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塔夫與亨利米勒兩個文學形象的先傳性

福斯塔夫與亨利米勒兩個文學形象的先傳性

一、福斯塔夫—兩個獨具異彩的形象莎士比亞為我們留下了許多角色?；跁r間的限制，大多數(shù)王子和將軍都是人才的好公民。在他美麗而充滿感情的文字下，我們可以感動他，但在情感上卻沒有那么多的疏遠。也許所有優(yōu)秀的文學人物都代表了普遍的人性,而且作為一個平民的莎士比亞也是基于身邊人的性格來刻畫那些“高高在上者”的,但在今天,一些讀者已經(jīng)厭倦了那在語言的五彩花環(huán)中生存的優(yōu)越者。智者羅素在反駁克魯齊關于認為易卜生的《群鬼》比莎士比亞的《李爾王》要遜色的多看法時說到,“毫無疑問,舊式的專以描寫王公貴族及其悲哀的悲劇不再適合我們的時代了。當我們試圖以同樣的方式去對待無名之輩的悲哀時,效果當然就不一樣了。然而,其原因并不在于我們對生活的看法的倒退落后,正相反,是由于這樣一個事實,我們不再把某些個人看成偉人,似乎只有他們才擁有悲劇激情,其它所有的人則只是勤勞苦作,以便產(chǎn)生出少數(shù)人的偉大崇高來。莎士比亞說過:‘乞丐死的時候,天上不會有彗星出現(xiàn);君王之死,蒼天也為之感念。’”我們不需要苛責古人,只能說,世易時移,莎士比亞的許多角色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英雄。但是,莎翁還是我們創(chuàng)出了一個沒落貴族,市井無賴的形象——福斯塔夫。這個形象如此成功,以致于莎翁最喜歡的君主之一亨利五世在登上王位后對待福斯塔夫的態(tài)度激起了后代很多批評家的不滿。福斯塔夫的形象,正是莎士比亞那些一塌糊涂的君王貴族系列里的光彩與鋒芒。而亨利·米勒在二十世紀的橫空出世為人類文化天空抹上了一層異彩。這個人是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一個音樂愛好者、一個精神分析師、一個沒有信仰的宗教狂熱者、一個神秘主義者、一個溺愛的父親、一個放蕩不羈的現(xiàn)代唐璜、一個流氓無產(chǎn)者的吟游詩人。你可以不喜歡他的風格,但一旦看過他的書,你就無法無視他的巨大存在。在他一系列的書中主要塑造了一個叫做亨利·米勒的主人公。從《北回歸線》中第一次亮相,這個人物就像當時福斯塔夫的出現(xiàn)一樣,引起了巨大的爭議。但他們的命運卻是相似的,一方面人們議論紛紛,另一方面卻又無法抵御他們身上巨大的魅力,福斯塔夫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考驗,而亨利·米勒正得到越來越多的承認。這些跳出流俗的人物身上體現(xiàn)了酒神精神與巨大的對精神自由的熱愛,在人們對抗無聊的永恒戰(zhàn)爭中為我們指出了一條鮮活的道路,又作為某種先知把我們引導向不同的方向。二、福斯塔夫—無底線的反抗者福斯塔夫是出現(xiàn)在莎士比亞《亨利四世》中的一個形象。在這個劇本里,他充分展示了自己,以肥胖的火藥桶式的熱情在人們頭腦中爆炸。在莎士比亞這出本意以亨利太子為主角的戲中,福斯塔夫無疑喧賓奪主,搶走了所有的光芒。而傳說中,伊麗莎白女王在看過《亨利四世》后,對福斯塔夫這個角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遂命令莎士比亞在十四天內(nèi)創(chuàng)造一部福斯塔夫談戀愛的劇本,于是就有了《溫莎的風流娘們》。但是不管在藝術上還是在實際表演效果上,在這出以福斯塔夫為“主角”的戲中,福斯塔夫的形象遠比不上在《亨利四世》中作為“配角”時出彩,這倒說明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藝術規(guī)律。福斯塔夫、哈姆雷特、夏洛克被公認為莎士比亞創(chuàng)造的三個最為復雜的人物形象,幾百年來,西方的文學家對福斯塔夫人物作過大量針鋒相對的評論。