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夢的語言藝術魅力

1、論紅樓夢的語言藝術魅力我國古典長篇小說中最優(yōu)秀的作品，是悠久燦爛中華文化的杰出代表，是 我國文學藝術的典范，漢語言藝術的寶藏。字字看來皆是血工曹雪芹以無可比擬的傳神之筆，給后人留下一幅封建社會末期極其生動的歷史畫卷。紅樓 夢宏大嚴謹， 文備眾體”，語言維肖傳神，精練準確，給人以詩情畫意的特 殊韻味和美感，經典場景和細節(jié)描寫連村婦野叟也能娓娓道來。其描寫人物生 動傳神，活靈活現(xiàn)，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模擬人物言語詩詞形神畢肖，按頭制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遣詞造句精彩準確，富有神韻，字不可增減，入情入神之至，細微處見真功夫；比喻運用貼切形象，清新工麗，深含哲 理，讓人過目難忘，嘆為觀止。關鍵詞

2、：紅樓夢語言藝術紅樓夢是我國古典長篇小說中最優(yōu)秀的作品，是悠久、燦爛的中華文 化的杰出代表，是中華民族的驕傲，也是世界文學寶庫中的珍品。紅樓夢 的作者曹雪芹是偉大的文學家和思想家，他以無可比擬的傳神之筆，給后人留 下了一幅封建社會末期有重要時代特征的、極其生動而真實的歷史畫卷。紅樓夢是作者在親見親聞、親身經歷和自己最熟悉、感受最深切的生 活基礎上創(chuàng)作的，是現(xiàn)實生活最典型、最精美、最富有創(chuàng)造性和想象力的藝術 作品，它所反映的現(xiàn)實，其涵蓋面和社會意義極其深廣。它具體、細致、生 動、真實地展示了作者所處時代環(huán)境中的廣闊的生活場景，禮儀習俗、愛情友 情、喜怒哀樂、飲食穿著、行醫(yī)游賞等等生活細節(jié)，無不一

3、一畢現(xiàn)。它打破了 以往小說戲劇傳統(tǒng)的寫人手法，不再是好人都好，壞人都壞，作者如實描寫， 不諱不飾，因而每個人物形象都活靈活現(xiàn)、有血有肉，所寫的四百多個人物 中，形象鮮明、個性生動的人物不下幾十人。紅樓夢的構思精巧而嚴密，情節(jié)的安排、人物的言行、故事的發(fā)展， 都置于有機的整體結構中，沒有草率的、多余的、做作的、游離的筆墨。小說 的文字常常前后照應，彼此關合，有時看似閑時一筆，卻牽動半部情節(jié)，有些話語帶有讖語或暗示性質，說明作者在落筆時總是胸中統(tǒng)籌全局、目光貫穿始 終，所以讀來讓人有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感覺。紅樓夢堪稱中國文學史上的 闞苑仙葩工它的主體文字是北方白話， 但又吸吶了一些文言文及其他多種文

4、體的長處，有時對自然景物、人物情態(tài)的 描摹，又從詩詞境界中泛出，給人以詩情畫意的特殊韻味和美感。小說中寫入 了大量的詩、詞、曲、謠、聯(lián)、賦、謎、令、方等等，真正做到了文備眾體”，且又讓它們成為小說的有機組成部分，其中擬寫小說中人物所吟詠的詩詞 戲話，都能 按頭制帽”（茅盾的評價），一一符合不同人物各自的個性修養(yǎng)和 性格特點，真正做到詩如其人、語如其人，且維肖傳神，各不相犯，足見作者 具有超級的忠實模寫生活和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曹雪芹在作品中自述其創(chuàng)作過程曾 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睋甲C，增刪 前后故事情節(jié)的改動并不大，但具體文字上的出入卻很多。由此我們可以依稀 窺見作者為求得語言的精練準確，斟

5、詞酌句，嘔盡了心血，正如甲戌本脂硯 齋重評石頭記中所說：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奔t樓夢自問世以來，研究者前赴后繼、摩肩接踵，多少人如癡如醉、 心無旁鷲，作者、版本、思想、人物、語言、詩賦、風俗、建筑等各個研究領 域都高手如林、大師層出， 紅學”現(xiàn)已成為當今具有相當世界影響力的學問。 單就語言藝術而言，研究的專著也汗牛塞屋。據第四輯紅樓夢學刊統(tǒng)計， 僅從1985年至2005年，國內外比較有影響的研究紅樓夢語言的論文就近 300篇；而1985年以前直至清朝，一些國學或是紅學大師們如王國維、王昆 侖、俞平伯、顧擷剛、周汝昌等相關的文章更是難計其數(shù)。在百度網頁 上，鍵入 紅樓夢語言藝術”搜索

