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英國文學(xué)葉芝艾略特.非意識流

第三節(jié)英國文學(xué)1865-1939）1874-1965）福斯特（1879-1970）1882-1930）（吳爾夫（1882-1941）1882-1941））曼斯菲爾德（1888-1923）1888-1965）2022/9/111葉芝WilliamButlerYeats

（1865-1939）亦譯“葉慈”、“耶茨”

用英語寫作的愛爾蘭詩人，劇作家，散文家。1923年“以高度藝術(shù)的形式表現(xiàn)了整個民族的精神、永遠(yuǎn)富有靈感的詩”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2022/9/112“愛爾蘭文藝復(fù)興運(yùn)動”的領(lǐng)袖，也是艾比劇院（AbbeyTheatre）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韻文翻譯

一、當(dāng)你年老時傅浩譯

二、當(dāng)你老了袁可嘉譯

三、當(dāng)年華已逝LOVER譯

四、當(dāng)你年老陳黎（臺灣）譯

五——十、當(dāng)你老了裘小龍/楊牧/飛白/冰心/艾梅/李立瑋譯

十一、無名氏譯

十二、愛殤－完全意譯版2022/9/113白鳥TheWhiteBirds親愛的，但愿我們是浪尖上一雙白鳥！

流星尚未隕逝，我們已厭倦了它的閃耀；

天邊低懸，晨光里那顆藍(lán)星的幽光

喚醒了你我心中，一縷不死的憂傷。

露濕的百合、玫瑰夢里逸出一絲困倦；

呵，親愛的，可別夢那流星的閃耀，

也別夢那藍(lán)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們化作浪尖上的白鳥：我和你！

我心頭縈繞著無數(shù)島嶼和丹南湖濱，

在那里歲月會以遺忘我們，悲哀不再來臨；

轉(zhuǎn)瞬就會遠(yuǎn)離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蝕，

只要我們是雙白鳥，親愛的，出沒在浪花里！

傅浩譯2022/9/114《茵納斯弗利島》TheLakeIsleofInnisfree

我就要動身走了，去茵納斯弗利島，搭起一個小屋子，筑起泥笆房；支起九行云豆架，一排蜜蜂巢，獨(dú)個兒坐著，樹蔭下蜂群嗡嗡唱。

我就會得到寧靜，它徐徐下降，從早晨的面紗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午夜是一片閃亮，正午是一片紫光，傍晚到處飛舞著紅雀的翅膀。

我就要動身走了，因為我聽到那水聲日日夜夜輕拍著湖濱；不管我站在車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都在我心靈的深處聽見這聲音。

袁可嘉譯2022/9/115駛向拜占廷

SailingtoByzantium那不是老年人的國度。青年人

在互相擁抱；那垂死的世代，

樹上的鳥，正從事他們的歌唱；

魚的瀑布，青花魚充塞的大海，

魚、獸或鳥，一整個夏天在贊揚(yáng)

凡是誕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沉溺于那感官的音樂，個個都疏忽

萬古長青的理性的紀(jì)念物。

一個衰頹的老人只是個廢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靈魂拍手作歌，為了它的

皮囊的每個裂綻唱得更響亮；

可是沒有教唱的學(xué)校，而只有

研究紀(jì)念物上記載的它的輝煌，

因此我就遠(yuǎn)渡重洋而來到

拜占庭的神圣的城堡。

哦，智者們！立于上帝的神火中，

好像是壁畫上嵌金的雕飾，

從神火中走出來吧，旋轉(zhuǎn)當(dāng)空，

請為我的靈魂作歌唱的教師。

把我的心燒盡，它被綁在一個

垂死的肉身上，為欲望所腐蝕，

已不知它原來是什么了；請盡快

把我采集進(jìn)永恒的藝術(shù)安排。

一旦脫離自然界，我就不再從

任何自然物體取得我的形狀，

而只要希臘的金匠用金釉

和錘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樣，

供給瞌睡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鑲在金樹枝上歌唱

一切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事情

給拜占庭的貴族和夫人聽。

查良錚

譯2022/9/116墓志銘“投出冷眼/看生，看死/騎士，策馬向前！”"Castacold

eye,onlife,ondeath,horseman,pass

by!“2022/9/117非意識流小說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1874-1965）愛德華·摩根·福斯特(1879—1970)大衛(wèi)·赫伯特·勞倫斯(1885—1930)凱瑟琳·曼斯菲爾德

(1888—1923)2022/9/118威廉·薩默塞特·毛姆WilliamSomersetMaugham

（1874-1965）“小說是一門藝術(shù)，藝術(shù)的目的在于娛樂?！?/p>

——1946年在美國的演說4部長篇，150多短篇，30多劇本。最大的錯誤是“努力想說服自己我四分之三是正常的，只有四分之一是同性戀。然而事實恰好相反。”

