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斗彩瓷器概論.docx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呂成龍 ( 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明清時期景德鎮(zhèn)瓷器可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色釉瓷 ,一類是彩繪瓷 。彩繪瓷簡稱彩瓷 ,主 要有青花 、釉里紅 、青花釉里紅 、五彩 、斗彩 、琺 瑯彩 、粉彩等 。其中青花 、釉里紅 、青花釉里紅 屬于釉下彩 ,粉彩 、琺瑯彩屬于釉上彩 ,而五彩 既有純釉上五彩 ,也有釉下青花與釉上彩相結(jié) 合的青花五彩 。由于斗彩亦是釉下青花與釉上 彩相結(jié)合的彩瓷 , 因此 , 如何給斗彩下一個確 切的定義 , 使之與青花五彩區(qū)別開來 , 是研究 斗彩瓷器的關(guān)鍵 。沈德符 ( 15781642 年) 撰敝帚軒剩語曰 “: 本朝窯器用白地青花間裝五色 , 為今古之冠 。如 宣窯品最貴 , 近日又重成窯 , 出宣窯之上 。”清 代雍正 、乾隆年間的宮廷檔案中仍無“斗彩”之 稱謂 , 檔案中涉及成化斗彩時使用的是“成窯 五彩”之名 。如雍正七年內(nèi)務府檔案載 :“五月 十三日據(jù)圓明園來帖內(nèi)稱 ,四月十六日太監(jiān)劉 希文 、王太平交來成窯五彩磁罐一件 ,無蓋 。傳旨 : 著做木樣呈覽 ,欽此奉旨 : 將此罐交年希堯添一蓋 , 照此樣燒造幾件” ( 活計檔 清檔造字第 3323 號) 。再如活計檔 清檔 乾隆記事載 :“( 乾隆十三年閏七月初二 日) 太監(jiān)胡世杰 、張玉交宣窯青龍白地罐一件 成 窯 五 彩 菊 罐 一 件 , 成 窯 五 彩 荷 花 罐 一件 ,成窯五彩罐一件 。傳旨 : 著交唐英各照樣配一斗彩的定義及其與青花五彩的區(qū)別斗彩瓷器創(chuàng)燒于明代 , 已為世人所公認 ,但斗彩之名卻不見諸明代文獻 。遍查明代談瓷 之 書 , 都 把 斗 彩 稱 作“五 彩 ”或“青 花 間 裝 五 色”。如成書于明嘉靖四十年 ( 1561 年) 的谷泰 撰博物要覽云 “: 成窯上品 ,無過五彩葡萄撇蓋一件”考斗彩之名 , 最早見于約成書于雍正 、乾隆年間無名氏撰南窯筆記一書 , 該書在談“彩色”時曰 :“成 、正 、嘉 、萬俱有斗彩 、 五彩 、填彩三種 。先于坯上用青料畫花鳥半體 , 復入彩料湊其全體 ,名曰斗彩 。填者 ,青料雙鉤口扁肚靶杯 , 式較宣杯妙甚五彩 , 宣廟不如憲廟宣窯五彩深厚堆垛 , 故不甚佳 , 而成窯五彩用色淺淡 , 頗有畫意”再如明末84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彩之名外 ,又出現(xiàn)了“豆彩”、“逗彩”等名稱 。約成書于 19061911 年寂園叟撰陶雅卷下 ( 十 三) 曰 :“何以謂之豆彩 , 豆者 , 豆青也 , 謂釉色 之青如豆青者也 。豆之青者有深有淺 , 厥色以 至有不齊 , 大氐淡于康窯之硬綠也 。純色曰豆 青 , 雜以他色曰豆彩 ?？蹈G之仿明人物頗多繪 畫豆彩者 , 大氐雜彩花紋 , 獨以豆青一色占其 多數(shù) ,故別其名曰豆彩 。