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平凡的世界》中路遙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情結 漢語言文學專業(yè)

淺談《平凡的世界》中路遙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情結摘要：通過對孫少平和孫蘭香兄妹各自愛情的比較分析，指出在愛情的背后寄寓著作家對“城鄉(xiāng)交叉地帶”愛情悲劇的個性解決，凸顯了作家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情結和對現(xiàn)實的獨特理解。關鍵詞：愛情；個性解決；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情結愛情，是人類最青春、浪漫、圣潔的情感，本應該是輕松愉悅的，然而在路遙的作品中愛情所承受的似乎太多太重。“路遙致力開掘的‘城鄉(xiāng)交叉地帶’的小說中，愛情描寫是最成功的，其原因就是在愛情中滲透著多種文化因素，積淀了豐富、深厚的文化意蘊?！盵1]愛情描寫在路遙的小說中占有突出的地位。作家將對人生的思考和態(tài)度蘊含在愛情描寫中，為其小說增添了無窮的藝術魅力。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巧妙地構建了孫少平與孫蘭香兩兄妹不同結局的愛情故事，通過對比表露出自己對現(xiàn)實的深入思考。一路遙在《答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問》中回答《在困難的日子里》、《人生》等作品構思的情況時指出：“我在構思時有這樣的習慣：把對比強烈的放在一起，形成一種反差??就是拿主題來說也要形成反差，這也是辨證的。如《人生》，從社會角度看，社會如何正確對待苦悶和失落的青年人，反過來說，當社會不能解決這些問題時，青年人自己又應如何正確對待人生。”孫少平與孫蘭香兄妹兩人不同的愛情境況——一喜一悲，這同樣強烈的反差體現(xiàn)了作家的什么意圖呢?筆者借助對孫少平兄妹愛情結果的決定性因素的挖掘來洞察作家的意圖。為了便于分析比較，筆者在影響愛情的眾多因素中選擇：出身、身份、職業(yè)、性格特征、接受的文化影響五個點來觀察分析。首先看看田曉霞和孫少平的基本情況(見表1)：表中所示，兩人出身、身份、職業(yè)、文化上存在著比較大的差異，這是他們必須面對的障礙。作品中孫少平和田曉霞雖然愛得很執(zhí)著，彼此也有堅實的情感基礎，但是孫少平和曉霞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這些橫亙在他們面前的現(xiàn)實問題。很明顯，“他們的愛情還僅停留在精神的層面，他們很清楚，要想達到最后的結合，他們要注定超越現(xiàn)實的很多東西：曉霞要超越世俗的觀念、地位、物質利益的羈絆。而少平則要超越自己觀念中的自卑以及兩人在現(xiàn)實中的鴻溝。他們的愛，幸福、甜蜜，卻包含著深深的矛盾和痛苦。盡管曉霞愛得無比堅定、執(zhí)著，盡管我們都最真誠、迫切地祈盼他們永遠幸福，但現(xiàn)實是無情的，任何一個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者都會鮮明地洞悉他們無法結合的結局，不是他們愛得不真、不深，也不是他們太世俗，而是現(xiàn)實生活的邏輯性注定他們難以結合，即使結合，他們之間現(xiàn)實條件的巨大差異，也將會給未來的生活帶來無數(shù)的矛盾和痛苦，以致于將愛情消磨殆盡?！盵2]所謂的現(xiàn)實生活的邏輯性應該是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歷史的諸多因素組合交織而成的社會潛在規(guī)律。試圖借助個人的力量來打破這種邏輯性幾乎是不可能的。高加林和黃亞萍、孫少安和田潤葉的愛情悲劇就是最好的注腳，同樣這種邏輯性也適合孫少平和田曉霞。表1田曉霞和孫少平基本情況對照表出身身份職業(yè)性格特征接受文化的影響自尊自強孫少平農民礦工煤礦工人正直善良農村文化自卑憂郁思想敏銳田曉霞高干記者省報記者敢作敢為城市文化情感專一然而在孫蘭香的愛情上，那種約定俗成的社會規(guī)律似乎沒發(fā)生多大的作用，這又是為什么呢?