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子·大道下》全文譯解

《尹文子·大道下》全文譯解《尹文子》是一部先秦時期的重要著作，相傳由戰(zhàn)國時期的尹文及其弟子所著。尹文為稷下名家代表人物，與鄧析、公孫龍并稱為“名家三子”。該書今本僅一卷，分《大道》上下兩篇。其思想融合多家，以道家為基礎，提出“大道無形，稱器有名”，認為“道”是萬物本原。在名學方面，強調形名有別，探討名實關系，提出“形以定名”“以名定事”。政治上主張名法治國，“正名”是“法行于世”的關鍵，通過確立名分維護秩序，還推崇道家的無事而治，讓各行各業(yè)各盡其責?！兑淖印吩谒枷胧飞嫌绊懮钸h，對形名關系的探討推動了思辨哲學發(fā)展，其治國理念和名分觀念對后世政治有潛在影響?！驹摹咳?、義、禮、樂、名、法、刑、賞，幾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術也。故仁以道之，義以宜之，禮以行之，樂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齊之，刑以威之，賞以勸之。故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義者，所以立節(jié)行，亦所以成華偽；禮者，所以行恭謹，亦所以生惰慢；樂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篡；法者，所以齊眾異，亦所以乖名分；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陵暴；賞者，所以勸忠能，亦所以生鄙爭。凡此八術，無隱于人，而常存于世，非自顯于堯湯之時，非自逃于桀紂之朝。用得其道，則天下治；失其道，則天下亂。過此而往，雖彌綸天地，籠絡萬品，治道之外，非群生所餐挹，圣人錯而不言也?！咀g文】仁、義、禮、樂、名、法、刑、賞，這八種方法是五帝、三王治理天下的手段。因此，用仁來引導，用義來適宜，用禮來推行，用樂來調和，用名來正位，用法來整齊，用刑來威懾，用賞來激勵。然而，仁雖然能廣泛施予萬物，也可能導致偏私；義雖然能樹立節(jié)操，也可能助長虛偽；禮雖然能推行恭謹，也可能滋生怠惰；樂雖然能調和情志，也可能引發(fā)放縱；名雖然能正尊卑，也可能導致傲慢與篡奪；法雖然能整齊眾異，也可能背離名分；刑雖然能威懾不服，也可能引發(fā)欺凌；賞雖然能激勵忠能，也可能助長鄙俗之爭。這八種方法，并非對人隱藏，而是常存于世，既不會在堯、湯之時自行顯現(xiàn)，也不會在桀、紂之朝自行消失。運用得當，則天下大治；運用失當，則天下大亂。除此之外，即使能涵蓋天地、包羅萬物，若超出治道之外，也非眾生所需，圣人會將其擱置而不談論?！窘庾x】這段話系統(tǒng)闡述了仁、義、禮、樂、名、法、刑、賞八種治世之術的雙重作用。尹文子指出，這些方法既是治理的工具，也可能因運用不當而產(chǎn)生負面影響。關鍵在于“用得其道”，即根據(jù)實際情況靈活運用，避免走向極端。這體現(xiàn)了對治世之術的辯證思考，強調治理應注重實效與平衡，而非機械套用。同時，也揭示了治理的核心在于順應自然與人性，避免過度干預或追求虛名?！驹摹糠矅嫱鲇辛鳎河兴型鰢?，有昌國，有強國，有治國，有亂國。所謂亂亡之國者，兇虐殘暴不與焉；所謂強治之國者，威力仁義不與焉。君年長多媵，少子孫，疏宗族，衰國也。