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文化中的巫身份

媒文化中的巫身份

婚姻作為人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不僅與一個姓氏有關(guān)，而且與人類繁殖有關(guān)。媒妁在男女之間的牽線搭橋非常重要,正如俗諺所云:“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雙。”中國的男婚女嫁自古以來就重視“明媒正娶”,即使是布衣白丁也深知婚姻要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媒妁文化之發(fā)達,自《詩經(jīng)》時代就已經(jīng)開始。媒人的代名詞“伐柯”一詞就源于《詩經(jīng)·伐柯》中的詩句:“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非媒不得?！焙髞砣藗兙桶衙椒Q之為“伐柯”或“作伐”,柯者,斧柄也。但“媒氏”一職僅出現(xiàn)于《周禮》,在其他先秦及漢代文獻中卻不見。此外,在《詩經(jīng)·氓》和《詩經(jīng)·南山》中也都有關(guān)于“媒”的詩句,可見媒妁風(fēng)俗制度早在西周初年就已經(jīng)形成了。我們在《周禮·地官·媒氏》中也發(fā)現(xiàn)“媒氏,掌萬民之判”的說法。判者,半也,得藕為合,主和其半為夫婦,媒氏即主萬民之判和——也就是后來所謂的婚姻。我們由此推斷,在西周的時候媒妁制度不僅初步形成,而且媒人最基本的主婚配的職能也已經(jīng)確定下來。與此攸關(guān)的例子還有《月令》中的“高禖”或《漢書》中的“大媒”。這三個名詞是否為同一官職,目前尚未有定論?！对铝睢分杏嘘P(guān)“高禖”的記載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求子的儀式,是天子在高禖廟前祈求他所“御”的妃子能夠得子,佩弓矢是得男的象征性法術(shù)。但若要說弓矢象征“性行為”,則可能是過度闡釋。38《詩經(jīng)》中有很多詩篇都提到做媒的人,如《氓》。在所謂“仲春三月,男女奔者不禁”的年代,媒之文化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此時的媒一般指男性的媒人,諸侯士大夫偶爾也友情客串?？陀^地說,媒妁之地位在人類早期相當高,以至國與國之間的政治通婚,往往會派年高德劭的大臣作伐,以促成男女之好事,進而促成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互惠。一、媒的人類意義媒妁文化促成了人類婚姻制度的創(chuàng)設(shè)。《風(fēng)俗通義》說:“女媧禱祠神,祈而為女禖,因置婚姻?！倍畫z造人的傳說我們則可以理解為:“人終不免一死之途,女媧沒有時間和耐性繼續(xù)塑造人類,故創(chuàng)立婚姻,讓人們自己去繁殖自己的后代?！?06然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媒妁文化之發(fā)達并非標示著媒妁地位高,尤其是在民間小傳統(tǒng)層面,當“媒”字后面再加一個“婆”字時,“媒婆”簡直就是貶義的代名詞。中國有些地方哭嫁歌中的媒婆就是被責(zé)罵的對象。媒妁是婚姻的撮合者,按照常理媒人應(yīng)該是被男女雙方尊重的對象,但實則在新娘眼里媒人往往是罪魁禍首:“拿錯八字配錯人,絕子絕孫做媒人,做仔格頭啥媒人……良勿良仔莠勿莠,是儂格頭媒人做勒大勿好,我勿怪東來勿怪西,只怪是儂大媒相?！?5只有在少數(shù)文學(xué)作品中是例外,如《西廂記》中的紅娘。民間文化中民眾對媒妁身份的心理極其糾結(jié),再加上作家文學(xué)作品中的媒妁形象大都欠佳,中國民眾對媒妁復(fù)雜的曖昧心理就在情理之中了。小說里的媒妁尤其是媒婆的負面形象居多,但民間的紅娘形象多屬正面,甚至是追求自由愛戀的雪中送炭。月下老人強調(diào)命運的前定,無可抗拒,帶有民間宿命論色彩,而媒婆則是惡的甚至拉皮條的象征,一般是孤寡老人承擔(dān)這一職能,給已婚男女的婚外情戀搭橋牽線,如王婆、閻婆惜的干娘等。