豆彩始于康熙 ,盛于雍 正 , 而 式 微 于 乾 隆 , 嘉 、道 以 后 , 殆 未 之 見 也 遂有曰豆彩為逗彩者 ,言其彩色碎點姘逗 而成者也 。亦名之曰斗彩 ,言其雜彩鱗比 ,若斗 者之爭競激烈也 。”1912 年刊行的許之衡撰飲 流齋說瓷( 卷二十四) 曰 :“何謂豆彩 ?蓋所繪 花紋以豆青色為最多 ,占十分之五 、六 ,故曰豆 彩也 ?；蚍Q斗彩 ,謂花朵之攢簇有類斗爭 。或稱逗彩 , 謂彩之駢連有同逗呼 , 輾轉(zhuǎn)訛述 , 殊非正詮。實則市人以音相”直至 20 世紀 70花 鳥 人 物 之 類 于 坯 胎 , 成 后 復 入 彩 爐 填 入 五色 , 名曰填彩 。其五彩則素瓷純用彩料畫填出 者是也 。”晚清 、民國時的談瓷之書對斗彩的解 釋常常是以音相呼 ,望文生義 ,莫衷一是 。除斗年代 ,日本出版的杉村勇造編陶瓷大系 清代的官窯一書 ,對斗彩的解釋仍沿用陶雅、飲流齋說瓷中的說法 , 書中曰 :“斗彩 , 始自85 文物2 0 0 5 年 第 5 期成化時期 ,這是一種柔潤 ,實有光澤的五彩 ,其淡綠色彩與蠶豆相似 ,故亦稱豆彩 ?！币灿腥苏J 為江西方言中 “, 斗”與“湊”發(fā)相同之音 , 故斗 彩即“湊彩”,有“湊合”之意 ?？纪砬?、民國以來的一些談瓷之書之所以 將斗彩說成“豆彩”、“逗彩”,進而望文生義 ,妄 加解釋 , 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明 、清官窯斗彩瓷 器大多深藏于皇宮中 ,外人難得一見 。今天 ,大 量的明清彩瓷擺在我們面前 ,為我們深入研究 斗 彩 瓷 器 創(chuàng) 造 了 有 利 的 條 件 。究 竟 什 么 是 斗 彩 ?它與青花五彩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明代的景德鎮(zhèn)已成為全國的制瓷中心 ,所 產(chǎn)瓷器品種繁多 , 開一代未有之奇 , 各種彩繪 瓷器相繼誕生 。為了便于研究 , 就需要對它們 進行分類 , 以示區(qū)別 。18 世紀南窯筆記的作者 按 彩 繪 工 藝 從 明 代 彩 瓷 中 劃 分 出“斗 彩 ”、 “填彩”、“五彩”三種 , 在當時的情況下已屬難 能可貴 , 也為彩瓷的研究奠定了基礎(chǔ) 。但今天 看來 , 南窯筆記的劃分缺乏嚴密性 。例如南窯筆記對斗彩的解釋是“先于坯上用青料畫花鳥的半體 , 復入彩料 , 湊其全體”, 但仔細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 , 這一過程的實現(xiàn) , 可以有兩種不 同的工藝途徑 : 一種是先于坯上用青料畫花鳥 半體或局部 , 其余部分也以青料雙鉤輪廓線 ,86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施釉燒成后 ,再在釉上按青花輪廓線填以各種釉上彩 , 湊其全體 , 成化斗彩使用的即是此種 技法 。另一種也是先于坯體上用青料畫花鳥半 體或局部 , 但其余部分不用青料雙鉤輪廓線 , 而是施釉燒成后 ,再在釉上用鉤線填彩或沒骨 畫法湊其全體 , 嘉靖 、萬歷青花五彩使用的即 為此種技法 。彩繪工藝不同 , 產(chǎn)生的藝術(shù)效果 也就不一樣 。