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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被碾軋著的底層之痛鄭小瓊憑借《鐵?塑料廠》一文獲得由贊助的《人民文學》散文獎而引起文壇的關注。在獲獎感言中,鄭小瓊曾談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動機:“在珠江三角洲有4萬根以上斷指,我常想,如果把它們都擺成一條直線會有多長,而我筆下瘦弱的文字卻不能將任何一根斷指接起來……”一下子引起了文壇的轟動。 其實,在此之前,鄭小瓊就在詩歌的圈子里有一定名氣了。早在2005年她就參加過被稱為“詩界黃埔軍?!钡摹扒啻涸姇保@得“首屆獨立民間詩人新獎”,還獲得過東莞市首屆“荷花文學獎”的詩歌獎項?!度嗣裎膶W》散文獎的獲得無疑使鄭小瓊受到了文壇更多的關注,“如果不是我偶然的獲獎,也許沒有人關注我,我會如我的鄰居們一樣,默默地生存著,艱難地生存著?!雹佼斎?,其詩人的身份及其詩作也迅速通過媒體而被外界所關注。34歲的鄭小瓊,在20歲從衛(wèi)校畢業(yè)后,離開四川老家到廣東打工起就開始了詩歌的創(chuàng)作。她最初發(fā)在博客上的詩歌多為一些懷念故鄉(xiāng)或借打工生活的不如意為引子來懷念故鄉(xiāng)的短小詩作?;蛞虺跎嬖姼鑼懽骷记傻纳鷿?,或因題材的老套,并沒有引起文壇太多的關注。其后,鄭小瓊的筆觸開始深入到她每天面對的打工生活,才逐漸在詩歌圈子里小有了名氣?!度嗣裎膶W》散文獎的獲得無疑是圈外人了解鄭小瓊詩歌的一個絕佳契機,這當然也和底層文學在文壇的迅速崛起密不可分。其詩歌直接由生活生發(fā)而來,感情飽滿,愛憎分明,觸及到打工仔、打工妹生活的方方面面,鄭小瓊的名字迅速在網(wǎng)絡上躥紅。這在詩壇上幾乎成為一個奇跡,以至于有人稱鄭小瓊是“新世紀唯一成名的詩人”。這話雖有些夸張,但鄭小瓊確因其自身的天賦,寫作上的潑辣、大膽和其創(chuàng)作上的旺盛生命力,近年來一直成為詩歌創(chuàng)作領域的焦點人物。在一篇名為《打工詩歌并非我的全部》的采訪文章中,鄭小瓊曾將自己的詩歌分為三類:自己最喜歡的風格,主要以打工為題材的詩歌以及鄉(xiāng)村風格。雖然鄭小瓊不把打工詩歌列為自己最喜歡的風格,她當然更不滿意自己被媒體貼上“打工詩人”的標簽,她甚至認為打工詩歌只是現(xiàn)實生活中自身的“部分感受”而不是“自己精神與內(nèi)心的東西”。以至于在此后較長的一段時期內(nèi)她有意回避打工題材的作品,如長詩《落日》、《藍》、《七國記》等。對此鄭小瓊內(nèi)心曾彷徨、痛苦“有一段時間,我因詩歌獲得虛名,我感覺到我跟他們有了距離,我不自覺把我跟他們劃開,我內(nèi)心有了一種疼痛,我反復譴責自己”②。但作為打工生活的現(xiàn)實“見證者”,而且強調(diào)詩歌“見證”意識的鄭小瓊來說,一味回避顯然是不可能的?!度嗣裎膶W》作為中國最權威的純文學刊物,2012年第1期用了28個版面刊登了鄭小瓊的《女工記》,包括26首詩歌10則手記和《關于〈女工記〉及其他》(介紹《女工記》寫作的前前后后),她寫道:“作為一個寫作者,我一直在告訴自己,我無法像那些學識淵博者看到更深的哲理,或者做更多的預言,我只是這個時代平面的親歷者,一個在場者,我有責任將我親歷與見到的東西記下來,它們是什么題材,有什么技巧,構不構成藝術上的詩歌,小說,散文或者是別的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它們此時我的生活與見到的真實。 ”③無論鄭小瓊怎樣想、怎樣說、怎樣寫,其實她詩歌寫作中最為精華的部分無疑是反映底層生活的打工詩歌。 她為文壇所稱道,為媒體所熱捧,為百姓所樂道,為文學史所書寫,鄭小瓊的名字是和她的打工詩歌捆綁在一起的。