2022/9/119作品“投讀者之所好”有原型《人生的枷鎖》（1915）一部分以畫家勞特累克為原型，另一部分則是自傳

《月亮和六便士》（1919）高更

《尋歡作樂》（1930）托馬斯·哈代？休·沃爾波爾《刀鋒》（1944）哲學(xué)家維特根斯坦

2022/9/1110《人生的枷鎖》OfHumanBondage

（1915）2022/9/1111《月亮和六便士》Themoonandsixpence（1919）2022/9/1112《尋歡作樂》CakesandAle

（1930）2022/9/1113《刀鋒》Therazor’sedge

（1944）2022/9/1114愛德華·摩根·福斯特EdwardMorganForster

(1879—1970)

“布盧姆斯伯里集團(tuán)”成員。六部長篇，兩集短篇小說集，幾部傳記和一些評論文章。

文學(xué)評論《小說面面觀》(1927)2022/9/1115《小說面面觀》AspectsoftheNovel

(1927)故事和情節(jié)扁（形）的和圓（形）的人物敘述故事的三種角度2022/9/1116小說：象征主義手法

《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WhereAnglesFeartoTread,(1905)蒲伯，“蠢人蜂擁而至”。2022/9/1117《一間可以看到風(fēng)景的房間》》(ARoomwithaView)(1908)塞西爾——露茜——喬治2022/9/1118《霍華德莊園》(1910)HowardsEnd威爾科克斯和施萊格爾兩家。倫納德·巴斯特-杰基-亨利·威爾科克斯先生-馬格麗特-海倫-次子保爾·威爾科克斯-長子查爾斯2022/9/1119《莫瑞斯》(Maurice)1914克萊夫阿列克斯·卡德2022/9/1120《印度之行》APassagetoIndia

(1924)20年代英駐印法官朗尼母親穆爾夫人和未婚妻阿德拉·奎斯提德小姐。當(dāng)?shù)啬滤沽轴t(yī)生阿齊斯。象征。一“清真寺二“巖洞三“寺廟2022/9/11212022/9/1122大衛(wèi)·赫伯特·勞倫斯DavidHerbertLawrence

(1885—1930)

“你和我,在藍(lán)鈴花低垂的岸邊,我們坐下,彼此相戀了?！薄爱?dāng)時只有蒙蒙的海水,晦暗的天空,顛簸的輪渡,以及我們倆?！蔽艺业搅宋倚枰囊磺?，我仿佛覺得自己可以像小溪里的鱒魚、陽光下的雛菊一樣蓬勃興旺。他慷慨地奉獻(xiàn)他自己：“我是你的，把我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拿去吧?！倍遥埠敛华q豫地索取和奉獻(xiàn)。2022/9/1123《兒子與情人》SonsandLovers

（1913）母親格特盧德嫁沃特·莫瑞爾（大兒子威廉）小兒子保羅初戀教師密里安轉(zhuǎn)愛工廠女工克拉拉“你知道我一直愛我的母親。我像情人一樣愛她，所以我總也無法愛你?！?/p>

初戀女友杰茜?錢伯斯未婚妻露伊?巴羅斯情人弗麗達(dá)2022/9/1124《虹》TheRainbow

（1915）布萊溫一家三代心靈歷程第一代老湯姆。愛波蘭貴族麗狄亞。（父母）第二代女兒安娜。愛工匠威廉。（自身）第三代女兒厄秀拉。愛軍官安東。結(jié)尾大病初愈開窗見燦爛彩虹。2022/9/1125《戀愛中的女人》WomenInLove

（1920）

姐姐厄秀拉/督學(xué)柏金妹妹古德倫/煤礦主杰羅德勞倫斯和未婚妻露伊?巴羅斯，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夫婦是原型

2022/9/1126《查特萊夫人的情人》LadyChatterley’sLover

（1928）康妮丈夫查特萊爵士守林人梅勒斯2022/9/1127凱瑟琳·曼斯菲爾德(CatherineManthfield

(1888—1923)

專寫短篇，生前三部作品集：《在德國公寓里》(1911)，《至福集》(1921)和《園會集》(1922)；去世后丈夫整理出《鴿巢集》(1923)和《幼稚集》(1924)。評論整理成《小說與小說家》(1930)。2022/9/1128《花園茶會》TheGardenParty蘿拉問哥哥“人生是不是——’圓滿無缺的人生不再存在了，至少有了一個缺口了。2022/9/1129《幸?！稡liss

