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羅之世的儒學與儒學

宋羅之世的儒學與儒學

加強思想政治教育明初，宋元余云創(chuàng)造了代表宋蓮、王、方曉儒等的理學代表。他們精研儒家經(jīng)典,篤實于“格物致知”的探索,辛勤于學問,從而成為明初學術大家。明太祖取婺州,召宋濂及葉儀為《五經(jīng)》師,其后并授江南儒學提舉。偏重于事功的儒者劉基與宋濂皆負盛名,劉基參事軍中謀議,宋濂則以儒學受太祖知遇而備顧問。正是由于宋濂、葉儀、劉基等一大群儒生士大夫的影響,使朱元璋的思想不斷發(fā)生變化。他聽從劉基之議,拋棄了被他奉為主上的韓林兒,由一個農民起義領導人轉變?yōu)榉饨ǖ弁?。宋濂極力向太祖推薦宋儒真德秀的《大學衍義》,以為乃帝王之學之首要。王■和方孝孺則臨危不茍,慷慨就義,實現(xiàn)了自己畢生追求的儒家道德和政治理想。宋濂等人適應了形勢的要求,為新王朝的建立運用和發(fā)揮了自己的學識。然而,除宋濂等人外,當時和稍后一段時期可稱道的儒者寥寥。明代儒學何以會衰落呢?這和明代皇帝嚴密的政治思想控制密切相關,即使有的看來是儒者個人的原因,細究之,仍是由大的政治環(huán)境所決定。明太祖采取了許多措施,加強政治思想的控制,對儒家亞圣孟子“民貴君輕”的思想亦行制裁,一度罷孟子之祀。又規(guī)定出《孟子節(jié)文》,把有礙皇帝尊嚴的文字統(tǒng)統(tǒng)刪去。歷代監(jiān)察制度大抵彈劾謀反或貪贓枉法等事,明代都察院則除了彈劾上述事類外,還增加了彈劾學術不正的新條款,將思想控制納入監(jiān)察范圍。在科舉制度上,明太祖限定用八股文體,用僵化的文章程式束縛士人思想的自由發(fā)揮。在考試中,不但強調儒家經(jīng)典的神圣地位,以《四書》、《五經(jīng)》命題,還規(guī)定答案以程頤、朱熹諸儒注疏為準。如是,從經(jīng)義的理解和發(fā)揮,到文章的構思和思想的表達,都加以種種限制。同時,明王朝對政治學術思想的控制也進一步加強。朝廷對有違程朱學派的學說嚴為禁止。而申禁異說的同時,朝廷對完善和補充程朱之說的學術研究亦加拒絕。如成化十六年,周洪謨?yōu)槎Y部尚書。洪謨好建言,多被采納。洪謨奏上《疑辨錄》三卷,訂朱熹集注四書五經(jīng)之誤,欲乞圣裁,親加筆削,寫其誤者于前,續(xù)今所訂者于后,賜以書名,如漢《白虎通》之類,然而,皇帝以“紛更”為詞,加以拒絕。由是,明人于儒學無所進取,經(jīng)學益趨式微。明代以八股和《五經(jīng)四書性理大全》壓制學術思想的發(fā)展,使宋以來一度活躍的儒學停滯不前。宣德時理學的代表人物薛學宋程朱,尤尊朱子,薛認為,“自考亭以還,斯道已大明,無煩著作,直須躬行耳”。他反對自立新奇之說,強調學貴踐履,兢兢業(yè)業(yè)于一言一行。薛述而不作,忠實地維護朱學的道統(tǒng),反對空談,立身行事,足堪模范。明代君尊臣卑,甚于前朝,宦官擅威福,士人多趨附,而薛均以道統(tǒng)大義處之,因而獲得了世人的尊敬。此外,薛還強調復性,他要求人們通過靜坐、內省、抑制自身欲望的修養(yǎng)方式來恢復人的善良本性,從而忽略了讀書和切磋學問。復性和躬行,成為薛為學的根本。這樣,他把朱子“格物致知”這一蓬勃而有生氣的方法閑置一邊,不再像朱熹那樣積極地探索客觀事物中所存在的“理”了。另一位理學大師吳與弼更為簡陋。他一意躬行宋儒之說,在“用敬”上下功夫。吳與弼嚴格地約束身心,要求自己“終日無遽言疾色”。他宣揚說,“人能衣冠整肅,言動端,以禮自持,則此以自然收斂。