這些媒婆一般都是獨居老人,無依無靠,能依靠的資本是自己的能說會道。她們在自己的牽線生涯中也許能找回自己業(yè)已逝去的青春。與其相映成趣的是,紅娘成全的則多是情性年齡相投之青年男女,且是自己的主人。也許是心心相惜,為了玉成小姐的好事,紅娘堅定地站在年輕人一方與封建家長制作斗爭。月下老人卻跟神話傳說有關(guān)。中國傳統(tǒng)觀念認為,婚姻是由上天決定的。而負責(zé)人世間婚姻的就是月老,又稱月下老人。唐代李復(fù)言《續(xù)幽怪錄》中就記載了“千里姻緣一線牽”的故事。這個故事流傳甚廣,影響很大。元雜劇和《紅樓夢》都曾重新講述過這樣的故事。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就是說,管姻緣的是一位月下老兒,預(yù)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紅線,把天下男女的腳絆住,不管是相隔萬里,只要有緣分,終究會是夫妻。月下老人的權(quán)利之大,由此可見一斑。過去,一些追求美滿婚姻的癡情男女,多祈求月下老人為他們拴上紅線,可惜月下老人常常亂點鴛鴦譜,使有情人不能成為眷屬。然而,在癡男怨女的心目中,月下老人畢竟是一位寄托著自己美好理想的“幸福之神”。時至現(xiàn)在,中國一些地區(qū)仍舊稱媒人為“月老”。然而,“月老”文化典型地暗示了婚姻的宿命觀,人類對自己的婚姻無法作主,因為總是具有巫覡身份的媒妁即月下老人在暗箱操作我們的婚姻大事,陰陽的結(jié)合絕對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所能左右的,需要一個具有雙棲身份即能溝通陰陽或人神的媒妁。或者說人類的婚姻非常神圣,事關(guān)造人的偉業(yè),所以有關(guān)人類福祉的大事最好交給月老;即使有人對婚姻不滿意,但畢竟不是人類自己的錯,要怪就怪媒妁吧。如此說來,我們不禁疑惑:婚姻既然是命定,還要媒妁或月下老的摻和干嗎呢?難道媒妁能主宰人類的命運嗎?抗拒婚姻而不是愛情的命運是無用的,因為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說媒妁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至少在人類歷史的生活中曾經(jīng)承擔(dān)著重要的使命。也許媒妁溝通青年男女的職能即是溝通人神或神神關(guān)系的遺留或世俗化結(jié)果。我們借此可以追索媒妁的人類學(xué)意義。傳統(tǒng)社會中民眾對媒婆的的心理可以用“愛恨交集”來形容,一則由于青年男女交往的不自由,自由戀愛的不是很多,甚至很少,男女之間的結(jié)合主要依靠媒人從中斡旋,但很多媒人為了促成婚姻,往往采取兩頭都隱瞞的策略,即把優(yōu)點放大,把不好的隱去。因此,媒人在生活世界中成就了不少很糟糕的婚姻,民間也有這樣諷刺媒人招搖撞騙的笑話。往往有生理缺陷的男女,結(jié)婚前都被對方認為是俊男靚女,入洞房木已成舟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并非如媒人所說的那樣好;這些都是媒人在中間鼓搗唇舌的結(jié)果。民間有句俗話:新人娶過門,媒人甩上墻。媒妁之魅卻給其帶來萬劫不復(fù)的倒霉之運氣,即媒婆在民間文化中多是被人唾罵的角色。不過,這也反映了中國文化固有的勢力成分。只要讀讀中國古代小說比如《儒林外史》,我們就不難理解這種勢力文化的流行,以至深入我們的骨髓血脈了。筆者認為,作為男女交往的中介角色,畢竟在中國文化中承擔(dān)過重要的功能,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媒人尤其是媒婆的形象被愈涂愈黑,其正面意義卻被忽略了。傳統(tǒng)婚制強調(diào)傳宗接代、夫婦有別、維系家族、門當戶對等,故而在婚姻中愛情的有無則不是人們所重點考慮的,再加上包辦婚姻,從提親、相親、訂婚到成親幾乎都是由媒妁一手操辦,即使媒妁本人是基于美好的愿望去促成一樁婚姻,對于婚姻當事人仍然不公平,甚至可以說不人道。加之那些在最初就是抱著牟利去坑蒙拐騙的惡媒,其為了金錢吃喝而不講職業(yè)道德,口是心非,不僅完全破壞了“愛情締造者”的形象,而且也會失信于民眾。