6、，得到的相關詞條有4萬之多，由此可見紅 樓夢語言藝術的魅力和研究成果之一斑。紅樓夢是我國小說語言藝術的典范，是漢語言藝術的寶藏，對其語言 的研究是永遠沒有止境的，也是國內外學術界、紅學界非常關注的一個話題。 面對這樣一部洋洋灑灑、雄踞漢語言藝術塔頂?shù)奈膶W巨著，要想對其語言藝術 作一番論述，遠非我輩的資歷底蘊和一篇本科學業(yè)論文所能及。本文只想就紅樓夢語言藝術方面最為明顯、讀過或未讀過紅樓夢的人都能津津道 來的特點作些粗淺探索。一、描寫人物生動傳神，活靈活現(xiàn)第一印象非常重要?！闭剳賽劭磳ο笕绱?，文學作品描寫人物亦是。描寫 一個人物，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是出場，是 第一印象人物的出場，在文學作品中 表現(xiàn)得多

7、種多樣，而紅樓夢描寫王熙鳳 朱見其人，先聞其聲”的神來之 筆，無疑是我國古今小說中人物出場的一個頂級經典，不用說讀過紅樓夢 的人，就是一字不識的村婦野叟，都說上并能理解 朱見其人，先聞其聲”一 詞。書中第三回通過賈母淡淡地介紹，邢夫人、王夫人、李紈、三位小姐等逐 一在林黛玉面前亮相，都是簡要描述外貌，然后作者是這樣寫的：一語未了，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 時，只見一群媳婦Y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后房門進來。這一點睛之筆，不僅突出了王熙鳳的性格特點，更顯示出她在榮國府的特 殊地位。對此甲辰本有側批

8、：此一筆，阿鳳三魂六魄已被作者拘定了，后文焉得不活躍紙上？此等非仙 助即為神助，從何而得此機括耶？ ”特獨出熙鳳一人。未寫其形，先使聞聲， 所謂繡幡開遙見英雄也。”寫一見三，甚至 不寫之寫；是紅樓夢常用的一 種寫人手法，這需要作者具有深厚的藝術功底和高超的駕馭文字的能力，簡單 的動作，甚至一兩句語言，就能傳達出人物的神思和韻味，讓讀者對被描寫對 象的心理、做派意會無窮。第六回王熙鳳第一次接見劉姥姥，是這樣寫的：只見鳳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內拿著小銅火柱兒，撥手爐內的灰。 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一個小小的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盅。鳳姐也不接 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慢慢地問道：怎么還不請進

9、來？ ”一面說，一面抬身要茶時，只見周瑞家的已帶了兩個 人在地下站著呢。這才忙欲起身；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地問好，又嗔著周瑞 家的怎么不早說。劉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數(shù)拜，問姑奶奶安。鳳姐忙說：周姐姐，快攙起來，別拜罷，請坐。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什么 輩數(shù)，不敢稱呼。”鳳姐不接茶、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慢慢地問、忙欲起身； 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地問好” 這一連串的動作，不僅寫出了鳳姐的外形， 更寫出了她的神情、氣派，創(chuàng)造出一種境界，把王熙鳳那種高傲、矜持、高深 莫測的 管家婆”威嚴，以及面對 打秋風”村嫗的心理優(yōu)勢，刻畫得淋漓盡致，讓 人回味不盡。紅樓夢描寫人物，往往將人置于非常典

10、型的場景之中，頑童鬧學堂、 協(xié)理寧國府、寶玉挨打、史太君兩宴、黛玉葬花、湘云醉臥、抄檢大觀園、晴 雯之死等情節(jié)，都非常生動地寫出了一個個現(xiàn)實的場面，讓讀者如臨其境，如 侍在側。尤其是抄檢秋爽齋，不僅寫活了場景，更寫活了具有政治家風范的刺玫瑰”探春的凜凜威嚴，讓人掩卷以后仍戰(zhàn)戰(zhàn)兢兢，肅然起敬。請看第七十四 回：又到探春院內。探春遂命眾丫鬟秉燭開門而待。探春冷笑道：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些賊，我就是頭一個窩主。我的東西倒許你們搜 閱，要想搜我的丫頭，這卻不能。我原比眾人歹毒，凡丫頭所有的東西我都知 道，都在我這里間收著，一針一線他們也沒的收藏，要搜所以只來搜我。你們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說我違背了太太

11、，該怎么處治，我去自領。你們別忙，自然連你們抄的日子有呢！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俗，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 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 ”說著，不覺流下淚來。那王善保家的本是個心內沒 成算的人，素日雖聞探春的名，那是為眾人沒眼力沒膽量罷了，那里一個姑娘 家就這樣起來，況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他自恃是邢夫人陪房，連王夫人尚 另眼相看，何況別個。他便要趁勢作臉獻好，因越眾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 故意一掀，嘻嘻笑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么。”鳳姐見他這樣，忙說：媽媽走罷，別瘋瘋顛顛的?！币徽Z未了，只聽 拍”的一聲，王家的臉上早著 了探春一掌。

