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研究：毛澤東詩詞中的群眾語言

毛澤東詩詞中的群眾語言毛澤東歷來重視向人民群眾學(xué)習(xí)語言，向現(xiàn)實生活學(xué)習(xí)語言。1940年1月9日，在陜甘寧邊區(qū)文化協(xié)會第一次代表大會上的講演，即《新民主主義論》中，毛澤東指出：“一切進步的文化工作者，在抗日戰(zhàn)爭中，應(yīng)有自己的文化軍隊，這個軍隊就是人民大眾。革命的文化人而不接近民眾，就是‘無兵司令’，他的火力就打不倒敵人。為達(dá)此目的，文字必須在一定條件下加以改革，言語必須接近民眾，須知民眾就是革命文化的無限豐富的源泉?！泵珴蓶|這么強調(diào)，自己寫文章、作報告乃至寫詩填詞都大量運用群眾語言。他的詩詞多是舊體形式，但集典雅與通俗于一身，自然本色、言淺意豐。這是毛澤東詩詞廣為傳誦、歷久彌新的重要原因之一。民謠諺語引用入詩諺語是廣泛流傳于民間的簡潔短語，反映老百姓的生活經(jīng)驗和思想感情，是人民群眾創(chuàng)造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諺語流傳在老百姓的口頭上，有廣泛的教育作用，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人心齊，泰山移”，等等。正如元代房皞《讀杜詩》所云：“欲知子美高明處，只把尋常話作詩?！敝V語入詩，貼近生活、貼近實際、貼近群眾，為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通俗易懂，可以使詩詞語言變得生動鮮活?！端{(diào)歌頭·游泳》：“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薄伴L沙水”即出自民謠。“民謠：常德德山山有德，長沙沙水水無沙。所謂無沙水，地在長沙城東，有一個有名的‘白沙井’?！保珴蓶|自注“長沙水”）“據(jù)《三國志·吳書·陸凱傳》記載：吳主孫皓要把都城從建業(yè)（故城在今南京市南）遷到武昌，老百姓不愿意，有童謠說：‘寧飲建業(yè)水，不食武昌魚?！@是化用?！保?986年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詩詞選》對“武昌魚”的注釋）“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既體現(xiàn)出長沙、武漢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更表達(dá)了毛澤東從長沙前往武漢暢游長江的急迫心情。《清平樂·會昌》：“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贝司涑鲎郧宕对鰪V賢文》中的舊諺：“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钡巧奖臼菍こＶ?，而“莫道君行早”卻寫得頗有氣氛，也顯示出毛澤東的興致很濃?！笆郎蠠o難事，只要肯登攀”（《水調(diào)歌頭·重上井岡山》）一句，化用民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不僅極大地增強了諺語本身的表現(xiàn)力，而且與開頭“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岡山”前后呼應(yīng)。如果說上述的引用屬于照搬套用的話，那么在《十六字令三首》的“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之中，就有點反其道而行之的意味了。中央文獻(xiàn)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毛澤東詩詞集》附作者原注：“湖南民謠：‘上有骷髏山，下有八面山，離天三尺三，人過要低頭，馬過要下鞍。’”毛澤東借用民謠“離天三尺三”成句，極為夸張地寫出山勢的高峻，又反用“人過要低頭，馬過要下鞍”之句，用以形容紅軍非但沒有低頭下馬，反而快馬加鞭，飛騰而過?；钣靡痪涿裰{，于是“紅軍不怕遠(yuǎn)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的大無畏氣概躍然紙上。采用大眾話語寫詩在毛澤東看來，無論文藝的任何部門，包括詩歌在內(nèi)，都應(yīng)是適合大眾需要的才是好的。1942年5月《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毛澤東進一步指出：“許多文藝工作者由于自己脫離群眾、生活空虛，當(dāng)然也就不熟悉人民的語言，因此他們的作品不但顯得語言無味，而且里面常常夾著一些生造出來的和人民的語言相對立的不三不四的詞句?！薄斑m合大眾需要”“反映民眾生活”，是毛澤東一貫的文藝思想，這是毛澤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宗旨意識在詩學(xué)主張中的具體體現(xiàn)。毛澤東詩詞直抒胸臆、生動活潑、言近旨遠(yuǎn)。《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贝司鋵⒖谡Z入詩，不禁使人聯(lián)想到唐代王昌齡《從軍行》：“前軍夜戰(zhàn)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泵珴蓶|把著眼點放在歡呼雀躍的紅軍戰(zhàn)士身上，鮮活地展示奔走相告的喜悅情景。《七律二首·送瘟神》“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边@句就像民間藝人在說評書，描繪出老百姓送瘟神的生動場面?！镀呓^·為女民兵題照》的“不愛紅裝愛武裝”，用平易近人的口語，生動刻畫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英姿颯爽的嶄新風(fēng)貌。金代詩人元好問評陶淵明詩的語言風(fēng)格時說：“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毛澤東詩詞屬于古典詩詞，但少見艱深語言，也從不用深奧典故，而是嵌入了大量大眾化的常用詞和習(xí)慣語，充滿現(xiàn)代生活氣息?！翱慈f山紅遍”“看紅裝素裹”，像是游客在描繪觀感?！吧n龍”“螞蟻”“蒼蠅”“小蟲”“蚍蜉”等等，都是人們痛恨和鄙視的邪惡勢力。“黃洋界上炮聲隆”“百萬雄師過大江”，儼然就是老百姓對戰(zhàn)爭風(fēng)云的直白描述?！按猴L(fēng)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云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工整典雅，但也類似于百姓喜聞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