例如,十七世紀新古典主義評論家約翰·德萊登稱他為“儒夫”,早期浪漫派評論家莫里斯·莫爾根卻稱贊他“勇敢”;法國作家司湯達說他是“一個無限機智而又極為愉快的人物”,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卻貶斥他的“虛偽”和“可厭”;二十世紀新批評派評論家斯圖厄特認為他具有“宗教祭禮犧牲品的象征意義”,而心理學派批評家弗朗茨·亞歷山大卻又戲謔地把他比為弗洛依德心理學中代表人的本能沖動和性欲的“里比多”,等等。后人們根據(jù)時代、流行思潮、個人哲學對這個人物經(jīng)行了各種各樣的分析,說不盡的哈姆雷特換成說不盡的福斯塔夫一樣無損于莎士比亞的光彩,只不過福斯塔夫代表了世俗的、歡快的、幽默的、更有活力的一種形象。比之那個蒼白、延宕、知識分子的哈姆雷特更能激起眾人的好感。在一篇研究福斯塔夫的論文中,作者提到了這樣一個有趣的例子“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駐扎在英國南海岸的英軍一個新組建的師,因為官兵互不認識,士氣很低,將軍束手無策。在一個炮兵軍官的建議下,部隊弄到十五本莎士比亞的《亨利四世》,分發(fā)各連隊。一天晚上,舉行了劇本朗誦會。坦克團長擔任福斯塔夫這個角色。聽眾抽煙、喝酒、暖著身子。雖然一連幾小時才朗誦完,但整個會場都充滿笑語,反應一直極為熱烈。有人后來回憶‘我現(xiàn)在仍然能看到‘福斯塔夫’坐在椅子邊上,幾乎跪著向前傾。他的卡嘰布軍服的鈕扣都解開了。當他忘形地在人叢中走過,朗誦每一句臺詞的時候,激情的汗水從兩鬢流下?！谷梭@奇的是,士氣完全改變了,這個勇敢的連隊從此一直勝利挺進到海外。這說明,福斯塔夫作為一個喜劇人物,他的機智幽默的性格甚至能使官兵們在笑聲中建立友誼,振作反法西斯斗爭的士氣。這真是福斯塔夫形象藝術魅力的最好例證?！笔勘菑娏业氖浪讟啡さ拇怼＿@個非正常的人類群體面對著死亡、傷殘、離別、寂寞、殺戮、道德、正義、譴責等等人類最強烈的情感,往往能捉住生命中真正活躍的,適合于進化的,指向未來的東西。福斯塔夫無意識的充當了當時的一個先知形象。無獨有偶,亨利·米勒的文章最初作為禁書,在幾乎每個國家都不能出版,正是二戰(zhàn)時在歐洲的士兵在書肆上淘到了米勒的書《北回歸線》,并帶回了美國,才形成了對米勒這個現(xiàn)代先知的第一個認知高潮。福斯塔夫和亨利·米勒是人們在對抗厭煩中成功的兩個范例。大賢羅素說過,對于道德家來說,厭煩是一個極端重要的問題,因為人類的罪行中,至少有一半是由于對厭煩的恐懼引起的。在羅素對世界許多問題的認識上,你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對情緒的強調(diào),在本質(zhì)上,人類并不能無愧的自稱是理智的人。實際上,我們許多所謂理智的思考只是由于情緒的波動而已。所以有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之說,因為上帝看到了人類理智的無根基性。能成功的對抗厭倦的人,必定將在當時及之后有許許多多的跟隨者?；谶@個意義,這些人就可以被稱之為先知。也許福斯塔夫可以被視為一個“抄底”的先知,他觸及了人類的許多本能,暗合了人類的原始思維,這個形象的產(chǎn)生是以往人類一切歷史的產(chǎn)物,也將在人類之后一切歷史中存在。在《亨利四世》中有這樣一個有趣的場景,福斯塔夫和大伙兒商定,第二天去搶劫過路客商,設好計的太子溜開了。正當福斯塔夫等四人正自鳴得意時,偽裝了的太子帶著一個下手,突然出現(xiàn),沖了過去,福斯塔夫屁滾尿流,落荒而逃。晚上,在酒店中,不知內(nèi)情的福斯塔夫向太子夸口“足足有一百個對付我們孤零零的四個”,因此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折。這個有趣的例子讓我們不禁想道了阿Q。不同的是,阿Q是自欺,只能安慰自己,別人對他的精神勝利茫然無知,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一下而已。而福斯塔夫卻是欺人,在欺人的過程中,體驗著狡諧的樂趣,是一種外向型、快樂型的性格。在他那越來越興奮地編造中,他體驗了創(chuàng)造的樂趣和克服強敵的快感,而這正是我們先民最早的思維之一。