明末著名小說家凌濛初曾一針見血地指出:“看來世間聽不得的是媒人的口。他要說了窮,石崇也無立錐之地;他要說了富,范丹也有萬頃之財。正是:富貴隨口定,美丑趁心生,再無一句實話的?！?3宋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高峰期,隨著封建城市經(jīng)濟的發(fā)展,市民階層的不斷壯大,媒妁的商品性和腐朽性更加突出。雖然其中不乏良媒,但是媒妁的整體社會形象已江河日下,人們常常會對媒人投以鄙夷的眼光,將其列入誨淫誨盜的社會渣滓之列?！端疂G傳》中的王婆之流就是顯例。俗謂“三姑六婆(其中包括媒婆),淫盜之媒”。因為經(jīng)濟的發(fā)展,市民中的女性裹小腳不便于在生意場上周旋,更遑論遠走他鄉(xiāng)。于是做個媒婆出個嘴,走東家串西家,不出體力而又能獲取不菲的酬金,因此很多人愿意以此為職業(yè)。隨著女性媒妁所占比例的不斷增加,男性媒妁自然就減少了,再加之媒妁日漸沉淪為一種低賤的職業(yè),一般男性也就不愿以此糊口。明清時代,伴隨著資本主義萌芽,商品經(jīng)濟進一步發(fā)展,媒妁文化中的消極層面也就愈加潰爛腐朽。這一時期文獻中的媒妁多出自牙婆、穩(wěn)婆、藥婆、小商販等市井之輩,我們由此也可以看出商業(yè)文化對封建傳統(tǒng)禮教的沖擊、破壞之大,乃至使之逐漸走向瓦解。概而言之,媒妁之“霉”源于媒妁之“魅”;媒妁之“魅”源于其口頭表達的功夫,即口語文化的魅力。而媒妁之“魅”又跟媒妁之巫的身份有很大干系。媒妁最初的地位是神圣乃至神秘的,因為媒妁之通神在民眾生活世界中只此一家別無分店。民眾通過對神話傳說的講述儀式又不斷地強化著這種在場感和神圣感。但隨著媒妁文化的世俗化潮流在蓄勢增強,媒妁之“魅”在小傳統(tǒng)層面更加功利化,其聲名之狼藉也就在所難免了。媒妁之“霉”追蹤溯源還是媒妁之“魅”的名至實歸。二、“老巫”的定義和作用既然姻緣前定,何必還要媒人呢?其實所謂的姻緣前定還是“神”在定;我們祖先把婚姻締結(jié)的權(quán)力推托給神,是一種很聰明的創(chuàng)造和選擇——使婚姻既擁有神圣的合法性又把婚姻所有的不確定性讓渡給命運。因此,媒婆的原型或源頭肯定不是一般的人類,應(yīng)該是擁有交通人神的特異功能;巫成為“神”名副其實的代言人,絕對是不二人選。巫所具有溝通陰陽的能力即被賦予媒妁,或者說媒妁溝通男女之能力是其巫的身份所賜予的。男女的結(jié)合就是陰陽的結(jié)合,而陰陽之結(jié)合并非是直接的,而是需要媒妁的中介牽線。媒妁的牽線過程其實就是一種過渡儀式,為青年男女正式結(jié)合做好準備;這也是為新生命的創(chuàng)造做好鋪墊。因此,媒妁在中國文化中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角色,在古代尤其如此。西門豹治鄴中的巫婆其實就是媒婆?！妒酚洝せ袀鳌肥沁@樣描敘的: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豹往到鄴,會長老,問之民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北獑柶涔?對曰:“鄴三老、廷掾常歲賦斂百姓,收其錢得數(shù)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余錢持歸。當其時,巫行視小家女好者,云是當為河伯婦,即聘取。洗沐之,為治新繒綺縠衣,閑居齋戒;為治齋宮河上,張緹絳帷,女居其中。為具牛酒飯食,(行)十余日。共粉飾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shù)十里乃沒。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遠逃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又困貧,所從來久遠矣。民人俗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來漂沒,溺其人民’云。”西門豹曰:“至為河伯娶婦時,愿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來告語之,吾亦往送女?！苯栽?“諾”至其時,西門豹往會之河上。