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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作者:尤金?奧尼爾譯者:歐陽基人物詹姆斯?蒂龍瑪麗?卡文?蒂龍,詹姆斯的妻子小詹姆斯?蒂龍,他們的長子埃德蒙?蒂龍,他們的幼子凱思琳,女仆劇景第一幕1912年8月某天上午8點半,蒂龍家避暑別墅的起居室。第二幕第一場約莫12點3刻,場景同前。第二場大約半小時以后,場景同前。第三幕那天傍晚6點半左右,場景同前。第四幕約莫午夜時分,場景同前。第一幕景:1912年8月某天上午,詹姆斯?蒂龍家避暑別墅的起居室。舞臺后方入口處有二對掛著門簾的雙扇門。右邊的那對門通向前客廳,這是一間擺設(shè)美觀,看上去卻不是經(jīng)常使用的房間;另一對門通向一間陰暗、沒有窗戶的后客廳,這個房間除了作為客廳通向餐廳的過道外,別無其他用途。在兩對雙扇門之間靠著墻放著一架小書櫥,上面掛著莎士比亞的畫像,里面放著巴爾扎克、左拉、司湯達的小說;叔本華、尼采、馬克思、恩格斯、克魯泡特金、麥克斯?史透納的哲學和社會學著作;易卜生、肖伯納、斯特林堡的劇本;斯溫伯恩、羅塞蒂、王爾德、歐內(nèi)斯特?道森、吉卜林的詩集,等等。右邊的墻朝后是一扇紗門,通向外面環(huán)繞著房子的陽臺。再往前有一排三扇窗戶,透過庭前草坪望出去是港口和沿著海濱的林蔭道。窗戶的一側(cè)靠著墻放著一張小藤桌,另外一側(cè)是一張普通的橡木書桌。左邊墻上也有同樣的一排窗戶,望出去是房子的后院。窗戶下面放著一張?zhí)偎危^沖著后臺,上面還有坐墊。往后是一架有玻璃門的大書櫥,里面有大仲馬、維克多?雨果以及查爾斯?利弗的全套作品;三套莎士比亞全集;五十卷厚厚的《世界文學最佳作品選》;休謨的《英國史》;梯埃的《法蘭西執(zhí)政府與復辟時代史》;斯莫利特的《英國史》;吉本的《羅馬帝國興亡史》以及各種各樣雜集的舊劇本、詩集,還有幾部愛爾蘭的歷史。使人驚訝的是這些整套的書籍一卷卷看上去都曾有人讀過,而且是反復地閱讀過。房間里的硬木地板上都鋪上了地毯,上面的圖案和色彩都不礙眼。房間中央放著一盞綠色燈罩的臺燈,電線接插在上面枝形吊燈四個插座之中的一個。圓桌四周燈光能夠看書的地方放著四把椅子,三把是藤椅;另外一把(在圓桌的右前方)是漆得透亮的橡木安樂椅,上面還有皮坐墊。時間大約是上午八點半。陽光從右邊窗戶透射出來。啟幕的時候,全家剛吃過早餐?,旣?蒂龍和她的丈夫一同從餐廳穿過客廳出來。瑪麗五十四歲,約莫中等身材。她的身段依舊年輕優(yōu)美,只是-略顯豐滿,盡管她沒穿緊身的內(nèi)衣,但仍沒有中年婦女腰臀臃腫的現(xiàn)象。她的長相很明顯是愛爾蘭人的樣子,過去一度極為姣美,即使現(xiàn)在還是楚楚動人??墒撬拿嫒菹?、蒼白,顴骨突出,與她的身段的健美很不相稱。她的鼻子既長又直,嘴很寬,嘴唇豐滿而富于敏感。她不涂脂抹粉,高高的前額上面蓋著一頭厚厚的全白的頭發(fā)。在蒼白的臉容和蒼白的頭發(fā)襯托下,她的深棕色的眼珠顯得烏黑。一雙眼睛異常大又特別美,還有黑黑的眉毛和長長的拳曲的睫毛??瓷先ゾ蜁谷烁械剿话驳那榫w。她的兩只手總是不停地擺動著,這是一雙一度很美的手,手指纖細而修長,可是風濕病使得骨節(jié)粗腫,手指翹曲,看上去既丑陋又殘缺。人們極力回避看她的那雙手,尤其是因為他們意識到她對自己手指的殘缺十分敏感;同時由于不能控制自己的緊張情緒,惹人注目,也感到很沒臉面。她的衣著簡樸,可是天生很會選擇合身的衣服。頭發(fā)十分考究地梳理過。聲音婉轉(zhuǎn)動人,高興的時候還帶一點有韻律的愛爾蘭腔。