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祥子》的悲劇意識

《駱駝祥子》的悲劇意識

駱駝祥子是老駱駝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其主人公祥子形象的魅力是對老駱駝的社會、生活和生命的理性和哲學(xué)的描述。老舍由自己的不幸身世以及對東西方宗教和哲學(xué)中的對生命的闡釋而形成了自己關(guān)于生命的悲劇認識:人的意志總是于所處環(huán)境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而終至于是悲劇結(jié)局,其悲劇表現(xiàn)一方面為人在環(huán)境面前的無能為力,另一方面為人的意志欲望無法實現(xiàn)而產(chǎn)生的自我人格分裂、變異甚而是自絕。祥子的不幸就是老舍悲劇意識的最好詮釋?！八麤Q定一個東南角”老舍把一個富有理想聰明能干的祥子放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里,讓祥子獨自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祥子在農(nóng)村失掉了土地,進城賣苦力,選中了拉車。為了自由與獨立,他決定買車?！岸嗔羯?少爭勝”,“不吃煙,不喝酒,不賭錢,……肯咬牙……”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可事與愿違,祥子雖然精謹上進、認認真真、信心十足地生活,但生活總是不如意,預(yù)計的一年半買車,卻讓他苦干了整整三年,生存太難了,拉包車常遇人家辭退,心氣不平時皮輪子常被破銅爛瓷片扎破,除了掙不了錢還得賠錢,及至心情不好又自苦時,身體還出錯,生病,花錢買藥耽誤功夫,就這樣,他花了三年時間,只湊足了一百塊錢,不過他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绍嚤淮蟊鴵屃巳?面對這一劫難,祥子覺得無所謂誰是誰非,那是天意,無處可去的他又回到人和車廠,打算“慢慢的省,夠了數(shù),現(xiàn)錢買現(xiàn)貨”,他開始自苦,早出晚歸,昧著心去和別人爭座兒,為了生存,他犧牲了自己的人格。為了能預(yù)期買上車,他拉上了包月,但受不了顧主的氣,祥子賭氣辭工,又無可奈何地回到了人和車廠,無意中受了虎妞的誘惑,買車車丟了,還被繞進了虎妞的圈套,本可以在曹宅安心的拉車,偏偏又趕上了孫偵探的敲詐,這些不公和不幸讓充滿生活信心和激情的祥子開始動搖了,他覺得自己“是個連小水桶都不如的人”,“在小馬兒身上,他似乎看見了自己的過去;在老者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將來!”生活的磨難和生存的艱難讓祥子開始懷疑自己的買車理想,覺得應(yīng)該向虎妞妥協(xié),先前對自己身體的自信沒有了,他認為自己“什么也不行,什么也不會,自己只是個傻大黑粗的廢物!”祥子認為讓自己不斷的陷入到人生的困境中的是命,是“遇到‘點兒’上”,“他顧體面,要強,忠實,義氣,都沒有一點用處,因為有條狗命?！比f般無奈,祥子只好又回到了人和車廠,去向虎妞投降,“一切就交給劉家父女吧;…他認了命!”他不再有想法,也不愿有想法,混一天是一天,“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他仿佛是個能干活的死人?！毕樽拥纳嫘拍?、生存理想被現(xiàn)實逐步的消解,他努力地在麻醉自己,向命運低頭,他醒悟到“老實規(guī)矩就一定有好處嗎?…變成這樣的無賴也不錯?！被楹蟮南樽釉谌f般無奈之下接受了老婆給買的車,祥子只好自慰“買車既是那么不易,現(xiàn)在能買上也就該滿意了,何必想那么遠呢!”心勁沒有了,人也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祥子不愿那么賣命的拉車,雖然是四、五點鐘,可他已覺得賣夠了力氣,不愿再跑。大病過后的祥子不再像從前一樣什么也滿不在乎,不在自苦,盡自己所能的多掙點,低著頭苦奔?；㈡るy產(chǎn)死后,祥子把車賣掉,埋葬了虎妞,他再次的失去了車。