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漢學(xué)作業(yè)

讀書筆記—《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在老師布置下來這么一個作業(yè)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著應(yīng)該寫哪位漢學(xué)家的哪本著作呢，網(wǎng)上一番檢索下來之后，題目倒是沒定下來，可是這些漢學(xué)家的名字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例如：費正清、牟復(fù)禮、畢漢思、包弼德、施舟人、衛(wèi)禮賢、傅高義、高羅佩、馬悅?cè)?、雷德侯、高本漢、李約瑟、宇文所安，當(dāng)然還有本人的主人公史景遷。初看起來，這些名字典雅，大方很得中國文化的韻味。而后經(jīng)過一番查找之后，方才知道，果然每一個名字都飽含深意。如普林斯敦大學(xué)的FrederickW.Mote，他就是是一位知名的漢學(xué)家，對明史和中國思想史有很深的造詣，他的中國名是牟復(fù)禮。將Mote音譯為牟，F(xiàn)rederick音譯為復(fù)禮，這個中國名字取得很好。復(fù)禮這兩個字，來自孔夫子的“克己復(fù)禮”，因此，這個名字很有儒者風(fēng)范。還有哈佛大學(xué)研究中國近代史的JohnKingFaisbank。將JohnKing音譯為正清，F(xiàn)airbank音譯為費。將姓、名、中間名三者統(tǒng)：音譯為中國姓名的，費正清算是第一人，而且這三個字也很雅，符合他的身分。如此等等就不一一列舉了，閑話少敘，開始正式介入本文的讀書筆記。之所以選擇史景遷《前朝夢憶》，原因有二：一是這個名字引起了我的遐想：史景遷，是和司馬遷有關(guān)嗎。立即查找了一番，得出了兩種說法的結(jié)論：一說是“史”是Spence的中文譯音，“史景遷”就是“景”仰太“史”公司馬“遷”之意。也有一說，史景遷的名字是從《水滸傳》人物史進、時遷、段景住的名字各取一字而來，表示“歷史前進，景象依舊，時代已變”的意思，如此一番也使得我記住了這位可愛的外國漢學(xué)家。原因之二是：對比了一番其他漢學(xué)家的主要著作，感覺其他的學(xué)術(shù)性太強，還是還是史景遷講張岱的閑文一下就吸引住了我，在以往的印象中，張岱出現(xiàn)在我腦海中的無不是一副才情卓越的浪蕩公子哥形象，雖經(jīng)過了王朝覆滅，人生滄桑之后，仍然保持著文人公子的形象。想著外國人眼中是如何看待張岱之后，以及明亡的這段歷史之后，于是打開了這本書。很早之前，在讀明代散文大家張岱《湖心亭看雪》的時候，覺得他很神秘，給人不可觸摸的感覺?，F(xiàn)在，讀美國歷史學(xué)家史景遷《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張岱離我們并不遙遠。史景遷《前朝夢憶》描述張岱早年的生活時候說，“在張岱眼中，生活是光彩耀目，審美乃是人間至真”。少年張岱搞收藏玩古玩、徒步旅游、約會名妓，賞山賞畫賞美女，日子逍遙自在。身處明清交替之際的張岱，給了史景遷想象和揣摩那個時代儒生情感和心理的機會，但是科舉考場中屢戰(zhàn)屢敗的張岱在史景遷眼里卻并非典型的明朝知名儒生，“我們不能說張岱是尋常百姓，但他的確比較像是尋常百姓，而非聞人”。張岱四十八歲，明朝滅亡。此時的張岱家道衰落、窮困潦倒，陷入對于前朝的追憶與感傷的倫理困境里。他一面堅守著前朝茍延殘喘的遺民風(fēng)范，一面不斷反思和批判前朝政治文化中的歷史疾病，這或許就是史景遷選擇張岱，而沒有選擇王夫之或者顧炎武的原因吧。史景遷的這部《前朝夢憶》，在我看來，記述的就是一個人、一個家族，在明末社會動蕩中的命運變遷。張岱祖上在四川積累下萬貫家產(chǎn)，移居浙江紹興后，從他的高祖、曾祖開始有了做官的讀書人，成就了從富到貴的過程，一直到張岱。但張岱的這些祖輩，雖然滿懷抱負和經(jīng)綸，卻遭受晚明沒落的官場，多數(shù)以郁悶結(jié)局。而另一些族人，則玩斗雞玩收藏，縱情欲望玩樂。這一切直到滿清入關(guān)，朱明覆亡，張岱的生活也立刻從原來的浮華，一步步走向了蒼涼，家族各人的命運也一個個以悲劇收場。下面節(jié)選幾個片段談?wù)勎覍@本書的幾點感受：1、從讀書與享樂的浮華，到逃難與著書的蒼涼“對于這些事情與北京明廷官僚龐然復(fù)雜的體系，張岱的理解或是透過閱讀，或是從家人口中得知。