她的個性中最感人的是她在修道院的學生時代養(yǎng)成的、至今還沒有失卻的那種含羞少女所具有的單純和樸實無華的神態(tài)——一種天生的、不諳世故的天真。詹姆斯?蒂龍六十五歲,但外表看來要年輕十歲。他身高五英尺八左右,肩寬胸厚,由于他的舉止動作,頗有軍人氣概:昂首、挺胸、緊腹、平肩,看上去似乎比實際上還要欣長。他的面貌已顯得衰竭,可仍然不失當年的英姿——大而均勻的頭部,俊俏的面部側(cè)影,深陷的淺棕色眼睛。他灰白的頭發(fā)已經(jīng)稀疏,而且光禿了一塊,就像和尚的禿頂。讓人一看就能確切地知道他是個演員。這倒不是他蓄意煞有介事地裝模作樣,擺出一副舞臺明星的架勢。他是一個生性樸實無華的人,仍然不脫他本人出身寒微以及他愛爾蘭農(nóng)家的祖先本色??墒牵輪T的特征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言談舉止中流露出來。這些表現(xiàn)具有勤學苦練出來的技巧特色。他的聲音尤為動人,既洪亮又富于彈性,他并以此深感自豪。從衣著看來,他實在不像是扮演浪漫角色的人物。他穿的是一套破舊的灰粗布便服,腳上一雙沒有擦亮的黑皮鞋,襯衣不帶硬領(lǐng),只用一條厚料子的白手絹,打個結(jié)松松地圍著脖子。這種裝束并不是瀟灑、不修邊幅的表現(xiàn),而是一副寒酸相。他認為衣服一直要穿到不能再穿為止。此時他正去花園里修剪樹木花草,更不在乎自己外表如何。他生平從未真正病倒過一天。他的神智健全,不容易緊張。他很像個魯鈍的、具有泥土氣息的莊稼漢,還帶幾分感傷的惆悵,而且偶爾還本能地體貼別人。夫妻倆從后客廳出現(xiàn)時,蒂龍手挽著瑪麗的腰。他走進起居室的時候,還開玩笑地摟了她一下。蒂龍瑪麗,你的體重增加了二十磅,現(xiàn)在抱起來可以抱個滿懷了?,旣悾ㄓH切地一笑)你是說我已經(jīng)太胖了。我真該減輕些體重才好。蒂龍這個意思,我的太太!你現(xiàn)在正好不胖不瘦。我們不再談減輕體重的問題吧。是不是為了這個緣故你早點吃那么少?瑪麗那么少嗎?我還以為吃得夠多的呢。蒂龍你吃的不多。不管怎樣,總不像我希望你吃的那樣多?,旣悾ǘ盒Γ┠氵@個人呀!你要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吃那么一大堆早點。別人要是像你那樣吃法,早就撐死了。(她走向舞臺前,站在圓桌右邊。)蒂龍(跟著她向前走)我希望我還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的一個大飯桶。(心滿意足地)可是感謝老天爺,即使我已六十五歲了,我的胃口一直還頂好,我的消化力比得上二十歲的小伙子。瑪麗詹姆斯,你的胃口確實很好。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她哈哈大笑,并在圓桌右后邊一把藤椅上坐下來。蒂龍從瑪麗背后繞過去,在圓桌的煙盒里挑了一支雪茄,又用小剪刀剪去了煙梢。餐廳里傳出詹米和埃德蒙的說話聲?,旣惏杨^轉(zhuǎn)向那個方向)我感到納悶,兩個孩子為什么呆在飯廳里。凱思琳一定在等著收拾桌子。蒂龍(表面上很風趣,內(nèi)心情緒卻有些慍怒)他們又在鬼鬼祟祟故扯些不愿我聽見的話。我敢斷定,他們倆又在想什么新花招來敲老頭子的竹杠了。(瑪麗對此緘默無言,仍然把頭轉(zhuǎn)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兩只手在桌面上不停地動來動去。蒂龍點燃了雪茄,坐在圓桌右方他一貫坐的那把搖椅上,心滿意足地抽著煙)什么也比不上早飯后第一支雪茄的味道,如果確實是上等雪茄。我新買的這一批雪茄煙味很醇,而且是價錢公道的一筆買賣,我討了一個大便宜,還是麥圭爾介紹我去買的。瑪麗(略帶尖刻的口氣)但愿他同時沒有要你去買塊新地皮。