君寵臣，臣愛君，公法廢，私欲行，亂國也。國貧小，家富大，君權輕，臣勢重，亡國也。凡此三征，不待兇惡殘暴而后弱也，雖曰見存，吾必謂之亡者也。內無專寵，外無近習，支庶繁字，長幼不亂，昌國也。農(nóng)桑以時，倉廩充實，甲兵勁利，封疆修理，強國也。上不勝其下，下不能犯其上，上下不相勝犯，故禁令行，人人無私，雖經(jīng)險易，而國不可侵，治國也。凡此三征，不行威力仁義而后強，雖曰見弱，吾必謂之存者也。【譯文】國家的存亡有六種征兆：衰國、亡國、昌國、強國、治國、亂國。所謂亂亡之國，并非一定兇虐殘暴；所謂強治之國，也并非一定依賴威力仁義。君主年長多妻妾，子孫稀少，宗族疏遠，這是衰國。君主寵信臣子，臣子討好君主，公法廢弛，私欲橫行，這是亂國。國家貧窮弱小，家族富裕強大，君權輕，臣權重，這是亡國。這三種征兆，不需要等到兇惡殘暴出現(xiàn)，國家就已經(jīng)衰弱了，即使表面上存在，我也認為它已經(jīng)滅亡了。內無專寵之臣，外無親近之臣，宗族繁盛，長幼有序，這是昌國。農(nóng)桑按時進行，糧倉充實，軍隊強大，邊疆穩(wěn)固，這是強國。君主不壓制臣下，臣下不冒犯君主，上下互不壓制冒犯，禁令得以施行，人人無私，即使經(jīng)歷險難，國家也不可侵犯，這是治國。這三種征兆，不需要依賴威力仁義，國家就已經(jīng)強盛了，即使表面上顯得弱小，我也認為它能夠長存?！窘庾x】這段話通過六種征兆，分析了國家的存亡與強弱。尹文子指出，國家的衰亡并非一定源于兇暴，而是源于內部的結構性問題，如君權旁落、宗族疏遠、公法廢弛等；國家的強盛也并非一定依賴威力仁義，而是源于內部的秩序與平衡，如上下和諧、農(nóng)桑有序、禁令有效等。這體現(xiàn)了對治國之道的深刻洞察，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內部結構的穩(wěn)固與秩序的平衡，而非表面的強權或虛名?！驹摹恐沃髦d，必有所先誅。先誅者，非謂盜、非謂奸。此二惡者，一時之大害，非亂政之本也。亂政之本，下侵上之權，臣用君之術，心不畏時之禁，行不軌時之法，此大亂之道也?！咀g文】治理國家的君主在興起時，必須先誅殺一些人。這些先誅殺的人，并非指盜賊或奸佞。這兩種惡人雖然是一時的大害，但并非亂政的根本。亂政的根本在于臣下侵奪君主的權力，臣子濫用君主的權術，心中不畏懼當時的禁令，行為不遵循當時的法度，這才是導致大亂的根源?！窘庾x】這段話揭示了亂政的根本原因在于權力的失衡與法度的破壞。尹文子指出，盜賊與奸佞雖為一時之害，但真正的亂政源于臣下侵奪君權、濫用權術，以及對禁令與法度的無視。因此，治理國家的關鍵在于維護權力的平衡與法度的權威，防止臣下越權與違法行為。這體現(xiàn)了對權力結構與法治的重視，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制度的穩(wěn)固與權力的規(guī)范?！驹摹靠浊饠z魯相，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先誅，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竊盜奸私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辨，四曰強記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熒眾，強記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雄桀也，不可不誅也。