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野草》看魯迅“反抗絕望”的人生哲學(xué)

1、 4/4從野草看魯迅“反抗絕望”的人生哲學(xué) 從野草看魯迅“反抗絕望”的人生哲學(xué) 于仲達(dá) 【內(nèi)容提要】野草使我感到魯迅是真實的，不同于他在其它的作品中對生活的旁觀與理性的剝脫，野草中的魯迅面對的是自己，而且僅僅面對自己，仿佛一個人對赤裸裸的自己做了痛苦的解剖。這是一種直視靈魂深處的表白，如同深夜里一個人對內(nèi)心的造訪。史鐵生曾說過：“當(dāng)白晝的一切明智與迷障都消散了以后，黑夜要我用另一種眼睛看這世界這是最后的眼睛，是對白晝表示懷疑而對黑夜素有期盼的眼睛?！币安菔囚斞缚桃鉃樽约籂I造的黑夜，在夜的靜默與黑暗的包圍下，白天的一切浮華與偽裝沉淀，所有防御的面具一一卸下，人便在這樣的夜晚，變得脆弱了。野草中的

2、魯迅是脆弱的，他的脆弱來源于自我的真實。因為真實所以拒絕麻木；因為真實所以還會憤怒；因為真實所以感到痛苦；靈魂的痛，隱隱作痛的痛，因晨昏交替而痛，因動蕩與愚昧的人群而痛，在這樣的脆弱的魯迅眼里，平凡的人事里都含有一切的永久的悲哀。魯迅式的瘋狂表現(xiàn)在：拒絕，拒絕妥協(xié)；反抗，反抗絕望；批判，批判丑惡，用所有的激情去關(guān)注，在黑夜里吞下自己的悲哀與脆弱，冷靜著，并希望著野草在地表生長，在希望中絕望的脆弱的死者沒有隱沒，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勇士，書寫著死者在絕望中的希望。野草中包含著許多成對的形象和觀念：空虛和充實，沉默和開口，生長和腐朽，生和死，明和暗，過去和未來，希望和失望，矛盾的并列正是勇者在對脆弱內(nèi)

3、心的審視下無聲的言 魯迅：“反抗絕望”的人生哲學(xué) 魯迅曾對章依萍、蕭軍等青年人說過，自己的哲學(xué)思想都體現(xiàn)在野草中，所以不主張年輕人去讀野草。既強(qiáng)調(diào)野草里有自己的“哲學(xué)”，又希望青年脫離它的影響，這似乎是矛盾的，我們應(yīng)該如何理解呢？魯迅對朋友說過，他的哲學(xué)都在野草里野草露出了魯迅靈魂的“真”與“深”，相對真實、深入地揭示了魯迅的個人存在，個人生命的存在與個人話語的存在，野草只屬于魯迅自己。野草也就成為我們接近魯迅個人生命的最好途徑，窺見魯迅靈魂的最好窗口。 魯迅是整個中國話語系統(tǒng)中的一個謬種，野草是魯迅話語系統(tǒng)中的一個謬種。 野草使我感到魯迅是真實的，不同于他在其它的作品中對生活的旁觀與理性的剝

4、脫，野草中的魯迅面對的是自己，而且僅僅面對自己，仿佛一個人對赤裸裸的自己做了痛苦的解剖。這是一種直視靈魂深處的表白，如同深夜里一個人對內(nèi)心的造訪。史鐵生曾說過：“當(dāng)白晝的一切明智與迷障都消散了以后，黑夜要我用另一種眼睛看這世界這是最后的眼睛，是對白晝表示懷疑而對黑夜素有期盼的眼睛?！币安菔囚斞缚桃鉃樽约籂I造的黑夜，在夜的靜默與黑暗的包圍下，白天的一切浮華與偽裝沉淀，所有防御的面具一一卸下，人便在這樣的夜晚，變得脆弱了。野草中的魯迅是脆弱的，他的脆弱來源于自我的真實。因為真實所以拒絕麻木；因為真實所以還會憤怒；因為真實所以感到痛苦；靈魂的痛，隱隱作痛的痛，因晨昏交替而痛，因動蕩與愚昧的人群而痛，

