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三大墓地隨葬彩繪木鴨墓主及相關(guān)問題

吐魯番三大墓地隨葬彩繪木鴨墓主及相關(guān)問題

本文所說的吐魯番三大公墓是指新疆吐魯番地區(qū)的阿斯塔納公墓、哈拉和卓公墓和巴達木公墓。目前,吐魯番學已成為國際學術(shù)界一門顯學。而歷年來,學術(shù)界對吐魯番地區(qū)出土文物的研究重點主要是放在對三大墓地及其以外墓地出土的文書和絲、棉毛織物及大宗木器,諸如木案、木梳等的研究上。而對于彩繪木鴨的研究,可能是限于資料的缺乏以至于目前僅看到一篇論文面世。筆者不才,也曾就吐魯番三大墓地隨葬彩繪木鴨習俗作過探究。故撰此拙文,并借此機會與先行研究過此問題的張弛先生商榷。一、美國唐前的彩繪木鴨眾所周知:吐魯番地區(qū)地處歐亞大陸腹地,氣候?qū)儆诘湫偷拇箨懶耘瘻貛Щ哪畾夂?日照充足,熱量豐富,降水稀少,極端干燥。全年平均氣溫14.1℃;年平均日照3049.5小時;高溫期長;溫差大,平均在14～15℃;極端最高氣溫47.7℃;無霜期在220天左右;年降水16.6毫米,蒸發(fā)量在2800毫米以上,空氣濕度30%。在這樣一個水資源匱乏、又極度炎熱干燥的地區(qū),無論是歷史上還是現(xiàn)在,都不適合養(yǎng)鴨子。卻在此地被稱為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巴達木的地方的古墓中,出土了大量的彩繪木鴨。這一現(xiàn)象雖未引起學界人士足夠重視,但曾令不少人百思不得其解。有關(guān)彩繪木鴨的文化內(nèi)涵,目前尚無定論。概括起來基本有三種說法:一、單純陪葬動物俑說。即:彩繪木鴨只是單純的陪葬動物俑,因鴨子屬于當時經(jīng)常飼養(yǎng)的家禽。二、兒童玩具說。即:木鴨屬于當?shù)貎和耐婢?所以葬于墓中。此說見于《絲路瑰寶—新疆館藏文物精品圖錄》對1972年阿斯塔那170號墓出土的一件彩繪木鴨的解說詞《木鴨源》通過對阿斯塔那170號墓、169號墓、16號墓分別出土的三件彩繪木鴨,依次與1978年湖北隨縣曾侯乙墓出土的“彩繪鴛鴦盒”、湖北云夢睡虎地9號墓出土的一件“漆鳳形勺”和47號墓出土的一件彩繪“鳳形勺”、江蘇徐州奎山西漢墓出土的有柄鴨頭“勺”、漢樂浪郡故地—朝鮮平壤出土的漆制鴨形器造型上的比對和用途分析,又援引1964年南京西善橋南朝帝王陵出土的“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中小鴨浮于酒器內(nèi),認為這些小鴨不可能是真的鴨子,而是鴨形酒具,再舉南北朝時期吐魯番地區(qū)已盛產(chǎn)酒類,加之高昌地區(qū)的居民有飲酒的習俗為證,從而得出:阿斯塔那170號墓、169號、16號墓出土的彩繪木鴨“無論從外形、形制,還是從構(gòu)思來看,都有可能是酒具”的結(jié)論。二、墓葬形制及隨葬品種類阿斯塔那墓地位于吐魯番市東南40公里處的火焰山南麓的戈壁灘上,阿斯塔那與哈拉和卓連接在一起,兩個墓地分屬吐魯番市三堡鄉(xiāng)和二堡鄉(xiāng)地轄,南距高昌故城僅5公里。巴達木墓地位于吐魯番市二堡鄉(xiāng)巴達木村東,北距哈拉和卓墓地1公里,南距高昌故城4公里,西距阿斯塔那墓地3.5公里?？脊刨Y料顯示:這三大墓地的歷史年代時跨晉—唐。屬晉高昌郡時期以前的墓卻少有彩繪木鴨出土。出土彩繪木鴨的墓葬主要屬麴氏高昌王國時期至唐西州時期。三大墓地出土彩繪木鴨的墓,分單人葬、夫妻合葬與多人葬等。墓葬形制皆為斜坡道土洞墓。唐西州時,墓道內(nèi)出現(xiàn)天井、甬道,并開鑿耳室置放俑像,墓室比前期略有增大,墓頂有圓頂、平頂?shù)取Ｂ裨岱绞脚c中原保持一致。