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國粵語歌謠.doc

清末民國粵語歌謠容肇祖先生與夫人（1939年攝）民國年間中山大學(xué)的民俗雜志刊登在1917年第73期兒童教育畫雜志上的歌謠中華民國五色旗，圖文并茂，生動活潑1934年，廣東省立民眾教育館舉行兒童生活展覽會1934年，廣州市立第一幼稚園的孩子們昌 守前幾期羊城滄?？龌浀刂i語兒歌等，趣味十足，勾起回憶，引起反響。清初詩人屈大均告訴說：“粵俗好歌，凡有吉慶，必唱歌以為歡樂?！泵總€地方有各自的方言，同時也有各自的歌謠，兒歌只是歌謠的一種，除了兒歌，還有民歌、民謠、諺語、咸水歌之類，大抵隨口唱出、沒有音樂伴奏的韻語都可算是歌謠?；浰缀酶?，粵地先人不斷地在唱，如屈大均在廣東新語就有蜘蛛曲、竹葉歌、素馨曲等歌謠。一般來說，歌謠是有時間性的，大都流行一段后又有新的歌謠出現(xiàn)。早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廣州中山大學(xué)即熱衷于民俗學(xué)的研究，1928年，在傅斯年、顧頡剛、容肇祖、鐘敬文等人的推動下，中大語言歷史學(xué)研究所民俗學(xué)會編印了民俗周刊，歌謠也是他們關(guān)注的文學(xué)內(nèi)容之一。廣州歌謠粵語流行于廣府地區(qū)，主要是廣州、佛山、東莞、順德、中山、肇慶等地，清末民國年間廣州有許多歌謠，這里只舉兩例。1907年有一首點算好，它告誡世人不要嫖娼、賭博、酗酒及吸鴉片：“點算好，錢財將來作糞土。自悔當初好學(xué)嫖，被人捉住做闊佬，魚口疳疔生滿身，問你點算好。點算好，好學(xué)唔學(xué)去學(xué)賭，癡心妄想發(fā)橫財，只見輸時贏唔到，輸干輸凈鬼可憐，問你點算好。點算好，人人話你醉酒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恐難保，更妨醉后發(fā)癲狂，問你點算好。點算好，終日吞云兼吐霧，練成老癮作煙仙，拋荒正業(yè)唔顧務(wù)，吃煙將來要領(lǐng)牌，問你點算好?！?931年，廣州有歌謠四季點兵：“春天點兵辭我媽，我去當兵媽當家；早晨燒香換凈水，保佑孩兒早還家。夏天點兵辭我哥，我去當兵哥放心。堂前雙親哥奉養(yǎng)，饑寒飽暖要孝心。秋天點兵辭我妻，我去當兵兩分離。早早關(guān)門早早睡，莫聽旁人說是非。冬天點兵在廣州，廣州兵馬鬧不休。殺死多少英雄漢，爺娘妻子淚如流?！碑斈陮帯⒒泴χ?，國民黨內(nèi)爆發(fā)了數(shù)次反蔣戰(zhàn)爭以及剿共行動，一年四季都抓壯丁，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以歌謠唱出心中的憤懣。佛山歌謠過去佛山只是一個鎮(zhèn)，地屬南海，南?？h治在廣州城西（今米市路附近）。佛山的歌謠廣州人也會熟悉，說的是女子出嫁，兄妹、姑嫂、婆媳關(guān)系。如大姐嫁，看到大姐出嫁時有不少新衣服，羨慕的小妹唱道：“鴉鵲鵲，尾巴長，大姐嫁，有衣裳；你有衣裳借件我，我有糖梅共你嘗?！绷硪皇装⒏缂廾茫骸奥溆晡?，灑頭皮，阿哥嫁妹甚幾微，一對耳環(huán)三分重，十朵梅花戥九厘（戥，小秤）。隔籬墻，唔知大嫂咁商量，唔系留返佢嫁姨娘?！毙∶贸黾?