是以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太公誅華士，管仲誅付里乙，子產(chǎn)誅鄧析、史付，此六子者，異世而同心，不可不誅也?！薄对姟吩唬骸皯n心悄悄，慍于群小。”小人成群，此足畏也?！咀g文】孔子代理魯國相國，七天后就誅殺了少正卯。弟子們進來問道：“少正卯是魯國的名人，夫子執(zhí)政后首先誅殺他，是否有些不妥？”孔子說：“坐下！我告訴你們原因。人有五種惡行，而盜竊奸私不包括在內：一是心智通達卻險惡，二是行為乖僻卻固執(zhí)，三是言辭虛偽卻善辯，四是記憶力強卻博雜，五是順從錯誤卻加以美化。這五種惡行，只要有一種，就免不了被君子誅殺。而少正卯兼有這五種惡行，因此他的居處足以聚集徒眾成群，言談足以掩飾邪惡、迷惑大眾，記憶力強足以顛倒是非、獨樹一幟，這是小人中的雄杰，不可不誅殺。因此，商湯誅殺尹諧，周文王誅殺潘正，姜太公誅殺華士，管仲誅殺付里乙，子產(chǎn)誅殺鄧析、史付，這六個人，雖然時代不同，但心思相同，不可不誅殺?！薄对娊?jīng)》說：“憂心忡忡，是因為被群小所怨恨?！毙∪顺扇?，這是足以令人畏懼的?！窘庾x】這段話通過孔子誅殺少正卯的事例，揭示了治理國家時對“小人雄杰”的警惕與處理?？鬃又赋?，少正卯雖有名氣，但其五種惡行（心達而險、行僻而堅、言偽而辨、強記而博、順非而澤）足以迷惑大眾、擾亂秩序，因此必須誅殺。尹文子借此說明，治理國家不僅要打擊明顯的犯罪行為，更要警惕那些表面有才卻心懷險惡、善于迷惑人心的小人。這體現(xiàn)了對“名實關系”的深刻理解，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維護秩序與正義，而非單純追求名聲或才能?！驹摹空Z曰：“佞辯可以熒惑鬼神?！痹唬骸肮砩衤斆髡?，孰曰熒惑者？”曰：“鬼神誠不受熒惑，此尤佞辯之巧，靡不入也?！狈蜇q者，雖不能熒惑鬼神，熒惑人明矣！探人之心，度人之欲，順人之嗜好而不敢逆，納人于邪惡而求其利。人喜聞己之美也，善能揚之；惡聞己之過也，善能飾之。得之于眉睫之間，承之于言行之先。語曰：“惡紫之奪朱，惡利口之覆邦家。”斯言足畏，而終身莫悟，危亡繼踵焉。【譯文】俗話說：“巧言詭辯可以迷惑鬼神?！庇腥苏f：“鬼神聰明正直，誰能迷惑他們呢？”回答是：“鬼神確實不會被迷惑，但這恰恰說明巧言詭辯的巧妙，無孔不入?！鼻裳栽庌q者雖然不能迷惑鬼神，卻能迷惑人心！他們揣摩人心，推測人的欲望，順從人的嗜好而不敢違逆，將人引入邪惡以謀求私利。人們喜歡聽到自己的優(yōu)點，他們就善于宣揚；人們厭惡聽到自己的缺點，他們就善于掩飾。他們能在眉目之間捕捉人心，在言行之前迎合人意。俗話說：“厭惡紫色奪去紅色的光彩，厭惡巧言利口顛覆國家?！边@話足以令人警惕，但有些人終身不悟，最終危亡接踵而至?！窘庾x】這段話揭示了巧言詭辯的危害性。尹文子指出，巧言詭辯者雖不能迷惑鬼神，卻能通過揣摩人心、迎合欲望來迷惑人，進而將人引入邪惡。他們善于利用人性的弱點，如喜歡聽贊美、厭惡聽批評，從而操縱人心、謀取私利。這體現(xiàn)了對“名實關系”與“人性弱點”的深刻洞察，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警惕巧言詭辯，維護正義與秩序，避免被虛偽與私利所迷惑?！驹摹俊独献印吩唬骸耙哉螄云嬗帽?