隨葬器物多以陶器和木器為主。例:阿斯塔那墓群第二次發(fā)掘的屬麴氏高昌國時期21座墓,4座單人葬,其余均為合葬墓?！半S葬器物以陶器為主,器形普遍較小,制作較粗糙。器形有罐、碗、杯、盤、盆、燈等,紋飾多樣,以紅、白、黃三色繪制點紋、弦紋、仰俯蓮紋及幾何紋等。木器數(shù)量較大,以梳、鴨、握木、釘?shù)容^為常見”。唐西州時期9座墓,1座單人葬,余則為合葬墓,一般2～3人?！半S葬陶器以碗、罐、盤、盆、燈最為常見,器表紋樣中仰俯蓮紋減少,多以點紋、幾何紋為主。木器中出現(xiàn)仿陶冥器,有罐、碗、瓶和梳、握木、木釘?shù)取?。出土木?件從三大墓地出土彩繪木鴨墓的隨葬品組合來看,盡管陶器、木器種類不少,但木器中木鴨與“握木”共出的情況,更引人注目。大家知道,“握木”或稱“木握”。史籍中稱“握木”或“握手”。作為隨葬品在內(nèi)地始于秦漢之前?！秲x禮義疏·士喪禮上》云:“握手用玄纁里長尺二寸,廣五寸,牢中旁寸,著組系?！盵正義]鄭氏康成注曰:“謂削約握之中央以安手也。”劉氏熙曰,“握,以物著尸手中,使握之也”。1985年10月至12月,南京博物院在發(fā)掘江蘇儀征煙袋山漢墓時,曾出土了一件“握木”,發(fā)掘報告中稱:“木握一件(1:407)。握身髹黑漆,長12、直徑1.6厘米”三、胡資源概況4.在現(xiàn)已公布的吐魯番阿斯塔那古墓群第一至十三次發(fā)掘的321座古墓中,出土木鴨的古墓有:59TAM303;60TAM307、M309、M313、M317、M320、M321、M325、M326、M327、M329、M339;64TAM5、M16、M24、M29、M31;65TAM42;66TAM47、M69;67TAM76、M77、M79、M80、M81、M90、M94;68TAM99;69TAM117、M124、M140;72TAM152、M154、M169、M170、M175、M186、M200、M204;73TAM116、M196、M197、M198、M209、M213、M221、M231、M234、M237、M502、M504、M505、M509、M519、M526。計54座墓,占發(fā)掘古墓數(shù)的約六分之一。多數(shù)墓只出土木鴨一件,也有出兩件者,例:73TAM198、73TAM237分別出土2件哈拉和卓墓群所發(fā)掘的107座古墓中,57座有檔案資料的古墓,記錄出土木鴨的古墓有:64TKM1、64TKM3、64TKM5、75TKM71、75TKM73、75TKM80、75TKM103。共7座墓,占有發(fā)掘檔案資料墓總數(shù)近八分之一。一般一墓只出土一件木鴨巴達木墓地一號臺地18座(04TBM101—04TBM118)墓。其中04TBM110、04TBM112、04TBM114三座墓各出木鴨一件。二號臺地60座(04TBM201—04TBM260)墓。04TBM203、04TBM204、04TBM208、04TBM225、04TBM233、04TBM234、04TBM239、04TBM240、04TBM243、04TBM244、04TBM248、04TBM253、04TBM254十三座墓出土有木鴨。其中04TBM203、208、225、234、254五座墓各出土兩件木鴨,其它八座墓各出一件。三號臺地4座(05TBM301—05TBM304)墓。無木鴨出土。計巴達木墓群82座墓,實際清理79座。其中有16座墓共出土21件木鴨。占實際發(fā)掘墓葬總數(shù)的五分之一強從三大墓地發(fā)掘出土的墓志、墓表、墓記或墓磚以及文書資料來看,麴氏高昌國時期至唐西州時期,這一地域是以漢人為主和“昭武九姓”等多民族的聚居區(qū)。