對第一種技法來說 , 釉下青花在 畫面中起主導或骨架作用 ,諸多釉上彩色附麗于 釉 下 青 花 , 遂 使 整 個 畫 面 具 有 鮮 麗 清 雅 之美 。對第二種技法來說 , 釉下青花只是作為畫 面的一種顏色 ( 藍色) 使用 ,同時為釉上彩繪起 定位作用 ,因釉下青花與釉上紅 、黃 、綠等彩色 處于同等地位 ,故對畫面熱烈華麗的藝術(shù)效果 無多大影響 。今人一般對以第一種技法描繪的 彩瓷稱為“斗彩”,而對以第二種技法描繪的彩 瓷稱為“青花五彩”。從彩繪工藝和所產(chǎn)生的效果看 ,南窯筆記所說的“填彩”可歸入“斗彩”87 文物2 0 0 5 年 第 5 期中 ,而南窯筆記所說的“五彩”概念應進一步擴大 , 即應包括純釉上五彩和青花五彩兩種 。 從現(xiàn)存實物資料看 “, 雙鉤填彩”是斗彩瓷器上 最基本的裝飾技法 , 根據(jù)所繪物象不同 , 再輔以“點彩”、“染彩”、“覆彩”等技法 。鑒于上述原因 ,我們可以為“斗彩”作出新 的定義和解釋 : 斗彩是一種釉下青花和釉上彩 相 結(jié) 合 , 具 有 特 殊 藝 術(shù) 效 果 的 彩 瓷 裝 飾 新 工88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89 文物2 0 0 5 年 第 5 期描繪鴛鴦蓮池紋的宣德瓷盤 1 , 西藏薩迦寺藏有描繪同樣紋飾的宣德瓷碗 2 , 一部分學者以 此為依據(jù) , 認為斗彩肇始于宣德時期 , 筆者認 為這種觀點值得商榷 。因為從彩繪技法看 , 這 種彩瓷是先以青料在成型好的坯體上畫出水 波及鴛鴦的雙翅 、頭 、眼 、腿等部位 , 其他部分 則用鐵錐劃出極細的輪廓線 ,施透明釉經(jīng)高溫 燒 成 后 , 再 在 釉 上 按 暗 劃 輪 廓 線 填 繪 紅 、綠 、 黃 、紫等彩 。其彩繪工藝與典型的成化斗彩瓷 器不同 。因此 , 筆者認為這類器物屬于特殊的 青花五彩瓷器 。但其先在釉下暗劃圖案線條 , 再在釉上按暗劃輪廓填彩的技法 ,對斗彩工藝 的出現(xiàn)確實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1988 年 11 月景 德鎮(zhèn)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曾在該市珠山以西明 御器廠西墻外的東司嶺發(fā)現(xiàn)一堆滿瓷片的巷 道 ,在正統(tǒng)地層出土了一件描繪鴛鴦蓮池紋的 碗和一件這種碗的半成品 ( 只繪青花 , 未施釉 上彩) 3 。故宮博物院亦收藏一件這種正統(tǒng)官窯 瓷碗 4 。仔細觀察這種碗的彩繪技法 ,與上述宣 德盤 、碗不同 , 它是在成型好的坯體上以青花 單線鉤出花莖 ,而除蓮朵以外的所有紋飾均以 青花料雙鉤輪廓線 , 罩白釉高溫燒成后 , 再在 釉上補畫蓮朵并按青花輪廓線填繪其他紋飾 。 這種正統(tǒng)官窯彩瓷的出現(xiàn)具有重要意義 ,它使 我們明確了成化斗彩瓷器上那種最常用的鉤 線填彩技法開創(chuàng)于正統(tǒng)時期 ,只是由于此種彩 瓷上的蓮朵及花莖尚未使用青花雙鉤輪廓 ,因 此我們可以說它離典型的斗彩瓷器只差一步 之遙 。正因如此 , 筆者將正統(tǒng)時期稱為斗彩的 成長期 。由于這種正統(tǒng)官窯彩瓷已基本從青花 五彩中脫離出來 , 而更接近于成熟的斗彩 , 因 此 , 筆者認為可以稱其為斗彩 。