，以無事取天下?！闭撸ㄊ且?；以名法治國，萬物所不能亂。奇者，權術是也；以權術用兵，萬物所不能敵。凡能用名法、權術而矯抑殘暴之情，則己無事焉。己無事，則得天下矣。故失治則任法，失法則任兵，以求無事，不以取強。取強，則柔者反能服之?！咀g文】《老子》說：“以正道治國，以奇謀用兵，以無為取天下?！闭?，就是名法；用名法治國，萬物都不能擾亂。奇謀，就是權術；用權術用兵，萬物都不能抵擋。凡是能用名法、權術來矯正和抑制殘暴之情的，自己就無需操勞。自己無需操勞，就能得到天下。因此，失去治國之道就依靠法度，失去法度就依靠武力，以求無事，而不是為了逞強。逞強，反而會讓柔弱者反過來制服你?！窘庾x】這段話結合《老子》的思想，闡明了治國、用兵與取天下的方法。尹文子指出，治國應依靠名法，用兵應依靠權術，而取天下則應通過“無為”來實現(xiàn)。名法與權術的作用在于矯正殘暴之情，使治理者無需過度操勞，從而達到“無事”的境界。這體現(xiàn)了對“名法”與“權術”的辯證運用，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順應自然與人性，避免逞強與過度干預，以實現(xiàn)長治久安?！驹摹俊独献印吩唬骸懊癫晃匪?，如何以死懼之！”凡民之不畏死，由刑罰過：刑罰過，則民不賴其生；生無所賴，視君之威末如也。刑罰中，則民畏死：畏死，由生之可樂也；知生之可樂，故可以死懼之。此人君之所宜執(zhí)，臣下之所宜慎。【譯文】《老子》說：“如果百姓不畏懼死亡，怎么能用死亡來威脅他們呢？”百姓之所以不畏懼死亡，是因為刑罰過重：刑罰過重，百姓就無法依賴生存；生存無所依賴，君主的威嚴在他們眼中也就無足輕重了。刑罰適中，百姓就會畏懼死亡：畏懼死亡，是因為生存值得珍惜；知道生存值得珍惜，才能用死亡來威脅他們。這是君主應當掌握的，也是臣下應當謹慎的。【解讀】這段話通過《老子》的思想，揭示了刑罰與民心的關系。尹文子指出，刑罰過重會導致百姓失去生存的希望，進而不再畏懼死亡，君主的威嚴也會失效；而刑罰適中則能讓百姓珍惜生命，從而畏懼死亡，君主的威嚴才能發(fā)揮作用。這體現(xiàn)了對“刑罰適度”的重視，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平衡刑罰與民心，避免過度嚴苛或放縱，以實現(xiàn)社會的穩(wěn)定與和諧?！驹摹刻镒幼x書，曰：“堯時太平。”宋子曰：“圣人之治，以致此乎？”彭蒙在側，越次答曰：“圣法之治以至此，非圣人之治也。”宋子曰，“圣人與圣法，何以異？”彭蒙曰：“子之亂名，甚矣！圣人者，自己出也；圣法者，自理出也。理出于己，己非理也；己能出理，理非己也。故圣人之治，獨治者也；圣法之治，則無不治矣。此萬物之利，唯圣人能該之。”宋子猶惑，質于田子。田子曰：“蒙之言然?！鼻f里丈人字長子曰“盜”，少子曰“毆”。盜出行，其父在后，追呼之，曰：“盜！盜！”吏聞，因縛之。其父呼毆喻吏，遽而聲不轉，但言“毆！毆！”吏因毆之，幾殪。康衢長者字僮曰“善搏”，字犬曰“善噬”。賓客不過其門者三年。長者怪而問之，乃實對，于是改之，賓客復往。鄭人謂玉未理者為璞，周人謂鼠未臘者為璞，周人懷璞，謂鄭賈曰：“欲買璞乎？”鄭賈曰：“欲之?！背銎滂币曋耸笠?，因謝不取。【譯文】田子讀書時說：“堯的時代真是太平?！彼巫訂枺骸斑@是圣人的治理所致嗎？”彭蒙在旁邊插話說：“這是圣法的治理所致，而非圣人的治理?！彼巫訂枺骸笆ト伺c圣法，有什么區(qū)別？”