生活再次陷入困頓與無望,這時的祥子雖然拉著車,但已沒有了激情,沒有了夢想,只是一天天的混,染上了煙癮,“他似乎看透了拉車是怎么回事,不再想從這里得到任何的光榮與稱贊。”自視甚高,一心一意實現(xiàn)夢想的祥子瞧不起車夫們的壞毛病,不和他們交朋友,而現(xiàn)在,他主動結(jié)交他們,自己出錢,請他們抽煙,買酒菜,有時候押一注,為的是討好他們,與他們合群,排解寂寞,因為他對自己的過去失望了,“自己的路既走不通,便沒法不承認別人作得對。”他已和車夫們一樣了,他不想再買車了,只把那三十多塊錢用大針縫在了最貼肉的地方,“作為一種預(yù)備——誰知道將來有什么災(zāi)患呢!”生活的磨難磨平了他的棱角,他由積極的生活轉(zhuǎn)向了消極的生活,由拼命的掙錢攢錢轉(zhuǎn)向了極力的保錢保命,“他曉得了自己的身體是應(yīng)該保重的,……因為命只有一條啊!”及至被夏太太引誘染上了性病時,他不為自己的身體惋惜了,“生活的經(jīng)驗教他看輕了生命,著急有什么用呢。”“命既苦到底兒,身體算什么呢?”要強的、自信的、有理想的、高尚的祥子開始吊兒啷當(dāng),“那股正氣沒有了,肩頭故意的往前松著些,搭拉著嘴,唇間叼著支煙卷?！彼袝r候也想起過去,想起小福子,不甘心就這么自毀,“他打外,她打內(nèi),必能成功,”可小福子死了,老馬的經(jīng)驗和處境統(tǒng)統(tǒng)讓他覺得生活的無望,“他把車拉出去,心中完全是塊空白,不再想什么,不再希望什么,”他完全被現(xiàn)實和命運打敗了也被自己人性中的那點惡打敗了,他不再向善,茍活著,“今天快活一天吧,明天就死!管什么冬天不冬天呢!不幸,到了冬天,自己還活著,那就再說吧。原先,他一思索,便想到一輩子的事;現(xiàn)在他只顧眼前。”于是他再也不顧體面,他掏壞,占便宜,騙錢花,吃喝嫖無所不能。他不后悔自己的沉淪,后悔自己曾經(jīng)的要強。終于他的身體病到再也不能拉車,只茍延著自己的生命?，F(xiàn)實中充滿誘惑、壓力、不幸,祥子努力掙扎,但步步退縮,他不斷地否定自我,向命運屈服。樹人人格,獨立自尊祥子是個追求理想和自由獨立的高等車夫。他健壯誠實,聰明努力,“仿佛在地獄里也是個好鬼”。他能認準(zhǔn)自己應(yīng)該干什么,也懂得如何去實現(xiàn)他的理想,他不怕吃苦,有計劃地去實現(xiàn)他的理想,為了他的買車夢,他先賃車練腿,再賃上新車,拉上包月,苦掙了三年,祥子終于買上了車,實現(xiàn)了自己的拉車夢?？伤⒉粷M足于此,他還希望在二年之后,再買輛車,直至開車廠子,可以說祥子是個很有雄心的車夫,對自己對生活充滿了信心,他不自傲,小心而膽大地拉著自己的車,干凈體面,雖然辛苦掙來的屬于自己的車被大兵搶了去,但他仍沒有失去理想的信念,他更是加倍地努力去買上第二輛車,風(fēng)里來雨里去,茶里苦飯里苦,不舍得多花一分錢,去省去掙,可還是逃脫不了殘酷現(xiàn)實的捉弄,他的第二輛車錢被孫偵探敲詐了去。祥子的理想信念雖有動搖,可他還希望拉車——買車,不過,他只能用老婆虎妞的錢去買了一輛自己并不怎么喜歡的車。可就連這樣的車也保不住,虎妞難產(chǎn)死了,為了打發(fā)虎妞,他把車賣了。從此,祥子更是一無所有。他的買車夢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滅,被現(xiàn)實、命運擊得粉碎。終于在無望掙扎之后,祥子認命了。他開始由一個充滿理想高尚的勞動者滑入了世俗中,他更像一個車夫了,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今天不想明天的事兒,一天天的混起了日子。祥子對自己的從前,對現(xiàn)實失去了信心,他認為要強沒有什么好處,只能帶給他更多地失望和痛苦。于是他自甘墮落,他不僅混日子,而且往更壞的路上走。人格獨立,自尊、自強、自愛,矜持、孤高、誠實、天真,不吸煙、不喝酒、不賭、不嫖,這是從農(nóng)村出來進到城市里青年祥子的人格形象。他要憑自己的勞動去過獨立自由的生活,他不想受人氣,才立下了要買自己車的理想。祥子有非常強烈的獨立自尊意識,在楊宅拉包月,而對楊太太的傲慢和輕視,他不再矜持、不再堅持不與人爭吵的生存法則了,“祥子的臉忽然紫了,挺了挺腰,好像頭林頂住房梁,一把抓起那張毛票,摔在太太的胖臉上:給我四天的工錢。”