1987 年景德鎮(zhèn) 市珠山曾出土一件成化早期繪蓮池鴛鴦紋的 瓷盤 5 ,盤外底署青花楷書“大明成化年制”六 字雙行款 , 外圍青花雙圈 , 其彩繪技法完全模 仿上述正統(tǒng)官窯斗彩碗 ?？梢?,成化早期 ,斗彩 技法尚未達到成熟 。考古發(fā)掘資料證實 , 圖案 花紋完全使用青花料以雙線勾勒的斗彩器 ,即 成熟的斗彩器 , 始燒于成化晚期 。至于斗彩為藝 。它是先在成型好的坯體上以青花料鉤描圖案輪廓 , 或在此基礎(chǔ)上以青花料繪圖案局部 , 罩透明釉經(jīng)高溫焙燒后 , 再在釉上以填涂 、渲 染 、覆蓋 、點綴等技法 , 按需要施以各色彩料 , 完成圖案全樣 。復入彩爐經(jīng)低溫烘烤而成 , 從 而產(chǎn)生釉下青花與釉上諸彩競相斗妍的藝術(shù) 效果 。斗彩與青花五彩的主要區(qū)別是 : 在斗彩瓷 器上 , 釉下青花是起主導或骨架作用 , 青花已 構(gòu)成整個圖案的框架 , 或者說是白描樣稿 , 因 此 ,斗彩的半成品 ( 即未施釉上諸彩時) 是一件 圖 案 完 整 的 淡 描 青 花 器 。而 在 青 花 五 彩 瓷 器 上 , 釉下青花只是作為一種顏色來使用 , 同時 為釉上繪畫起定位作用 ,所以青花五彩的半成 品 ,是一件圖案不完整的青花器 。應當指出 ,萬 歷時有一種大葫蘆瓶 , 外壁所繪圖案有花鳥 、 竹鵲 、獅鵲 、纏枝花等 ,通體以釉下青花描繪繁 縟的紋飾 ,釉上只是見縫插針施以紅 、綠等彩 , 此種器物在施釉上彩之前 ,已經(jīng)是一件圖案完 整的青花器 ( 但不是淡描青花器) ,過去一直將 這種器物定名為青花五彩器 ,但從其彩繪工藝 及藝術(shù)效果看 ,與典型的青花五彩瓷器相比又 有所不同 。筆者認為 ,此類器物若定名為“青花 加彩”似乎更妥 。二斗彩的起源與發(fā)展歷史20 世紀 80 年代以前 , 囿于實物資料的限制 ,人們普遍認為斗彩瓷器始燒于明代成化年 間 ,其后隨著景德鎮(zhèn)珠山明代御器廠遺址大量 出土洪武 、永樂 、宣德 、正統(tǒng) 、成化時期的瓷器 標本 ,為我們研究斗彩瓷器提供了新的實物資 料 ?，F(xiàn)在 ,一部分學者依據(jù)新的資料 ,提出斗彩 瓷器始燒于宣德的說法 。筆者認為 , 不能籠統(tǒng) 地講斗彩始于何時 , 因為斗彩存在一個發(fā)生 、 發(fā)展和成熟的過程 ?，F(xiàn)有的資料已經(jīng)為我們展 示出這一過程的全貌 , 即斗彩萌發(fā)于宣德時 , 發(fā)展成長于正統(tǒng)時 ,成熟于成化時 。1988 年 11 月景德鎮(zhèn)珠山明代御器廠遺址 曾出土一件以釉下青花和釉上紅 、綠 、黃 、紫彩90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什么會從宣德時的釉下暗劃圖案線條 , 發(fā) 展 到 正 統(tǒng) 以 后 的 以 釉 下 青花雙 鉤 圖 案 輪 廓 線 , 一 般 認 為 是借鑒了元末明初較為盛行的銅 胎掐絲琺瑯 ( 即景泰藍) 工藝的緣 故 。斗 彩 工 藝 自 成 化 晚 期 被 完 善 以后 ,歷正德 、嘉靖 、隆慶 、萬歷各 朝均有燒造 ,且各具時代特征 。成化斗彩 ,聲譽極高 。其胎體 輕薄 ,胎質(zhì)潔白細膩 ,釉色青白或乳白 , 釉質(zhì)瑩潤如脂 。