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文學《雪狗》（上）

電影文學?雪狗?〔上〕

〔一〕

沉默的遠山托起銀色的雪冠，將天空的顏色灑播在每一個渴望眷顧的角落，暗綠的柏樹林牽起一道連綿的紗帳，谷底的小鎮(zhèn)有如一個初生嬰兒被懷擁在青山之間，南部的河流澶流不息，街上的行人往來如梭。

秦峰，就是這個小鎮(zhèn)上的居民，兩年前他從內地來到這里的一家電腦公司打工，時間已經讓他對這個小鎮(zhèn)非常熟悉，在這個不同民族雜居的鎮(zhèn)上，穿行于現(xiàn)代和傳統(tǒng)建筑之間，他顯得并不突出，有時他甚至忘卻了自己來自哪里，他以為這里就是他的家。

和往常一樣，秦峰呆在自己公司的門市里準備度過一個下午，他剛從內地進貨回來，因此有一大堆東西雜亂地堆放在一樓，他得把它們整理好，并不停地從玻璃柜里拿進取出。

“阿峰啊，衛(wèi)生防疫站的機器你都放到外面，一會他們會有人過來??！〞老板娘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好！〞秦峰高聲應到。老板娘姓劉，也和秦峰一樣來自內地，她只比秦峰大幾歲，單身一人來到這里，因為起步得早，經營得到位，所以她的公司在鎮(zhèn)上也是小有名氣，由于公司人不多，技術活和體力活都讓秦峰一個人擔了。他整理完最后一箱貨，把一大堆空箱盒重疊在一起，拖到了門口，秦峰點燃一支煙，終于得以片刻休息，他靠在塑料沙灘椅上，望著門口邊高高迭起的盒子，他不禁笑了起來。

秦峰公司的門市就在綜合市場的對面，那是一個喧鬧的地方，市場里平時都聚集著各式的商販，藥材、首飾、服裝等小商品琳瑯滿目，這幾天聽說又來了一個內地的劇團，橫幅掛到了市場的大門口，每晚都有演出，很是熱鬧，商販們似乎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來擺攤設點的人比往常更多了，市場里的攤位滿了，市場外面的貨架貨攤一直排滿了整段人行道。綜合市場，秦峰到是去過不止一次，但是，除了生活用品，他從來沒有光臨過其他的東西，也許覺得缺少點什么，又或許是受到街對面氣氛的感染，覺得一個人在門市里太冷清和寂寞，秦峰突然想去逛逛。

他翻上樓梯，走到樓上，二樓的辦公室是一個用夾層隔出來的空間，劉姐正坐在辦公桌上按著計算器，秦峰對她說道：“劉姐，我想去對面市場逛逛。〞

劉姐轉過頭，笑了笑：“好的，你去吧，我馬上下來！〞

“謝謝，三臺機器我放到柜子里面的了，系統(tǒng)是已經裝好了的。〞

“行，你去吧。〞

市場里人群熙熙攘攘，毛紡制品和農副產品是這個市場的特色，運貨的車輛不停地進進出出，汽車聲，搬運工人的吆喝聲，鎮(zhèn)上的居民和商販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揚起的塵土和陽光下四處飄飛的絨毛，與空氣中獨特的藥香和在一起，讓整個市場充滿了生氣。秦峰將雙手插進褲袋，靜靜地穿過人群，視線在那些一件一件擺放在地面紅布上的工藝品上劃過，突然，一把黑色的刀吸引住了他，他蹲下身來，仔細地打量，并伸出手從一排飾品中拿起這把精致的刀具，刀身是月牙形的，刀柄和刀鞘都用的是牦牛角的材料，握在手上真實而有質感，一顆紅色的石頭鑲嵌在刀鞘中央，透出幽紅的光線，仿佛正盯著將它握在手中的人，使得這把古樸的刀顯得宛如一個活物。

秦峰想要這把刀，他抬起頭來：“請問？〞秦峰想問問賣家這刀的價格，但他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眼睛，這讓他楞了一小會兒，后面的話竟然卡在喉嚨里沒有說出來。

賣家是一位身著氆氌的姑娘，她端坐在自己的貨品后面，一動不動看著秦峰，等他把話說完，眼里隱約地閃過了期待的神情，在她的身旁臥著一只宏大的黑狗，她的一只手正輕輕地搭在它的背上，

“你喜歡嗎？〞姑娘用帶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說道。

“是的，喜歡！〞秦峰趕緊答道。

“這個要賣五十塊錢！〞陽光下，姑娘圍裙上寬大的條紋顯得格外艷麗。

“哦，好的！〞秦峰象突然醒悟過來，在身上摸來摸去，找了半天，他才發(fā)現(xiàn)，從門市里出來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帶錢。

“對不起，我忘了帶錢！〞秦峰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他為難而不舍地將那把中意的牦牛角刀放回去，站了起來，他注意到她抬起頭疑惑地望著自己，還是那樣清澈的眼睛，那只放在黑狗背上的手，輕輕地來回挪動，撫摸著纏在狗身上那油亮皮毛間的繃帶，一言不發(fā)。

“這樣，我想要這把刀，我就在街對面上班，你這里也可以看到的，就在那邊，賣電腦的那家，我回去拿錢，你給我留著，我一會兒回來取，好嗎？〞秦峰看到姑娘的樣子，連忙說。

“好，我給你留著。〞姑娘俯下身子，把那刀揀起來放進了懷里。

“謝謝??！〞秦峰轉身向他的門市快步走去，過馬路的時候，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和他的狗也在遠遠地朝他張望。