出土彩繪木鴨的墓主既有麴氏高昌國的豪門顯貴,也有來自五湖四海聚居于此的各族商旅。有漢人,也有“昭武九姓”等少數(shù)民族。例:阿斯塔那古墓群第十次發(fā)掘的且有彩繪木鴨出土的72TAM152、M154、M169、M170、M175、M186、M200、M204就屬于麴氏高昌豪門張氏家族塋墓。其中M169墓主為“王國侍郎遷殿中將軍追贈凌江將軍屯田司馬張但有趣的是,巴達木墓地的“墓主姓氏有白、康、竺、買以及祖籍山東漢人”,且一號臺地白氏家族塋院M107出土有粟特文書,二號臺地康氏家族塋院M247中出土粟特文書殘片。所謂“墓主姓氏有白、康、竺”,即“白姓龜茲人、康姓康國人(昭武九姓)、竺,天竺人(印度人)”。從墓地保存較好的干尸來看,人體特征為長顱、面上寬下窄、高鼻、深目、黃發(fā),并非漢人。他們是居住高昌國的胡商或“商胡”四、身份:金朝上的高昌主體文化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從高昌國歷史沿革與民族文化談起,眾所周知:高昌國時期(北魏和平元年460至唐貞觀十四年640),在前后延續(xù)180多年的歷史時限內(nèi),高昌國的幾代君主—闞氏(460～488)、張氏(488～496)、馬氏(496～501)、麴氏(502～640)都是漢人。故史稱高昌人“本漢魏遺黎”。以交河城、高昌城為中心,日漸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穩(wěn)定的漢人為主體的生活區(qū)域。高昌本車師故國,漢代鑿空西域,因其地理之要,設(shè)戊己校尉屯戍于此,漢人始大規(guī)模進駐該地。前涼于是處置郡,前秦、諸涼襲之,漢人遷聚繁衍益盛。而且,“麴、張二家,世代聯(lián)姻,已見于出土的多方墓志、墓表中?！送?張、索之間;氾、張之間;麴、袁之間;令狐氏與趙氏之間聯(lián)姻也有墓表為證。這些來自河西或中原的漢人名門望族,控制著高昌盆地,構(gòu)成了高昌王國的政治基礎(chǔ),就其性質(zhì)來說,完全是一個偏居一隅的、封建割據(jù)式的漢人政權(quán)”所以,中原的漢民族文化是高昌的主體文化。阿斯塔那59號墓曾出土北涼時期的古寫本《毛詩關(guān)雎序》殘片從另一個角度講,自漢代鑿空西域后,西域的昭武九姓等少數(shù)民族不少人因經(jīng)商、或傳教、或求學移居中原或播遷到內(nèi)地更遠的地方,不僅把西域的奇珍異寶、地方物產(chǎn)帶到中原,而且把西方先進的技術(shù)和文化傳播給華人,彌補了中原的不足。據(jù)文獻記載和考古證實:20世紀初,英國的斯坦因在敦煌漢代烽燧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撒馬爾干人用粟特文給家鄉(xiāng)親人的書信,信中言及在董卓焚洛陽、漢獻帝之亂中,多數(shù)僑居洛陽的天竺人和粟特人因此而破產(chǎn),并死于饑荒。但有一家粟特人幸免于難前面我們談到:殉葬彩繪木鴨在當時的高昌地區(qū),不僅為漢人所獨有,而作為一種文化時尚同樣被聚居于此的“昭武九姓”等少數(shù)民族兄弟所追隨。這一現(xiàn)象說明了什么?筆者認為,這其實是一種民族之間文化相互融合的表現(xiàn)。據(jù)《后漢書·五行志》記載:早在東漢時期,國都洛陽就出現(xiàn)了一股胡化熱,“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箜篌、胡笛、胡舞,京師貴戚競為之”。三國南北朝時期,胡化熱進一步升溫,隨著西域移居中原人口的不斷增加,當時的國都曾建有胡桃館,專供西域人居住?！