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形成的歷史考察

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形成的歷史考察

國內外無數(shù)革命運動的歷史證明了這樣一個真理：任何革命階級都必須把政治領袖和先進的代表作為組織和指導運動的重要對象，并在他們建立穩(wěn)定有效的指導核心結構后，才能實施正確的領導。140多年前,太平天國起義的勝利,就是靠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成功領導的結果。那么,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究竟是怎樣形成的呢?這是迄今所見中國近代史和太平天國史論著中,均未交待清楚的問題,因此很值得進行深入研究。本文擬就此一問題,試作一具體的歷史考察,進行一些探討。1金田起義的會1843年洪秀全、馮云山、洪仁玕等創(chuàng)立拜上帝教以后,他們不辭辛苦,出游兩廣,積極宣傳拜上帝教。但其結果卻連連碰壁,信教者寥寥。在此情況下,洪秀全決意由廣西返回廣東花縣家鄉(xiāng),從事拜上帝教宗教理論上的創(chuàng)作。而馮云山則抱著“立國”的大志,于1845年春只身進入桂平縣紫荊山,扎根貧苦農民之中,深入地宣傳拜上帝。馮云山這次傳教活動取得出人意外的成功,不久他創(chuàng)建拜上帝會。至1847年夏,洪秀全第二次來到廣西之前,馮已經開辟出兩廣十數(shù)府縣的拜上帝會基地,為金田起義作了準備。在這一段時間里,馮云山歷盡艱難困苦,為太平天國所做出的巨大貢獻,是應予以充分肯定的。不過,馮云山雖然創(chuàng)建了拜上帝會,但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還未形成。這是因為:第一,馮云山當時只是利用洪秀全的名義,在廣西潯洲地區(qū)貧苦農民群眾中進行拜上帝教的宣傳和拜上帝會的秘密組織工作。此時,馮云山結交了曾開文、曾玉珍等熱心拜上帝教的地主,目的是為了利用他們的影響和其親朋關系,廣泛聯(lián)絡出身貧苦、勇于獻身的盧六、楊秀清、肖朝貴等骨干分子。后來馮云山又在紫荊山以外各地物色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胡以晃等草莽英雄,這都是為以后發(fā)動武裝起義做組織上的準備?？偟恼f,當時尚不具有農民運動規(guī)模,因此還不具有建立領導核心的條件。第二,洪秀全于1847年7月第二次重返廣西,來到紫荊山之后,在當時廣西高漲的革命形勢推動下,和馮云山推心置腹地勸說下,決心走革命道路。但不久由他和馮云山領導的搗廟毀神運動,仍然還是一次宣傳拜上帝、排除偶象的宗教活動。而這一活動完全是由洪、馮二人直接領導進行的,還不是由一個拜上帝會領導集團發(fā)動和領導的結果。第三,當馮云山、盧六被捕入獄,拜上帝會眾為營救馮、盧所開展的捐款(科炭錢)活動,雖有曾玉珍、黃玉昆出面主持其事,但仍是自發(fā)活動,同樣看不出是有組織有領導進行的。第四,馮云山被捕后,洪秀全因避難到貴縣,拜上帝會即形群龍無首,混入會中的居心叵測的敵對分子乘機興風作浪,拜上帝會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大動亂,大有頃刻瓦解之勢。這就更加證明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尚未形成,否則不至于發(fā)生這樣一場動亂。2革命化的領導核心因此可以說,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就是以這次拜上帝會出現(xiàn)的動亂所應吸取的沉痛教訓為契機,初步形成的。而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初步形成,是以洪秀全、楊秀清、肖朝貴“桃園結義”的形式出現(xiàn)的。在拜上帝會危難嚴重的關頭,名不見經傳的紫荊山拜上帝會的楊秀清挺身而出,把當?shù)貍鹘y(tǒng)迷信方式——神靈附體,巧妙地與拜上帝教教義結合起來,以所謂“天父”下凡傳言的手段,將黃氏等出言“反對耶穌教訓”,妄圖“引人離道”的人,立即驅逐出拜上帝會啟示之一,是把“天父”請至人間,使其直接對人世間的事加以干預,則是宣傳、發(fā)動、組織群眾的最有效的辦法。