鄭小瓊曾這樣來概括新世紀十年的文學: “繁華的媒介,落寞的文本,熱鬧的新聞,冷落的文學?!雹芷鋵?,近年來文學也算不上冷落,精致空靈的小資寫作,凹凸精致的身體寫作,專門刺激下半身的體液式寫作就時常成為當下各界關注的對象。 落寞的被冷落的是文學和現(xiàn)實生活的臍帶被齊齊整整地斬斷。 文學拒絕了現(xiàn)實,作家拋棄了生活,藝術變成了文字技巧的狂歡。鄭小瓊在新世紀文壇的迅速崛起,給那些漠視用身體對抗鋼鐵機制并在底層苦苦掙扎的人群的作家們的一記耳光。 在一次發(fā)言中鄭小瓊曾說“我要用詩歌建立內(nèi)心的秩序,保持著一種人性的善良與正義;用詩句來抵抗權力與資本世界給內(nèi)心的損傷”。 無論是面對對待弱者不公而發(fā)出的凄厲絕望的哀嚎, 抑或是面對工友的無助哀傷,鄭小瓊的寫作都是插在后發(fā)現(xiàn)代化中國軟肋上的一把尖刀。雖然鄭小瓊已經(jīng)擁有了文壇上的各種光環(huán),并且成為了省一級的人大代表,她靠寫作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甚至,有很多人把她當做靠寫作改變命運的典型:“我知道媒體在選擇報道我之時,他們會把我當做一個選題去報道,或者我成為一個被選擇的臉譜化的代表,比如女工成才的勵志對象?!雹萜鋵嵿嵭…傇趦?nèi)心中一直拒絕做這樣的典型。她必須深入到打工者的隊伍中,成為“一個活在不由自主之中的小人物”,她才能成為“見證現(xiàn)實世界中的真相的寫作者”⑥,才能深刻體驗到社會最底層生存者的狀況。停留在打工者隊伍中的鄭小瓊,她不愿成為“寡頭或寡頭團體的代言人”⑦,而作為有良知的公共知識分子在內(nèi)心吶喊。作為打工者的一員她深知“打工”對于一個人的生存狀態(tài)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寫出打工這個詞很艱難/說出來流著淚在村莊的時候/我把它當著可以讓生命再次騰飛的階梯但我抵達 /我把它讀著陷阱當著傷殘的食指/高燒的感冒藥或者苦咖啡”(《打工,一個滄桑的詞》)。她以介入者的姿態(tài),以在場者的親歷,書寫了被無情的商業(yè)邏輯碾軋著的那些渺小、卑微、無助的人群。鄭小瓊“完全是以詩性的介入來述說一個打工者的生存圖景和真實心態(tài)”,“她的每一句詩,每一個字都是從打工生活中提煉出來的一滴血,或一滴淚,一段夢想與一聲嘆息”⑧。她說:“她要保持這種在場感,這種底層打工者在這個城市的恥辱感,這種恥辱感讓我不會麻木,沒有了痛感就沒有了靈魂?!雹嵩诖蚬さ臍q月中,鄭小瓊雖然每天要工作12小時以上,但她還是不斷用打工的間隙和用打工、寫作積累下的少許積蓄去傾聽那些在光輝的現(xiàn)代化的歷程中被侮辱、被損害、被剝奪者的心聲。“沒有誰會幫她卸下肉體的,內(nèi)心的,現(xiàn)實的未來的疼,機器不會,老板不會,報紙不會,連那本脆弱的《勞動法》也不會?!边@是鄭小瓊早期打工詩歌《疼》中的句子。這樣的詩句雖樸實無華,但讀后卻令人動容,發(fā)人深思,如扎入肉體卻無法拔出的刺,時時令人作痛。在這個舉世浮華,眾人的眼球被“高富帥”、“白富美”和各式成功者以及各種緋聞所吸引的時代,又有幾個詩人肯低下“高貴的頭顱”去俯視那些微不足道的如草芥般的蕓蕓眾生呢?而他們正是鄭小瓊傾情書寫的對象。她用火山爆發(fā)般的激情寫出了底層打工者命運的普遍性:“它抓住我的青春,一張小小的工卡/它抓住我的頭發(fā),一條長長的流水線/她抓住我的影子,一幢不說話的廠房/它抓住我的肉體,一臺不說話的機器/它抓住一截讓機器咬掉的斷指與外來工的命運”(鄭小瓊《黃麻嶺》)。雖是“外來工”面對已殘損的肢體,對命運不公的無奈低聲嘆息,但透過文字,我們何嘗不能感受到詩人內(nèi)心如巖漿噴發(fā)般的吶喊?!鞍炎约旱墓穷^,靈魂,血肉,心跳分拆/成螺絲,膠片,塑料件,彈片,掛鉤/它們組裝,重合,貼上標簽把童年/拆成虛無的回憶,往事,心情。