三老、官屬、豪長者、里父老皆會,以人民往觀之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從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繒單衣,立大巫后。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其好丑。”即將女出帷中,來至前。豹視之,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煩大巫嫗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奔词估糇涔脖Т笪讒炌吨又?。有頃,曰:“巫嫗何久也?弟子趣之!”復(fù)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頃,曰:“弟子何久也?復(fù)使一人趣之!”復(fù)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曰:“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睆?fù)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簪筆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長老、吏旁觀者皆驚恐。西門豹顧曰:“巫嫗、三老不來還,奈之何?”欲復(fù)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叩頭且破,額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門豹曰:“諾,且留待之須臾?！表汈?豹曰:“廷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罷去歸矣?！编捓裘翊篌@恐,從是以后,不敢復(fù)言為河伯娶婦。3211-3212司馬遷記載的這件史實里包含了很多重要信息:河伯乃河神也,老巫在神人之間牽線;老巫所代表的集團以河伯來抬高自己的地位,以交通人神取悅神靈的方式干涉地方行政事務(wù),媒妁依然不僅僅是媒妁的角色。按照張光直先生的說法,古代的統(tǒng)治階級即是通天階級。466不過,這里的老巫卻是地方行政的代言人而已。具有巫身份的媒妁自然不同于常人,其善假于物包括把一根稻草說成金條的口頭說服力絕非一般人所能為之的。著名宗教史家伊利亞德曾經(jīng)說過:“任何領(lǐng)域里的完美都是令人恐怖的,此種完美的神圣性或者巫術(shù)性可以解釋甚至在最開化的社會里,面對一個天才或者一位圣徒,人們似乎也會感到恐怖。完美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它是某種與眾不同的東西,某種來自某個別的什么地方的東西?！?1媒妁以自己的不完美成就了別人的完美,進而又成就了自己的完美。這種“曲線救國”的途徑只有兼具巫身份的媒妁才能走通。媒妁能說會道的巫的本領(lǐng)往往跟其喜好吃喝和金錢聯(lián)系在一起,有關(guān)其負面的內(nèi)容大都淵源于此。具有特殊身份的媒妁其實在世界其他各地也存在,例如印度尼西亞巴厘島上的年輕人,為了確保求婚成功,有時會請專職媒人或村里的術(shù)士,幫助自己渡過早期求婚的難關(guān)。他們求巫據(jù)說會給予巨大神力的護符。其中一種護符是古爪哇的銅制圓盤,中間被捅個眼,狀似中國古代的銅錢。小伙子把它掛在一條用碎布裹纏、涂上油膏和花瓣的腰帶上,這樣做為的是防止護符的奇效偷偷散失。那些由術(shù)士親手制造的護符更有效。25也就是說巴厘島上的媒人擁有巫的能力,雖然這種能力是通過他們制造的護符來實現(xiàn)的;他們壟斷了制造護符的行當。《后漢書》也記載了類似的事情。宋均遷九江太守期間,“浚遒縣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眾巫遂取百姓男女以為公嫗,歲歲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均乃下書曰:‘自今以后,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擾良民。’