，嫁妝微薄，妹妹埋怨哥哥“姑寒”，什么事情都要經(jīng)過大嫂。弟妹唱大嫂的歌謠如雞乸乸：“雞乸乸，白花花，阿嫂梳頭去外家，阿哥番嚟你咪話。”又如大哥去了九個月久：“大哥去了九個月久，家嫂唔梳九個月頭，聞得大哥歸到大巷口，家嫂快啲梳把長鬃亸到膊頭?！闭煞螂x開，妻子無心打扮，聽說大哥快到家了，弟妹焦急喊大嫂趕緊梳妝迎接。婆媳關(guān)系見雞公仔：“雞公仔，洗落米，唔見安人買餸歸：豬肝炒豬肺？蜆肉煮芫荽？豆腐煮蝦米？”媳婦在家煮飯，等家婆買菜歸來，心中忖度不同的菜譜。兒童唱的歌謠,也即是兒歌，有人說它是初級鄉(xiāng)土教材，街頭巷尾，天真兒童，三五成群，此唱彼和，趣味無窮。如人拜你又拜：“人拜你又拜，拜得明年好世界，谷米又平豬仔又快大，打支金釵阿嫲戴，阿嫲唔戴，丟落床頭俾老鼠拉，拉去邊？拉去大新街，大新街冇米煮，餓死只大老鼠?！庇钟写虮〉逗驮鹿夤猓骸按虮〉?，打過契娘剃面毛；契娘話我乖乖仔，我話契娘面毛長?！薄霸鹿夤?，照紗窗，照見契爺草（娶）契娘，契娘坐落金交椅，契爺坐落象牙床，象牙筷子家家有，唔曾見過象牙床。”以前的小孩多會過繼（一般過繼給較有錢的人家），過繼之后以“契”相稱。前者是契母子之間的對話，童言無忌，躍然紙上。東莞歌謠同處珠江三角洲的東莞，盡管距離不遠，但方言特別，別具一格，其歌謠亦有特色。民國年間，容肇祖教授曾對家鄉(xiāng)民間歌謠加以整理，令東莞歌謠得以流傳。如碌碌碌：“碌碌碌，碌崩邊，做人心抱勿多言。早早起身洗碗碟，莫俾家婆踏灶邊；踏到灶邊多打鬧，眼淚唔干誰可憐？咸魚條條數(shù)過蒸，豆角條條數(shù)過煮。米甕面頭打手印，油瓶繡朵牡丹花。打崩砵頭唔系咁好鬧，一直纏到水埗頭?！彼畧额^，指河邊。女子出嫁在夫家受氣受罪，尤其是遇著小氣的家婆，連咸魚、豆角都逐條數(shù)，媳婦艱難，欲哭無淚。另一首歌謠蛾眉月也是女子訴苦的：“蛾眉月仔兩頭彎，晚晚來歸照下間（下間，廚房）。三年新抱唔曾見過爹娘面，服侍翁姑無日得閑。爹娘又無千年歲，黃板搭橋有斷時?！迸映黾藓?，久未回娘家，心中惦掛著自己的父母。搖咕櫓講的是一東莞男子盼望娶媳婦的情形：“搖咕櫓，草個新心抱，心抱幾時歸？年年后日歸。有乜約歸？又有儀龍硬餅共生雞（儀龍，用粉和糖煮成的食品，其形圓，小者如碗，大者如盤，除夕之日，每家必做）。阿婆唔食得生雞骨，哽（卡在喉嚨咽不下）得阿婆硬吉一，豬仔又爭，狗仔又爭，爭崩阿婆果個米仔甖。阿婆走出門邊哭，阿公過海買豬蹄。買得豬蹄煲苡米，人人食碗去擔泥。擔起泥歸甕芋仔（甕，用泥埋蓋），芋仔出芽心抱歸?！彪u仔雞是一首頂針句歌謠，唱起來挺順口：“雞仔雞，雞仔門前踢垃圾，踢出一支金耳撻，不如一只鴨。鴨話鴨毛多，不如一只鵝。鵝話鵝頸長，不如一只羊。羊話屙屎跌落金橋下，不如一只馬。馬話我朝頭騎主人出，晚頭騎主人歸，不如一只雞。雞話我睡醒三更又要啼，不如一只牛。牛話主人喊我隨田走，我又走，不如一只狗。狗話東邊賊來我曉吠，西邊賊來我曉贓，不如一只大貓王，貓王話老鼠食谷我曉捉，老鼠食糠我又贓，不如一只大豬王。豬王話我朝食主人一碗醋，晚食主人一碗湯，任從主人殺話殺，任從主人食著我一粒骨，哽到年初一?！痹略略屡c雞仔雞差不多，唱的卻是女子出嫁：“月月月，擔茶玦。茶玦流，嫁黃牛。黃牛要打鼓，嫁老虎。老虎尾丁丁，嫁樹精。樹精辣，嫁雞澤。雞澤酥，嫁鐮刀。鐮刀曲，嫁枝竹。竹尾搖，嫁只貓。貓頭低，嫁只雞。雞屙屎，嫁張椅。