度龂尽の褐尽じ地艂鳌纷⒁陡底印吩?在齊王曹芳的時候,洛陽聚居了許許多多的西域商人:“其民異方雜居,多豪門大族,商賈胡貊,天下四會,利之所聚?！薄堵尻栙に{記》記述當時在中國落戶居住者不可勝數(shù),官方且特意建館加以安置?！坝罉蛞阅?圜丘以北,伊洛之間,夾御道,有四夷館,一曰金陵,二曰燕然,三曰扶桑,四曰崦嵫。道西有四夷里,一曰歸正,二曰歸德,三曰慕化,四曰慕義。吳人投國者,處金陵館。三年已后,賜宅歸正里……。西夷來附者,處崦嵫館,賜宅慕義里。……商胡販客,日奔塞下,所謂盡天地之區(qū)矣!樂中國土風因而宅者,不可勝數(shù)。是以附化之民,萬有余家,門巷修整,閶闔填列,青槐蔭陌,綠柳垂庭。天下難得之貨,咸悉在焉”五、木鴨的裝飾藝術(shù)既然,《木鴨源》是通過對阿斯塔那170號墓、169號墓與16號墓分別出土的三件彩繪木鴨標本從造型上入手,來求證其用途的。那么,我們不妨通過吐魯番三大墓地部分考古發(fā)掘簡報,全方位、多角度來了解一下“彩繪木鴨”的造型藝術(shù)與形態(tài)特征,從而為準確判定其用途與文化內(nèi)涵提供依據(jù)。下面我們就援引阿斯塔那古墓群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第十一次、及1986年的發(fā)掘簡報與巴達木墓地清理簡報原文,看發(fā)掘者是如何描述彩繪木鴨造型與形態(tài)特征的。阿斯塔那古墓群第二次發(fā)掘簡報云:“木鴨7件。根據(jù)器形結(jié)構(gòu)可分為兩型。A型組合型1件。60TAM313:04,鴨頭和軀體分開雕刻制作,然后用圓木棍相連。頭部刻出眼、鼻,縮頭藏頸,體呈船形,飾黑彩。身長11.2、高4.8厘米。B型單一型,6件,均用一段圓木雕刻而成。60TAM309:06,頭部沒有刻出五官,體背呈槽形,長11.8、高4.8厘米。60TAM309:15,頭部刻出眼、嘴,體呈船形,背平滑,并涂有紅彩。身長10.7、高4.2厘米。”這7件木鴨的年代屬麴氏高昌國時期。簡報又云:“木鴨3件。直接用木頭刻制而成,形制基本相同。60TAM325:19,頭部僅刻出了嘴,軀體繪有黑線條,制作較粗糙。長13、寬7、高3.6～6.2厘米?！边@3件木鴨的年代屬唐西州時期阿斯塔那古墓群第三次發(fā)掘簡報云:“木鴨1件。60TAM339:12,用一段圓木雕刻而成,通體飾紅彩。雕刻細致,眼、嘴清晰,形態(tài)逼真,表現(xiàn)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tài)。通高9.6、長11.8、最寬6.8厘米。”此件木鴨的年代屬麴氏高昌國時期阿斯塔那古墓群第十次發(fā)掘簡報云:“木鴨4件。根據(jù)結(jié)構(gòu)可分為二型。A型單一型,3件。72TAM152:20,用整木削出身軀和頭部。頭部平圓,嘴部短且寬扁,背平,體呈船形。嘴、眼系鑿制。素面。長11.6、寬5.2、高4.4厘米。72TAM169:45,用一塊整木削出頭部和身軀。頭部圓鼓,嘴部短且扁平,眼系鑿出。鴨身呈船形。頭部飾黑色,嘴部用紅色繪出,背部邊緣飾黑色,內(nèi)飾紅色斜條紋,腹部琢尾部飾以紅色、黑色旋渦、紅色三角、黑色斜網(wǎng)格紋組成的紋飾。長13、寬5.5、高5.1厘米。B型組合型,3件阿斯塔那古墓群第十一次發(fā)掘簡報云:“木鴨1件。73TAM116:7,用整木削出身軀和頭部。橘紅色彩涂出鴨嘴,鴨身大部為紅色(腹部未涂)。綠色彩涂鴨頭。鴨眼系鑿成的小洞。通長12.6、寬5.6、高4.8厘米?！贝思绝唽亵鹗细卟砥?。簡報又云:“木鴨6件。73TAM213:26,用整木簡單刻出鴨的身軀和頭部。