他介紹的地產(chǎn)買賣就不像買雪茄那樣有奔頭。蒂龍(自我辯護)瑪麗,話也不能這樣說。他畢竟是勸我買切斯納特街那所房子的人,我很快就轉(zhuǎn)手賣出去了,賺了很可觀的一筆錢?,旣悾ú唤α艘恍?,又親昵地逗弄)我知道,那是你津津樂道的破天荒的一次走運。麥圭爾做夢也沒想到——(說到這里,她輕輕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詹姆斯,算了吧。我了解你不是一個有本領(lǐng)做地產(chǎn)投機買賣的人,但要說服你相信這一點,只是白費口舌。蒂龍(生氣地)我可不是這樣想的??墒堑禺a(chǎn)畢竟是地產(chǎn),總比華爾街那幫騙子推銷的股票和公債券牢靠得多。(和解地)算了罷,這樣一大早我們不要為了做買賣的事再爭論不休了。(稍停。兩個孩子的說話聲再一次傳了出來,其中的一個大咳了一陣?,旣惤箲]地聽著,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緊張不安地閃動著。)瑪麗詹姆斯,你該責備埃德蒙不好好吃飯。他除了喝點咖啡,幾乎什么都沒有動。他得吃東西才能維持體力。我總是告訴他,可是他說他簡直沒有胃口。當然,夏天患重感冒是很糟糕的事。蒂龍不錯,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所以你不要擔心——瑪麗(迅速地)我才不擔心呢。我知道,只要他小心照料自己,三兩天就會好的。(她似乎想轉(zhuǎn)換話題,但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可是他現(xiàn)在又病倒了,真糟糕。蒂龍是啊,真不走運。(他擔心地看了瑪麗一眼)但是你也不必為這件事弄得心煩意亂,瑪麗。記住,你還得保重自己的身體?,旣悾贝俚兀┪也挪恍臒┮鈦y呢。沒有什么事情使我心煩意亂的。什么使你以為我會心煩意亂呢?蒂龍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只是最近幾天看上去你稍許有點緊張。瑪麗(勉強作出一點笑容)看上去我有點緊張嗎?別瞎說。這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突然緊張起來)詹姆斯,你不要一天到晚老是盯著我,這樣弄得我挺別扭。蒂龍(把一只手放在她緊張不安而顫動著的手上)別這樣了,瑪麗。那是你的胡思亂想。要是我一直不停地盯著你,那是我要欣賞你那豐腴、俏美的樣子。(他的聲音突然為深情所感染)看到你回家以來身體還是跟原來一樣好,我心里的那種快樂真是難用語言說出來。(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親她的面頰——接著又轉(zhuǎn)過身來不自在地補充了一句)瑪麗,那么就堅持下去吧?,旣悾^已掉轉(zhuǎn)過去)一定堅持下去。(她焦慮不安地站了起來,走到右邊窗前)謝謝老天爺,霧總算消散了。(她轉(zhuǎn)過身來)今天早上我感到渾身不對勁。船上那支可怕的霧角整夜不停地鳴叫,弄得我沒法睡好覺。蒂龍是呀,那真像后院里養(yǎng)了一條害了病的鯨魚一樣,吵得我也整夜睡不著?,旣悾ㄉ钋械囟簶罚┱媸沁@樣嗎?你睡不著覺的表現(xiàn)跟大家不一樣。打鼾打得那么響,我根本分不出是你的鼾聲還是霧角聲!(她走到他面前,哈哈大笑,開玩笑地拍拍他的臉)十支霧角也不會吵醒你。你一向不會神經(jīng)過敏。你從來就是這樣的。蒂龍(感到有失自尊心——慍怒地)胡扯。對于我打鼾這件事,你總是言過其實?,旣愇也粫赃^其實的。只要你親自聽到過一次——(從餐廳里傳來一陣笑聲。她掉過頭去,笑著說)他們不知在嘲笑什么?