貝莎‘一切都是美美滿滿，順順當(dāng)當(dāng)。碰到的事都象給她充滿心頭的幸福再來個錦上添花?！欢?022/9/1130

T．S．艾略特(ThomasStearnsEliot，1888—1965)

原籍美國，新英格蘭清教徒。晚年入英國國教，英國籍。自稱“政治上是?；庶h（保守黨），宗教上是英國國教徒（天主教），文學(xué)上是古典主義者”（古典派）。1922-1939《標(biāo)準(zhǔn)》主編。與龐德發(fā)起意象主義詩歌運(yùn)動，“新批評”思潮奠基人。“后期象征派”最重要代表詩人之一。2022/9/1131詩作三階段

一（1909-1920）“通往荒原的歷程”?！缎蚯罚?917）、《一位夫人的畫像》（1917）等。

二（1920-1926）“荒原時期”。《小老頭》（1920）、《荒原》、《空心人》（1925）等。

三（1927—1965）“超越荒原”?！痘倚瞧谌罚?930）、《四個四重奏》（1943）等。

2022/9/1132形式主義批評理論“非個人化”——“詩不是放縱感情，而是逃避感情；詩不是表現(xiàn)個性，而是逃避個性?！薄翱陀^對應(yīng)物”——為思想與情感找到外在的象征物“相稱物”。戲劇性場景流露情感。思想知覺化——感受抽象思想像聞玫瑰花香。意義是騙局——“一首詩意味著什么是無關(guān)緊要的。意義不過是扔給讀者以分散注意力的肉包子；與此同時，詩卻以更為具體和更加無意識的方式悄然影響著讀者。”2022/9/1133《普魯弗洛克的情歌》LoveSongofJ.AlfredPrufrock

(1915)“一個中年人，有些過于敏感和怯懦，又企望又遷延。一方面害怕生命白白溜走，可又對事實無可奈何。他本是他的客廳的地道產(chǎn)物，可又對那個世界感到模糊地不滿。”意志薄弱和神經(jīng)質(zhì)的自我思考。不僅是個人，更是普遍存在的一種病態(tài)的象征。2022/9/1134J·阿爾弗瑞德·普魯弗洛克的情歌假如我認(rèn)為，我是回答一個能轉(zhuǎn)回陽世間的人，

那么，這火焰就不會再搖閃。但既然，如我聽

到的果真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這深淵，我回答你

就不必害怕流言。2022/9/1135那么我們走吧，你我兩個人，

正當(dāng)朝天空慢慢鋪展著黃昏

好似病人麻醉在手術(shù)桌上；

我們走吧，穿過一些半清冷的街，

那兒休憩的場所正人聲喋喋；

有夜夜不寧的下等歇夜旅店

和滿地蚌殼的鋪鋸末的飯館；

街連著街，好象一場討厭的爭議

帶著陰險的意圖

要把你引向一個重大的問題……

唉，不要問，"那是什么？"

讓我們快點去作客。

在客廳里女士們來回地走，

談著畫家米開朗基羅。2022/9/1136黃色的霧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背，

黃色的煙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嘴，

把它的舌頭舐進(jìn)黃昏的角落，

徘徊在快要干涸的水坑上；

讓跌下煙囪的煙灰落上它的背，

它溜下臺階，忽地縱身跳躍，

看到這是一個溫柔的十月的夜，

于是便在房子附近蜷伏起來安睡。2022/9/1137呵，確實地，總會有時間

看黃色的煙沿著街滑行，

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背；

總會有時間，總會有時間

裝一副面容去會見你去見的臉；

總會有時間去暗殺和創(chuàng)新，

總會有時間讓舉起問題又丟進(jìn)你盤里的

雙手完成勞作與度過時日；

有的是時間，無論你，無論我，

還有的是時間猶豫一百遍，

或看到一百種幻景再完全改過，

在吃一片烤面包和飲茶以前。2022/9/1138在客廳里女士們來回地走，

談著畫家米開朗基羅。呵，確實地，總還有時間

來疑問，"我可有勇氣？""我可有勇氣？"