制作粗糙,無細部雕刻。素面。長9.7、寬4.5、高5.3厘米。73TAM214:15,用一塊整木削出頭部和身軀。頭部平圓,嘴短扁,身軀收至尾部翹起。鴨頭和鴨嘴部飾黑彩,鴨身繪有紅、黑、綠組成的線條紋。長8.6、寬4.5、高4.9厘米。”這6件木鴨屬唐西州晚期1986年阿斯塔那古墓群的發(fā)掘簡報云:“鴨子4件。均用一段原木雕刻而成,除一件素面外,余均飾以彩繪。86TAM387:11,身長12.5、高4厘米,頸部涂黑色,尾部尖長,縮頭屈頸,表現(xiàn)出了悠然漂浮在水面上的神態(tài)。86TAM389:6,身長9.5、高5.3厘米,雕工細致,眼睛、嘴縫清晰逼真,身體和嘴涂紅色,脖子繪成藍色,以黑色線勾描羽毛,形態(tài)生動,是一件珍貴的藝術(shù)品。”這4件木鴨出土于張氏墳院,年代屬麴氏高昌時期巴達木墓地清理簡報云:“鴨21件,其中4件殘損,保存狀況差,余17件保存完好。均圓木削制,戲水狀或臥姿。有的刀法簡單粗獷,有的精工細雕,彩筆繪飾,神態(tài)各異,造型逼真,舉6例:標本04TBM233:6昂首,短寬扁嘴,頭碩大,錐刺戳小眼,呈臥姿,雖刀法簡單,卻形象生動。高6.2、長11.3、寬6.2厘米。標本04TBM208:2曲頸,昂首,扁嘴,圓首,頸粗壯夸張,作游水狀。墨線點睛、畫眉與羽毛,嘴涂紅色。高6.6、長12、寬5.8厘米。標本04TBM110:24扁嘴,錐刺小眼睛,水淹至嘴部,作潛水狀。高4.7、長11.4、寬5.1厘米。標本04TBM114:26扁嘴,圓首,水淹至頸部,作潛水狀。紅色點睛,頭涂草綠色,紅色作底,黑線勾畫羽毛。神態(tài)生動,栩栩如生。高5.6、長10.4、寬6.6厘米。標本04TBM254:20昂首,曲長頸,扁嘴上揚作鳴狀,水淹體作浮水狀。嘴涂紅色,白色勾畫眼睛,黑線勾畫頸與羽毛,頗有動感。高5.6、長13.4、寬5.9厘米。標本04TBM234:1短尖嘴,曲頸前伸,一副雛鴨戲水神態(tài)。高4.6、長10.3、寬6.3厘米?！边@批彩繪木鴨屬于麴氏高昌國時期至唐西州時期《木鴨源》在引證1972年阿斯塔那170墓出土彩繪木鴨時這樣寫道:“該木鴨長15.3厘米,高7.4厘米,頭部較圓,嘴長且扁寬,短頸,腹部鼓起,全身涂有紅彩,雙眼用白色點綴。鴨頸及鴨身兩側(cè),以及邊沿等處用黑、藍等色勾勒出羽毛,其背部掏空,類似某種容器?！蓖瑫r認為,阿斯塔那169號墓、16號墓出土的時代分別為麴氏高昌時期和唐代的“身為船型,并有吃水線”的2件彩繪木鴨,“無論從外形、形制,還是構(gòu)思來看,都有可能是酒具”從上述考古發(fā)掘簡報提供的資料來看,不管是阿斯塔那墓地,還是巴達木墓地出土的彩繪木鴨,發(fā)掘者描述鴨身一般都是用:“體呈船形”、或“身呈船形”或“體背呈槽形”、或“腹部鼓起,背部凹平”等術(shù)語。這些術(shù)語給人的直觀感覺就是—“鴨身似船”,且給人是一種永遠漂浮于水的感覺。而對于鴨的姿態(tài)描述,用“悠然自得”、或“昂首,呈臥姿”、或“曲頸,昂首,作游水狀”、或“水淹至嘴部,作潛水狀”、或“水淹至頸部,作潛水狀”、或“昂首,曲頸,扁嘴上揚作鳴狀,水淹體作浮水狀”、或“曲頸前伸,一副雛鴨戲水神態(tài)”等。如此神態(tài)各異的彩繪木鴨,誰能說此鴨不是鴨,而是壺、是罐、是瓶、是勺、是杯、是容器呢?在此,我們先撇開鴨的用途不論,但至少可以肯定,在此,鴨就是鴨,鴨只能當鴨看,絕不能看成“酒具”。為什么人們會把它的身軀主體造成船形,和多以其在水中的姿態(tài)來塑造出它的生活特性,這應(yīng)該原于創(chuàng)作者對鴨性近水、形體似船及生活習性、形體特征的充分了解。每一件彩繪木鴨,皆雖為隨葬器物,但同樣是一件滿載著歷史信息的生活藝術(shù)品。