蒂龍(懊惱地)在嘲笑我。這點我敢斷定。他們總是拿老父親開心?,旣悾ǘ号⒆铀频模┪覀兇蠹叶荚谧髋?,真太可怕了,對不對?你太受委屈了?。ㄋ笮Α又@出一副愉快、如釋重負的樣子)不管他們嘲笑的是什么,聽到埃德蒙的笑聲就使我寬心。最近這個月以來,他的情緒一直不好。蒂龍(不理會這句話——忿怒地)我敢斷定這是詹米玩的鬼把戲,他總是瞧不起別人,拿人家開玩笑,這個小子?,旣惡冒桑灰煿挚蓱z的詹米了,(缺乏信心地)他到頭來還是會轉(zhuǎn)變好的,你等著瞧吧。蒂龍那么他就該盡快轉(zhuǎn)變才是。他都快三十四歲了?,旣悾ú挥枥頃├咸鞝敚∷麄冋娴囊诓蛷d呆一整天嗎?(她走到通往后客廳的門前喊了一聲)詹米!埃德蒙!到起居室來,讓凱思琳好收拾桌子。(埃德蒙在里面答應(yīng)了一聲:“媽,我們就來。”她回到桌子前)蒂龍(埋怨地)不管他干了什么,你都會找話來袒護他。瑪麗(一邊在他身旁坐下,一邊輕輕地拍他的手)噓。(他們的兩個兒子,小詹姆斯和埃德蒙一同從后客廳走出來。兩人咧著嘴笑,笑的是剛才引起過他們哈哈大笑的事。在他們走上前來的時候,看到他們的父親,咧著的嘴張得更大了。大兒子詹米三十三歲了。他跟他父親一樣肩闊胸厚,體格魁偉,身材還高一英寸,體重卻輕一些,但是他沒有蒂龍那樣的舉止和優(yōu)雅的儀態(tài)??瓷先ジ?。他也沒有他父親那股活力,身上已呈現(xiàn)未老先衰的跡象。盡管沉湎于酒色已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他的面貌依然俊俏。雖然詹米更酷似父親不像母親,他的容貌卻從來就不像蒂龍那樣被人稱為美男子。兩眼熠熠有神,呈現(xiàn)棕色,深淺介乎他父親和母親的眼睛之間。頭發(fā)已開始稀疏,而且有像蒂龍那樣禿頂?shù)嫩E象。鼻子與家里所有別的人都不一樣,顯然是鷹鉤鼻。這副鼻子再加上他一貫玩世不恭的處世態(tài)度,就使他的面容顯示出了魔鬼的模樣。可是偶爾在他不嘲弄別人而流露出了笑容的時候,他人品就顯示出殘存在他身上的愛爾蘭的幽默、浪漫、無所顧忌的風韻——是那樣一個既討人喜歡,又不成器的人,還帶著詩人的多愁善感的氣質(zhì),對女人富于誘惑力,在男人中也受歡迎。)(他身穿一套破舊的便衣,卻不像蒂龍那樣寒酸,脖子上還戴了硬領(lǐng),結(jié)上了領(lǐng)帶。他細白的皮膚被太陽曬成紅棕色,而且滿身是斑點。)(埃德蒙比他哥哥小十歲,身材卻高兩英尺,長得瘦長而結(jié)實。詹米長相像父親,一點也不像母親,埃德蒙則像父母兩人,而且更像母親。在他那張愛爾蘭型的狹長的臉上,長著他母親那雙又大又黑的特別引人注目的眼睛。他的嘴也跟母親一樣,具有一定的敏感性。他高高的額頭比他母親的還突出,頭上深棕色的頭發(fā),發(fā)稍已被陽光曬成了紅色,筆直地向后梳著??墒撬谋亲酉袼母赣H,因此,他的臉孔從側(cè)面看很像蒂龍。埃德蒙的雙手,手指特別修長,顯然也像他母親的,甚至也像他母親那樣緊張地顫抖,不過沒有她那樣嚴重。埃德蒙最明顯像他母親的地方還在于那種極端敏感的神經(jīng)質(zhì)。)(顯然,他的身體很不好,比應(yīng)具有的身體瘦多了,雙眼像在發(fā)燒,兩眼凹陷下去。他的皮膚盡管曬成深棕色,但看上去卻又干巴又灰黃。他穿著一件襯衣,上面有硬領(lǐng),也打上了領(lǐng)帶,外面沒有套上衣,下身穿的是一條舊法蘭絨褲,腳上一雙棕色的膠底鞋。)瑪麗(含笑地轉(zhuǎn)向兄弟倆,說話聲有點強作歡笑)我一直在這里笑話你們父親的打鼾聲。(轉(zhuǎn)向蒂龍)詹姆斯,我要讓孩子們來評評理。他們一定也聽見過你的打鼾聲。不行,詹米,你也不行。我睡走廊的那一頭老遠就聽到你打鼾,跟你父親幾乎是半斤八兩。你真像他,一倒在枕頭上便睡著了,十支霧角也吵不醒你。