事實上，從1540年代至1640年代百年間，張家有幾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層級任職于六部，并與朝廷首輔大學(xué)士還頗有淵源，家族也有多人在省級官衙當(dāng)差。中國的行政體系層層節(jié)制，下起縣，中經(jīng)像紹興這樣的城市，迄至省城，上達京師。張岱很清楚整個指揮系統(tǒng)的錯綜復(fù)雜，以及在朝為官伴隨而來的吉兇禍福。許多族人在京城等各地的親身經(jīng)歷，他自孩提時代聽過后就深埋心底，也讓他立意要試著描繪官場的欺詐虛矯本質(zhì)。為了求真，張岱認為無須美化自家人的經(jīng)歷。事實上，張岱的著述令人驚愕之處，就在于他坦言親人的苦難，甚至對父親和直系親人也沒有例外?！八氖畾q前，張岱的生活周旋在讀書與享樂兩端之間，但對張岱而言，這樣說也許不算恰當(dāng)，因為做學(xué)問一樣是其樂無窮。的確，張岱雖然整日苦讀卻多年不成，然而實實在在地讀書、反復(fù)思索與記憶，卻讓他不得不認為能與歷代宗師為伍，本身就是無上榮耀。對張岱來說，歷代偉大的史家、詩人、文論家從不曾逝去，他們立下的標準經(jīng)常是無人能及，光是要追上他們，就令人思之振奮了。“明朝滅亡時，張岱四十八歲，爾后他得去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讓他活得多姿多彩的輝煌明朝，被各種競逐的殘暴、野心、絕望、貪婪力量所撕裂，土崩瓦解，蒙羞以終。他反復(fù)追思回想，事情愈是清晰：如迷霧籠罩的路徑，于眼前重現(xiàn)，諸多遺忘的嘈嘈低語，也咆哮四起。張岱喪失了家園與安逸的生活，書卷與親朋好友也已四散，如今他后半輩子的任務(wù)，就是要重塑、撐起毀壞前的世界面對滿洲異族的統(tǒng)治，他已垂垂老矣，無力起而反抗，也無法再長年流離，于是他選擇賃居在名噪一時的名園'快園'日子必須重新開始?！保≒前言008-009）2、五類賞月之人“張岱把賞月之人分成五類，一一細說。有人腰纏萬貫，綾羅綢緞，冠蓋盛筵，伶人唱曲助興。聲光繽紛，令之意亂情迷，隨于月下，‘名為看月而實不見月者'。第二類縱情邪淫逸樂，左顧右盼，名娃童孌，環(huán)坐舟船甲板上，‘身在月下實不看月者'。還有斜倚船艙，名妓閑僧為伴淺酌，絲管裊繞低唱，相談輕聲細語?！丛露丝雌淇丛抡?。還有人在岸邊呼群喧囂，這類人無舟，但沿湖吵嚷，吃得飽飽，借酒裝瘋，嘯呼嘈雜，較為折中，‘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實無心一看者'。最后一類是故作優(yōu)雅的唯美派，小船輕蕩，凈幾暖爐侍侯，素瓷煮茶，佳人為伴，匿藏蹤影而靜靜賞月，‘看月而人不見其看月之態(tài)，亦不作意看月者'。”（P024）3、若是靠注疏，只能抓到一成原意而已“最優(yōu)秀的學(xué)子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在浩繁的經(jīng)文注釋上頭，但張岱說，祖父不許他依隨俗套：‘余幼尊大父教，不讀朱注。凡看經(jīng)書，未嘗敢以各家注疏橫據(jù)胸中。'張岱從祖父身上學(xué)到，若是靠注疏，只能抓到一成原意而已，必須靠靈光乍現(xiàn)——這個想法在16世紀末的某些讀書人之間身盛行。張岱回想當(dāng)年讀書時，‘正襟危坐，朗誦白文數(shù)十余過，其意義忽然有省。間有不能強解者，無意無義，貯之胸中，或一年，或二年，或讀他書，或聽人議論，或見山川、云物、鳥獸、蟲魚，觸目驚心忽于此書有悟，取而出之。'”（P052-053）4、游歷和訪賢：無處不作踐泰山清凈土“??但是這趟上山實在值得，天候清朗，景致壯麗。這回張岱也有時間到泰山上的其他寺廟看看，一窺佛經(jīng)、四書碑文；而且因為天氣放晴，看得更清楚，他才驚覺昨天在一片濃霧中下山有多么危險?！皬堘愤@次登泰山的經(jīng)驗并不算正面。有兩件事尤其讓他悻悻然：一是登頂途中氣概隨處可見，進香朝圣之旅擺脫不了銅臭味。另外就是香客隨意刻字于崖石，或立碑于寺廟。有些香客把前人雅致的刻文磨去，在原處刻上并不高明的字，有些則是咬文嚼字，抒發(fā)陳腔爛調(diào)。‘萬代瞻仰'、‘萬古流芳'是兩個張岱尤其不以為然的例子。張岱認為氣概與其間的進香者，‘無處不作踐泰山清凈土，則知天下名利人之作踐世界也與此正等。'“這類對宗教（以及圣地）事物的意義保持摸棱兩可的態(tài)度，在張岱的文字中多所映照。以激發(fā)歷史幽情與象征意義而言，少有其他地方比得上曲阜孔廟，但是張岱對孔廟卻毫無景仰之意。