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建筑差異的人文內(nèi)涵

1、頁眉中西方建筑差異的人文內(nèi)涵中國與西方的建筑所用的材料不同，社會功用不同，也使得中西方的人文差異各有迥異。西方古代建筑是以神廟和教堂為主，宗教引導著世俗；中國古 代建筑則以家居和皇宮為主，世俗改變著宗教。這種建筑功用上 的差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其各自對建筑材料的選擇。在西方 石制建筑高聳而不利于采光的特點，剛好可以滿足宗教建筑神秘、幽暗而又指向上蒼的要求；石制建筑不利于建造而有利于保 存的特點，又剛好可以滿足宗教建筑不求急用、惟求永恒的理念。 在中國，木制建筑高聳而有利于采光的特點,剛好可以滿足世俗建 筑寬敞、明亮而又安居大地的要求 ；木制建筑有利于建造而不利 于保存的特點，又剛好可以滿足世

2、俗建筑不求永恒、惟愿速成的 需要。進入現(xiàn)代社會以來，隨著西方“宗教文化”與中國“宗法 文化”的相繼衰落，使得東西方建筑的主要目的不再是體現(xiàn)人與 神之間的宗教關系，也不再是體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倫理關系 ，而只是 服務于人自身的生產(chǎn)與生活需要。與此同時，作為一種新的建筑材料，鋼筋混凝土以其不僅密度較高而且跨度較大 ，不僅施工周期 短而且使用壽命長的綜合優(yōu)勢，同時取代了東方的木頭與西方的 石頭。這樣一來，東西方建筑原來因功用與材料的不同而導致的 造型上的差別漸漸減少。面對著現(xiàn)代建筑因工具理性和經(jīng)濟效益 引導下的趨同性發(fā)展，一種新的、融會古今、雜糅東西的后現(xiàn)代 主義建筑正在涌現(xiàn)。關于中西方建筑藝術的得失與

3、優(yōu)劣，歷來有不少文章和專著。 從根本上說，它們的差異首先來自于材料的不同:傳統(tǒng)的西方建筑 （包括被西方視為東方的埃及、印度、伊斯蘭的建筑）長期以石頭 為主體;而傳統(tǒng)的東方建筑（包括中國、日本、越南、朝鮮半島等 國家和地區(qū)的建筑）則一直是以木頭為構(gòu)架的。這種建筑材料的 不同,為其各自的建筑藝術提供了不同的可能性。石頭是一種密 度很高的建筑材料。它的缺點是施工周期長；它的優(yōu)點是使用壽命長;它的特點是足以承擔巨大的壓力，宜于向高空發(fā)展。與之剛 好相反,木頭是一種密度較小的建筑材料。它的缺點是使用壽命 短;它的優(yōu)點是施工周期短；它的特點是容易建造較大跨度的窗框 和飛檐,宜于橫向發(fā)展。相對于石頭的優(yōu)點和

4、缺點，西方的經(jīng)典建筑往往具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施工周期，可一旦落成又可經(jīng)受千百年的考驗。作為歐洲建筑史上早期哥特式教堂的典范，著名的巴黎圣母院始建于 1163年,竣工于1345年，歷時182年之 久。然而時至今日，它還完好無損地屹立在巴黎市中心塞納河的 斯德島上。比它更晚、更高，也更具有哥特風味的科隆大教堂的 整個建筑時間跨越了近 5個世紀,僅石料就用了 16萬噸。其垂直 向上、高聳入云的雙塔尖頂，凝結(jié)了德意志民族幾代人的艱辛和 努力。說到西班牙，人們一定會想到巴塞羅那的那座至今尚未竣 工、卻已被寫進建筑藝術史的圣家族教堂。這座由著名藝術家高迪設計的造型奇異的龐然大物，從19世紀開始施工，已

5、經(jīng)建造了 一百多年，而按照預期的建設計劃，還需要建造一百多年才能完工在歐洲的建筑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由于宗教信仰 比世俗政權(quán)更加穩(wěn)定而長久，所以這些建筑不會因世俗政權(quán)的更 迭與替換而遭受毀滅。不僅如此，在這種宗教建筑的典范作用下, 西方人漸漸培養(yǎng)起一種對于古老建筑的尊崇與敬意。在西方，每座城市中的“主教堂”不僅是規(guī)模巨大的，而且是歷史悠久的。它不僅是一種信仰的體現(xiàn)，而且是一種歷史、一種文化，是一代又 一代人生命的延續(xù)。相對于木頭的優(yōu)點和缺點，中國的經(jīng)典建筑則常常只具有幾年或幾十年的施工周期，偌大的一個大興城（即后 來唐代的長安城）只用了九個月的時間就建造成了 ，北京紫禁城的 施工周期也只