回到門市，老板娘正在一樓里間握著轉來轉去，她看見秦峰走了進來，連忙捂住話筒，對秦峰小聲地說：“怎么去那么久，靈芝網吧有幾臺機器連不上，估計共享有問題，扎西很生氣，你趕快去看看，我說你已經在路上了！〞

“好的，劉姐，我馬上過去！〞

遠遠的，扎西就在他的網吧門口等著，一看見秦峰，就迎了上來，秦峰除了抱歉還是抱歉，扎西撒過氣，秦峰開場了他的工作，網吧里擠著很多的人，一進門一股熱騰騰的空氣撲面而來，空氣里還夾雜著一股令人不悅的塑料味道，角落上有幾個空位子，顯示器黑漆漆地關著，那是出了故障的電腦。秦峰排查了半天，卻照舊不能確定問題原因所在，坐在地上在一堆拆得七零八落的電器元件里，插了拔，拔了又插，這樣一便一便地嘗試，不斷的重復令秦峰眉頭緊鎖，此刻的他已經忘卻了幾小時前自己還曾給過一人承諾。

當秦峰從靈芝網吧門口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扎西在修好的電腦上試過以后，樂呵呵的邀請秦峰吃飯，饑腸轆轆的秦峰想也沒想就容許了。

扎西是秦峰的同齡人，也算秦峰的一個大客戶，他網吧里的電腦全部都是秦峰的公司提供的，因此秦峰經常來為他們做維護。

“辛苦你啦！〞扎西給秦峰斟滿一杯酒。

“呵呵，沒事，該做的。〞秦峰端過酒杯一飲而盡，“你的生意還不錯吧？〞

“還可以，我們這里的人喜歡上網的人越來越多了，今天有幾臺機器出問題，來了人，看到沒位置就走了，所以才那么急叫你來??！·〞扎西遞上一支煙，“別見怪啊！〞

“怎么會，這是我該做的，還是你做生意會選地方，兩邊都是學校。〞秦峰點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哈哈，就是，做點學生生意！〞扎西笑著答復“以后還得靠你幫啊，我就是搞不懂電腦這些高科技，學過幾次，太難了，學不下去，要不然就不會每次都給你添費事了。〞

“又來了，有事叫我就是了。其實電腦是死的，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秦峰笑著答復

“阿峰，你來這里有兩年多了吧？〞

秦峰抬起頭，漸漸地說：“差不多了，我們認識都有一年半了。〞

“怎么樣？〞扎西靠攏過來“想扎根在這里了？〞

秦峰楞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笑著說：“呵呵，我還以為我是這里的人了！〞

“阿峰啊，我有兩個妹妹，在民族學院念書，快畢業(yè)了，要不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扎西啊，你可真看得起我?。〃?/p>

“阿峰，我可是認真地跟你說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領啦！就算我想認識你妹妹，你妹也未必想認識我，對吧！〞

“不啊，她們可是見過你的哦，還是考慮一下吧，我這個當哥的安排一下，沒問題！〞

“行，回頭我想想，我該走了，還有事。〞

“這么晚還有什么事，再喝點吧？〞

“不了，不了，下次吧。〞秦峰收好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

“好吧，我不留你了，你回去一定考慮一下我說的這個事情。〞

“好的，扎西，回頭你到我那里，我請你好好喝兩杯。〞

夜已經很深，空氣變得清冷，略帶醉意的秦峰單獨一人走在路上，涼風一陣陣地吹過來，這讓秦峰感到很不舒適，突然有想吐的感覺，于是他裹緊外套，加快了腳步，在山里的小鎮(zhèn)上，夜間每一次腳步踏在地面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的清脆。

公司的門口就在眼前，秦峰掏出了自己的鑰匙，翻開卷簾門，他的頭在這個時候開場痛了起來，“太冷了！〞他心里想著，屋里的燈全部點亮了，房間里白得刺眼。秦峰爬上椅子伸開雙手準備拉下門簾，但這個時候他卻在無意間向馬路的對面看了一眼。路并不寬，街燈的光線昏暗地投向地面，一個姑娘和一條黑色的大狗正坐在路邊，和姑娘一起靜靜地看著他，包裹放在一旁，而她的手還是那樣放在她的狗的背上。

秦峰想起了自己遺忘的事情，“老天！〞他快步穿過馬路，向姑娘跑去。

“對不起，我下午突然有事情沒能來，讓您等了那么久。〞秦峰象個犯了錯的孩子，跑近她的面前，黑狗抬起頭，喉嚨里發(fā)出一長串兇狠的低哞，雪白的牙齒從嘴邊顯露出來。

姑娘用手拍打著黑狗，平靜而問秦峰“你還要嗎？〞。

“當然要！〞秦峰急忙從身上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給她，她從懷里取出那把牦牛角刀，交到秦峰手里，另一只手接過錢，秦峰看到她笑了，連忙道謝，然后轉身分開，他手里捧著牦牛刀，向門市走去，刀上殘存的體溫溫暖著秦峰的雙手，他不時地回頭看看她，當快走到門口，秦峰卻發(fā)現(xiàn)她仍然坐在那里，看上去并沒有準備分開。

疑惑的秦峰，把門推得很高，讓店內的光線盡可能地照亮馬路，他希望能看到她，也讓她看到他自己，好讓兩個人在漆黑的夜里顯得不那么孤單。就這樣過了十余分鐘，那位姑娘還是坐在那里，只是室外的風把她的頭發(fā)吹散開來。秦峰按捺不住，走出店里，朝她走過去。

她把她的狗的上半身抱在懷里，看著走近的秦峰。

“你好。〞秦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好。〞

“你，在等人嗎？我看見你在這里已經很久了。〞

“沒有等人。〞

“哦，你怎么還不回去呢。〞

“今晚我沒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