5、在這樣的脆弱的魯迅眼里，平凡的人事里都含有一切的永久的悲哀。魯迅式的瘋狂表現(xiàn)在：拒絕，拒絕妥協(xié)；反抗，反抗絕望；批判，批判丑惡，用所有的激情去關(guān)注，在黑夜里吞下自己的悲哀與脆弱，冷靜著，并希望著野草在地表生長，在希望中絕望的脆弱的死者沒有隱沒，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勇士，書寫著死者在絕望中的希望。野草中包含著許多成對的形象和觀念：空虛和充實，沉默和開口，生長和腐朽，生和死，明和暗，過去和未來，希望和失望，矛盾的并列正是勇者在對脆弱內(nèi)心的審視下無聲的言 野草在魯迅著作中是最“個人化”的，開創(chuàng)了“獨語體”的散文的路子，是個體本真的詩化的生存體驗。野草的語言是獨特的，表現(xiàn)出的“不確定性內(nèi)在性”，模糊性、間

6、 斷性、異端、多元性、隨意性、叛逆、反諷、變形等，是和魯迅當(dāng)時迷茫的心境有關(guān)的：他沒有絕望，也不期待希望的曙光，他只是以反抗的姿態(tài)停留在那里，盡管搖搖晃晃。 野草呈現(xiàn)了一個昏暗、敵意、冷漠的世界，其時間、空間也都是曖昧不明的。人失去了一切支撐點而被拋入毫無意義的或荒誕的存在旋渦里。死亡進(jìn)入并現(xiàn)實存在于人的生命活動中，從而深化了認(rèn)知死亡的人對生命過程的自覺意識。人只能以個體的命運(yùn)、個體的思慮、個體的全部心理悲歡來承擔(dān)和體驗。野草哲學(xué)把“反抗”作為個體無可逃脫的歷史責(zé)任，把義無返顧執(zhí)著于現(xiàn)實斗爭作為人生存的內(nèi)在需要，從而使人通過反抗而體驗并賦予人生以創(chuàng)造。它首先詰問的是生命個體自身,是決絕激切地要

7、脫出與既往歷史聯(lián)系的個體,怎樣在痛苦中返向自己的內(nèi)在生命,探究存在的根源,尋求生命的依托。墓碣文上的“死尸”被裸露于一片苔蘚叢生的荒墓孤墳,無表情、無心肝。幽暗陰森的意象畫面中,一股恐怖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人像闖入了無法掙脫的夢魘,被靈魂深處巨大的無依和恐懼所裹挾。在這塊本應(yīng)該銘刻著死去者名字、生卒年、身份和親緣關(guān)系的墓碣上,主體的歷史被磨滅了。意象的深處使我們震驚的,不僅是個體挖掘自身生命根源的深切創(chuàng)痛,而且是在蛻變轉(zhuǎn)型中受歷史之命去實現(xiàn)變革的思想先驅(qū)者所經(jīng)受的時代痛苦。在影的告別中,孤獨的“影”在明暗兩界掙扎,進(jìn)退兩難之中惶惑。它不愿依附于“人”的形態(tài),它渴望成為獨立的生命個體,渴望超越“

8、人”而創(chuàng)造出它自己,成為它自己。秋夜中“棗樹”意象保持著個性獨立與自由，求乞者中“求乞者”的依附性人格，過客中“過客”意象把對個體獨立和自由的張揚(yáng)推向了極致。魯迅突出了自我行動和選擇對于生命存在的意義。 墓碣、荒野、蛇、影、地獄、墻、土屋、夜、死火、灰土而體驗到的感覺是：煩膩、疑心、憎惡、憤怒、氣悶、煩厭。 幾乎每一篇，都可以讀到他的存在論感受：地獄的替換，無量的悲苦，四面的敵意，六面碰壁，不得體味的人生，生前死后的糾纏，我們都可以用這種存在論感受，解釋他心中的黑暗。依存在哲學(xué)的話說，這恰恰是人回到真實中，是存在的敞亮去蔽。打開野草，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強(qiáng)迫人回到真實之中，存在的痛感一下牢牢