紋 飾 美 , 畫技高 , 彩料精 。彩色 艷 而 不 躁 , 柔 和悅目 。在修胎工藝方面 ,注重邊 角的處理 ,表里精致如一 。其總體 風格是輕盈秀麗 ,恬淡雅致 ,精巧 可人 ,玩賞性大于實用性 。成化斗彩瓷器之所以能取得 高度成 就 , 是 有 其 深 刻 的 歷 史 原因的 。明史 食貨志載 :“成 化間 ,遣中官之浮梁景德鎮(zhèn) ,燒造御 用瓷器 ,最多且久 ,費不貲 。”劉新 園先生根據(jù)景德鎮(zhèn)考古發(fā)掘所獲 得的資 料 , 并 結(jié) 合 文 獻 考 證 后 認 為 , 成 化 十 七 年 至 二 十 三 年 是 景 德鎮(zhèn)御 器 廠 產(chǎn) 量 激 增 , 朝 廷 用 于 燒造官瓷費用急劇上升的一個特 殊時期 , 著 名 的 成 化 斗 彩 瓷 器 即 是這一 時 期 的 產(chǎn) 物 。此 時 朝 廷 派 往景 德 鎮(zhèn) 督 陶 的 內(nèi) 臣 ( 太 監(jiān)) , 趁 機 貪 贓 枉 法 , 作 威 作 福 , 殘 害 百 姓 ,朝廷卻聽之任之 。據(jù)明通鑒 記載 ,成化十八年時 ,有一個叫應 時用的武官曾上書朝廷請求撤回 內(nèi)臣 ,改由當?shù)毓倮艮k理窯事 ,卻 因此被貶官 。當然 ,成化斗彩瓷器 成就的 取 得 , 與 憲 宗 皇 帝 自 身 的 修養(yǎng)與 喜 好 彩 瓷 亦 有 密 切 關(guān) 系 。 憲宗帝本人雅好藝術(shù) ,擅長丹青 , 涉獵山水 、人物 、花 鳥 等 門 類 。當91 文物2 0 0 5 年 第 5 期化斗彩無大器 。從傳世品及出土物看 ,最大碗的口徑 2219 、足徑 815 、 高 11 厘 米 。僅 見 的 一 種 瓶 , 高18. 7 、口徑 4 、足徑 815 厘 米 。最 大 盤的口徑 18 、足徑 1018 、高 318 厘米 。高 足 杯 的 高 約 為 617 817 厘 米 。蓋罐的高度約為 8 13 厘米 。 由此已可見成化斗彩瓷器之小巧 玲瓏 。無論何種造型 ,均圓潤飽滿 , 典雅雋秀 。成化斗彩瓷器上的 裝 飾 題 材 非常廣泛 ,不同的器物配以相應的 紋樣 ,和諧優(yōu)美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 ,其 紋飾有龍 ( 包括海水云龍 、升降云龍 、應龍 、香草龍 、瓜地行龍等) 、天 馬 、海 怪 ( 圖 五 ) 、蓮 池 鴛 鴦 、子 母雞 、果樹小鳥 ( 圖六) 、蜜蜂 、蝴蝶 、高士 、嬰戲 、 菊花 、蓮花 、牡丹 、月季 、寶相花 、翠竹 、桑椹 、葡 萄 、蔓 草 、靈 芝 、三 秋 小 景 、四 季 瑞 果 、落 花 流水 、錦盒瓜果 、蓮托八吉祥 、蓮托梵文及五供養(yǎng) 等 。紋樣構(gòu)成富于變化 , 僅表現(xiàn)花卉就有折枝 ( 圖七) 、纏枝 、團狀 、開光等多種形式 。圖案布 局疏密有致 ,虛實相托 ,動靜結(jié)合 。其構(gòu)圖法則除規(guī)矩工整的二方連續(xù) 、四方連續(xù)外 , 也有自 然隨意的寫實性構(gòu)圖 。大量使用團狀花紋 ( 圖 八 ) 是 成 化 斗 彩 瓷 器 在 裝 飾 上 的 一 個 顯 著 特時畫院興隆 , 許多職業(yè)畫家應詔入宮 , 以其精湛的技藝 ,博得皇家青睞 。