六、內(nèi)地民俗科學以及相關(guān)鴨俑的種類漢民族的根在中原,中原地區(qū)的喪葬習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漢民族的文化理念。筆者相信,在“物以類聚”這一自然定律指導(dǎo)下,我們會很容易從其根祖之地找到其原本屬于彩繪木鴨作為隨葬品的本來物,或者說原形。那就是內(nèi)地早于或與吐魯番三大墓地同期墓葬中的鴨俑。所謂鴨俑,即不同材質(zhì)對鴨的雕塑品。“鴨”是家鴨(Anasdomestica)的通稱?！傍啞皩嬴B綱,鴨科。喙長而扁平,尾短腳矮,趾間有蹼,翅小,覆翼羽大。家鴨是由綠頭鴨(Anasplatyrhynchos)馴化而來的。家鴨在我國古代文獻中稱“舒鳧”或“鶩”。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筆者曾就我國養(yǎng)鴨的起始時代問題作過探討,通過對文獻記載、古文字演變、考古發(fā)現(xiàn)諸方面材料的綜合考證。筆者把我國養(yǎng)鴨的起始時代定在西周中期,認為民間普遍養(yǎng)鴨興于春秋,到了秦漢時期,鴨已經(jīng)成為我國三大家禽(雞、鴨、鵝)之一既然,我們認定吐魯番三大墓地出土彩繪木鴨源于內(nèi)地中原漢民族的喪葬習俗,同時,又確定了漢民族大批遷徙到吐魯番高昌地區(qū)的上限時間為漢,不妨我們看一看內(nèi)地戰(zhàn)國至唐代以前墓葬出土鴨俑的情況?；蛟S能從中看出吐魯番三大墓地“隨鴨”與內(nèi)地墓葬“隨鴨”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為此,筆者查閱了1980年以來《考古》、《文物》、《考古學報》三大刊物以及部分地方文物考古期刊唐代以前的墓葬資料及少量舊期刊資料,對內(nèi)地戰(zhàn)國至唐代以前古墓葬出土的部分鴨俑資料作了梳理,見“附錄”。從“附錄”資料來看,內(nèi)地墓葬出土鴨俑的地方幾乎覆蓋了華中、華北、華東、華南、華西各個地區(qū)。涉及到山東:淄博、寧津、泰安、濟南、青州;河南:泌陽、方城、唐河、淅川、南陽、偃師、鞏義、洛陽、孟津;廣西:貴港、合浦;安徽:淮北市、馬鞍山;北京:順義;陜西:西安、潼關(guān)、長武;湖北:均縣、襄樊、鄂州;廣東:佛山、廣州;四川:綿陽、成都、樂山、忠縣;湖南:資興、望城、長沙、岳陽;河北:遷安、無極、南和;江蘇:南京;云南:安寧;山西:襄垣。計14個省、41個市(地)、縣,70余座墓,從時代上分屬戰(zhàn)國9件,西漢5件,東漢60件,三國28件,西晉4件,隋代5件,唐代37件。計148件鴨俑。在此,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國發(fā)掘清理過的漢代墓葬數(shù)以萬計,但“十墓九空”是一個不爭的歷史事實。所以說,目前我們所能見到的鴨俑資料也只能是實際的十分之一二。筆者“附錄”的資料更只能是起一個窺斑見豹的作用?！案戒洝辟Y料說明,從制作工藝上看,鴨俑分單個手工捏塑燒造和批量模塑燒造兩種。從材質(zhì)上看,分四種情況:一、純粹的泥質(zhì)灰陶或泥質(zhì)紅陶,簡稱灰陶或紅陶。二、在泥質(zhì)灰陶、泥質(zhì)紅陶之外施以白、紅、藍、黑諸色,此類被稱之為彩繪陶。三、在泥質(zhì)紅陶之外施以綠釉、黃釉、棕櫚釉,被稱之為釉陶。四、在泥質(zhì)紅陶或白陶之外施以白、綠、黃三色釉者被稱之為(唐)三彩。故內(nèi)地唐代以前古墓葬出土鴨俑可分為陶鴨、彩繪陶鴨、釉陶鴨、三彩鴨四種情形。