總還有時間來轉(zhuǎn)身走下樓梯，

把一塊禿頂暴露給人去注意——

（她們會說："他的頭發(fā)變得多么??！"）

我的晨禮服，我的硬領(lǐng)在腭下筆挺，

我的領(lǐng)帶雅致而多彩，用一個簡樸的別針固定——

（她們會說："可是他的胳膊腿多么細(xì)！"）

我可有勇氣

攪亂這個宇宙？

在一分鐘里總還有時間

決定和變卦，過一分鐘再變回頭。2022/9/1139因為我已經(jīng)熟悉了她們，熟悉了她們所有的人——

熟悉了那些黃昏，和上下午的情景，

我是用咖啡匙子量走了我的生命；

我熟悉每當(dāng)隔壁響起了音樂

話聲就逐漸低微而至停歇。

所以我怎么敢開口？而且我已熟悉那些眼睛，熟悉了她們所有的眼睛——

那些眼睛能用一句成語的公式把你盯住，

當(dāng)我被公式化了，在別針下趴伏，

那我怎么能開始吐出

我的生活和習(xí)慣的全部剩煙頭？

我又怎么敢開口？

而且我已經(jīng)熟悉了那些胳膊，熟悉了她們所有的胳膊——

那些胳膊帶著鐲子，又袒露又白凈

（可是在燈光下，顯得淡褐色毛茸茸?。?/p>

是否由于衣裙的香氣

使得我這樣話離本題？

那些胳膊或圍著肩巾，或橫在案頭。

那時候我該開口嗎？

可是我怎么開始？2022/9/1140是否我說，我在黃昏時走過窄小的街，

看到孤獨(dú)的男子只穿著襯衫

倚在窗口，煙斗里冒著裊裊的煙？……那我就會成為一對蟹螯

急急爬過沉默的海底。啊，那下午，那黃昏，睡得多平靜！

被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愛，

睡了……倦慵的……或者它裝病，

躺在地板上，就在你我腳邊伸開。

是否我，在用過茶、糕點和冰食以后，

有魄力把這一刻推到緊要的關(guān)頭？

然而，盡管我曾哭泣和齋戒，哭泣和祈禱，

盡管我看見我的頭（有一點禿了）用盤子端了進(jìn)來，

我不是先知——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我曾看到我偉大的時刻閃爍，

我曾看到我的外衣暗笑，

一句話，我有點害怕。2022/9/1141而且，歸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當(dāng)小吃、果子醬和紅茶已用過，

在杯盤中間，當(dāng)人們談著你和我，

是不是值得以一個微笑

把這件事情一口啃掉，

把整個宇宙壓縮成一個球，

使它滾向某個重大的問題，

說道："我是拉撒路，從冥界

來報一個信，我要告訴你們一切。"——

萬一她把枕墊放在頭下一倚，

說道："唉，我意思不是要談這些；

不，我不是要談這些。"2022/9/1142那么，歸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是否值得在那許多次夕陽以后，

在庭院的散步和水淋過街道以后，

在讀小說以后，在飲茶以后，在長裙拖過地板以后，——

說這些，和許多許多事情？——

要說出我想說的話絕不可能！

仿佛有幻燈把神經(jīng)的圖樣投到幕上：

是否還值得如此難為情，

假如她放一個枕墊或擲下披肩，

把臉轉(zhuǎn)向窗戶，甩出一句：

那可不是我的本意，

那可絕不是我的本意。2022/9/1143不！我并非哈姆雷特王子，當(dāng)也當(dāng)不成；

我只是個侍從爵士，為王家出行，

鋪排顯赫的場面，或為王子出主意，

就夠好的了；無非是順手的工具，

服服帖帖，巴不得有點用途，

細(xì)致，周詳，處處小心翼翼；

滿口高談闊論，但有點愚魯；

有時候，老實說，顯得近乎可笑，

有時候，幾乎是個丑角。呵，我變老了……我變老了……

我將要卷起我的長褲的褲腳。我將把頭發(fā)往后分嗎？我可敢吃桃子？2022/9/1144我將穿上白法蘭絨褲在海灘上散步。

我聽見了女水妖彼此對唱著歌。我不認(rèn)為她們會為我而唱歌。我看過她們凌駕波浪駛向大海，

梳著打回來的波浪的白發(fā)，

當(dāng)狂風(fēng)把海水吹得又黑又白。我們留連于大海的宮室，

被海妖以紅的和棕的海草裝飾，

一旦被人聲喚醒，我們就淹死。

查良錚譯2022/9/1145荒原TheWasteLand趙蘿蕤譯（裘小龍/趙毅衡/查良錚/湯永寬/葉維廉）“是的，我自己親眼看見古米的西比爾吊在一個籠子里。孩子們在問她：西比爾，你要什么的時候，她回答說，我要死?！?/p>