如若把“天兄”也請至人間,那么就會更加顯示出“天父”的神威,讓“天兄”協(xié)助“天父”直接處理人世間事務。后來的肖朝貴代“天兄”下凡傳言,與楊秀清當時代“天父”傳言有很大不同。這是因為肖朝貴代“天兄”下凡傳言與楊秀清代“天父”下凡傳言,發(fā)生在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之中。前者是出于當時拜上帝會出現(xiàn)嚴重危機而不得不采取的一個對策;而后者是在拜上帝會已經恢復了安定團結的局面,當時既不存在外部敵人威脅,也不存在內部敵對分子的破壞,顯然是出于從長計議,經過周密策劃而采取的旨在進一步鞏固和發(fā)展拜上帝會的一個重大決策。同時,肖朝貴代“天兄”下凡傳言,也應視為是楊秀清代“天父”下凡傳言的合乎邏輯的發(fā)展。因為“天父”既然已經被請到人間,那么,作為上帝之子的耶穌步上帝后塵來到人間,就是很自然的事。就宗教宣傳的完整性來看,這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步驟。本來按照西方基督教的說教,上帝是“無形無象、無始無終、自然而然、自永遠至永遠之真神”。耶穌雖為“贖萬國人類之罪”,“自天降地”,但早已“代萬國人類受死”了。啟示之二:在吸取拜上帝會發(fā)生大動亂的嚴重教訓中,洪秀全、楊秀清、肖朝貴開始意識到建立一個堅強的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這次拜上帝會出現(xiàn)的空前危機,從根本上說是拜上帝會出現(xiàn)的領導危機所造成的。在馮云山被捕之前,拜上帝會的實際領導者是馮云山。雖然馮早已把洪秀全推為拜上帝會的會首,但洪到紫荊山區(qū)才幾個月的時間,其領導威信尚未真正樹立起來,因此缺乏號召力。馮云山入獄后,就使拜上帝會的領導出現(xiàn)真空,一時無人抵補。在楊秀清借用“天父”下凡傳言的手段平息了動亂以后,建立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問題才被提到日程。這是自拜上帝會建立以來,在認識上的一個飛躍,也是組織建設上的一個重大進步。太平天國的全部歷史充分證明,能否建立起一個革命化的穩(wěn)固的領導核心,是太平天國成敗的關鍵。一般說,革命領導核心的形成,與革命領袖人物的出現(xiàn)一樣,都不是自封的,是在實踐斗爭中形成的。作為拜上帝教的教主和拜上帝會的會首,洪秀全理所當然地成為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軸心。同時,取得代“天父”下凡傳言地位的楊秀清,和取得代“天兄”下凡傳言資格的肖朝貴,從他們所取得的權力和實際地位看,成為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也是確定無疑的。作為拜上帝會手創(chuàng)者的馮云山,進入拜上帝會領導核心,本來也是當之無愧的。但只是他一時對于楊秀清、肖朝貴取得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的身份尚存疑慮,最后竟然一走了事,這就使自己置身于拜上帝會領導核心之外,而喪失了一開始就加入領導核心行列的機會。的確,不可忽視的問題是,由于楊秀清、肖朝貴取得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身份,擁有了極大的權力和崇高的地位,這就凌駕于洪秀全之上,打破了自拜上帝會成立以來的領導格局。而馮云山與楊、肖二人的不合作,暴露出剛剛形成的領導核心就出現(xiàn)了危機。但是,楊、肖畢竟不是圖謀不軌的野心家,他們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之舉,其出發(fā)點主要是為了打擊敵人,團結和穩(wěn)定拜上帝會眾,并非借機篡奪拜上帝會的領導權。因此在他們一開始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時,就考慮到維護洪秀全的宗教的和世俗的領導地位。為此,楊秀清第一次代“天父”傳言就向拜上帝會眾宣布洪秀全為“天父”指派“下凡作天王”的,他“出一言是天命”。無論是洪秀全或者楊秀清、肖朝貴畢竟都是人,而不是“神”。