(她突然住嘴,看出了詹米的眼睛正在探查而不安地注視著她。她的笑容消失了,舉動也變得不自在起來)詹米,你為什么睜著眼睛盯著我(她的手顫抖地舉了起來,弄弄頭發(fā))我的頭發(fā)垂下來了嗎?這陣子我要好好地梳梳頭可真難??!我的眼睛越來越壞了,我那副眼鏡也總是找不著。詹米(心感內(nèi)疚地移開視線)媽,您的頭發(fā)梳得挺不錯的。我剛才在想,您的氣色真好。蒂龍(親切地)是呀,詹米,我剛才正是這樣告訴她的。你媽身體這樣胖,而且還越來越發(fā)福,很快就沒法抱住她了。埃德蒙真的,媽,看上去您的氣色真是好極了。(她聽了這話才消除疑慮,慈愛地對埃德蒙笑了一笑。他開玩笑地眨眼示意)至于爸爸的打鼾聲,我可以幫您做見證。天哪!真是鼾聲如雷!詹米我也聽見的。(引用莎士比亞臺詞,同時裝出一副拙劣演員的模樣)“那個摩爾人的喇叭!不見其人先聞其聲。”①(引得他母親和弟弟都哈哈大笑。)蒂龍(尖刻地)如果非要我的打鼾聲才能使你記住莎士比亞劇本的臺詞,而忘掉你那賭博的賽馬經(jīng),我寧愿一輩子打鼾讓你聽。瑪麗好了,詹姆斯!不要動不動就火冒三丈。(詹米不滿地聳聳肩,在她右邊的椅子上坐下。)埃德蒙(煩惱地)真的,爸爸!看在老天爺分上,剛吃過早點就大吵大鬧的,還是留著一點兒吧?。ㄋ乖趫A桌左邊靠近他哥哥的一把椅子里。他的父親不理睬他。)瑪麗(埋怨地)你父親可沒有找你的碴兒。不要總是護著詹米。人家還以為你比他大十歲呢。詹米(厭煩地)大吵大鬧的為了什么?就此住嘴罷了。蒂龍(蔑視地)罷了,就此罷了!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凈,渾渾噩噩過日子吧!這倒是方便的處世態(tài)度,要是你一輩子胸無大志,只想——瑪麗詹姆斯,別再說了。(一手挽著他的肩膀——哄勸他)今天早上你準是吃錯藥了,火氣這么大。(對兩個孩子,換了話題)你們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就像兩只老是咧著大嘴笑的貓,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蒂龍(煞費苦心才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開玩笑的樣子)是呀,小伙子,說出來我們大家聽聽。我告訴了你們的母親,我很清楚又在拿我開玩笑,不過沒有關(guān)系,我也習以為常了。詹米(冷漠地)不要老盯著我,還是讓弟弟講吧!埃德蒙(露齒笑著說)爸爸,昨天晚上我打算告訴你,可后來忘了。昨天我出去散步,順便上了酒店——瑪麗(擔心地)埃德蒙,你現(xiàn)在不該再去喝酒了。埃德蒙(對此不予理睬)您猜我去那兒碰見了誰,還不是您農(nóng)場上的那個佃戶肖內(nèi)西,他喝得酩酊大醉?,旣悾ㄐα似饋恚┠莻€叫人害怕的家伙,可也真滑稽。蒂龍(滿面怒容)要是你是他的地主,你才不會以為他滑稽呢。他是個詭計多端的下賤的愛爾蘭佬,油頭滑腦。他又在抱怨些什么,埃德蒙,告訴我——因為我很清楚他又在抱怨了。大概又想減租錢。我?guī)缀醢装椎匕涯菈K地讓他耕種,只是因為那塊地要有人看管。要不是我聲明要把他趕走,他是一個子兒也不會交的。埃德蒙您猜錯了,他什么也沒有抱怨。他高興得不得了,還自己花錢買酒喝,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高興的是因為他跟您那位朋友美孚石油公司的百萬富翁哈克打了一場架,結(jié)果獲得了輝煌的勝利。瑪麗(又驚又喜)哎呀,詹姆斯,不得了!你真的該想想辦法管管他——蒂龍肖內(nèi)西真該死!詹米(惡意地)我敢打賭,下次您在俱樂部碰見哈克,畢恭畢敬地給他鞠躬,他連看也不看您一眼。