（獻(xiàn)給埃茲拉·龐德最卓越的匠人）2022/9/1146庫比斯（古米）的西比爾(Sibylla)年老女相士或女預(yù)言家的普通稱號（genericname）。庫比斯(Cumae)為地名。庫比斯的西比爾是希臘神話中最有名氣的女預(yù)言家?！兑晾麃喬亍分?，太陽神阿波羅滿足她永生的請求。不過她忘了請求青春永駐，于是成為奇丑無比的老女人。隨著年齡增長身體枯萎，懸浮在(那不勒斯附近)赫拉克勒斯神廟一瓶子里。《荒原》題辭引自厄斯·佩特羅尼烏斯（PetroniusArbiter）《薩蒂利孔》Satyricon，女先知在帶領(lǐng)埃涅阿斯游歷了冥土，尋找父親陰魂后說：日神對說‘庫比斯的姑娘，你任意選一件你心愛的事，我一定替你辦到。’我就指著一堆沙土，作了一個愚蠢的要求；我說，我愿我的歲數(shù)和沙數(shù)一樣多。但是我忘記說，不管我活多少歲，我要永遠(yuǎn)年輕。他答應(yīng)使我長壽……但是歡樂的青春已經(jīng)飛逝，衰弱的老年已經(jīng)蹣跚而來，這老年的痛苦我還得忍受很久很久呢!你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活了七百歲，但是要比起沙子的數(shù)目，我還得看到三百次的秋收，三百次的釀酒?？傆幸惶煳业纳眢w會因為活得太久而從今天的樣子縮成一點點，我的衰老的四肢會縮得和羽毛一樣輕……。2022/9/1147一、死者葬禮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

長著丁香，把回憶和欲望

參合在一起，又讓春雨

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冬天使我們溫暖，大地

給助人遺忘的雪覆蓋著，又叫

枯干的球根提供少許生命。

夏天來得出人意外，在下陣雨的時候

來到了斯丹卜基西；我們在柱廊下躲避，

等太陽出來又進(jìn)了霍夫加登，

喝咖啡，閑談了一個小時。

我不是俄國人，我是立陶宛來的，是地道的德國人。

而且我們小時候住在大公那里

我表兄家，他帶著我出去滑雪橇，

我很害怕。他說，瑪麗，

瑪麗，牢牢揪住。我們就往下沖。

在山上，那里你覺得自由。

大半個晚上我看書，冬天我到南方。2022/9/1148什么樹根在抓緊，什么樹根在從

這堆亂石塊里長出？人子啊，

你說不出，也猜不到，因為你只知道

一堆破爛的偶像，承受著太陽的鞭打

枯死的樹沒有遮蔭。蟋蟀的聲音也不使人放心，

焦石間沒有流水的聲音。只有

這塊紅石下有影子，

（請走進(jìn)這塊紅石下的影子）

我要指點你一件事，它既不像

你早起的影子，在你后面邁步；

也不像傍晚的，站起身來迎著你；

我要給你看恐懼在一把塵土里。2022/9/1149風(fēng)吹得很輕快，

吹送我回家去，

愛爾蘭的小孩，

你在哪里逗留？

“一年前你先給我的是風(fēng)信子；

他們叫我做風(fēng)信子的女郎”，

——可是等我們回來，晚了，從風(fēng)信子的園里來，

你的臂膊抱滿，你的頭發(fā)濕漉，我說不出

話，眼睛看不見，我既不是

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望著光亮的中心看時，是一片寂靜。

荒涼而空虛是那大海。（續(xù)）2022/9/1150馬丹梭梭屈里士，著名的女相士，

患了重感冒，可仍然是

歐羅巴知名的最有智慧的女人，

帶著一副惡毒的紙牌，這里，她說，

是你的一張，那淹死了的腓尼基水手，

（這些珍珠就是他的眼睛，看！）

這是貝洛多納，巖石的女主人

一個善于應(yīng)變的女人。

這人帶著三根杖，這是“轉(zhuǎn)輪”，

這是那獨(dú)眼商人，這張牌上面

一無所有，是他背在背上的一種東西。

是不準(zhǔn)我看見的。我沒有找到

“那被絞死的人”。怕水里的死亡。

我看見成群的人，在繞著圈子走。

謝謝你。你看見親愛的愛奎爾太太的時候

就說我自己把天宮圖給她帶去，

這年頭人得小心啊。2022/9/1151并無實體的城，

在冬日破曉的黃霧下，

一群人魚貫地流過倫敦橋，人數(shù)是那么多，

我沒想到死亡毀壞了這許多人。

嘆息，短促而稀少，吐了出來，

人人的眼睛都盯住在自己的腳前。

流上山，流下威廉王大街，

直到圣馬利吳爾諾斯教堂，那里報時的鐘聲

敲著最后的第九下，陰沉的一聲。

在那里我看見一個熟人，攔住他叫道：“斯代真！”