9、抓住了人心。傳統(tǒng)意中那種和諧的抒情方式，已被魯迅瘋狂、荒誕、迫害、犧牲、悲涼、驚悸等復(fù)雜的現(xiàn)代意象所取代。野草重點講述靈魂的拷打和救治問題，竊得西方火炬煮已之肉。真正意義上的存在的荒謬性陳述在中國意味著一個空缺。由于道德認(rèn)同的巨大慣性力量，個體對荒謬性的感知在日常生活中很快消解為不荒謬的感受。（格非）魯迅極力克服言語的障礙，堅持語言的批判，極力把民族生存中已經(jīng)被習(xí)慣化為“所是”的現(xiàn)實存在，還原為荒謬。“無形的鬼打墻”、“無物之物”、“無物之陣”、“無主名的殺人團(tuán)”、“絕無窗戶而萬難破壞”的“鐵屋子”、“誰也看不見的地獄”、“無所有”等等，都是魯迅的真實生命體驗。魯迅不斷地失望也不斷地尋找，獨自

10、一人反抗君臨、物役、眾治、平均化、死亡和絕望等。過客中過客說：“我還是走好?！庇赂业叵蚯白弑旧砭秃?，把“走”本身當(dāng)意義，正是基于對一切希望的消解，或者基于絕望。過客通過行走反抗虛無，在沒有超驗思維籠罩的國度里，過客只有膨脹起生命的自由意志，對抗無處不在的異化。過客的絕望出于對“無”的體驗，是一種深刻的“中間物”意識，它把人可以藏匿的精神避難所撕開，剩下的只有中間物狀態(tài)的我和黑沉沉的在地。主體出于以人類本身固有生存狀態(tài)的內(nèi)省，出于對人的有限性的認(rèn)識，或者說是一種對被“拋入狀態(tài)”的領(lǐng)會。它認(rèn)為人在根本上是處在異已力量中，處在空虛與無意義之中，認(rèn)為人在根本上是匱乏的、無助的，是一個有限的并且終有一死

11、的存在，人與神（無限）之間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魯迅從中明顯地洞察到了“存在”的被無情剝奪，于必須掙脫精神鐵枷，進(jìn)行絕望地反抗，“于浩歌狂熱際中寒，于天上看見深淵，于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望中得救”。魯迅通過“抉心自食”反抗虛無，漸漸靠近了存在的真實。 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依賴，一切爭斗都不過是爭奪地獄的統(tǒng)治權(quán)而已，一切的宿命都只能是失敗，因此只有極大膨脹自己的自由意志，強(qiáng)對蔑視、仇恨、敵意，與黑暗對抗、與虛無對 抗，溫煦、悲憫沒有了，只剩下敵意、荒寒、冷漠。魯迅說：“我自己總覺得我的靈魂里有毒氣和鬼氣，我憎惡他，想除去他，而不能?！庇谑牵热徊荒茉僭趥鹘y(tǒng)的游戲世界中逍遙，又沒有一個更高的

12、彼岸世界值得去固守，魯迅就干脆讓自己變?yōu)橐粔K石頭：冷眼、鐵血、陰毒、玩玩、走走、以及“對于呻吟、嘆息、哭泣、哀求無須吃驚”，魯迅的陰、冷、黑、沉、尖、辣、烈，都堪稱在20世紀(jì)中國中獨一無二，道理在此。魯迅極力克服言語的障礙，堅持語言的批判，極力把民族生存中已經(jīng)被習(xí)慣化為“所是”的現(xiàn)實存在，還原為荒謬?！盁o形的鬼打墻”、“無物之物”、“無物之陣”、“無主名的殺人團(tuán)”、“絕無窗戶而萬難破壞”的“鐵屋子”、“誰也看不見的地獄”、“無所有”等等，都是魯迅的真實生命體驗。 分裂：“一方面是對新世界的向往和吶喊，另一方面卻又無力掙脫某些陰暗意識的自我羈絆。”（魯迅個性心理研究引言），而這種“陰暗意識”一部