很明顯,吐魯番三大墓地出土的“彩繪木鴨”完全是內(nèi)地漢唐時期墓葬出土的“彩繪陶鴨”的翻版,除了材質(zhì)上的不同與制作過程中所必須的不同技術(shù)處理條件外,其后續(xù)工藝流程—彩繪過程,二者幾乎是一樣的。從鴨俑分類上講,可分為老鴨、雛鴨、公鴨、母鴨;吐魯番三大墓地出土的“彩繪木鴨”中,同樣可以分出老鴨、雛鴨、公鴨、母鴨(雙鴨同出一墓)。從其自身組合方式上看,有獨鴨,有雙鴨(公母匹配)、有鴨群、有子母鴨。從造型上看,可分為:站立狀、漂浮狀、游浮狀、伏臥狀、睡眠狀、張望狀、捕食狀、展翅狀、合翅狀等多種姿態(tài)。與吐魯番三大墓地出土的“彩繪木鴨”多種造型相比,內(nèi)地漢唐時期墓葬出土的鴨俑造型更具有多樣性。這也是吐魯番地區(qū)受制于材質(zhì)選擇、加工技術(shù)等各方面條件限制的結(jié)果。即木雕比陶塑從技術(shù)制造上相對要難。七、漢代人的喪葬理念前面我們已經(jīng)提出,我國古代墓葬隨鴨曾經(jīng)歷了從實鴨隨葬再到以鴨俑隨葬這樣一個后者取代前者的過程。那么,內(nèi)地從戰(zhàn)國至唐時期墓葬中的鴨俑,不管是陶鴨、還是彩繪陶鴨、或釉陶鴨、或三彩鴨作為“明器”,其用途和文化含義都是一樣的?？渗嗁鸽S葬是在一種什么樣的文化背景下誕生的呢?從“附錄”資料來看,鴨俑在內(nèi)地墓葬的出現(xiàn),始于戰(zhàn)國晚期或西漢初期。從其制作過程來看,這種明器,從最初的手工捏塑到隨之而來的模塑,即從極少量的制作發(fā)展到批量的生產(chǎn),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呢?眾所周知,漢代喪葬習俗講究“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陶塑動物俑的盛行,與漢代人的喪葬理念密切相關(guān)。在漢代,儒家思想占統(tǒng)治地位,儒家的倫理道德觀念把“孝”放在首位。受制于這種觀念的影響,人們通常把葬禮的厚、薄作為評判“孝”的一個重要尺度。這種“以厚葬為德,薄終為鄙”的現(xiàn)象,使?jié)h代的厚葬之風越刮越盛。以致東漢明帝永平十二年詔曰:“生者無擔石之儲,而財力盡于墳上?！彼?漢代人死后除在墓室的形制和結(jié)構(gòu)上,盡量模仿活人住宅,有前室、中室、后室及側(cè)室、耳室等外。在隨葬品方面,也盡量做到應(yīng)有盡有,幾乎包括了所有的衣、食、住、行、用各個方面模塑制品。這就促進了漢代明器制造業(yè)的興起,據(jù)《漢書》記載,當時,官方設(shè)立的明器制造廠“東園”綜觀全國漢墓出土的動物組合狀況,家畜家禽類一般以一豬一狗二雞較為常見。這反映了一個什么問題呢?通過漢代人“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喪葬習俗,基本可以折射出漢代人的真實生活面貌?？脊虐l(fā)現(xiàn)揭示的情況是,漢墓中有啥,漢人實際生活中就有啥。據(jù)《漢書》記載:漢代社會大力提倡養(yǎng)豬和飼養(yǎng)雞鴨等家禽,一些地方官吏甚至親自鼓勵百姓家家養(yǎng)豬養(yǎng)雞,西漢時潁川太守黃霸在任時,要求郵亭鄉(xiāng)官帶頭飼養(yǎng)雞豬由此可見,“附錄”所涉及到的山東、河南、安徽、北京、陜西、湖北、廣東、四川、湖南、河北、江蘇、云南、山西等14個省、市的41個市(地)、縣,從戰(zhàn)國至唐代是我國養(yǎng)鴨的主要地區(qū)。同時說明,吐魯番三大墓地出土的彩繪木鴨其根祖之地源于“附錄”所涉及到的上述14個省大部分地區(qū)。也就是說,麴氏高昌國至唐西州時期高昌地區(qū)的民族主體是來源于上述14個省、市的41個市(地)、縣的部分地區(qū)的漢民族成員。