你從前在邁里的船上是和我在一起的！

去年你種在你花園里的尸首，

它發(fā)芽了嗎？今年會開花嗎？

還是忽來嚴(yán)霜搗壞了它的花床？

叫這狗熊星走遠(yuǎn)吧，它是人們的朋友，

不然它會用它的爪子再把它挖掘出來！

你！虛偽的讀者！——我的同類——我的兄弟！2022/9/1152二、對弈她所坐的椅子，像發(fā)亮的寶座

在大理石上放光，有一面鏡子，

座上滿刻著結(jié)足了果子的藤，

還有個黃金的小愛神探出頭來

（另外一個把眼睛藏在翅膀背后）

使七枝光燭臺的火焰加高一倍，

桌子上還有反射的光彩

緞盒里傾注出的炫目輝煌，

是她珠寶的閃光也升起來迎著；

在開著口的象牙和彩色玻璃制的

小瓶里，暗藏著她那些奇異的合成香料——膏狀，粉狀或液體的——使感覺

局促不安，迷惘，被淹沒在香味里；受到

窗外新鮮空氣的微微吹動，這些香氣

在上升時，使點燃了很久的燭焰變得肥滿，

又把煙縷擲上鑲板的房頂，

使天花板的圖案也模糊不清。

大片海水浸過的木料灑上銅粉

青青黃黃地亮著，四周鑲著的五彩石上，

又雕刻著的海豚在愁慘的光中游泳。

那古舊的壁爐架上展現(xiàn)著一幅

猶如開窗所見的田野景物，

那是翡綠眉拉變了形，遭到了野蠻國王的

強(qiáng)暴：但是在那里那頭夜鶯

她那不容玷辱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沙漠，

她還在叫喚著，世界也還在追逐著，

“唧唧”唱給臟耳朵聽。

其它那些時間的枯樹根

在墻上留下了記認(rèn)；凝視的人像

探出身來，斜倚著，使緊閉的房間一片靜寂。

樓梯上有人在拖著腳步走。

在火光下，刷子下，她的頭發(fā)

散成了火星似的小點子

亮成詞句，然后又轉(zhuǎn)而為野蠻的沉寂。2022/9/1153“今晚上我精神很壞。是的，壞。陪著我。

跟我說話。為什么總不說話。說啊。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什么？

我從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

2022/9/1154我想我們是在老鼠窩里，

在那里死人連自己的尸骨都丟得精光。

“這是什么聲音？”

風(fēng)在門下面。

“這又是什么聲音？風(fēng)在干什么？”

沒有，沒有什么。

“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

不記得？”

我記得

那些珍珠是他的眼睛。

“你是活的還是死的？你的腦子里竟沒有什么？”

可是

噢噢噢噢這莎士比希亞式的爵士音樂——

它是這樣文靜

這樣聰明

“我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我該做些什么？

我就照現(xiàn)在這樣跑出去，走在街上

披散著頭發(fā)，就這樣。我們明天該作些什么？

我們究竟該作些什么？”

十點鐘供開水。

如果下雨，四點鐘來掛不進(jìn)雨的汽車。

我們也要下一盤棋，

按住不知安息的眼睛，等著那一下敲門的聲音。

2022/9/1155麗兒的丈夫退伍的時候，我說——

我毫不含糊，我自己就對她說，

請快些，時間到了

埃爾伯特不久就要回來，你就打扮打扮吧。

他也要知道給你鑲牙的錢

是怎么花的。他給的時候我也在。

把牙都拔了吧，麗兒，配一副好的，

他說，實在的，你那樣子我真看不得。

我也看不得，我說，替可憐的埃爾伯特想一想，

他在軍隊里耽了四年，他想痛快痛快，

你不讓他痛快，有的是別人，我說。

啊，是嗎，她說。就是這么回事。我說。

那我就知道該感謝誰了，她說，向我瞪了一眼。

請快些，時間到了

你不愿意，那就聽便吧，我說。

你沒有可挑的，人家還能挑挑揀揀呢。

要是埃爾伯特跑掉了，可別怪我沒說。

你真不害臊，我說，看上去這么老相。

（她還只三十一。）

沒辦法，她說，把臉拉得長長的，

是我吃的那藥片，為打胎，她說。

（她已經(jīng)有了五個。小喬治差點送了她的命。）

藥店老板說不要緊，可我再也不比從前了。

你真是個傻瓜，我說。

得了，埃爾伯特總是纏著你，結(jié)果就是如此，我說，

不要孩子你干嗎結(jié)婚？

請快些，時間到了

說起來了，那天星期天埃爾伯特在家，他們吃滾燙的燒火腿，

他們叫我去吃飯，叫我乘熱吃——

請快些，時間到了

請快些，時間到了

明兒見，畢爾。明兒見，璐。明兒見，梅。明兒見。

再見。明兒見，明兒見。

明天見，太太們，明天見，可愛的太太們，明天見，明天見。2022/9/1156三、火誡河上樹木搭成的蓬帳已破壞：樹葉留下的最后手指

想抓住什么，又沉落到潮濕的岸邊去了。那風(fēng)