把夢想/拆成淚水,失望,把身體拆成疾病,愛情/把圖紙拆成制品,工資,加班,欠薪,失眠”(《拆》)。人,在鋼鐵機制和現(xiàn)代化的流水線面前早已變成了鋼鐵的附屬物,他們是世界工廠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零件。無論是人的肉體,還是靈魂在強大的現(xiàn)代化機器面前都失去了主體的自主性、自為性,人成為碎片化的存在,成為強大現(xiàn)代化神話的反證。人,只是被機器所任意揉搓的面團無論是揉做一團還是撕成碎片。廉價勞動的“紅利”是中國快步邁向現(xiàn)代化的重要保障。那些“外來”的打工者迫于生活的種種壓力,抑或是想把日子過得稍好一點的農(nóng)民便迅速加入到這“紅利”的大軍中來:“我的姓名隱進了一張工卡里/我的雙手成為流水線的一部分/身體簽給了合同/頭發(fā)正由黑變白/剩下/喧嘩奔波加班薪水……”(《生活》)“農(nóng)民工”這個尷尬的字眼正是在高鐵鐵軌上奔跑的中國城市飛速前行的動力,而社會最底層的打工者則是被車體碾軋的對象。他們是中國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見證者、參與者,同時也是中國在邁向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被犧牲者。鄭小瓊用她犀利的筆觸為這群苦苦掙扎于社會最底層,像野草般具有堅韌生命力的打工者塑像:她們是“習慣把生存當著生活的本身/爭著加班或者埋怨自己的手腳慢了半拍/她習慣了組長的咒罵與保安的搜身/她像繭一樣將自己的生活囚禁在狹小的空間/上班、/加班/休息/成為她生活唯一的節(jié)奏”(女工記?女工之周細靈),或是“她習慣幻想中的生活/比如彩票或者其他/并不固定的情節(jié)幫她度過單調(diào)而枯燥的流水線生活”(女工記?女工之劉建紅),或是“掀翻的三輪車/砸碎的玻璃/劃開的輪胎……她趴在地上哭泣/皺巴巴的衣衫與亂糟糟的頭發(fā)/她用手指緊緊揪住綠色的車架/她衣裳紐扣被扯掉/露出白花花的腹部/她的手背上滲著鮮血/砸爛的三輪車疼痛地躺在地上/她那么傷心的哭泣”(女工之凡慈香)。這些像被蒙住了眼的驢子一樣,一刻不停地在拉磨的女工就是常常被知識分子掛在嘴邊上的“沉默的大多數(shù)”。她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面對著工廠轟鳴的機器、無恥的嫖客、充滿暴力的城管和攫取了巨大利潤的老板。她們沒有抱怨,只是恨“自己手腳太慢/急的拉尿在褲子里/比如晚上夢中雙手還重復著拉線的動作”(《女工記?女工之曾國香》)。因為“她們不來東莞,她們也許只能重復著她們母親的命運,在鄉(xiāng)村,過著貧窮而潦倒的生活”(《女工記?手記:黃娜及其他》)。她們卑微、渺小,面對鐵一樣的現(xiàn)代化的制度機器她們像螻蟻般生存著:“被搶劫的暴力你已忘記/我還在思想的陰影下掙扎/你每次都說我活得太累/‘為什么去想那些事情/又不能改變什么/還讓人頭疼'”(《女工記?女工之延容》)。對于現(xiàn)實她們不是麻木而是無奈,對于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的無奈。被制磚機軋斷了手臂的四川女工黃華因為老板給她付了醫(yī)藥費還賠償了四萬塊錢,逢人便說“老板是好人”,她慶幸的是被軋斷手臂的不是自己的男人,要是那樣的話她都不知道怎么辦了,而在另一家制磚廠被軋斷手臂的河南民工老板只出了一半醫(yī)藥費,沒有賠償,也是老板心眼好,“理由很簡單,他跟老板做事,老板付了工資,老板沒有叫你壓斷手臂,是你自己不小心,應當與老板無關”(《女工記 ?手記:黃華》)。面對強大的資方,被剝奪者只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老板的良心發(fā)現(xiàn)。