雖不讀書,亦漸有長進”。更可笑的是,他以夢見孔子朱熹等圣哲而自得,以為乃由修養(yǎng)所致,把這些夢一一記在日記上,并向人們宣說。此后,吳與弼居然聲名大震,乃至朝廷大禮征辟。然而,吳與弼道德人品,較薛則弗如遠甚。其被征至京后,人際交往頗為勢利,見進士以下止稱秀才,對權貴則迎接逾禮,時人鄙之。英宗欲官與弼左春坊左諭德,大學士李賢頗不值與弼,與弼盤桓兩月無所得乃辭歸。與弼居鄉(xiāng)亦頗失檢束,時人羅倫、張元禎有詩書責之。明代程朱學派在學術和修身兩方面的弊病日益顯露。宣德以降,明政治中衰,吏治士風漸頹,士大夫迂腐庸俗,因循而無所作為。思想界陳陳相因,猶如一潭死水,居于官方正統(tǒng)地位的程朱理學日益衰落,于是,王守仁等士大夫轉而進行新的探索,從而迎來了明代中葉學術思想界的巨大變化。知行合一的思想就宋明而言,主要是程朱學派和陸王學派的對立。王守仁以前,程朱學派居于官方哲學的正統(tǒng)地位。元代吳澄任國子監(jiān)司業(yè),他稱贊陸九淵“尊德性”的主張,遭到他人非論,只好辭職。入明以后,盡管朝廷竭力壓制思想界的探索,但卻無法阻擋人們在程朱理學日益衰落的情況下去留意一度被湮沒的陸氏心學。士人們似乎很樂意從這個與程朱對立的學派中汲取合理的東西。迄明代中期,終于出現(xiàn)了王守仁創(chuàng)立的陽明學派,且該學派不斷發(fā)展壯大,天下士大夫翕然宗之,幾乎壓倒程朱學派。王學“門徒遍天下,流傳逾百年”,嘉隆而后,“篤信程朱不遷異說者,無復幾人矣”。王學廣泛流布,經(jīng)過78年的斗爭和努力,才被朝廷承認其具有和程朱學派一樣的正統(tǒng)地位。王守仁,字伯安,浙江余姚人。生于成化八年,年十七謁見名儒婁諒,與論朱子“格物致知”大旨。守仁少時性格和易,多言善謔,自謁婁諒歸,端坐省言,不茍言笑,致力于儒學。守仁又泛覽佛道之書,數(shù)年而無所得。正德元年忤劉瑾,謫貴州龍場。守仁在龍場,“窮荒無書,日繹舊聞”,乃悟“格物致知,當自求諸心,不當求諸事物”。他認為“惟象山陸氏簡易直捷,有以接孟子之傳”。王守仁將陸氏心學加以繼承和發(fā)展,批評宗法程朱的士人“從冊子上鉆研,名物上考索,形跡上比擬”,即使“知愈廣,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王守仁摒棄了格物中“理”的方法,采取只格心中之“理”的方法,在內心用功夫,他強調切實的身心修養(yǎng),替代風行已久的虛偽說教。王守仁針對明代士大夫言行不一的風氣提出“知行合一”的學說,反對當時時髦的理學家只把程朱等的語錄、名言、格言掛在口頭上而不身體力行。守仁認為“沒溺詞章”和知而不行實際上是終身不知,終身不行。在森嚴的政治思想控制之下,何以王學能流行天下,甚至壓倒程朱理學呢?這和嘉靖初年張璁、桂萼主持下的改革運動有著直接關系。正是由于嘉靖初的大祀之議,改革政治家張璁、桂萼登上政治舞臺,推行全面的改革政策,王學則附驥之尾,由受壓制轉而大行于世,乃至守仁歿世后50年得以從祀孔廟,獲得正統(tǒng)的榮光。正嘉之際,朝廷大權把持在楊廷和等守舊官僚集團手中,楊廷和反對符合社會發(fā)展趨勢的諸種變革,對王學亦持鎮(zhèn)壓態(tài)度。正德中,兵部尚書王瓊與首輔楊廷和交惡,互相傾軋。守仁為王瓊所重,擢為南贛巡撫,且使提兵握便宜行事之旗牌,監(jiān)視可能叛變的寧王宸濠。守仁平定宸濠后,率歸功王瓊而不及內閣,楊廷和視守仁為瓊黨,并忌其功。守仁以平叛功封新建伯,然而不給誥券,不食祿。廷和還以財政匱乏為辭阻守仁赴京。