吹過棕黃色的大地，沒人聽見。仙女們已經(jīng)走了。

可愛的泰晤士，輕輕地流，等我唱完了歌。

河上不再有空瓶子，加肉面包的薄紙，

綢手帕，硬的紙皮匣子，香煙頭

或其他夏夜的證據(jù)。仙女們已經(jīng)走了。

還有她們的朋友，最后幾個城里老板們的后代；

走了，也沒有留下地址。

2022/9/1157在萊芒湖畔我坐下來飲泣……

可愛的泰晤士，輕輕地流，等我唱完了歌。

可愛的泰晤士，輕輕地流，我說話的聲音不會大，也不會多。

可是在我身后的冷風(fēng)里我聽見

白骨碰白骨的聲音，慝笑從耳旁傳開去。

一頭老鼠輕輕穿過草地

在岸上拖著它那粘濕的肚皮

而我卻在某個冬夜，在一家煤氣廠背后

在死水里垂釣

想到國王我那兄弟的沉舟

又想到在他之前的國王，我父親的死亡。

白身軀赤裸裸地在低濕的地上，

白骨被拋在一個矮小而干燥的閣樓上，

只有老鼠腳在那里踢來踢去，年復(fù)一年。

但是在我背后我時常聽見

喇叭和汽車的聲音，將在

春天里，把薛維尼送到博爾特太太那里。

啊月亮照在博爾特太太

和她女兒身上是亮的

她們在蘇打水里洗腳

啊這些孩子們的聲音，在教堂里歌唱！2022/9/1158吱吱吱

唧唧唧唧唧唧

受到這樣的強(qiáng)暴。

鐵盧

并無實體的城

在冬日正午的黃霧下

尤吉尼地先生，哪個士麥那商人

還沒光臉，袋里裝滿了葡萄干

到岸價格，倫敦：見票即付，

用粗俗的法語請我

在凱能街飯店吃午飯

然后在大都會度周末。

2022/9/1159在那暮色蒼茫的時刻，眼與背脊

從桌邊向上抬時，這血肉制成的引擎在等侯

像一輛出租汽車顫抖而等候時，

我，帖瑞西士，雖然瞎了眼，在兩次生命中顫動，

年老的男子卻有布滿皺紋的女性乳房，能在

暮色蒼茫的時刻看見晚上一到都朝著

家的方向走去，水手從海上回到家，

打字員到喝茶的時候也回了家，打掃早點的殘余，點燃了她的爐子，拿出罐頭食品。

窗外危險地晾著

她快要曬干的內(nèi)衣，給太陽的殘光撫摸著，

沙發(fā)上堆著（晚上是她的床）

襪子，拖鞋，小背心和用以束緊身的內(nèi)衣。

我，帖瑞西士，年老的男子長著皺褶的乳房

看到了這段情節(jié)，預(yù)言了后來的一切——

我也在等待那盼望著的客人。

他，那長疙瘩的青年到了，

一個小公司的職員，一雙色膽包天的眼，

一個下流家伙，蠻有把握，

正像一頂綢帽扣在一個布雷德福的百萬富翁頭上。

時機(jī)現(xiàn)在倒是合式，他猜對了，

飯已經(jīng)吃完，她厭倦又疲乏，

試著撫摸撫摸她

雖說不受歡迎，也沒受到責(zé)罵。

臉也紅了，決心也下了，他立即進(jìn)攻；

探險的雙手沒遇到阻礙；

他的虛榮心并不需要報答，

還歡迎這種漠然的神情。

（我，帖瑞西士，都早就忍受過了，

就在這張沙發(fā)或床上扮演過的；

我，那曾在底比斯的墻下坐過的

又曾在最卑微的死人中走過的。）

最后又送上形同施舍似的一吻，

他摸著去路，發(fā)現(xiàn)樓梯上沒有燈……2022/9/1160她回頭在鏡子里照了一下，

沒大意識到她那已經(jīng)走了的情人；

她的頭腦讓一個半成形的思想經(jīng)過：

“總算玩了事：完了就好?！?/p>

美麗的女人墮落的時候，又

在她的房里來回走，獨(dú)自

她機(jī)械地用手撫平了頭發(fā)，又隨手

在留聲機(jī)上放上一張片子。

“這音樂在水上悄悄從我身旁經(jīng)過”