13、分來自上述已分析過的由孤獨、失敗繼而幻滅、虛無的宿命式的絕望，另部分則來自先生對自身封建傳統(tǒng)意識的剪不斷、除不盡的殘留的深刻認(rèn)識。野草是魯迅轉(zhuǎn)向自己內(nèi)心世界進(jìn)行激烈搏斗的產(chǎn)生的精神產(chǎn)物，包含了魯迅自辛亥革命以來，所經(jīng)歷所積蓄的最痛苦、也最冷峻的人生哲學(xué)的思考。 先生先認(rèn)識到自己還沒有自外于不覺悟者行列的資格，自己的內(nèi)心仍舊不可避免地積存著許多舊的意識，那病態(tài)的國民“壞根性”就不可能只彌漫于身外而不滲進(jìn)自己的靈魂，自己骨子里還是一個未能擺脫傳統(tǒng)影響的文人。（參刺叢里的求索刺叢里的求索知識者的“入世”與魏連殳的悲劇答陳保平問、魯迅傳第二十章）從這些對自己所住位置的清晰而深刻的認(rèn)識中，先生否定了自己

14、原先的地位，而伴隨著對自我否定而來的一種強(qiáng)烈的“負(fù)罪感”卻使先生產(chǎn)生了極度的不安、惶惑和孤獨，這促使了先生對自身的激烈甚至幾近乎殘酷的自虐的抨擊、剖析（彷徨、野草中部分作品），但更甚的是這種對于自我的過于苛刻的否定和剖析，卻一點也沒有減輕心中那負(fù)罪的陰郁感：“吃人的是我哥哥！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依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我未必?zé)o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幾片肉，現(xiàn)在也輪到我自己，有了四千年吃人履歷的我，當(dāng)初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明白，難見真的人！”（狂人日記）先生跌入了毀滅自身、犧牲自我仍不能拯救的痛苦而絕望的深淵之中：“我只覺得黑暗與虛無乃是實有?！保斞讣視幹略S廣平二）內(nèi)心中的失敗

15、感、絕望感和無意義感，引先生進(jìn)入了虛無的心境。這時先生心中“人道主義”和“個人無治主義”這兩種思想的消長起伏顯然大在偏向于后者，“憎人”、“為自己玩玩”（魯迅家書全編致許廣平十一）的虛無情緒緊緊地糾纏著先生的內(nèi)心。自“五四”以來，知識分子內(nèi)心的這種矛盾、虛無是普遍存在的，只不過程度不同而已。面對這種虛無感，不少知識分子選擇了追求“十字街頭的塔”式的“藝術(shù)化的個性生活”（無詞的言語兩種個性主義）。先生堪稱是“中國現(xiàn)代最苦痛的靈魂”，但在痛苦、絕望的重重包圍中，先生始終選擇了一條承擔(dān)痛苦、反抗虛無的道路。這一方面基于他那對國家、對民族最真誠、無私、深沉的愛和責(zé)無旁貸的歷史使命感，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先生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對于痛苦，先生看出了它的不可避免性：“我想，苦痛是總與人生聯(lián)帶的”。（魯迅家書全編致許廣平一），先生對痛苦不逃避，而是以自己的生命獨個承擔(dān)了所感受到的一切，先生的痛苦是深沉的，但先生始終都竭力自己去擔(dān)受而不把它傳給別人：“我對人說話時，卻總揀擇光明些的說出，我為自己和為別人的設(shè)想，是兩樣的。所以者何，就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