張岱在崇禎二年（1629）訪孔廟，還得付錢才能進去，而且孔廟處處是失當(dāng)突兀的標語，用來引導(dǎo)不明究里的游客?！??張岱雖然游歷四方，看遍大小四廟，與許多所謂賢者交談，但真能吸引張岱一窺堂奧的人卻是屈指可數(shù)。有些人確實有意邀請張岱，但他無心跟從?！保≒087-088）5、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個性充滿矛盾“張岱后來以第三人稱的形式分析自己，從他嘲諷的語氣可知：實在乏善可陳。張岱寫道：‘學(xué)書不成，學(xué)劍不成，學(xué)節(jié)義不成，學(xué)文章不成，學(xué)仙學(xué)佛，學(xué)農(nóng)學(xué)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為敗子，為廢物，為頑民，為鈍秀才，為瞌睡漢，為死老魅也已矣。'張岱說，要怎么解釋，悉聽尊便，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個性充滿矛盾，而他自己也沒這個本事或因資質(zhì)駑鈍無法參透：‘稱之以富貴人可，稱之以貧賤人亦可；稱之以智慧人可，稱之以愚蠢人亦可；稱之以強項人可，稱之以柔弱人亦可；稱之以卞急人可，稱之以懶散人亦可。'“張岱列表數(shù)落自己種種失敗之處，但若論到寫作，他的說法也不可盡信。”（P123）6、人無瑕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張岱在衡量哪個族人值得為之立傳時，還是舍迂回偏差而取行事極端，以凸顯時局之錯亂。張岱在評注《論語》時，稱許孔子能看清大智與無情之間的細微分別。如今，張岱則把焦點從值得贊揚之人轉(zhuǎn)到可與交往之人身上。張岱是這么說的：‘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瑕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張岱引了14世紀的文人解大紳，來支持他的想法：‘寧為有瑕玉，勿作無瑕石'然則瑕也者，正其所以為玉也。吾敢掩其瑕，以失其之玉乎哉？當(dāng)張岱把這些想法與族人立傳相連時，不禁感嘆‘其一往情深，小則成疵，但則成癖。'這種人‘借無意立于傳，而其之負癖于此，蓋不得不傳之者矣?！保≒125-126）7、這些品德崇隆之士，真的是活活餓死的“我們已無法追索，張岱是否早計劃好要避開方國安與魯王的朝廷，他本人也沒有留下任何具體記述，得見他至紹興西南百里隱居的三年，到底是何景況。此地山陵崎嶇難行，多是孤村，蓊郁山林，間或幾座寺廟錯落。張岱在一首詩里提過，順治三年，他隱居山寺幾個月，僅帶一子、一仆為伴，隱姓埋名，又把心力放在撰寫明史上頭。經(jīng)過月余，因身份曝光，被迫避他寺再度藏身，與和尚們同住了一段時間。張岱提到他饑腸轆轆，無米可炊，甚至沒有柴薪舉火，這時他才恍然大悟，中國自古以來流傳忠心耿耿的隱士，寧可餓死山中，也不愿侍奉二主的故事，與事實差距甚遠。張岱如今體悟到，這些品德崇隆之士，真的是活活餓死的?！保≒157）8、根據(jù)生死的自然律動過活，一切將會更美好“張岱當(dāng)然知道，自從5世紀陶淵明寫下著名的《桃花源記》以來，這種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不為人知的隱僻天地，從此盤踞在中國人的感性世界。“??張岱曾為文評論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他認為如此的空間敘述實在少見，它超脫所有時間的形式類型。世上別的地方都依循著歷法、周期、朝代、冬夏季與節(jié)慶而行，獨桃花源的人‘有寒暑而無冬夏，有稼穡而無春秋；以無歷，故無歲時伏臘之憂，無王稅催科之苦。'張岱的意思不是桃花源的人也要照外在世界的歷法才行，反而是認為如果外在世界能像桃花源那樣不知日月，根據(jù)生死的自然律動過活，一切將會更美好?！氨M管對桃花源豁達、無拘無束的世界所所贊賞，不過他自己勾勒‘瑯?gòu)指５?卻完全采取不同的立場。張岱的筆下也有一迷途之人，不過他是書生，不是漁人；而且這位書生發(fā)現(xiàn)的不是落英繽紛的溪流，無憂無慮的農(nóng)村，而是在石上打盹、憤世嫉俗的隱士。”（P193-194）史景遷認為張岱不僅是史家，也是熱愛歷史的文人。他書寫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