這是面對缺乏基本人道關懷的世界,詩人內(nèi)心的疼:極少數(shù)人的奢華是建立在無邊的底層的呻吟之上的。“在電子工廠每天十二小時的勞動/累成為唯一表達的詞/在流水線上她的身體生硬而笨拙/關節(jié)在疼痛/剩下手指像機械一樣重復/背部/腰部/她以無法控制/莫名的痛”。被勞作折磨的“沉默的女工身體包含著的壓抑”只有在夢中才會面對孤獨和“無所依靠”而發(fā)出犀利的叫喊,“她的尖叫穿越這個局促的工業(yè)時代”(《女工記?女工之尖叫者周陽春》)。作為詩人的鄭小瓊卻無法沉默,因為“我們的沉默將是抹不去的恥辱”(《恥辱》)。鄭小瓊作為一個為底層而存在的書寫者,用她敏銳的觸覺深入到城市的內(nèi)部“去感受著這個城市帶給他們的疼痛、不公平,這個城市扭曲的價值與現(xiàn)實,我對這個城市充滿著的依然是強大的憤怒”(《女工記?手記:黃娜及其他》)。階層,這個并不為大多數(shù)國人陌生的詞語,只是在新世紀才引起人們注意。一個社會在發(fā)展的過程中,往往會自然分成上中下三層。而其中權力的占有、受教育的程度和家庭出身背景等往往是個人所處社會階層的決定性因素。由于城鄉(xiāng)的二元設置,社會在走向現(xiàn)代化過程中利益分配的失衡,以及身份的認同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在中國的社會分層中,原先處于社會最底層的農(nóng)民往往是現(xiàn)代化發(fā)展過程中的最大犧牲者。他們在權力構成中沒有位置,在分配制度中處于末端,在知識話語中沒有發(fā)言權,在以職業(yè)面目呈現(xiàn)出的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往往處于社會分層的最底層,受到各種不公正的待遇:“這些年,城市在輝煌著,/而我們正在老去,有過的/悲傷與喜悅,幸運與不幸/淚水與汗都讓城市收藏砌進墻里/釘在制品間,或者埋在水泥道間/成為風景,溫暖著別人的夢”(鄭小瓊:《給許強》)。面對著繁華的城市,作為參與者、建設者的外來打工者只能成為“局外人”,成為旁觀者,成為點綴別人夢境的風景。對此,詩人的憤怒幾乎是拼盡全力以詛咒的方式吶喊出來的:“這暫住的國度,這暫住的世界,我像狗一樣寄住在這國家的城市/我鄉(xiāng)下人的血統(tǒng)我不屬于城市的人/我鄉(xiāng)下人的血統(tǒng)讓我喪失法律的樹陰/我鄉(xiāng)下人的血統(tǒng)……/我把自己與時代燜在憤怒的高壓鍋間”(《掙扎》)。而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進城打工者而言,對物質利益的追求,即多掙點錢是他們外出打工的目的。同為打工作家的王十月曾說:“我們只關心鈔票和糧食,而透支自身的健康?!雹庾鳛榇蚬ぴ娙说泥嵭…倢Υ松钣懈惺?,她在《黃麻嶺》組詩的第三首中不無悲哀地寫道:我把自己的肉體與靈魂安頓在這個小鎮(zhèn)上它的荔枝林,它的街道,它的流水線一個小小的卡座它的雨水淋濕的念頭,一趟趟,一次次我在它的上面安置我的理想,愛情,美夢,青春我的情人,聲音,氣味,生命在異鄉(xiāng),在它的黯淡的街燈下我奔波,我淋著雨水和汗水,喘著氣我把生活擺在塑料產(chǎn)品,螺絲,釘子在一張小小的工卡上我的生活全部啊,我把自己交給它,一個小小的村莊風吹走我的一切我剩下的蒼老,回家在鄭小瓊所有的打工詩歌中,這一首無疑是最令人絕望的。當一個打工者把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安放在繁華的都市中, 而城市卻把自己的理想、愛情、美夢、青春等所有的美好統(tǒng)統(tǒng)吸掉后,詩人才驀然發(fā)現(xiàn)蒼老的自己已變得一無所有。 回家便成了詩人唯一的歸宿。然而回家又能如何,“因為寫詩,我學會了觀察與思考,讓我有耐心去打量一些我以前不在意的東西, 比如故鄉(xiāng)的風俗,人情,故鄉(xiāng)的人。