院體畫以山水 、花鳥 為盛 ,成化官窯斗彩瓷器上的圖案亦以花鳥最 為多見 ,由此推斷成化官窯斗彩瓷器之繪畫藍 本 ,應出自當時畫院畫家之手 。成化斗彩瓷器的造型有罐 、瓶 、盒 、碗 、盤 、 杯 、碟等 。其中罐類可分成深腹高體 ( 圖一) 和扁腹矮體 ( 圖二) 兩式 ,所附之蓋則有傘形蓋和 平 頂 蓋 兩 種 。杯 類 則 有 缸 式 杯 、蓮 子 形 杯 ( 圖 三) 、鈴鐺式杯 、高柄杯 ( 圖四) 等 。總的說來 ,成92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點 ,自由活潑的團花與成化斗彩瓷器玲瓏秀巧的形體相配 , 非常協(xié)調(diào) 。成化斗彩瓷器上盛行 的開光 ( 亦稱開窗) ( 圖九) 裝飾法 ,對后世彩瓷 燒造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 。成化斗彩瓷器上的彩色豐富 ,彩料多透明 鮮亮 。所用青花料為國產(chǎn)平等青料 ,也叫“陂塘 青”,這種青料中氧化鐵含量低 ,燒成后呈色幽 倩淡雅 。各種釉上彩亦具時代特征 。紅色鮮艷 而不浮躁 ,在畫面中格外醒目 。黃色變化豐富 , 有微微閃紅的杏黃色 , 嬌嫩明澈的鵝黃色 , 柔 和溫潤的淺黃色 ,深沉透亮的蜜蠟黃及濃而不 躁的姜黃 。各種綠色 , 如水綠 、葉子綠 、山子綠 等皆純正而略泛黃色 。赭紫色暗 , 葡萄紫恰如 熟透了的葡萄色 ,特別是“姹紫”,亦稱“差紫”, 是成化斗彩瓷器上特有的顏色 , 其色如赤鐵 , 表面暗淡無光 ,后世皆無 。有所謂“鮮紅淡抹綠 閃 黃 , 姹 紫 濃 厚 卻 無 光 ”的 說 法 。在 彩 繪 技 法 上 , 為適應纖巧的形體和優(yōu)美的瓷質(zhì) , 以青花 料雙鉤的圖案線條精細遒勁 。因為采用的是平 涂施彩技法 , 故不足以表現(xiàn)物象的陰陽向背 , 人物服飾俱為有表無里的一色單衣 ,山石無凹 凸之感 ,樹木干枝不皺皮 ,花朵多一色 。為改變 這種單調(diào)的畫面 , 畫工們采用色彩對比法 , 如 在花朵上用其他色彩填蕊 ,在穿綠衣衫的人物 腰間添加紅色腰帶等 ,以增強畫面的表現(xiàn)力及 真實感 。成化官窯斗彩瓷器皆以青花料署款 ,字體 皆 為 楷 書 , 不 見 篆 書 。年 款 只 見“大 明 成 化 年 制”六 字 款 , 不 見 有“成 化 年 制 ”四 字 款 。另 有 “天”字款 。六字年款皆署在各種器物的外底 , 唯高足杯題寫于高足內(nèi)沿 ( 圖一 ) ?？钍骄唧w 可分為六字雙行外圍雙方框 、六字雙行外圍雙 圓圈和六字單排橫列三種 。其中款字外圍雙方 框的體例為成化官窯首創(chuàng) 。斗彩盤上的年款 , 既 有 六 字 雙 行 外 圍 雙 圓 圈 款 ( 只 見 于 成 化 早 期) ,亦有六字雙行外圍雙方框款 ( 成化晚期) 。 杯 、瓶 、碗 、碟上的年款 , 皆為六字雙行外圍雙 方框款 ,這是成化斗彩瓷器上最為多見的一種 款式 。六字單排橫款只見于高足杯上 , 題寫于高足內(nèi)底邊 ,自右向左排列 ,款外無邊欄 。六字雙行外圍雙圓圈款除見于斗彩盤上外 ,還見于 罐 、盒上 。應當指出 ,六字雙行外圍雙圓圈款在 成化斗彩瓷器中極為少見 ,故宮博物院收藏有 幾十件成化斗彩瓷器 ,只有斗彩開光折枝蓮紋 罐 、斗彩寶相花紋罐 、斗彩壽石花蝶紋罐 、斗彩 團花菊蝶紋罐 、斗彩花蝶紋蓋盒等署有這種 款式 ?！