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中石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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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人：歐陽中石時間：2022年2月1日地點(diǎn)：光明日報社

■特約主持人開場語：

大家好！今日我們很興奮請到了歐陽中石先生。眾所周知，中石先生在學(xué)界、書界卓有成果、深受仰慕。

自古學(xué)文一體、書文一體、書人一體。中石先生在學(xué)術(shù)、書法、訓(xùn)練等多個領(lǐng)域作出了重要的貢獻(xiàn)，今日中石先生將從文化的視角，來講一講中國書法的問題。時間珍貴，下面熱鬧歡迎中石先生給我們講課。

歐陽中石1928年生。現(xiàn)為首都師范高校教授、中國書法文化討論所名

譽(yù)所長、博士生導(dǎo)師，中央文史館館員、全國政協(xié)委員。歐陽中石先生在藝

術(shù)領(lǐng)域博學(xué)多優(yōu)：精于詩詞曲聯(lián)、擅長寫意繪畫、京劇為奚派嫡傳。在書法

上，他也是各體兼綜，而匯通于行草，以東晉書風(fēng)為宗，博采周金漢石、碑

刻法帖之長，形成飄逸沉穩(wěn)、剛健溫潤、靈動厚重的獨(dú)特藝術(shù)風(fēng)格，在海內(nèi)

外享有盛譽(yù)。

人像攝影：本報記者劉新武

標(biāo)題通欄照片為從商代至清代中國書法的部分代表作品，依次是：商代

甲骨文刻辭、西漢馬王堆帛書、東漢《禮器碑》、東晉陸機(jī)《平復(fù)帖》、北

魏《張猛龍碑》、東晉王羲之《喪亂帖》、北魏《鄭羲下碑》、隋代智永《真

草千字文》、唐代歐陽詢《卜商帖》、唐代懷仁《集王書圣教序》、唐代孫過庭《書譜》、唐代顏真卿《祭侄文稿》、唐代柳公權(quán)《神策軍碑》、宋代蘇軾《黃州寒食詩帖》、宋代米芾《蜀素帖》、元代趙孟頫《種松帖》、明代董其昌書唐人詩、明代八大山人行書、明代傅山行書、明代張瑞圖行書、清代劉庸七言詩、清代金農(nóng)題畫佛和清代趙之謙的書法作品。

今日是抱著向各位請教、學(xué)習(xí)的心情而來的，我盼望大家肯于指出我的錯誤之處，一起來探討一些問題。在講“中國的書法”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談一談“文化”問題。

為什么談書法要先談文化呢？“文化”問題，是一個根源問題——一切問題都必需從這里談起。這個問題如不明確，就沒有了依據(jù)，其他問題就沒法談起。尤其，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標(biāo)志。

歐陽中石先生在題字。今日，各種書法展覽和筆會成為書法藝術(shù)新的傳播途徑。

怎樣理解“文化”

文化是人對“美妙”的追求

人，從生存開頭，總盼望這一會兒比過去“好”一些，明天比今日更好一些，追求“美妙”的愿望是人們的一種天性。

這種向“美妙”追求的愿望，豈止是“人”，即使是一般的動物，猴子、貓、兔子、狗，也無不如此。因此，我們說這是物種的一種“天性”，也就是說這是一種“活物”生存的必定要求。人們對于“美妙”的追求有許多表達(dá)方式，“文”便是其中一種。在《禮記》里古人對“文”作過說明：“五色成文而不亂”，這是說多種顏色很有章法地聚合在一起便是一種美妙的“文”。在《易經(jīng)》里也說過：“物相雜，故曰文”。這是說多種東西聚集在一起，盡管物種許多，集聚一起，各有各的特點(diǎn)，各有各的姿勢，多種多樣的集聚?！半s”，《說文》說是“五采相見”，所以“紛雜”多采，也應(yīng)當(dāng)是一種“美妙”的征象。這種征象用一個“文”字概括起來，很妥貼，很全面，既很形象，又能表現(xiàn)出這種征象的內(nèi)在涵義。