當我真正走近這些時,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在紙上寫過的故鄉(xiāng)漸漸地遠去了,眼前這個村莊在心里變得陌生起來,回憶中的村莊已離我遠去,剩下不斷改變的村莊,水,不再綠了,被工業(yè)與化肥污染了。人,也變了,整個村莊里的人腦海都彌漫著一股渴望暴富的心理,賭,成了鄉(xiāng)親們在農(nóng)閑時唯一的娛樂,地下六合彩,小賭檔,麻將牌……”故鄉(xiāng),只是停留于頭腦充滿美妙幻想的故土,故鄉(xiāng)對于詩人實際已是回不去的“家”。當面對金錢和權勢焊接得如同無縫鋼管的現(xiàn)實體制時, 只有那些頭腦清醒的打工者,才能意識到擺脫宿命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自己的“奮斗”擺脫最底層被碾軋的痛苦。但是,對于那些沒有任何資本的最底層勞動者來說,上升的通道真的是太狹窄了?!澳銖慕鱽淼竭@個工廠/從流水線的裝配工做到最底層的管理員助拉/你花了六年的時間”(《女工記?女工之曾國香》),而對于更多的女工來說曾國香也是幸運的,她們可能再用六年的時間還是裝配工,只能默默被鑲嵌在自己的卡位上,因為一般一百四十多人的車間往往只有一個拉長和四個助拉。在無望的煎熬中,“我們看不到我們會變成城市人的希望,沒有了希望,剩下的只有絕望?!庇械呐ぷ哌M了桑拿房被“青蛙似的男人壓在身下”(《女工記?女工之蓉蓉》),有的住進了“沒有理發(fā)工具的發(fā)廊”(《女工記?女工之阿艷》)成為洗頭妹、按摩女,靠出賣肉體而生活,有的成了“兼職廠妹……她們年輕的身體躺在陌生的床上嘆息”(《女工記?女工之胡蓉》),有的被“這個城市的某位詩人/有婦之夫”占去了貞操,成為搞傳銷的騙子(《女工記?女工之阿敏》),有的“從員工到廠長助理/到年過半百的廠長床上”(《女工記?女工之海蘭》)。在這個商業(yè)邏輯統(tǒng)治一切的世界,凡是能夠派上用場的一切,從肉體到精神,都變成了換取資本的手段。當然,其中也不乏成功者,如憑借“漂亮/年輕/一臉的笑”而對“年輕女工來說像夢一樣”地嫁給了家境殷實的本地人的林玉梅;憑十多年不斷打拼成了主管的“一個月也有六千多的工資”的曹濤;靠自己的吃苦耐勞和臺灣老板的點撥接手了“臺灣人三十多人的小廠”專搞噴油的工序的黃娜。然而,對于在流水線上靠肉體打拼的絕大多數(shù)女工來說,到頭來的結果卻是“說不清為什么十年的辛苦工作/沒有一個能安頓疲憊靈魂的家”(《女工記?女工之王海燕》)。面對人世的不公,詩人不禁發(fā)出這樣的吶喊:“對于正義我無法視而不見”(《女工記?女工之延蓉》)。 然而,對于那些所謂的成功者而言,她們從最底層的打工仔爬到老板的位子后是如何對待她們的屬下的呢?當了老板對下屬瞬間就變了臉,把屬下罵了個狗血噴頭后還要加上一句:“唉,沒有辦法,我也不想這樣,但是她們笨死了。這些打工仔……”(《女工記?手記:黃娜及其他》)同樣的商業(yè)邏輯,同樣的對待弱者的口氣,只不過她們從打工仔一路走過來,更懂得如何來對付現(xiàn)在的打工仔。面對身份的改變,這些成為老板的曾經(jīng)的打工仔,當然會面臨用工成本增加,原材料上漲,市場競爭的日益加劇等諸多壓力,詩人對此也表示了足夠的寬容。同時鄭小瓊也在反思自身“有一段時間,我因詩歌獲得虛名,我感覺我跟她們有了距離,我不自覺地把我跟她們劃開,我內(nèi)心有一種疼痛,我反復地譴責著自己”(《〈女工記〉及其他》)。這是一個有良知的公共知識分子在身份轉換后的捫心自問,是對當代商業(yè)邏輯的自覺反抗。所以鄭小瓊才會決然地說:“也許我終究無法適應這個城市的成功者的法則,或者赤裸裸的商業(yè)法則”(《女工記?手記:黃娜及其他》)。四面對不公正的商業(yè)法則有人也開始有反抗的苗頭“你一直抱怨工廠的中層干部/處事不公/有時會貪污謀私”。