他們的關系密切化從表面看似乎是完全靠宗教信仰加以維系的,但實際上,在更大程度上,還是出于共同的革命目的和深厚的階級情感所促成的。從《天兄圣旨》所反映出的事實情況看,洪秀全與肖朝貴關系確非一般。在肖朝貴還未代“天兄”下凡傳言之前,洪秀全就住在肖玉勝(朝貴之父)家中,并經常教楊云嬌讀《天父詩》,“天兄”也經常下凡親教洪秀全和楊云嬌“二人讀書”,他們親如一家。楊、肖兩家本為近鄰,同為平隘山的燒炭工人,共同苦難的命運,早已把他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楊秀清的妹妹楊云嬌嫁給肖朝貴為妻,楊、肖兩家結為親姻,關系極為密切。至于洪、楊交往,因《天父圣旨》卷一卷二未被發(fā)現(xiàn),目前了解的不多,但楊秀清之妹楊云嬌被洪秀全收為“御妹”,并改名洪宣嬌,洪、楊成為干親。上述情況說明,洪、楊、肖三人已建立起密切的私人關系?！疤煨帧鄙耢`之所以降在肖朝貴身上而不是他人,顯然與這種密切的關系分不開。這樣一來,無論從宗教上還是世俗上,洪、楊、肖三人已緊緊地聯(lián)結在一起,成為歷史上又一個“桃園結義”,這就為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并確定了拜上帝會的一個新的領導格局。這一格局說明洪秀全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事業(yè),從客觀實際出發(fā),開始倚重拜上帝會涌現(xiàn)出的楊秀清、肖朝貴等廣西籍的領袖人物,以便使自己在拜上帝會領導核心中站穩(wěn)腳跟。對于楊、肖來說,由于馮云山的不合作態(tài)度,他們要確保自己在拜上帝會中已取得的領導地位。勢必向洪秀全更加靠近。應當看到,雖然楊、肖通過“天父”、“天兄”之口推舉洪秀全為“天王”,但這多半是給予洪秀全未來世俗政治地位的承認。而洪秀全在宗教上的地位,由于楊、肖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而受到削弱,這顯然有礙于洪秀全地位的鞏固。楊、肖意識到了這一點,為了彌補這一缺陷,便決定從洪秀全的1837年那個異夢上大做文章。經與洪秀全策劃,借用編制《太平天日》,讓洪秀全重升天堂,被“天父”認作“真命天子”,封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由上可知,起初洪、楊、肖一度形成了一個相互依賴、密不可分的領導實體。他們之間的關系,猶如歷史上的“桃園結義”。與劉、關、張的“桃園三結義”所不同的是,洪、楊、肖三人是以上帝小家庭的名義結合在一起的。值得注意的是,洪、楊、肖的“桃園結義”,正是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形成所經歷的一個重要階段,也是此后逐步形成的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堅實基礎。其更為重要的意義,還在于這個“桃園結義”的領導核心的形成,有別于我國歷次農民起義,標志著太平天國的“領導權掌握在貧農和貧苦中農手里的一次大革命,他們是在和游民的破壞性進行了必要的斗爭而建立和保持自己的領導權的”3石達開加入拜上帝會的可能原因洪秀全盡管與楊秀清、肖朝貴結為莫逆之交,有了新的得力幫手,但他舊情不忘,更加關心一直與他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并肩戰(zhàn)斗多年的戰(zhàn)友馮云山在拜上帝會領導核心所應占有的地位。所以,當肖朝貴第一次代“天兄”下凡傳言時,他就迫不及待地劈頭向“天兄”提出“太平時軍師是誰乎?”這樣一個尖銳問題。而肖朝貴以“天兄”名義從容不迫地答曰:“馮云山、楊秀清、肖朝貴俱是軍師也?！睆摹短煨质ブ肌分形覀冞€了解到,就在洪秀全“回東”期間,肖朝貴與韋昌輝的交往逐漸多了起來。就在洪秀全“回東”不到一個月即己酉年(1849)二月中旬,“天兄”下凡題韋正同王伯(韋正之父韋元玠)詩云:“年宵花景掛滿堂,玠人此錢自由當。為了監(jiān)生讀書郎,正人子前二肖涼”將洪秀全、馮云山轉移到金田村韋昌輝家之后,“天兄”下凡用試探的口氣問韋元玠“爾識得破洪秀全做得大人起么?”王伯韋曰:“識得破也”。