彭蒙說：“你把名稱搞亂了！圣人是從自身出發(fā)的，圣法是從道理出發(fā)的。道理雖出自圣人，但圣人并非道理；圣人能提出道理，但道理并非圣人。因此，圣人的治理是獨治，圣法的治理則是無所不治。這是萬物的利益所在，只有圣人能涵蓋?！彼巫尤匀焕Щ?，便去問田子。田子說：“彭蒙說得對。”莊里有個老人，給長子取名“盜”，給少子取名“毆”。一次，“盜”出門，父親在后面追著喊：“盜！盜！”官吏聽見，就把“盜”綁了起來。父親喊“毆”來解釋，但情急之下聲音沒轉過來，只說：“毆！毆！”官吏于是毆打“盜”，差點把他打死?？滇橛袀€長者，給仆人取名“善搏”，給狗取名“善噬”。結果，三年沒有賓客敢上門。長者感到奇怪，詢問原因，仆人如實相告，于是長者改了名字，賓客才重新上門。鄭國人把未加工的玉稱為“璞”，周國人把未風干的老鼠稱為“璞”。一次，周國人帶著“璞”對鄭國商人說：“想買璞嗎？”鄭國商人說：“想買?！敝車四贸觥拌薄币豢矗故抢鲜?，鄭國商人于是謝絕了?！窘庾x】這段話通過彭蒙的論述與幾個寓言故事，揭示了“名實關系”的重要性。彭蒙指出，圣人的治理是獨治，而圣法的治理則是普遍適用的，強調治理應依靠法理而非個人。寓言故事則說明，名稱的混亂會導致誤解與錯誤行為，因此“正名”是治理的基礎。這體現(xiàn)了對“名實相符”與“法治”思想的重視，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明確的制度與規(guī)范，而非依賴個人能力或虛名?！驹摹扛钢谧右玻钣斜匦姓?，有必不行者。去貴妻，賣愛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汝無敢恨，汝無敢思。”令必不行者也。故為人上者，必慎所令。凡人富，則不羨爵祿；貧，則不畏刑罰。不羨爵祿者，自足于己也；不畏刑罰者，不賴存身也。二者，為國之所甚，而不知防之之術，故令不行而禁不止。著使令不行而禁不止，則無以為治。無以為治，是人君虛臨其國，徒君其民，危亂可立而待矣。今使由爵祿而后富，則人必爭盡力于其君矣；由刑罰而后貧，則人咸畏罪而從善矣。故古之為國者，無使民自貧富，貧富皆由于君，則君專所制，民知所歸矣?！咀g文】父親對兒子下的命令，有些必須執(zhí)行，有些則無法執(zhí)行。比如“休掉貴妻，賣掉愛妾”，這種命令必須執(zhí)行；但如果說“你不準怨恨，不準思念”，這種命令則無法執(zhí)行。因此，居于上位的人必須謹慎發(fā)布命令。人一旦富裕，就不會羨慕爵祿；一旦貧窮，就不會畏懼刑罰。不羨慕爵祿的人，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滿足；不畏懼刑罰的人，是因為不依賴生存。這兩種情況對國家極為不利，如果不知道防范的方法，就會導致命令無法執(zhí)行、禁令無法制止。如果命令無法執(zhí)行、禁令無法制止，就無法治理國家。無法治理國家，君主就只是虛有其位，徒有君民之名，危亂很快就會到來。如果讓百姓通過爵祿才能致富，人們就會爭相為君主盡力；如果讓百姓因刑罰而貧窮，人們就會畏懼犯罪而向善。因此，古代治理國家的人，不讓百姓自行決定貧富，貧富都由君主掌控，這樣君主就能專權控制，百姓也知道該歸附誰了。【解讀】這段話揭示了命令的有效性與貧富控制對治理的重要性。尹文子指出，命令必須合理且可執(zhí)行，否則會導致失效；同時，君主應通過爵祿與刑罰控制百姓的貧富，使其依賴君主，從而維護秩序與權威。