這些漢民族是分期、分批,陸續(xù)遷居到此的。八、“彩繪木鴨”與其“實行”的“惡徙重遷”和“農(nóng)田卒”從彩繪木鴨出土墓葬的時代有早有晚的情況來看,這些“漢魏遺黎”是分期分批陸續(xù)抵達吐魯番高昌地區(qū)的,從情理上分析,有彩繪木鴨隨葬的墓主,他們這些人多數(shù)生前曾在內(nèi)地生活過,期間不僅受到儒家“百事孝為先”思想的教育,而且曾多次親歷了儒家喪葬習俗的全過程,同時也享受過當時社會安定情況下給人民帶來的安居樂業(yè)、生活美滿的基本物質(zhì)條件。初到高昌,他們也經(jīng)歷和體會到移居西域給自己生活上所帶來的諸多不便和痛苦!痛苦之余,不能不勾起他們對曾經(jīng)給過自己幸福生活經(jīng)歷的故鄉(xiāng)以長久的思念。吐魯番地區(qū)不能養(yǎng)鴨,而且缺水。尤其是初來到此的中原或江南“屯田卒”,更加懷念生他、養(yǎng)他的故鄉(xiāng)人、故鄉(xiāng)水;或因戰(zhàn)亂避居西域,在此生活繁衍已經(jīng)數(shù)代并成家立業(yè)的高昌上層,仍然有“惡徙重遷,人懷舊戀”的情感。吐魯番三大墓地埋葬的不光是“屯田卒”,也有“屯田吏”或“屯田校尉”,甚至有前文我們提到的阿斯塔那古墓群第十次發(fā)掘的M169墓主“王國侍郎遷殿中將軍追贈凌江將軍屯田司馬張遁”,M170墓主“財官校尉洿林令遷為虎威將軍轉(zhuǎn)為廣武將軍遷為長史令張洪”,72TAM200墓主“新除侍郎遷東宮咨議參軍轉(zhuǎn)長史凌江將軍洿林令追贈廣威將軍綰曹郎中張仲慶”等麴氏高昌王國時期的豪門顯貴。雖然他們身在西域,但根在內(nèi)地,西域與內(nèi)地雖遠隔千山萬水,但卻阻止不了他們對祖籍地山清水秀、土地肥沃、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家庭幸福美好生活的永久追憶和戀念。為什么死后墓中要“隨鴨”,因為,在他們生前太向往內(nèi)地曾經(jīng)有過的幸福生活了。其墓中隨葬彩繪木鴨在此的意義,與這些漢民族祖籍地隨葬陶鴨、彩繪陶鴨、釉陶鴨、三彩鴨的用途和意義不完全相同。吐魯番三大墓地隨葬“彩繪木鴨”的用途和意義,雖然有漢人“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成分,但在此它已經(jīng)失去了象征財富的意義。也并非像漢代墓葬隨葬的家畜家禽類動物俑可視為是對當時社會一般家庭真實生活的反映。而更大程度上顯示的僅只為滿足死者對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生活的追憶和戀念。有此經(jīng)歷的人死后如此,無此經(jīng)歷的人則非。這恐怕就是同屬漢人,且同葬一地,但因其祖籍地不同,有養(yǎng)鴨者,有不養(yǎng)鴨者,有此經(jīng)歷者和無此經(jīng)歷者,故為什么有的墓有彩繪木鴨隨葬,而有的墓沒有彩繪木鴨隨葬的真正原因。九、木杯、耳杯等酒具與“酒具”有根本的區(qū)別為什么《木鴨源》會得出“彩繪木鴨為酒具”這樣一個結(jié)論呢?恕筆者直言:《木鴨源》的作者在研究這一問題過程中犯了研究方法上的錯誤。筆者認為:在確定墓葬出土某一種殉葬品的用途時,絕不能拋開這種殉葬品在該墓中的同類器物組合,去拿該墓以外的另類器物去比較、去參照,去追溯它的用途和文化含義。這就犯了方向性錯誤,其研究方法必然偏離正確的軌道。最終結(jié)論也只能與實際情況大相徑庭。假設(shè)《木鴨源》提出的“酒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