隨守仁平叛有功者,多被楊廷和假手考察而加以斥黜。嘉靖元年,御中程啟允和給事中毛玉承楊廷和意,疏攻守仁新學。時禮科給事中章僑等亦疏攻守仁之學,御史梁世驃亦攻守仁之說,于是,詔令申禁王學。這是守仁之學首次受到朝廷明文禁止。熹靖初議大禮,張璁、桂萼等新興改革勢力借議大禮打擊楊廷和集團,王學門人方獻夫、席書、霍韜、黃綰、黃宗明等積極追隨張、桂,贊議大禮,成為議禮的中堅分子。王守仁亦贊成張、桂的議禮主張。而鑒于當時的形勢和某種考慮,王守仁只對其弟子施加影響,如王門弟子陸澄在初議時反對張璁、桂萼之說,守仁及時糾正之,陸澄乃反初說,贊成張、桂的大禮之議。當大禮之議獲勝后不久,張璁、桂萼及贊議大禮的首輔楊一清政治上失和,三人在內閣鼎而相角,王守仁致書黃綰,敦促三人同寅協(xié)恭,加強團結,以利于改革政治的推行。顯然,王守仁完全站在改革派一邊,嘉靖初,由于守仁丁父憂及閣臣費宏忌嫉守仁,守仁被“屢推兵部尚書、三邊總督、提督團營,皆弗果用”。再從議禮的另一方——楊廷和集團對王守仁的態(tài)度來看,他們把反對張、桂議禮和反對王學視為一事,即當時政治上的改革與守舊的斗爭及學術思想的新與舊的斗爭合而為一。楊廷和力主程頤之濮議,反對考興獻帝,而張璁、桂萼則推崇歐陽修的主張,否定程氏之論。議禮中站在楊廷和一方的豐熙篤好程朱,與禮部侍郎何孟春、給事中張疏爭大禮最力。楊廷和的兒子楊慎則宣稱“臣等與萼輩學術不同,議論亦殊,臣等所執(zhí)程頤、朱熹之說也,萼等所執(zhí)冷褒段猶之余也”。其后,楊慎、王元正、張等遮留朝臣二百人跪哭左順門,以此給世宗施加壓力,世宗將其中最力者收系詔獄,廷杖和謫戊多人,豐熙、楊慎與焉。廷陛間的議禮之爭和學術之爭發(fā)展到一個高潮。而各地的朱學代表人物則紛紛反對張璁、桂萼和王學弟子的議禮主張,他們有呂楠、楊廉、崔銑等。議大禮的領袖人物張璁和桂萼對王學的新傾向持包容態(tài)度,張璁精研“三禮”,他強調禮隨情勢變化,反對拘泥古說,這和王守仁的思想頗為一致。張璁、桂萼還一同舉薦王守仁任兩廣總督以征思田之亂。楊廷和既敗,王門弟子方獻夫任吏部尚書,席書任禮部尚書,黃綰還疏請召守仁入閣輔政。由是,新學在順境中得以廣泛傳播,王學從思想上形成張桂改革運動的一個側翼。后來徐階受業(yè)于王學弟子聶豹,徐階與王守仁門人歐陽德同年相善。迄徐當國,廷臣大頌守仁之功,由徐階主持,遂詔贈送新建侯,謚文成,后又詔復世襲伯爵。王學門人耿定向首議守仁從祀孔廟,王學在政治上取得一定勝利。王學得以廣泛傳播除了大禮議的原因之外,還因為王守仁以杰出的事功受到社會的普遍尊重。正德元年,守仁抗章論救被劉瑾逮系的給事中戴銑等,被廷杖后貶謫到貴州龍場,以清直之名傳天下。正德十一年巡撫南贛,時南中盜賊蜂起,連年剿之無功,時或議江西、廣東、福建三省合力進剿,大動干戈。而守仁以一介書生,提弱兵統(tǒng)偏裨之將,掃平積年逋寇,功業(yè)卓著,宇內想望豐采。不久,當寧王率叛軍襲下九江、南康,由九江進攻安慶,南京震動。守仁提兵躡之,克敵巢南昌,再戰(zhàn)黃家渡,擒宸濠于樵舍。王守仁的功勛既為自己贏得了榮譽,同時又促進了王學的廣泛傳播。由于上述諸多原因,正嘉以降,王學廣泛傳播,弟子遍天下,遂有浙中、南中、楚中、北方、粵、閩等流派,天下士大夫翕然宗之,守程朱不變者,無復幾人。王守仁學術爭議的緣起朱明皇朝在用各種手段嚴密控制思想的同時,還通過里正祀典,嚴格從祀的資格審查,純潔官方哲學,以保持正統(tǒng)學術思想凜然不可侵犯的崇高地位。明建國之初,太祖命禮官儒臣里正祀典,宋濂、王糾正前代孔廟從祀之失。正統(tǒng)三年,朝廷頒詔禁止在佛廟和道觀中祭祀孔子,其意在禁止異端和正統(tǒng)混淆。