6、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其建設速度不可謂不驚人。然 而,來得容易去得快，由于這些宮殿和城池都是世俗政權(quán)的象征 , 因而它們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很難幸免于難。當年的項羽打入秦都后,一把火便燒了阿房宮，此后很多新生的朝代，都有著廢舊都、 建新宮的習慣。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似乎比項羽富有遠見，但 也要把元大都的宮殿統(tǒng)統(tǒng)拆盡，將木料運到南京另建都城。待到 明成祖朱棣重新遷都北京的時候 ，只好在元大都宮殿的遺址上再 仿造南京的故宮另建紫禁城了這樣的建筑材料和觀念，使得今天的人們只有在杜牧的阿房宮賦中來領略秦代建筑那“五 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的精 美之處了。不僅秦代如此，兩

7、漢、南北朝的大量建筑也已因潮濕、 蟲蛀、地震和火災而灰飛煙滅了。迄今為止，我們所能看到的最為古老的木制建筑，只有唐代的佛光寺和遼代的應縣木塔了。不僅如此,朝廷破舊立新的建筑理念也影響了百姓喜新厭舊的住房 態(tài)度。直至現(xiàn)在，中國人對待建筑的態(tài)度仍然是以新為貴 ,以舊為 恥的。沒有人像美國的總統(tǒng)克林頓那樣，寧愿出巨資也要購買一座百年老宅搬進去住住。與石頭的特點相關，西方建筑的基本姿態(tài)是拔地而起，指向蒼穹的。無論是拜占庭式、哥特式，還是文藝復興式的建筑，都要在穹 頂、尖頂或圓頂上做文章。從外部形態(tài)上看，這些建筑都容易呈現(xiàn)挺拔、偉岸的身軀。從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上看，這些建筑又都有些陰冷、 幽暗的特點。因為密度過高

8、的石頭自身的重量較大，因而不利于建造較寬的窗框,從而不利于采光。與木頭的特點相連，中國建筑的基本姿態(tài)則是橫向展開，居于 大地的。古代的亭、臺、樓、閣,并不過于追求絕對的高度,而是 在飛檐上做文章。從外部形態(tài)上看，這些建筑常常顯得穩(wěn)重而不 輕靈,溫馨而不神秘，威嚴而不刻板。從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上看，這些建筑又 都有著寬敞、明亮、舒適的特點。因為密度較小的木頭不僅可以 制造跨度較寬的門窗，而且可以通過梁、檁、椽之間的相互疊加 ： 而將縱向的重力轉(zhuǎn)向橫向的延展。為什么西方人的建筑以石頭為主 ，中國人卻偏愛木制的材料 呢?是不是因為歐洲山石過多而中國盛產(chǎn)木材呢？實際情況并非如此，有資料顯示，古希臘“最早的神廟是

9、用木頭和泥石在石地基 上建成的。到了公元前 7世紀末,較為奢華和耐久的石頭，開始被 選作建筑材料”。與之相反，“現(xiàn)代地理學的研究告訴我們，在遠古時代，黃土高原上除了少數(shù)的特殊地區(qū)，從未存在過森林”。因此, 中國與西方的古代建筑大師之所以對木頭與石頭有著不同的偏 好，不能歸因于地理資源上的差異。那么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這 些不同地域的民族在建筑材料上最終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呢？這或許與東西方建筑不同的社會功用有關。在西方,大凡經(jīng)典的建筑都不是俗人的居住場所 ，而是神靈的 棲息之地。即使是一個偏遠的鄉(xiāng)村 ，最好的建筑也不是富家的農(nóng) 舍,而是精美的教堂。就像貢布里奇在藝術的故事一書中所 描繪的那樣，