經(jīng)過斯特蘭德，直到女王維多利亞街。

啊，城啊城，我有時能聽見

在泰晤士下街的一家酒店旁

那悅耳的曼陀鈴的哀鳴

還有里面的碗盞聲，人語聲

是漁販子到了中午在休息：那里

殉道堂的墻上還有

難以言傳的伊沃寧的榮華，白的與金黃色的。2022/9/1161長河流汗

流油與焦油

船只漂泊

順著來浪

紅帆

大張

順風(fēng)而下，在沉重的桅桿上搖擺。

船只沖洗

漂流的巨木

流到格林威治河區(qū)

經(jīng)過群犬島。

Weialalaleia

Wallalaleialala2022/9/1162伊麗莎白和萊斯特

打著槳

船尾形成

一枚鑲金的貝殼

紅而金亮

活潑的波濤

使兩岸起了細(xì)浪

西南風(fēng)

帶到下游

連續(xù)的鐘聲

白色的危塔

Weialalaleia

Wallalaleialala

“電車和堆滿灰塵的樹。

海勃里生了我。里其蒙和邱

毀了我。在里其蒙我舉起雙膝

仰臥在獨(dú)木舟的船底。2022/9/1163“我的腳在摩爾該，我的心

在我的腳下。那件事后

他哭了。他答應(yīng)‘重新做人’。

我不作聲。我該怨恨什么呢？”

“在馬該沙灘

我能夠把

烏有和烏有聯(lián)結(jié)在一起

臟手上的破碎指甲。

我們是伙下等人，從不指望

什么?！?/p>

啊呀看哪

于是我到迦太基來了

燒啊燒啊燒啊燒啊

主啊你把我救拔出來

主啊你救拔

燒啊2022/9/1164四、水里的死亡腓尼基人弗萊巴斯，死了已兩星期，

忘記了水鷗的鳴叫，深海的浪濤

利潤與虧損。

海下一潮流

在悄聲剔凈他的骨。在他浮上又沉下時

他經(jīng)歷了他老年和青年的階段

進(jìn)入漩渦。

外邦人還是猶太人

啊你轉(zhuǎn)著舵輪朝著風(fēng)的方向看的，

回顧一下弗萊巴斯，他曾經(jīng)是和你一樣漂亮、高大的。2022/9/1165五、雷霆的話火把把流汗的面龐照得通紅以后

花園里是那寒霜般的沉寂以后

經(jīng)過了巖石地帶的悲痛以后

又是叫喊又是呼號

監(jiān)獄宮殿和春雷的

回響在遠(yuǎn)山那邊震蕩

他當(dāng)時是活著的現(xiàn)在是死了

我們曾經(jīng)是活著的現(xiàn)在也快要死了

稍帶一點耐心2022/9/1166這里沒有水只有巖石

巖石而沒有水而有一條沙路

那路在上面山里繞行

是巖石堆成的山而沒有水

若還有水我們就會停下來喝了

在巖石中間人不能停止或思想

汗是干的腳埋在沙土里

只要巖石中間有水

死了的山滿口都是齲齒吐不出一滴水

這里的人既不能站也不能躺也不能坐

山上甚至連靜默也不存在

只有枯干的雷沒有雨

山上甚至連寂寞也不存在

只有絳紅陰沉的臉在冷笑咆哮

在泥干縫獵的房屋的門里出現(xiàn)

只要有水

而沒有巖石

若是有巖石

也有水

有水

有泉

巖石間有小水潭

若是只有水的響聲

不是知了

和枯草同唱

而是水的聲音在巖石上

那里有蜂雀類的畫眉在松樹間歌唱

點滴點滴滴滴滴

可是沒有水2022/9/1167誰是那個總是走在你身旁的第三人？

我數(shù)的時候，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朝前望那白顏色的路的時候

總有另外一個在你身旁走

悄悄地行進(jìn)，裹著棕黃色的大衣，罩著頭

我不知道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但是在你另一邊的那一個是誰？2022/9/1168這是什么聲音在高高的天上

是慈母悲傷的呢喃聲

這些帶頭罩的人群是誰

在無邊的平原上蜂擁而前，在裂開的土地上蹣跚而行

只給那扁平的水平線包圍著

山的那邊是哪一座城市

在紫色暮色中開裂、重建又爆炸

傾塌著的城樓

耶路撒冷雅典亞力山大

維也納倫敦

并無實體的2022/9/1169一個女人緊緊拉直著她黑長的頭發(fā)

在這些弦上彈撥出低聲的音樂

長著孩子臉的蝙蝠在紫色的光里

嗖嗖地飛撲著翅膀

又把頭朝下爬下一垛烏黑的墻

倒掛在空氣里的那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