我們的神話在某種層面正是建造在這一思維方式之上。挖掘一下,在每個年代里,我們都能找到這種典型性格、思維的存在,它反映又預言了人類一個穩(wěn)固思維的永恒魅力。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在這種快樂中,人們克服了無聊、厭倦和挫折感,開始相信每個人都是重要的存在,而人類正是萬物靈長。在亨利太子與飛將軍的對決時,福斯塔夫又是丟盔棄甲的逃跑,又是倒下來裝死,完全棄騎士的榮譽感與人類的尊嚴于不顧,就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福斯塔夫發(fā)表了他的宣言:榮譽“能讓傷口不痛嗎?不能。那么說,‘榮譽’的外科手段不怎么樣啊?”你可以把這看做一個懦夫的言行,但對廣羅大眾來說,卻難激起對他的厭惡與鄙視,這其實正符合了馬斯洛需求層次說中最基礎的層面,生存的需求。為了生存,特別是沒有直接危及他人利益的生存,人們在心底是很難嚴肅的對之進行指責的,而為了擺脫生存中不得不忍受的無奈的艱辛、痛苦、羞辱、以及厭倦,幽默感是十分必要的。福斯塔夫滿足了人們種種方面的需求,因此,“莎士比亞給了我們一個大惡棍,但是我們喜歡他?！比?、納米的時代定位亨利·米勒被很多人用臭名昭著來形容,他本人卻有深厚的圣人情結,并在1937年給好友阿娜依斯·寧的信中聲稱自己正在變成圣人。米勒說過,現(xiàn)代生活要比莎士比亞的時候復雜的多。如果說福斯塔夫做為一個先知型形象的意義主要表現(xiàn)在基礎層面上,那么亨利·米勒這個文學形象就要更為多層和廣角。新的時代呼喚新的先知。亨利·米勒適逢其時亨利·米勒被人們看做情欲的象征,性解放的先驅(qū),但通讀其全集,我們需要重新定義他的面目。他有一本書叫做《宇宙哲學的目光》,把這個書名代表的意義按到他的身上,我們更能抓住他的要點,更能看到這個現(xiàn)代先知的特點。米勒是一個世界主義者,也許隨著時代技術的發(fā)展,我們會出現(xiàn)宇宙主義者,我們?nèi)祟愇磥淼南戎?。但我們現(xiàn)在的先知存在于地球上。在《黑色的春天》,他這樣寫到,“這一天在我心中放射出如此可怕的光輝,以致即使我是世界上最傷心的人,我也不要離開地球。”在《特意記者》中,他又說到,“對世界最有影響的人物都很超然。我指的是老子、佛陀喬達摩、耶穌基督、阿西西的圣方濟各等等。他們并沒有搬到地球只外去住,也沒有否認生活;他們所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從日常生活的邪惡的圈子里解脫出來?！睆倪@兩段話里我們能夠找到米勒能對人們產(chǎn)生影響的重要線索。現(xiàn)代人都背著重重的鎖鏈,在交通發(fā)達的現(xiàn)在,反而被束縛的更緊,心理上重負使人難以動彈,米勒和他推崇的老子、佛陀、耶穌等人一樣致力于人的解放,他并不能跳出這個時代,但他是這個時代走的最遠的人。通讀米勒,你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藝術的存在的人,食盡人間煙火卻又超凡脫俗。他先教我們享受生活,擺脫厭倦,然后又進一步告訴我們,生活不盡如此,只有在無拘無束、開放的追求的時候,人們才能最終的得到最終的完善。米勒能產(chǎn)生廣泛影響的原因在于他始終把自己定位一個凡人,生活在凡人之中。在他的《特意記者》中,他這樣說到:“我一生只遇到過幾位名人,但我卻認識很多有天賦的人,其中多數(shù)至今不為大眾所知。至于神經(jīng)過敏者和精神變態(tài)者,我見得實在太多了,而那些無聊透頂?shù)募一?還有害人蟲則簡直是無窮無盡。我最喜歡的人是小人物,是默默無聞的人?！彼Q自己為流氓無產(chǎn)者的吟游詩人,美國詩人卡爾·夏皮羅更稱米勒的書應該代替《圣經(jīng)》擺在每一個旅館。在米勒的書中,先知是一個比較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字眼,在上帝死了的今天,希伯來人和歐洲人的圣經(jīng)已經(jīng)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