12、探春登時大怒，指著王家的問道：面對王善保家的放肆的帶有侮辱性的搜身，不可輕侮的探春將如何應對？ 讀者似乎還沒有來得及想好，只聽得 啪”的一聲，生家的臉上早著了探春一 掌”。探春這響亮的一掌，是浩浩正氣、大快人心的一掌，是為人所不敢為的一 掌。這一掌，不但打在一個當權者狗腿子的臉上，也打在那些摧殘少女、禁錮 人倫的上層統(tǒng)治者的臉上。這一掌，不僅使我們感到目醒神驚，同時也讓我們 覺得爽心快意。這一掌，自紅樓夢問世以來，就和頗有見地的自殺自滅”論斷一起，一直清亮地響在讀者的耳旁。女子中有些人也不是好人，有些女子做的某些事情也讓人反胃甚至不齒。 怎么樣把這些女子的惡言劣行寫出來，讓讀者對她們有一個更全

13、面、更深刻的 認識？曹雪芹舍不得直接貶斥這些女子，他選用了我國古代史作家們常用的手 法一一春秋筆法，微言大義”，寓褒貶于一字，讓讀者自己去評量。第三十一回 當襲人在林黛玉面前故作正經時，林黛玉道：你說你是丫頭，我只拿你當嫂子待?！币痪湓挵岩u人的偽裝撕個精光。薛 寶釵在賈府乃至整個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者看來，簡直是個十全十美的姑娘，但作 者認認真真地寫了她對金釧之死、尤二姐之死、柳湘蓮出走的態(tài)度和評論，畢 現(xiàn)了她的冷酷與虛偽。二、人物語言形神畢肖，按頭制帽”小說中的人物語言是指作者為作品中的人物設計的語言。作者通過人物語 言表現(xiàn)和流露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由此，人物語言在塑造人物形象上比 作者的敘述

14、性語言更能獲得逼真、直接的審美效果。紅樓夢中的人物對 話，每一場、每一句都經過了作者的精心設計，為作品的主旨服務；每一句對 話都切合人物的身份地位和當時的環(huán)境，用茅盾的話說，就是按頭制帽”。魯迅在看書瑣記中說：高爾基很驚服巴爾扎克小說里對話的巧妙，以為并不描寫人物的模樣，去口 能使讀者看了對話，便好像目睹了說話的那些人。中國還沒有那樣好手段的小 說家，但水滸和紅樓夢的有些地方，是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的。怡紅院的Y環(huán)小紅是貴族家庭培養(yǎng)出來的投機搗鬼的能手，當上升的機緣 忽然意外降臨時，她怎肯輕易放過！第二十七回鳳姐想使喚一個人去對平兒傳 話，小紅便笑著跑過去，鳳姐雖然不認識她，她卻敢回答鳳姐的

15、話：要說的不齊全，誤了奶奶的事，任憑奶奶責罰就是了?！彼菐е鯓拥囊环N興奮、一種驕傲，猶如手提尚方寶劍，得意地沖過了別人的阻攔，作者是 這樣寫的：睛雯一見小紅，便說道：你只是瘋罷！院子里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弄，就在外頭 逛！ ”小紅道：昨兒二爺說了，今兒不用澆花兒，過一日澆一回。我喂雀兒的時候，你還 睡覺呢?！北毯鄣溃翰锠t子呢？ ”小紅道：今兒不該我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本_霞道：你聽聽他的嘴！你們別說了，讓他逛罷?！毙〖t道：你們再問問，我逛了沒逛。二奶奶才使喚我說話取東西去?！闭f著，將荷包舉給他們看你瞧這一張嘴！你瞧這副得意相！她向鳳姐復命時，說了這樣一段話：平姐姐說：奶

16、奶剛出來了，他就把銀子收起來了； 平姐姐叫我回奶奶：才旺兒進來討奶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子去，平姐姐就把那話按著奶奶的主 意打發(fā)他去了。平姐姐說，我們奶奶問這里奶奶好。我們二爺沒在家。雖然遲了兩天，只管請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們奶奶還會了五奶奶來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兒打發(fā)人來說：舅奶奶帶了信來了，問奶奶好，還要和這里的姑奶奶尋幾丸延年神驗萬金 丹；若有了，奶奶打發(fā)人來，只管送在我們奶奶這里。一一明兒有人去，就順路給那邊舅奶奶帶了去?！边@一口氣連珠炮式的十八個 奶奶”，只有小紅能說清楚，只有王熙鳳能聽 明白，其他的所有聽眾、讀者，都得捋一捋才行。這不僅充分表現(xiàn)了小紅的伶 牙俐齒，而且把她善于討好鉆營、一心附炎攀高的性格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這樣 積極奔競的人物，果然沒有被埋沒，她憑著自己的才能和心機，終于如愿爬到 了鳳姐的身邊。甲戌本第十五回有一段批語， 摹一人，一人必到紙上活見?！边@正是紅 樓夢人物語言的神奇處，也是令讀者大開眼界、增長見識的地方。第三十九 回劉姥姥二進榮國府，與賈老太君有一段對話：賈母道：老親家，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劉姥姥連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賈母向眾人道：這么大年紀了，還這么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