弘治三年,又里正祀典,南京國子祭酒謝鐸請罷吳澄從祀,嘉靖九年,吳澄被罷去從祀。上述這些被取消從祀資格的都是前代人,他們與明代沒有直接關連,從祀或罷祀,易于取得一致認識。惟對與明代學術思想有關連的陸九淵、王守仁的從祀,引發(fā)了統(tǒng)治集團內部的一場斗爭。嘉靖初的大禮議后,由于張璁、桂萼的新政策,宋儒歐陽修、陸九淵獲得了從祀的地位,時人對歐陽修獲得從祀地位尚無訾議。然而,對陸九淵從祀,至于王守仁的從祀則衍成一場曠日持久的斗爭,歷時數(shù)十年乃獲解決。明代本朝人從祀文廟者凡四人,除守仁以外有薛、陳獻章、胡居仁。薛等都比較順利地獲得從祀資格,而王守仁的從祀之爭則與政治斗爭攪和在一起,掀起了幾陣風潮。隆慶初元,王學門人徐階任首輔,御史耿定向,給事中魏時亮請以王守仁從祀孔廟,徐階試圖順其勢議復守仁伯爵入祀。徐階僅為守仁爭回嘉靖中被剝奪的封爵。萬歷即位后,都御史徐、給事中趙參魯、御史梁許、蕭廩、謝廷杰、余乾貞各疏言守仁宜與從祀。然而,王守仁的學術思想仍遭到眾多士大夫的嚴厲批評。而當時內閣張居正當權,居正推行務實政治,于政治、經(jīng)濟、邊防多所改革,不喜講學,張居正于王學流裔尤為憎恨,甚至命有司捕殺王學聞人何心隱。由于張居正裁抑王學及傳播王學的講學者,“言路逢其意,攻守仁者繼起”。于是,萬歷初年議守仁從祀之事遂告中輟。萬歷十二年十一月,御史詹事講上言,再次提起王守仁從祀文廟的問題。他稱頌薛文清、王文成、陳獻章三人為肩挑儒家道統(tǒng)的優(yōu)秀人物,言稱三人皆宜入廟從祀。詹尤褒美守仁,神宗將詹疏發(fā)下部議,禮部以事關重大,請敕多官詳議以聞。站在程朱正統(tǒng)觀點一方的官員仍對守仁有所訾議,部議覆奏仍只主張篤守程朱之學的胡居仁從祀。然而,此際壓制講學的張居正剛被追究,神宗欲以典禮敷飾新的政治局面,不欲就此而止。時張居正已死,天下言事者得以發(fā)舒,所以,為王學鳴不平者比比皆是,詹事講倡議后,南京給事中鐘宇淳、給事中葉遵、主事唐鶴亦疏主守仁從祀。神宗乃令廷議從祀之疏。廷議中,許多重要官員都贊成守仁從祀,然禮部尚書沈鯉不喜守仁之學,他看到眾多的人贊成守仁從祀,在上奏廷議結果時,以頗為巧妙的方式阻止守仁從祀。沈鯉首先以反對守仁從祀者居多數(shù)為辭,阻其從祀。又復以嘉靖十九年議薛從祀事例說:“彼其時固毫無間言也,而庶子童承諸、贊善甫、應麒猶以為事體重大,莫若少緩,竟以報罷?！痹谒磥?無人反對薛從祀,僅因一二人以莫須有之故阻止,即告中輟,那么在有較多人反對守仁從祀的情況下,當然也應暫停其事。沈鯉表示博采公論,請暫緩其事,疏謂“今守仁,獻章既不能毫無間言,又一時與議之臣亦多有耆舊老成直亮多聞之士,而皆不為二臣(按指王守仁、陳獻章)左袒者,是輿論未息而事久論定,尚非其時。臣等有感承緒、應麒之言,輒敢效其愚,亦請暫緩之,以少候公論之定,而徐議于后,似亦未晚?！睆埦诱龤{后的內閣首輔申時行為政寬大,其上疏言“守仁言致知出《大學》,良知出《孟子》。陳獻章主靜,沿宋儒周敦頤、程顥。且孝友出處如獻章,氣節(jié)文章功業(yè)如守仁,不可謂禪,誠宜從祀?！鄙褡诔鲇谡涡枰?贊同閣臣所請,于是,沈鯉的意見被否定。王守仁終于通過了從祀的審查,在文廟廊廡下,受用隆重的祭享。雖然皇帝裁決守仁從祀,但仍有朱學士大夫對之加以批評。廷議后第二年,南京戶部主事唐伯元“則又痛詆守仁之學,至不可聞”云云。神宗“出嚴旨斥唐偏見支詞,撓毀盛典”。由于皇帝態(tài)度堅決,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