10、一座教堂對那個時期的人意味著什么，在今天是難以 想象的;只有在鄉(xiāng)間的一些古老的村落里，我們還能窺見教堂的重 要性。教堂過去往往是它臨近地區(qū)中惟一的一座石頭建筑物，是方圓若干英里之內(nèi)惟一高大的建筑物 ，它的尖頂是所有從遠處過 來的人辨向定位的標志。在禮拜日和進行宗教儀式時，全城的居民都可能在教堂聚會，那巍峨的建筑和它的繪畫、雕刻，跟那些居 民居住的簡陋的原始房舍必定有天壤之別 一般說來，農(nóng)舍可以是木制建筑,而教堂則往往是石制建筑。一方面，石制建筑有利 于高聳而不利于采光的特點，剛好可以滿足宗教建筑神秘、幽暗 而又指向上蒼的要求。另一方面 ，石制建筑不利于建造而有利于 保存的特點，又剛好可以滿足宗

11、教建筑不求急用、惟求永恒的理 念。對于相信上帝不死的西方人來說 ，建造教堂并不是為了給有 限的肉體提供一個舒適的寓所，而是為了給無限的靈魂尋找一個 棲息的圣地。作為一項不朽的善事 ，人們不惜用一代人或幾代人的努力來建造一座教堂，并希望其千秋萬代永存下去。不僅如此 , 在教堂的規(guī)范和引導下，就連帝王的王宮和貴族的城堡也常常是 石頭的。盡管這種建筑材料的選用與當時的軍事防御有關，但其神秘而幽暗的空間結(jié)構(gòu)顯然是與宗教建筑一脈相承的。與之不同的是,在一個非宗教的世俗社會里，中國古代建筑的核心 不是神靈棲居的寺廟，而是皇帝居住的宮殿。盡管中國古代也有 寺廟和墓塔，但是這些從西域引進的建筑形式發(fā)生了宮殿化

12、、世 俗化的演變。從源流上看，印度寺廟的核心原來是墓塔而非殿堂 , 而且墓塔一般是由磚石建造的。進入中國以后，不僅殿堂取代了墓塔的核心地位，而且塔的質(zhì)料也漸漸由石頭轉(zhuǎn)向木材 ，塔的功能 也漸漸由收藏佛骨的陵墓而轉(zhuǎn)向觀光覽勝的場所了。因此，如果說西方古代建筑是以神廟和教堂為主 ，宗教引導著世俗，那么中國 古代建筑則以家居和皇宮為主，世俗改變著宗教。這種建筑功用 上的差別，不僅是由西方的“宗教社會”和中國的“宗法社會” 之截然不同的歷史傳統(tǒng)所決定的，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影響了其 各自對建筑材料的選擇。一方面 ,木制建筑不利于高聳而有利于 采光的特點，剛好可以滿足世俗建筑寬敞、明亮而又安居大地的 要求

13、;另一方面，木制建筑有利于建造而不利于保存的特點，又剛好可以滿足世俗建筑不求永恒、 惟愿速成的現(xiàn)實需要。誰都知道, 神是不死的，而人卻是必死的。因此，對于任何一個必死的君王來 說,都要在有生之年盡早地享用華麗的皇宮和優(yōu)美的御花園，而不希望這些建筑像巴塞羅那的圣家族教堂那樣長期處在一種未完 成的施工狀態(tài)。這也正是他們有足夠的耐心，可以花90年的時間 來雕鑿一座樂山大佛，卻匆匆忙忙地要在 9個月之內(nèi)營造一個大 興城的原因所在。在中國，大量的佛窟都是由石頭雕成的，而除了 死后埋葬的地宮之外，從皇親國戚到平民百姓，大多數(shù)人們都不會 生活在石頭的房子里。所以不同的語言，表達著不同的思想，流露出不同的情感

14、；不 同的建筑，承載著不同的文化,體現(xiàn)著不同的信念。從抽象的意義 上講，我們不能說西方建筑就一定比中國建筑偉大 ，我們也不能說 中國建筑就一定比西方建筑高明。面對當今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似乎只有兩個:第一，在西方的“宗教文化”與 中國的“宗法文化”相繼衰落的今天 ，人類的建筑藝術應該怎樣 自覺地從上帝或血緣的籠罩下抽身出來 ,進一步實現(xiàn)主體性的回 歸,即真正實現(xiàn)其“人性化”的努力。第二 ，在經(jīng)濟全球化、文化 多樣化、文明一體化的今天，我們將如何汲取東西方建筑藝術的 優(yōu)秀傳統(tǒng),實現(xiàn)“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歷史性努力。首先 遇到的問題仍然是材料。進入現(xiàn)代社會以來，由于鋼筋混凝土的