接著“天兄”曰:“爾既識得破,曉得為顧三星乃云山、秀清、朝貴等,便是積財于天也”最后,韋昌輝之所以能夠順利地進入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也還有一些主觀上的原因。韋昌輝是何時加入拜上帝會的,迄今說法不一。一說是1848年馮云山從押解回籍途中,路經金田,住宿韋家,正式說服韋昌輝加入拜上帝會的;至于石達開是怎樣進入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也不象以往人們所想象的那么簡單。從多方面來看,石達開雖加入拜上帝教和拜上帝會較早,但進入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卻比較晚。據(jù)《貴縣志》所記“馮云山誘其(石達開)入伙”時間大約在1845年秋后至1847年夏,當時石達開年僅十六歲左右,這說明石達開雖早已成為拜上帝會的一方首領,但畢竟年少,缺少經驗,一時還開辟不出一個好的局面來。加之,貴縣這個地區(qū)矛盾叢生,斗爭復雜,所以形勢一直很不穩(wěn)定。據(jù)《天兄圣旨》的記載,直至己酉年(1849)二月貴縣還發(fā)生“不信真道,亂語傳揚”石達開最后被吸收加入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可能是基于如下原因:第一,貴縣拜上帝會眾成份極為復雜,既有農民,又有礦工,還有挑擔販運的運輸工人,以及小手工業(yè)者。再加之當?shù)仉A級斗爭十分尖銳,地主階級挑起來的土客械斗規(guī)模之大,是別的地區(qū)少有的。因此,群眾的發(fā)動和組織工作就特別困難。但是自1849年底在肖朝貴、韋昌輝幫助之下,平息了周鳳鳴等“妖宿作怪”之后,至1850年團營令下,僅僅半年時間,石達開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能夠在復雜而激烈的斗爭中,兼容兩個民族、各行各業(yè)的群眾,組成一支強大的起義隊伍,這就充分顯示出其非凡的組織才干和在群眾中的崇高威信,從而也就無形中提高了他在拜上帝會的地位,這就不能不引起領導核心成員對其另眼相看,給他應有的信任和重用。第二,石達開在團營過程中表現(xiàn)突出。1850年六月左右,洪秀全發(fā)出團營令,據(jù)說石達開親臨受命,立即行動,迅速返回貴縣,傳令集眾,頃刻間聚眾千余人。然后豎旗誓師,沖破地主團練的攔截堵?lián)?取道桂平、“趙里伯公坳,過大灣肚,渡北河,經姜里入金田”。第三,由于石達開在團營中立了大功,因此洪秀全、楊秀清、肖朝貴便委他以重任,“專門負責練兵馬”,“還兼管理財政”等項重要工作。誓師起義以后,他率軍征戰(zhàn),所向有功。1851年3月,在武宣東鄉(xiāng)受命領左軍主將,獨當一面。再聯(lián)系到1851年3月18日“天兄”下凡傳言已經把石達開的名字順列在“秀清、朝貴、云山、韋正”之后這一事實,那么可以斷定石達開大約在金田起義時已進入了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石達開進入拜上帝會領導核心,也就標志著拜上帝會領導核心的最后形成。這樣拜上帝會的領導核心便由原來的洪秀全、楊秀清、肖朝貴的“桃園結義”,而逐漸擴大為洪秀全、馮云山、楊秀清、肖朝貴、韋昌輝、石達開六人的“金蘭之盟”。在中國農民戰(zhàn)爭史上,以結盟的形式組成政治的領導集團,可說是為人所習見的。4在領導核心座次的變動方面?zhèn)髡f拜上帝會領導核心形成以后,因皆奉上帝為天父,均為上帝之子,因此洪秀全為次子,馮云山為三子,秀清為四子,朝貴為五子,昌輝為六子,達開為七子。長期以來,學術界還有所謂拜上帝會領導核心以齒序雁行排列座次的說法,盡管拜上帝會主要領導洪秀全、馮云山、楊秀清、肖朝貴的座次有過明確的排列順序,但這并沒有能掩蓋其宗教多元化的領導體制的矛盾。因為這個座次的排列并不意味著權力的大小,也毫無制約作用,更無所謂集體領導可言。事實是,由于楊秀清、肖朝貴取得代“天父”、“天兄”下凡傳言身份,因而在領導核心中一直起主導作用,成為主要決策人。雖然洪秀全、馮云山在領導核心中的地位,按照座次的排列高于楊秀清、肖朝貴,但從《天兄圣旨》中可以看出,在金田起義之前洪秀全、馮云山在拜上帝會中并無實權,也沒有單獨作過重大決策。馮云山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