埃德蒙不錯,哈克不會把您看成上等人,窩藏著一個這樣不懂上下的佃戶,在美國煤油大王面前還那樣不恭順。蒂龍不要胡說八道,簡直是社會主義者的腔調(diào)。我不愿聽——瑪麗(得體地解圍)埃德蒙,繼續(xù)講下去,后來怎么了?埃德蒙(挑釁地咧嘴朝他父親笑)爸爸,您記得哈克莊園里的冰池緊靠著那個農(nóng)場,您記得肖內(nèi)西養(yǎng)豬。好吧,事情是這樣的。據(jù)說籬笆上破了一個窟窿,那些豬就一直跑到百萬富翁家的冰池里去洗澡。哈克的工頭告訴他說肖內(nèi)西一定是故意弄破籬笆,好讓豬到冰池里自由自在地翻滾。瑪麗(又驚又喜)天哪!蒂龍(一面氣惱,一面卻不禁欽佩)這個無賴,我也相信他是故意搗蛋。他就是這種人。埃德蒙所以哈克就親自過來責罵肖內(nèi)西。(抿著嘴輕聲地笑)真是極其愚蠢的舉動!我一向認為我們這些統(tǒng)治階級的財閥,尤其是這些繼承祖宗余蔭的家伙,在智力上都是庸碌之輩——這件事更進一步證明了我的想法不錯。蒂龍(未加思索,表示贊同)是呀,他哪是肖內(nèi)西的對手。(接著,疾言厲色地說)把你那套無政府的瞎話留在自己的肚子里吧。不許在我的屋子里亂說。(可又渴望知道結(jié)果)后來怎樣了?埃德蒙哈克要想斗過肖內(nèi)西,就像我要想擊敗世界著名的拳擊王杰克?約翰遜②一樣不可能。肖內(nèi)西灌了幾杯酒下肚,站在門口等著歡迎他。他告訴他,壓根兒就沒讓哈克有開口的機會。我,他一開口就大叫大喊,說他不是美孚石油公司的奴隸,可以隨便讓人踐踏;說如果公道還在的話,他早就是愛爾蘭的王族了;又說對他來說,下賤的人總是下賤的人,不管他從窮人身上搜刮了多少錢財?,旣惏?,老天爺!(可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埃德蒙接著,他又責怪哈克故意讓他的工頭把籬笆弄破,招引那些豬到冰池里去,好把它們宰掉。肖內(nèi)西還大聲叫嚷,可憐的畜生,都患上了重感冒,其中好幾頭還得了肺炎快要死了;還有幾只喝了池子里的臟水染上了霍亂癥。他告訴哈克他要去請律師控告他,要求賠償損失。最后他說他在這個農(nóng)場上真受罪,他不得不對付有毒的毛茛草,虱子,蟲子,還有草蛇和臭鼬鼠。他雖然是個老實人,但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決不允許美孚石油公司的賊來打擾,要么他就不是人。所以他說哈克先生從這塊土地上挪開他那雙臭腳,要不然他就叫狗上來咬他。果然,哈克就滾蛋了?。ㄋ驼裁變扇斯笮Α#┈旣悾ㄓ殖泽@,又咯咯地笑)老天爺!這家伙那張嘴好厲害呀!蒂龍(未加考慮,表示欽佩)真他媽的,好一個老無賴!天老爺作證,誰也搞不過他,(哈哈大笑——接著突然停住,疾言厲色地說)這個下流的惡棍!他會連累我的——埃德蒙我告訴他愛爾蘭人打了大勝仗,您會高興死了。您不是很高興嗎?別裝蒜了,爸爸。蒂龍唉,我并不那么高興?,旣悾ǘ号兀┱材匪?,你是很高興的,簡直開心極了!蒂龍瑪麗,我才不高興呢。開玩笑是一回事,可是——埃德蒙我告訴肖內(nèi)西他本該提醒哈克,美孚石油公司的百萬富翁喝冰水,嘗到豬臭才夠味呢,他應(yīng)該表示歡迎才對。蒂龍你講這種話,太荒唐了?。ò欀碱^)不要老用你那種胡說八道的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的情緒來干預我的事吧!埃德蒙肖內(nèi)西因為早沒有想到我的那些話,幾乎都哭起來了。但是,他說他還要寫信給哈克,再加上幾句別的先前遺漏了的罵人的話。(他和詹米都哈哈大笑。)蒂龍你們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你真是個好兒子,幫著那個惡棍連累我吃官司?,旣惡昧?,詹姆斯,不要發(fā)脾氣了。