于是遂絕”1413。給山神娶老婆是巫牽的線,并且每年都換,宋均的做法跟西門豹治巫很相似,只不過前者是給山神娶妻,后者則是給河神配偶。嫁給河神抑或山神的女子其命運大同小異,成就人神婚姻的媒妁也不是一般的凡人,即他們都有巫的身份;這也證明了媒妁前身即是巫或者具有巫的人類學(xué)基因。此類情況跟交通人人婚姻的媒妁在一定歷史時期是并存不悖的。古希臘神話中的阿多尼斯儀式也跟中國的西門豹治巫相似。阿多尼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深受阿佛洛狄特女神的寵愛?，F(xiàn)代學(xué)者一般把他看成是植物的精靈,他的死亡和再生標示自然的循環(huán)。每年在比布羅斯和其他地方為他舉行“阿多尼亞節(jié)”,以紀念他的死亡與復(fù)活;把人像和其他物件拋入水中大概是為了求雨。阿多尼斯儀式指節(jié)日期間舉行的儀式活動。這里投入水中的不是活人美女,而僅僅把人像和與人相關(guān)的物件投入水中,不是為了防止發(fā)大水,而是為了求雨。求雨總要討好水神,水神也好色、好物。負責(zé)溝通水神與美女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們可以推測古希臘最初在阿多尼斯儀式上投入水中的應(yīng)該不是美女像或相關(guān)物件,因為最初的水神還沒有進化到“望美止渴”的境界。只是到了后來,可能古希臘有一位類似西門豹那樣的人站出來,制止了如此野蠻的儀式,改用玉照或象征物滿足河神娶妻的世俗愿望。三、媒體的特殊身份中國很早就有靈媒與淫媒的區(qū)分。靈媒靈在巫之通神本領(lǐng);淫媒淫在巫之魅人手段。由于實施巫術(shù)的是那些外在于社會群體的個人,他們?yōu)榱俗约旱睦婊蛘咂渌麄€體的利益,或者以其他個體的名義而施展巫術(shù),這些巫術(shù)儀式需要實施者具備更多的個人技巧與才能。具備巫術(shù)身份的媒妁其主要才能就是能說會道,而能說會道自然是一般女性的專長,但在正史記載中只有男性如蘇秦張儀之輩,很少有女性,但女性的三寸不爛之舌,只有在民間尤其是說合男女之情事中才能一展身手。這種技巧跟繁衍人類的重要事情聯(lián)手,自然具有了非同一般的重要意義和功能。只不過隨著科學(xué)理性的彰顯,巫術(shù)文化業(yè)已式微,媒妁的巫術(shù)身份也下降到民間,遠離了官方官媒的張揚地位;其巫的身份被世俗的去圣化所淡化,但人類潛意識中對媒妁的既愛又恨的心理,還是通過對具體婚姻的促成而顯露無遺,如對媒妁的功利性態(tài)度,哭嫁歌中新娘罵媒人的巧舌如簧和兩頭騙的故伎重演等等。但民間的婚姻若缺少了媒妁之言就會使婚姻的合法性大打折扣,至少是在男女當事人心理上會如此感受的。其實,這些都跟媒妁的特殊身份即巫的身份有關(guān)。這個巫不僅是女巫,還有男巫即覡。媒妁的性別男女皆有,其社會身份也有官媒私媒之分。請媒妁吃大紅鯉魚在中國各地的通行,說明其在民間走紅并非空穴來風(fēng)。關(guān)于鯉魚的傳說很多,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對魚的崇拜可謂由來已久,聞一多先生對此做過精深研究。魚類多籽,“籽”與“子”諧音,對魚類的崇拜反映了我們祖先希望多養(yǎng)孩子,多子多福,是典型的生殖崇拜觀念。這種生殖崇拜就是一種類似巫術(shù)的行為,因此請媒人吃紅鯉魚,一則是象征吉祥以及年年有余,二則是媒妁之身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牽涉到我們祖先造人的重大事件,由私人個體的行為上升到部落氏族乃至國家的戰(zhàn)略高度,在經(jīng)濟主要靠勞力的技術(shù)條件下,人口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對于部落氏族和國家至關(guān)重要。換言之,造人不僅是個體的事,還事關(guān)種族的存續(xù)。誠然,這是人類婚姻制度出現(xiàn)之后的產(chǎn)物,在群婚或雜婚的時代,人類還沒有走出動物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