我們再看看孫蘭香和吳仲平的基本情況(見表2)：表2孫蘭香和吳仲平基本情況對照表出生職業(yè)性格特點接受文化的影響孫蘭香農民大學生自尊自強沉穩(wěn)自信城市文化吳中平高干大學生自強自信城市文化由于蘭香的出身問題，她與仲平的戀愛一開始是受到排斥的，后來得到仲平父母的承認也是有曲折的，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三十八章中吳斌的獨自及其與老伴的對話就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吳斌夫婦后來才知道，仲平的這個女朋友是從黃原農村來的。為此，老伴很有點不樂意，覺得兒子為什么要找個農村姑娘。他一開始也不樂意。按他們老兩口的意思，仲平將來應該和高維山的女兒高敏結婚。維山是市上的副市長，他們兩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而維山的父親高步杰又是中紀委常委，熟識許多中央領導，這門親事很理想。??但仲平卻連一點興趣也沒，結果找了個農村姑娘!??她安排保姆去準備晚上的飯菜后，就又和他嘟嘟開了：“農村人!哼，我們家將有個農村來的兒媳婦!”“你連面也沒見，就知道人家不講衛(wèi)生?至于智力，她考入那個大學就說明她肯定超過了管理檔案的水平!”吳斌不由譏諷地對老伴說。五點多鐘，仲平終于和他的女朋友回到了家里。吳斌和老伴一見兒子帶回來的是這么瀟灑漂亮的姑娘，而且言談舉止沒有一點農村人的味道，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仲平他媽一改過去的態(tài)度，很快喜歡上了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吃飯的時候，她坐在蘭香身邊，不斷給她往小碟里夾菜??從上述內容可以看出，孫蘭香最初是不被吳斌夫婦認可的，就是因為她是從農村來的。促使他們夫婦轉變的除了兒子的堅持和喜歡外，主要是蘭香超越了自己的出身，克服了原本所屑階層的狹隘性，文化和思想意識有了質的變化，真正的融入了城市。同樣出身的兄妹愛情結果卻截然不同!這使我們不得不對他們重新審視。此時此刻，他們除了共同的出身外，兩人在身份、職業(yè)(蘭香未來從事的職業(yè))、文化上都有了顯著的差別。從我們的分析中可以得知，正是這種差異才導致了他們各自愛情結果的大相徑庭。這也是愛情悲劇的現(xiàn)實根源。二文學理論認為：“作家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的目的，是為了通過藝術形象把自己的思想、情感、理想、愿望傳達給讀者，影響他們的思想和行動，從而產生一定的社會作用。其實，由于身份的(政治的)、職業(yè)(經濟的)的、文化傳統(tǒng)(文化)上的原因造成的愛情悲劇在路遙的作品中比比皆是，不勝枚舉，僅《平凡的世界》中就有很多。路遙將兄妹倆各自的愛情故事作對比，其目的不僅僅是想揭示出悲劇發(fā)生的內在原因，更重要的是還包含了作家對所關注的獨特地域——“城鄉(xiāng)交叉地帶”愛情悲劇的個性解決，體現(xiàn)了一位現(xiàn)實主義作家強烈的社會責任和歷史使命感。路遙的個性解決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通過身份的轉變融入城市。身份一直是農村人走進和融入城市最大的障礙，更是橫亙在城市與鄉(xiāng)村青年真摯愛情間的高壓線，很多愛情悲劇都與它有著直接的關系。誠然，我們的出身無法改變，但通過自身的努力可以改變我們的身份。對于農村孩子而言，考上大學就是改變自身命運的捷徑，即使是處于21世紀的今天也是如此，更何況是在20世紀8o年代初。少安少平兩人先后輟學卻不約而同千方百計地讓妹妹上學，其目的就是希望妹妹能考上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少平在給妹妹的信中說：“我們出身于貧困的農民家庭——永遠不要鄙薄我們的出身，它給我們帶來的好處將一生受用不盡；但我們一定要從我們出身的局限中解脫出來，從意識上徹底背叛農民的狹隘性，追求更高的生活意義?！