椅要坐，嫁把鎖。鎖要鎖門，嫁銅盆。銅盆要洗面，嫁東邊。東邊要爬沙，嫁疍家。疍家要落水，嫁阿妹。阿妹要掃地，嫁個大佛寺?！睎|莞歌謠中很少有地名的，這首吁女大里面有厚街：“吁女大，吁女乖，吁大女來嫁厚街。嫁上厚街有乜賣？又有鮮魚鮮肉兩邊排。要食鮮魚街上買，要食咸魚等過街?！币郧奥犨^“排排坐，食果果”。東莞歌謠排排坐是這樣唱的：“排排坐，等魚等肉過，貓兒拐凳夫人坐，老鼠擔梯嗅盒籮，嗅出一升大米糯，去歸食飽兩公婆?！焙⒆觽兓ハ嗫粗讣y，唱起了指紋歌：“一螺巧，二螺丑，三螺拉屎落鍋炒，四螺舂大碓，五螺等米來，六螺冇米煮，七螺抬棺材，八螺去乞食，九螺谷滿載，十螺發(fā)大財。”中山歌謠中山，古時候叫香山，1925年，為了紀念孫中山先生改名為中山縣。人客到是中山童謠，唱來順口，且有童真：“人客到，捉只雞。雞勒雜，不如一只鴨；鴨毛多，不如一只鵝；鵝會趯人看門口，不如一只牛；牛會耕田養(yǎng)家口，不如一只狗；東邊有賊我又知，西邊有賊我又疑，不如一只大貓兒；老鼠偷谷我又捉，麻雀扒糠我又裝，不如一只大豬郎。我吃了主人三斗糠，邊個食我肥豬肉，一夜屙到大天光?！钡教幎加邢眿D難做的問題，中山的這首雞公仔與東莞的碌碌碌說的都是女子出嫁后的遭遇：“雞公仔，尾彎彎，做人新抱甚艱難，早早起身都話晏，勒條圍裙入下間（廚房）。后門摘個冬瓜仔，問之安人（家婆）蒸或煮，安人話蒸，老爺話煮，蒸蒸煮煮唔中意，拍臺拍凳罵竹升（指桑罵槐）。三朝打折三條格木棍，四朝跪爛四條石榴裙，投告爹爹嫲嫲都唔信，解開裙帶血淋淋?！绷硪皇茁槿缸校骸奥槿缸?，飛入祠堂翻老糠。阿公捉到阿婆，阿公得個髀，阿婆得碗湯。姐姐妹妹唔關(guān)事，阿哥返來有得嘗?！蓖ㄟ^一只小麻雀來形容重男輕女，可謂出神入化。肇慶歌謠盡管肇慶地處粵西，但它與廣州、佛山等地生活習(xí)慣很相似，多數(shù)人講白話（廣州話），其歌謠自有廣府特色。坐在課室里的孩子們看到月光高掛，老師仍不放學(xué)，急中生智地唱道：“月光里頭插桂枝，先生來教我吟詩，家家點著明燈火，唔放學(xué)生等幾時?！敝猩接须u公仔，肇慶也有一首雞公仔，內(nèi)容大同小異，或是珠江三角洲一帶歌謠互傳之結(jié)果：“雞公仔，尾彎彎，做人心抱實艱難，早早起身都話晏，梳光頭髻出上間（上間，即神廳），上間有個金瓜仔，問下安人煮或蒸？老倌又話煮，安人又話蒸，煮熟唔中安人意，安人拍起枱頭鬧三朝，打爛三枝雜木棍，跪爛九條荷惠裙，挑開頭路血淋淋！”盡管個個都知道媳婦難做，但是女孩子唱的歌謠卻總與出嫁有關(guān)，如這首同年姐：“同年姐，問你幾時嫁？初一初二嫁，買盒胭脂買盒茶。搽白面，似觀音，著起紅鞋坐轎心，俾條燈心做轎扛，俾條咸草做轎床，柔柔軟軟過河江。河江姐，買粒珠，寄去省城讀幾年書，讀得幾年唔識字，隨街隨巷買木魚（即木魚書）?！绷硪皇棕垉鹤袆t是待字姐妹之間的對唱：“貓兒仔，爬灶頭，爬得大姐遠流流，三年唔見大姐面，撞見姐夫去買油。買油番妹搽，妹唔搽，留番點燈織細麻，細麻織細布，條條封領(lǐng)起槐花，起得槐花十二朵，起得菊花十二球。大姐行埋摘一球，二姐行埋摘唔到，三姐除了花鞋上樹拗，拗一拗，拗得個大葡萄，葡萄跌落澗，澗底有人行，澗心有棵橙，四姐行埋吃一個，吃了十個，一群姐妹笑呵呵?！蔽鹘?jīng)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