15、廣泛使用,使得古代西方建筑所偏愛的石頭和古代東方建筑所偏 愛的木頭漸漸退居次要地位。從性能上講，鋼筋混凝土材料不僅密度較高，足以承載巨大的壓力，可以實現(xiàn)縱向的發(fā)展；而且跨度 較大,容易制造寬大的門窗，可以實現(xiàn)橫向的發(fā)展。不僅如此，鋼筋 混凝土建筑幾乎同時具備了木制建筑施工周期短和石制建筑使 用壽命長的優(yōu)點，因而具有綜合性的優(yōu)勢。與之相反，隨著現(xiàn)代人對資源的保護，對效率的追求，原有的木頭和石頭作為建筑材料越 來越不適應時代的要求，從而面臨著被淘汰的危險。這樣一來 ，東 西方建筑原來因材料的不同而導致的造型上的差別漸漸減少，其次要提到的問題仍然是功用。由于西方“宗教文化”與中國“宗 法文化”的相繼

16、衰落，使得東西方建筑的主要目的不再是體現(xiàn)人 與神之間的宗教關系，也不再是體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倫理關系。當 這些外在的制約消失之后，建筑的惟一目的只剩下服務于人類自 身的生產(chǎn)與生活需要。這樣一來，如何最大限度地節(jié)省材料，如何 最為合理地分布空間,如何最為充分地利用光線,便成為東西方建 筑共同努力的方向。于是，同古代建筑相比，現(xiàn)代建筑因功用不同 而導致的地域形態(tài)上的差異也越來越小。毫無疑問，東西方建筑由古代向現(xiàn)代的這一發(fā)展有著理性化、 科學化的進步意義。但是, 我們也應該看到，這種在工具理性和經(jīng)濟效益引導下的趨同性發(fā) 展，不僅使東西方建筑漸漸失去其超越使用功能之外的文化內(nèi)涵,而且其民族性、地域性的美學

17、特征也不可避免地在漸漸消亡。這或許是人類歷史發(fā)展中的又一個悖論。海德格爾曾這樣描寫希臘神廟：“它質(zhì)樸地置身于巨巖滿布 的巖谷中。這個建筑作品包含著神的形象，并在這種隱蔽狀態(tài)中,通過敞開的圓柱式門廳讓神的形象進入神圣的領域。貫通這座神廟,神在神廟中在場。神的這種現(xiàn)身在場是在自身中對一個神圣 領域的擴展和勾勒。但神廟及其領域卻并非飄浮于不確定中。正是神廟作品才嵌合那些道路和關聯(lián)的統(tǒng)一體，同時使這個統(tǒng)一體聚集于自身的周圍；在這些道路和關聯(lián)中，誕生和死亡，災禍和福 祉,勝利和恥辱，忍耐和墜落從人類存在那里獲得了人類命運的形態(tài)。這些敞開的關聯(lián)所作用的范圍，正是一個歷史性民族的世界。”換言之，這神廟作為一

18、座建筑物，不僅是一個遮風避雨 的場所，而且將天、地、人、神融為一體了。但是 ，在一間寬敞明 亮的現(xiàn)代居室中，我們雖然可以欣賞那華麗的壁紙、閃亮的門窗 以及潔白無瑕的天花板；然而除此之外，我們既無法獲得莊嚴肅穆 的宗教信念，也無法體驗溫情脈脈的倫理情感。盡管這座建筑的 結(jié)構(gòu)是那樣合理，材料是那樣堅固，但其背后的形而上指向已付之 闕如了。在現(xiàn)代建筑之文化內(nèi)涵漸漸稀薄的同時，其固有的民族特色也在不斷減少。當巴洛克式的裝飾背后已不再具有神圣的理念 它的存在便是多余的累贅；當復雜的斗拱已不再具有經(jīng)濟效益的 時候,它的消失便成為勢所必然。于是 ，評價一座現(xiàn)代化的賓館 已不再以“中式”或“西式”為標準，而是以“三星級”還是“五 星級”為標志了。科學化必然帶來標準化,標準化又必然帶來模式化。以普遍的人性為依據(jù)，以普世的科學為準則，以共同的材料 為基礎,人類建筑又有什么理由不走向共同的、乃至單一的美學 模式呢？當宗教不再成為人們心中的信仰 ，倫理不再指導人們當下的實踐 的時候,留在建筑物上的任何宗教標志和倫理符號都會變得滑稽 可笑;當貿(mào)易的發(fā)展打破了國家的界限，生活的方式也在漸漸趨同的時候,刻意追求建筑風格上的民族特色就會顯得很不自然。這 便是古典主義與偽古典主義、民俗與偽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