主和富翁為了避免喪失自己的債權,都替憲法賣力。在有些縣里,反對派就沒有提出自己的候選人?!盵156]一位反對派人物對憲法從醞釀、制定到此時表決的過程作了如下的概括:“一種統(tǒng)一的制度以最秘密的方式和缺少起碼權力的情況下制定出來了。而且事先沒有任何通知,就突然由制憲會議提請批準——國會未表示任何意見,又把它提交(州)議會——議會也依樣把它提交給人民。本州的人民沒有國會或議會的幫助,也沒有時間研究這個問題,一味向報紙了解情況,讓對立的作家把他們分成兩派,而且就在這樣的情形下選出了本州代表會議的代表。這些代表所要考慮的就是:他們是否接受制憲會議的憲法——包括其中的一切瑕疵,并且把人民置于一種政府體制之下,他們現在對這種體制的性質和原則的了解,并不比對哥白尼的宇宙體系的了解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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