蒂龍(轉(zhuǎn)向詹米)你比他更壞,還在一旁慫恿他,你大概在悔恨當時你不在場吧,沒有教唆肖內(nèi)西罵些更惡毒的話。盡管別的都不會,那一套卻是你的拿手好戲?,旣愓材匪?!為什么又罵起詹米來了。(詹米正要嘲弄他父親一句,但又聳聳肩算了。)埃德蒙(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表示不滿)哎呀,老天爺,爸爸!要是您再講那老一套,我就要走了。(他跳了起來)我把書留在樓上了。(他走向前客廳,一邊走一邊厭煩地說)天哪!爸爸!您的那種老一套自己聽了也該惡心——(他退下,蒂龍怒氣沖沖地目送他走。)瑪麗詹姆斯,你千萬不要跟埃德蒙計較。記住他的身體不好。(只聽見埃德蒙一邊上樓一邊不停地咳嗽?,旣惒话驳匮a充了一句)熱感冒誰也受不了。詹米(真正地關(guān)懷)他不只是傷風感冒。小弟病得很厲害。(他父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說下去,但他沒有注意。)瑪麗(不滿地轉(zhuǎn)身向著他)你為什么說這種話?他不過是患了點兒傷風感冒!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你總是無中生有!蒂龍(又望了詹米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說下去——安詳?shù)兀┱裁椎囊馑疾贿^是說埃德蒙除了傷風感冒,也許還有一點兒別的什么病。詹米媽媽,對了。我不過是這個意思。蒂龍哈迪醫(yī)生說,可能他在熱帶地方染上了一點兒瘧疾。如果是的話,服些奎寧很快就會治好的?,旣悾樕祥W過一種輕蔑而帶敵意的表情)哈迪醫(yī)生!即使他按著一大堆圣經(jīng)發(fā)誓,我也不會相信他所說的一句話!我看透了這班醫(yī)生。他們都是一路貨色。什么話都肯說,只是想方設(shè)法讓你多去看病。(她突然住口,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眼睛都在盯著她而感到極端地不自在,雙手突兀地舉起去弄頭發(fā),臉上強裝笑容)什么?你們在看什么?是不是我的頭發(fā)——?蒂龍(用手挽著她——因歉疚產(chǎn)生出親切,開玩笑地摟了她一把)你的頭發(fā)沒有一點兒毛病。你長得越來越胖,越來越健美,你變得越來越愛俏,很快就會在鏡子前一站半天,仔仔細細穿戴打扮了?,旣悾ǘ嗌傧艘恍┮蓱])我實在該配一副新眼鏡。我的眼鏡不行了。蒂龍(愛爾蘭人慣用的奉承人的腔調(diào))你的眼睛美極了,這一點你自己清楚得很。(他親了她一下。她登時容光煥發(fā),帶著嬌美而害羞的窘迫。突然令人吃驚的是,在她的臉龐上看到了她少女時代的豐姿,仍然是活生生的,并不是早已消逝的青春的鬼影。)瑪麗詹姆斯,別傻,詹米都看見!蒂龍詹米也早看透了你。他知道你每次抱怨你的眼睛和頭發(fā),就是為了讓人說些贊美的話,說你的眼睛和頭發(fā)如何漂亮。詹米,是不是?詹米(臉色開朗了,在朝他母親親熱地微笑中顯露了少年時代討人喜歡的樣子)不錯!媽媽,您瞞不過我們?,旣悾ㄐα似饋?,口音中帶有一種愛爾蘭輕快有節(jié)奏的腔調(diào))你們兩個少跟我來這一套。(接著,又用一種少女的口吻莊嚴地說)說實在的,我的頭發(fā)一度的確很美,對不對,詹姆斯?蒂龍你的頭發(fā)是全世界最美的!瑪麗是一種少見的微紅棕色的頭發(fā),長得長長的,一直垂到我膝蓋下面。詹米,你也該記得,直到埃德蒙出生后我還沒有一根白頭發(fā)。在那以后就開始變白了。(少女的豐姿這時從她的面龐上消失。)