人格受了侮辱,做人受到了歧視,祥子被徹底激怒了,他要掙回自己做人的尊嚴,所以盡管他極需要錢,但他也會為了這個而放棄這機會。而在曹宅,雖然錢不多,“可是曹先生與曹太太都非常的和氣,拿誰也當(dāng)個人看待。”“吃得好,睡得好,自己可以干干凈凈的像個人似的,是不容易找到的事”?！霸谶@里,他覺出點人味兒?！毕樽釉谝粋€無序混亂沒有公理的社會里,身處低層社會卻極力要做個像樣兒的、體面的、干凈的、要強的人,可現(xiàn)實讓他處處做不得人,人格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會注定他的失敗。祥子做人,不僅要獨立自尊,而且他善良、正直,他為了攢錢買車,不舍得吃好的喝好的,哪怕病了都不舍得吃藥。而對老馬祖孫的不幸,他毅然地掏錢買回了十個羊肉餡包子。曹先生遇難,祥子挺身而出,為曹先生失去了自己的積蓄,面對空無一人的曹宅,他真想拿點兒什么來抵自己的損失,可轉(zhuǎn)念一想,“剛才為自己脫干凈,沒去做到曹先生所囑咐的,已經(jīng)對不起人,怎能再去偷他呢?不能去!窮死,不偷!”“自己窮到這樣,不能再教心上多個黑點兒!”為了自己心安,為了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把老程叫醒,“你醒明白了?我的東西就是這些,我沒拿曹家一草一木?”然而,這樣的理想人格在現(xiàn)實社會中并不被認可,命運也似乎在和祥子開著不盡的人生玩笑。祥子的生存處境越來越艱難,他的美好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反倒讓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墮落,他的美好人格也隨之一步步地滑坡,終于到了抽煙、喝酒、與別人爭搶生意才能混日子的份兒。他由高高在上的理想的高尚的人淪落到了普通車夫的行列里,再由這一行列滑到了人格的低谷,他開始茍延著自己的生命,他嫖、他騙、他掏壞,他不僅作踐著自己賴以生存的身體,而且也麻木消損著自己的人格,他不再為爭做個像樣的人而去努力了,因為曾經(jīng)的努力,讓他失望透頂,絕望之后的祥子沒有了靈魂,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祥子的人性基礎(chǔ)祥子除了自尊、要強、勤快外還有一個生活信念,就是能娶上個好老婆?！凹偃羲辛俗约旱能?生活舒服了一些,而且是愿意娶親的話,他必定到鄉(xiāng)下娶個年輕力壯,吃得苦,能洗能做的姑娘?！彼圆荒芟衿渌嚪蚰菢油低档嘏堋鞍追孔印?一半原因就是緣于能對得起一清二白的將來的老婆,再加上傳統(tǒng)的倫理,祥子始終不肯越雷池一步。然而,命運很會捉弄他,給他安排了一個又老又丑又厲害還會引誘他的不要臉的虎妞。當(dāng)他與她發(fā)生關(guān)系后,祥子的道德底線被沖垮,他自責(zé)自己是“偷娘們兒的人!”盡管虎妞和她爹有那么多的車,他也不能因此而原諒自己和虎妞,他下定決心要離開她和人和車廠,“祥子有祥子的本事,憑著自己的本事買上車,娶上老婆,這才正大光明!”在婚姻和人格上,祥子始終堅持一種獨立的自尊、自強的信念。他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生存理想而去違背自己的婚姻理想,可是往往在現(xiàn)實社會里,這種兩全的人格是不多見的,是難得的。由這一點也可以說老舍賦予了祥子近乎完美的人格?？墒沁@兩者又產(chǎn)生了矛盾,設(shè)若不要虎姑娘他的車錢就沒了,他只好忍受著了,終于屈從于虎妞,娶了這個又老又丑又厲害的吸人血的妖精。如果說大兵、孫偵探是祥子不幸生活里的兩大災(zāi)難的話,那么虎妞嫁給祥子又成為了另一個不幸的災(zāi)難,命運和獨立自強的人格同時擊敗了他,他不想在老婆那里討飯吃,買車的理想境界屢屢受挫,理想的婚姻一再地與自己失之交臂,小福子在祥子的眼里,“她美,她年輕,她要強,她勤儉,假若祥子想再娶,她是個理想的人?！薄霸谒砩?他看見了一個男人從女子所能得的與所應(yīng)得的安慰?！笨尚「Ｗ拥膬蓚€弟弟和一個不要強的父親,讓祥子退縮了。他不能也不敢承擔(dān)這么多的負擔(dān),不過他答應(yīng)小福子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