碧m香在哥哥們的鞭策和鼓勵下勤奮讀書，終于如愿以償?shù)乜忌狭酥攸c大學，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其他如金秀、田潤葉也是一樣。試想蘭香如果不是北方工業(yè)大學的高材生，她能夠和吳仲平走到一起嗎?吳斌夫婦雖然不滿意她的出身，但是卻認同她的身份——大學生，這意味著她將有著光明的未來。他們認為這是可以與仲平相般配的。其次，汲取城市文化的營養(yǎng)，脫胎換骨?；\統(tǒng)地說，文化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是人們長期創(chuàng)造形成的產物。同時又是一種歷史現(xiàn)象，是社會歷史的積淀物。確切地說，文化是指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歷史、地理、風土人情、傳統(tǒng)習俗、生活方式、文學藝術、行為規(guī)范、思維方式、價值觀念等?！俺青l(xiāng)交叉地帶”不僅是豐富的審美空間，而且還是豐厚的文化地帶。城市和農村由于生產方式、地域因素等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思維習慣、行為方式以及心理特征等，城市所代表的城市文化表現(xiàn)出的開放性、先進性與以農村為代表的農村文化封閉性、保守性形成強烈的對比，當兩者在同一地帶交匯時必然產生激烈的碰撞和排斥。碰撞和排斥不是文化交匯的最終結果，相互交融才是必然的歸宿，當然，這必須要求兩者之間相互妥協(xié)和學習。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后天學習得來盼而不是通過遺傳而天生具有的。農村青年要進入城市，那么必須通過學習并汲取城市文化的營養(yǎng)，克服自身文化的不足，通過質變使自己融入其中，直至被城市文化認同。吳母最初對孫蘭香的排斥其實也表現(xiàn)在是文化上的：行為習慣、語言、思維方式等。蘭香雖然出身農村，也深受農村文化的影響，但通過不斷的學習，尤其在大學的學習讓她吸收城市文化的養(yǎng)料，接受了城市文化的潛移默化的影響，逐漸摒棄了農村文化中的封閉、自卑和狹隘，變得從容、自信、沉穩(wěn)、堅毅，她的這種質的變化，很快使她融入了城市文化中，得到了仲平父母的認同，得到了“城市”的認可。少平和曉霞在靈魂和情感上雖然能夠產生共鳴，文化的差異也能相互接受，但筆者認為他們在感情世界中刻意地回避了許多現(xiàn)實層面的東西，如田福軍在曉霞犧牲后才知道女兒的這份情感，在此之前曉霞居然沒有向她的父親透露一點!種種跡象表明田曉霞所處的文化圈尚不知道她與一名煤礦工人的愛情故事。這是為什么呢?難道是因為擔心孫少平不被接受嗎?筆者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大。雖然孫少平農民的身份改變了，實質上卻未變——“再沒有比煤礦工人找對象更難的了!”。生活環(huán)境、從事的工作都與城市有著較大的差別，仍然游離在城市文化圈之外，行為習慣、思維方式，甚至心理和生理的滿足還是農村(傳統(tǒng))文化的模式。少平對于他和曉霞之間的情感到底何去何從也是很茫然的，甚至早已做過悲劇結局的判斷。但對于慧英嫂一家的感受就不同了：“有時候，孫少平一旦進了慧英嫂的院落，不知為什么，就會情不自禁對生活產生另外一種感覺?？傊?，青春的激情和羅曼蒂克的東西會少掉許多。他感到，作為一個煤礦工人，未來的家庭也許正應該是這個樣子——一切都安安穩(wěn)穩(wěn)，周而復始??”這種心理需求正是孫少平所代表的文化——農村文化——的需求。文化上(文化圈)的不相融、不認同導致了愛情悲劇的發(fā)生，這是無法避免的。很顯然，情感的認同很大程度上就是文化的共融和認同。再次，城鄉(xiāng)間不同的文化應該相互尊重、相互包容。城鄉(xiāng)交叉地帶矛盾的緩和及解決需要依靠城市和鄉(xiāng)村雙方共同的努力，僅憑單方的行為是行不通的。路遙在《早晨從中午開始——(平凡的世界>創(chuàng)作隨筆》中指出：“必須達成全社會的共識：農村的問題也是城市的問題，人們共有的問題。