疤臁弊挚顑H見于斗彩罐上 ,在外底中心部 位以青花料楷書“天”字 , 無邊欄 。除去后世仿 品 ,此款為成化斗彩罐所獨有 ,此種斗彩罐 ,俗 稱“天字罐”,所繪主題紋樣有天馬 、海水龍 、應 龍 、瓜地行龍 、海怪 、香草龍 、纏枝蓮 ( 圖一一) 、 纏枝蓮托八吉祥等 。值得注意的是 , 凡繪動物 的成化斗彩罐 ,皆署“天”字款 ( 表一) 。成化斗彩瓷器上以青花料書寫的六字年 款 ,款色大多濃重 ,亦見少數(shù)淺淡者 ,但字體均深 沉 , 無 漂 浮 感 。采 用 中 鋒 運 筆 , 筆 法 蒼 勁 有 力 ,筆畫略顯粗 ,字體略顯肥 ,結(jié)構(gòu)并不嚴謹規(guī) 整 ,顯得稚拙 ,看似兒童所書 。這種獨具特色的 款識之藍本似出自一人之手 ,也為歷代仿寫所 難以企及 。六字年款中以“成”字最具特色 , 如其第五筆的“撇”畫 ,硬直有力 ,毫不拖泥帶水 。 其末筆的“點”畫 ,有點在第一筆“橫”畫之上的( 肩部) , 有點在其末端平齊處的 ( 頭部) , 有點 在其下的 ( 腰部) ,故有“成字撇硬直倒腰”、“成字三點頭肩腰”之說 。其實 ,還有一種極罕見的93 文物2 0 0 5 年 第 5 期無“點”畫的“成”字 ,稱為“飛點”。六字中除“成”字外 , 其他五字亦各有特點 。故宮博物院古陶 瓷鑒定家孫瀛洲先生 ( 1893 1966 年) 曾 潛 心 研究成化官窯瓷器款識字體的結(jié)構(gòu)特征 ,總結(jié) 出一首受人稱道 、便于記憶的歌訣 6 。成化斗彩天字罐上以青花料楷書的“天” 字款 , 筆畫均衡舒展 , 起筆 、住筆自然有力 , 整 體一氣呵成 , 毫無停滯 。孫瀛洲先生亦曾總結(jié) 出“天”字款歌訣 7 。成化斗彩正是把器形 、紋樣和彩繪技法有 機地融為一體 , 創(chuàng)造出質(zhì)美色新 、無與倫比的 一代名品 , 為后世彩瓷樹立了榜樣 。其中的雞 缸杯 ( 封面 ; 圖一二) 、葡萄紋高足杯 ( 圖一三) 、 三秋杯 、花蝶紋盒及各式罐等 , 自明代晚期以 來 , 博得極高評價 。明代郭子章撰豫章陶志 曰 :“成窯有雞缸杯 , 為酒器之最 。”谷泰撰博 物要覽曰 :“成窯上品 , 無過五彩口扁肚靶 杯 ,式較宣杯妙甚 。次若草蟲子母雞勸杯 ,人物 蓮子酒盞 ,五供養(yǎng)淺盞 ,草蟲小盞 ,青花紙薄酒 盞 , 五彩齊箸小碟 、香盒 、各制小罐 , 皆精妙可 人 ?！泵髂┣宄踔煲妥?( 16291709 年) 撰曝書 亭集云 “: 蓋嘗以月之朔望 ,觀于京師慈仁寺 。 比日中 , 天下之貨咸集 , 貴人入市 , 見陳瓷碗 , 爭視之 。萬歷窯一器 , 索白金數(shù)兩 , 而宣德 、成 化款識者 , 倍焉 。至于雞缸 , 非白金五鎰 ( 二 十兩 ,一說二十四兩) 市之不可 ,有力者購之不 少惜 。既得之 ,唯有咨嗟嘆賞而已 ,是可取以喻 天下之才焉 。”以陶器而得玉之上價 ,其貴重如 此 。清初大收藏家高澹人 ( 16451704 年) 的成三足圓洗 ,以青料雙鉤圖案輪廓 ,釉上填以黃 、綠二彩 , 口沿下青花長方框內(nèi)以青料楷書“正 德年制”四字橫款 。嘉靖至萬歷時 ,由于五彩器 盛行 ,斗彩器的燒造不受重視 ,產(chǎn)量較少 ,而且 多 以 成 化 斗 彩 器 為 藍 本 進 行 簡 單 模 仿 , 其 造 型 、紋飾雖與成化器相差無幾 , 彩色卻受當時 風格濃烈的五彩器影響 , 略顯濃艷 , 特別是青 花料的呈色 ,因使用當時特有的進口“回青”料 配合國產(chǎn)石子青料繪畫 , 藍中泛紫 , 頗具時代 特征 。