什么是“文化”呢？就是以“文”“化”之，也可以說就是：使之“美妙”起來。

因此，作出“美妙”的愿望，是“文化”；作出追求“美妙的實(shí)際行動，也是“文化”；以“美妙”的愿望動身，經(jīng)過追求的實(shí)際行動，最終作出了“美妙”的結(jié)果，也必定是“文化”的結(jié)晶。

如此看來，人們的生活，一天一天“美妙”起來的一切愿望、行動、結(jié)果，都可以涵概在“文化”之中。所以，辭書中所說的：人類社會歷史過程中，全部的物質(zhì)財寶和精神財寶都屬于“文化”之中，或者說是物質(zhì)財寶和精神財寶的總和。我覺得我這樣理解，可能靠一點(diǎn)譜，最少摸到了一點(diǎn)“邊兒”。

說到這里，我還想作一點(diǎn)重要的說明：在“美妙”的后面，還必需加上“和諧”一詞。

既然“文化”是向“美妙”的追求。你也追求，我也追求，他也追求，應(yīng)當(dāng)說這是“全人類”共同都有的一種追求。既然是全人類共同全部的追求，難免就有相互碰撞的可能；為了大家都能得到“美妙”，就應(yīng)當(dāng)大家作出一個保證大家都能得到“美妙”的行動規(guī)范。這個規(guī)范必需保證大家都“美妙”，這就要求大家“和諧”相處，大家都要彼此謙和、容讓、包涵、敬重。

譬如，這里有三個蘋果，有兩個人都想得到“美妙”，都想吃蘋果?！@里必需先有一個規(guī)范：人人公平，公正分吃。不然兩個人搶起來，要以“搶”打算誰分幾個，必定引起爭斗，不管是誰勝誰負(fù)，總不能實(shí)現(xiàn)大家都“美妙”的結(jié)局。假如有一個“公正”的原則，就會省卻很多沖突。三個蘋果兩人分，一人一個而外還有一個。把剩下的一個分為兩半也可；依據(jù)實(shí)際需要一個人多一些，一個人少一些，都無不行。大家“和諧”相處，皆大高興，該有多么“美妙”！或者商議?一下，這一次都給甲吃，下一次都給乙吃，只要大家都興奮就好。

所以，我認(rèn)為“美妙和諧”是“文化”的核心要求。像這樣公正、和諧的相處，達(dá)到全人類的“美妙和諧”，沒有一個共同的商定，訂出一個共同的規(guī)范，是很難達(dá)到的。我們的先賢對這個問題早有熟悉，他們提出了一個“德”字。早在《莊子》這部書里就提到過“德”，以為“德”就是“得”?！拔锏谩币陨^之德。德是一種特別的“力氣”。它雖然不是一種“東西”，但是一種很不一般的內(nèi)在的一種“能量”的力氣。這種力氣會使“東西”生長，會使“事情”勝利?？梢娨环N可以增加生命的力氣，可以推動勝利的力氣。我們怎么樣來說明這種力氣呢？我體會它是一種“勁兒”，說是一種“契機(jī)”好像更簡單被理解。

“德”這個字的構(gòu)成也頗有意思，中國字中，凡帶有“彳”偏旁的，都表示是一種“進(jìn)行”中的意味?！啊狈珠_來看是“”和“心”兩部分?！啊痹且粋€“直”字?？赡苁潜硪庥直砺暤?。從會意的角度來說，“從直從心，直心為德”。所謂“直心”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心中坦直平和的意思。這就是說：它是一種“坦直平和”的契機(jī)，它自身如此，盼望一切也都如此。

在老百姓的語言中，尤其“北京話”中，有一種說法：“得咧”的“得”，有時化簡為“得”，就是在說：行啦，一切都勝利了，都達(dá)到了特別“合適”的狀況。這種說法正好就是“得”的真正涵義。還必需說明，這個“得”不是僅指一方面的，而是指全部方面，無論從哪方面都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