這樣，從感情上說，廣大的‘農村，就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也就能真心理解他們的處境和痛苦，而不是優(yōu)越痛快地只顧指責甚至嘲弄他們——就像某些發(fā)達國家對待不發(fā)達國家一樣?！睈矍楸瘎≡诤艽蟪潭壬鲜怯沙青l(xiāng)所代表的兩種文化沖突的結果。代表現(xiàn)代文明的城市對落后的農村及農村人總是采取排斥和歧視的態(tài)度；后者對前者則持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在城市人面前顯得自卑、畏縮，甚至仇視的態(tài)度，這些在《姐姐》、《人生》、《風雪臘梅》等作品中都有明確的反映。在歧視和排斥中體現(xiàn)了城市文化的弱點，在不斷的抗爭和奮進中暴露了農村文化的不足。兩者之間應該相互取長補短，相互尊重，相互包容，這樣文化才能發(fā)展，社會才能進步。田曉霞不顧世俗的愛，孫蘭香勇敢自信的愛就是向所有人宣布兩種不同文化相互尊重和包容的美好前景。如果身處城、鄉(xiāng)之間的人能夠像作家所期望的那樣互視為兄弟姐妹，那么城鄉(xiāng)交叉地帶就能夠和諧發(fā)展，悲劇將不再發(fā)生。路遙直面了“城鄉(xiāng)交叉地帶”錯綜復雜的矛盾及其發(fā)生的根源，對生活其中的人們給予了深摯的愛，作家對他們的前途和命運表現(xiàn)了熱切的關注。正是基于對他們誠摯的關愛，作家以強烈的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進行了艱苦的探索，因此作品中才有如此深沉哀婉、蕩氣回腸的愛情悲喜故事。三“而作為人生內容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路遙對其作品中人物的愛情描寫，也常常順應了人物命運和性格的發(fā)展而折射出豐富的時代內容。換言之，路遙小說中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在很多時候是通過人物的愛情關系、愛情態(tài)度和愛情心理，以及對愛情的道德評判加以體現(xiàn)的。[1]路遙對“城鄉(xiāng)交叉地帶”愛情故事的描寫以及愛情悲劇的個性解決凸顯了作家的現(xiàn)實主義情結，體現(xiàn)了作家極其嚴肅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田曉霞和孫蘭香兩人身上都寄寓了自己的審美期望。路遙的現(xiàn)實主義情結在他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田曉霞作為城市文化理想的代表，她對農村青年及農村文化的包含和尊重，讓人們看到了城鄉(xiāng)文化交融的希望和美好的前景，田曉霞對孫少平無私、執(zhí)著的愛，以至超越了世俗，包容了孫少平的出身，他的自卑和敏感。但現(xiàn)實無法逾越的鴻溝使作家十分清醒地認識到在當時他們即使結合了也不會幸福。為了不損害曉霞在作家和讀者心中的形象，她的犧牲是作家忠實于現(xiàn)實主義而做出的無奈的選擇。蘭香是農村突圍并成功融入城市的代表。寄寓了作家對農村人跳出農村融入城市的美好理想，為他(她)們很好地融入城市提供了可參考的途徑。這也許很俗，但不能否認，在當時的背景下讀書變成了“跳農門”的唯一途徑，即使是2O世紀9O年代也是如此?！俺青l(xiāng)交叉地帶”愛情悲劇的個性解決充分地反映了路遙對當時社會生活的深刻把握和獨特的理解。對社會生活的深刻把握使他洞察了內在的本質；對現(xiàn)實的獨特理解使他的認識超越了現(xiàn)實，因此對愛情悲劇的個性解決充滿了信心和期待。路遙先生在《路遙小說選．自序》中說：“驟然的社會改革，已經使中國的農村和城市再不是各自封閉的天地了。它們還會在更大的程度上交叉在一起。而且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它們的界線甚至會變得模糊不清。試想，假如黃河和長江匯在一起奔流，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景象呢?社會是一條新的江河，這里既有黃河，也有長江，但這無疑會是一條既非黃河也非長江的新的更加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