其繪畫技藝亦與當時的五彩瓷器相通 , 略 顯 粗 率 。所 見 嘉 靖 仿 成 化 斗 彩 折 枝 靈 芝 紋 盤 、蓮池鴛鴦紋盤 、嬰戲紋杯 、折枝菊紋杯等 , 皆在外底以青花料楷書“大明嘉靖年制”六字 雙行款 , 外圍青花雙方框 。嘉靖斗彩創(chuàng)新器只 見少量瓶 、爐 、盤之屬 ,如斗彩纏枝靈芝紋蒜頭 瓶 , 口沿下有自右向左青花楷書“大明嘉靖年 制”六字橫款 。嘉靖斗彩折枝蓮八卦紋雙耳爐 , 外底有青花楷書本朝六字雙行外圍雙圓圈款 。 故宮博物院收藏有嘉靖斗彩纏枝蓮紋盤 ,其款 識較為特殊 , 外底繪一折枝牡丹 , 以黑彩勾邊 并畫葉脈 , 莖 、葉填綠彩 , 牡丹花瓣填黃彩 , 牡 丹花心內(nèi)有青花楷書本朝六字雙行款 ,外圍青 花雙方框 ( 圖一四) 。隆慶朝斗彩瓷器極罕見 , 見有仿成化斗彩鴛鴦蓮池紋盤 , 署隆慶年款 。 值得注意的是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幾件成化斗 彩花卉紋淺杯中 ,有的被磨去“大明成化年制” 底款 ,蒙以礬紅彩楷書“大明隆慶年造”六字雙 行外圍雙方框款 。這似乎反映出隆慶一朝對成 化斗彩雖極力推崇 , 但技術(shù)上又難以企及 , 故 只好采取投機取巧的辦法 ,將成化斗彩瓷器改 款后冒充本朝作品 。萬歷朝仿成化斗彩瓷器見 有 折 枝 蓮 托 八 吉 祥 紋 碗 ( 圖 一 五) 、團 花 果 紋 碗 、靈云紋杯 、團蓮紋高足杯 、纏枝蓮紋罐等 。 創(chuàng)新器見有斗彩饕餮紋方鼎 。這些器物上皆署 青花楷書“大明萬歷年制”六字本朝年款 ,款式 以六字雙行外圍雙圓圈較為多見 ,亦有少數(shù)六 字雙行外圍雙方框及六字橫排者 。萬歷三十六 年以后 , 直至崇禎年間 , 社會動蕩 , 經(jīng)濟凋蔽 , 景德鎮(zhèn)御窯廠被迫停止燒造 ,一代名瓷斗彩的窯雞缸歌注云 “: 成窯酒杯種類甚多皆描畫精工 , 點色深淺 , 瓷色瑩潔而質(zhì)堅 。又雞缸 ,上畫牡丹 , 下畫子母雞 , 躍躍欲動 ?！背苫凡?瓷器中 , 以雞缸杯受到的贊譽最多 , 以致后世 多有仿制 , 清康熙 、雍正 、乾隆 、嘉慶 、道光 , 直 至民國及今日 ,均有仿制品存世 。斗彩瓷器在成化朝盛極一時 ,隨后便步入 低谷 。因傳世品中無弘治斗彩瓷器 , 故當時是 否有燒造 , 已無從得知 。傳世正德斗彩瓷器數(shù) 量極少 ,僅見爐 、洗之類 ,其斗彩纏枝石榴花紋94 明代斗彩瓷器概論燒造遂亦暫告終止 。成窯遺珍 景德鎮(zhèn)珠山出土成化官窯瓷器,香港徐氏藝術(shù)館 ,1993 年 。 孫瀛洲成化官窯彩瓷的鑒別, 文物1959年第 6 期 。耿寶昌明清瓷器鑒定,中國文物商 店總店 出 版 , 1985 年 。成 化 官 窯 六 字 年 款 歌 訣 為 “: 大字尖圓頭非高 ,成字撇硬直倒腰 ?；秩?匕平微頭 ,制字衣橫少越刀 。明曰窄平年應悟 , 成字一點頭肩腰 ?！背苫俑G“天”字款歌訣為 : “天字無欄確為官 , 字沉云朦淺褐邊 。康雍乾仿 雖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