然而,反抗往往到此為止,即使被搶劫、被欠了三個月的工資,她們往往也只能發(fā)出一聲長嘆“可惜上面的老板不知道這些/不然的話 ”(《女工記?女工之延容》)而那些把反抗訴諸行動的女工們又如何呢?“如今她們跪著/對面是高大明亮的玻璃門窗/黑色制服的保安/锃亮的車輛/金光燦燦的廠名招牌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光亮/她們跪在廠門口/舉著一塊硬紙牌/上面笨拙地寫著‘給我血汗錢'/她們四個毫無懼色地跪在工廠門口”,來來往往的她們的同事、朋友、工友“面無表情地看著四個跪著的女工/她們目睹四個工友被保安拖走”。而來來往往的她們的工友、同事和朋友們“沒有悲傷/沒有喜悅……她們面無表情地走進廠房”(《女工記?女工之跪著的討薪者》)。鄭廣懷曾分析過西方底層研究的四個視角和發(fā)展趨勢: (1)消極的底層,底層在政治和文化上都缺乏主動性,是不會抗爭的群體;(2)強調(diào)底層以獨特的方式適應社會的發(fā)展;(3)強調(diào)底層是政治上的行動者,并以底層發(fā)動都市運動來體現(xiàn)底層的政治意義;(4)底層通過非正式的網(wǎng)絡進行日常生活的抗爭。在此,我們不必糾纏于抗爭不爭口水戰(zhàn)。在鄭小瓊的書寫中我們看到當代農(nóng)民工的反抗僅僅限于討回自己的勞動所得,當自身的合法權益受到強者侵害時,往往是忍氣吞聲,甚至連憎恨的勇氣都沒有;而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則對自己的同類痛加辱罵甚至大打出手。在工廠為女工們提供的10多平米的宿舍中往往住著8到16人。狹小的空間為女工們的日常交流提供了便利,她們沒有像上世紀70年代韓國城市化高速擴張時期的女工們那樣把“工友關系”轉化成“姐們關系”而成立“宿舍自治會”,來分享和交換信息、生活與斗爭經(jīng)驗,而是“處處提防著人,遇到一些小問題互不謙讓,吵架,有時會打架,從那個女工宿舍里,我知道了碾軋這個詞,它是那樣的直接、充滿著強悍的暴力,將你碾碎后,還軋上幾腳……”(《女工記?手記:朋友》)這里有體制缺失的遺憾,有工會的形同虛設,更有大眾媒體無孔不入的宣傳影響,使女工們只能看到自己鼻子尖底下那么大的地方。因為,那里代表著最私人化的利益自己。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中國的農(nóng)民工還處在各自為戰(zhàn),一盤散沙的局面。所以鄭小瓊才常常在她的寫作中哀嘆:“對于現(xiàn)實,她們是那樣的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常常折磨著我。是的,她們又能如何?我常常思考著,但是結果同她們一樣,無力感油然而生”(《女工記?手記:被損害的權益》)。五至此,我們也能明白鄭小瓊打工詩歌中那不時冒出來的點點溫情和對生活的滿足。如果沒有它的存在,很難想象農(nóng)民工會如何在這個原子狀態(tài)的孤獨的令人窒息的“薄薄的薪水與麻木的工位間”生存下去(《女工記?女工之亞芳》)。她們是把“微薄的薪水寄往遙遠的四川鄉(xiāng)下”的周細靈,是“從一九九六年到二零零三年/這些微薄的工資/讓江西的樓房建起來/兄長也娶到了媳婦”的曾國香,是“‘兩個兒子在鄉(xiāng)下要建兩幢房子'/‘我和老伴還要苦幾年'‘現(xiàn)在世道好/還是能掙錢'”的錢玉芬,是經(jīng)常被城管砸爛三輪車然而卻“在異鄉(xiāng)的秋風中哼著小曲/車后面是她的兩個孩子”的凡慈香,是“在大朗的毛織廠的縫盤機上/她用毛線織起了樓房/為兒子織起了媳婦”卻得了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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