這體現(xiàn)了對“名實關系”與“權力控制”的深刻理解，強調治理的核心在于合理的制度設計與有效的權力運用，避免百姓因自足或絕望而脫離控制，從而實現(xiàn)國家的穩(wěn)定與和諧。【原文】貧則怨人，賤則怨時，而莫有自怨者，此人情之大趣也。然則不可以此是人情之大趣，而一概非之，亦有可矜者焉，不可不察也。今能同算鈞，而彼富我貧，能不怨，則美矣；雖怨，無所非也，才鉤智同，而彼貴我賤，能不怨，則美矣；雖怨，無所非也。其敝在于不知乘權借勢之異，而雖曰智能之同，是不達之過；雖君子之郵，亦君子之怒也。人貧則怨人，富則驕人，怨人者，苦人之不祿施于己也，起于情所難安而不能安，猶可恕也。驕人者，無苦而無故驕人，此情所易制而弗能制，弗可恕矣。眾人見貧賤，則慢而疏之；見富貴，則敬而親之。貧賤者有請賕于已，疏之可也，未必損己而必疏之，以其無益于物之具故也。富貴者有施與己，親之可也，未必益已而必親之，則彼不敢親我矣。三者獨立，無致親致疏之所；人情終不能不以貧賤富貴易慮，故謂之大惑焉?！咀g文】貧窮的人怨恨別人，卑賤的人怨恨時運，卻沒有人怨恨自己，這是人之常情。然而，不能因為這是人之常情就一概否定，其中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不可不加以審察。如果兩人能力相當、才智相同，而對方富裕我貧窮，我能不怨恨，那固然很好；即使怨恨，也無可厚非。如果兩人才能相當、智慧相同，而對方顯貴我卑賤，我能不怨恨，那固然很好；即使怨恨，也無可厚非。問題的根源在于不懂得利用權力與借勢的差異，雖然才智相同，卻因不通達而失??；即使是君子的過失，也是君子的憤怒。人貧窮時怨恨別人，富裕時則驕橫待人。怨恨別人的人，是因為苦于別人不施恩于己，源于情感上難以接受而無法安于現(xiàn)狀，尚可原諒。驕橫待人的人，沒有苦衷卻無故驕橫，這是情感上容易控制卻未能控制，不可原諒。眾人見到貧賤者，就怠慢疏遠；見到富貴者，就恭敬親近。貧賤者請求幫助，疏遠他們是可以的，但未必會損害自己卻一定要疏遠，是因為他們無法提供物質利益。富貴者施恩于己，親近他們是可以的，但未必會對自己有益卻一定要親近，那么對方也不敢親近我了。這三種情況獨立存在，沒有必然的親近或疏遠；但人情終究難以擺脫貧賤富貴的影響，因此稱之為“大惑”?！窘庾x】這段話揭示了貧富、貴賤對人心的影響以及人情中的矛盾與困惑。尹文子指出，貧窮者怨恨、富貴者驕橫是人之常情，但問題的根源在于不懂得利用權力與借勢的差異。同時，人們對貧賤者的疏遠與對富貴者的親近，反映了物質利益對人情的支配。這體現(xiàn)了對“名實關系”與“人情世故”的深刻洞察，強調治理應關注貧富差距與人心變化，避免因物質利益導致社會分化與矛盾，從而實現(xiàn)公平與和諧?！驹摹扛F獨貧賤，治世之所共矜，亂世之所共侮。治世非為矜窮獨貧賤而治，是治之一事也；亂世亦非侮窮獨貧賤而亂，亦是亂之一事也。每事治，則無亂；亂，則無治。視夏商之盛，夏商之衰，則其驗也?！咀g文】在治世，貧窮孤獨、貧賤者會受到共同憐憫；在亂世，貧窮孤獨、貧賤者會受到共同侮辱。治世并非因為憐憫貧窮孤獨、貧賤者而治，這只是治世的一個方面；亂世也并非因為侮辱貧窮孤獨、貧賤者而亂，這也只是亂世的一個方面。每件事都得到治理，就不會有亂；一旦亂了，就無法治理?？纯聪纳虄纱呐d盛與衰敗，就能驗證這一點?！窘庾x】這段話揭示了治世與亂世對貧賤者的不同態(tài)度，并指出治亂的根本在于全面的治理。尹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