蒂龍(迅速地補充了一句)這就使得你的頭發(fā)更美。瑪麗(再次感到又害羞又高興)詹米,你看你父親還是這個樣子——結(jié)婚都三十五年了,還是這個樣子!他這個著名演員可真沒有白當,對嗎?詹姆斯,你怎么這種樣子?是不是我笑話你打鼾,你才以德報怨的?那么好吧,就算我沒說好了。我夜里聽見的一定是船上的霧角。(她笑了,大家跟著她笑。接著,她換上了一副既顯得輕快又是一本正經(jīng)的神氣)可我不能老呆在這兒聽你們恭維的話。我得去找廚師,安排今天做飯買菜的事。(她站起身來,故作幽默地大聲嘆氣)布里奇特又懶又狡猾,一天到晚無休無止地跟我講她家里人的長短,弄得我沒法插嘴,也沒法責罵她。算了吧,我倒不如把她打發(fā)掉。(她走到后客廳門前,接著又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又現(xiàn)出擔心的神色)詹姆斯,別忘了,不要讓埃德蒙在外面院子里幫你干活兒。(臉上又帶著古怪頑固的神情)倒不是他身體不夠健壯,而是他一出汗,又會加重他的感冒。(她穿過后客廳退下。蒂龍轉(zhuǎn)身責怪詹米。)蒂龍你真是個大笨蛋。難道一點兒頭腦都沒有嗎?我們千不該萬不該說的就是任何會使你媽媽為埃德蒙發(fā)愁的話。詹米(聳聳肩膀)好吧,隨您的便好了。照我看總是讓媽媽自欺欺人是不對的。這樣下去,一旦她要面對現(xiàn)實,對她的打擊就會更大了。不管怎樣,您可以看出來熱感冒的那套話明明是她故意蒙騙自己的。她心里有數(shù)。蒂龍心里有數(shù)嗎?真實的情況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詹米好吧,告訴您我是知道的。星期一埃德蒙去找哈迪醫(yī)生的時候,是我跟他一起去的。我也聽見哈迪醫(yī)生胡扯到那染上了一點兒瘧疾的老一套。那是他搪塞其辭。他現(xiàn)在的看法就不同的。不但我了解,您也了解。您昨天進城去,不是找他談過嗎?蒂龍他當時還不能肯定是什么。他說今天在埃德蒙去找他以前會給我來電話。詹米(吞吞吐吐地)他說是癆病,是不是,爸爸?蒂龍(勉強地)他說可能是。詹米(沉痛地,對兄弟的愛油然而生)可憐的小弟弟!他媽的!(他轉(zhuǎn)身過來指責他父親)要是當初他一生病的時候,就讓他去找一個真正的好醫(yī)生,事情也絕不會弄到這個地步。蒂龍哈迪醫(yī)生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們在這里不總是找他看病嗎?詹米他什么都不好!就連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他也只能算個三流的醫(yī)生!他是一個招搖撞騙的蹩腳醫(yī)生!蒂龍你罵好了!把他罵得一文不值!什么人你都罵得一文不值!什么人在你看來都是冒牌貨!詹米(輕視地)哈迪醫(yī)生每次診費只收一塊錢。就憑這個您認為他是個好醫(yī)生。蒂龍(內(nèi)心被刺痛)住嘴!你現(xiàn)在沒有喝醉!你沒有理由這樣——(他按奈住自己的火氣——帶一點分辨的口吻)你要是說我請不起那班專門敲詐那些夏天來避暑的闊佬的醫(yī)生——詹米請不起?您是這一帶地產(chǎn)最多的大地主。蒂龍地產(chǎn)最多也不一定就是闊佬,都抵押掉了——詹米那是因為您總是還未付清抵押借款,就又再買地皮了。要是埃德蒙是一塊蹩腳的地皮,你想要買,那么天大的價錢你也都舍得出!蒂龍胡說八道!你剛才譏笑哈迪醫(yī)生也是胡說八道!他只不過不講究排場,不把診所設(shè)在時髦的上流住宅區(qū),不坐豪華的汽車兜風。你要去找那些光看看舌頭就要五塊錢的家伙,就等于花錢幫他們維持門面,并不是他們的醫(yī)術(shù)高明。詹米(蔑視地把肩一聳)算了呢。我跟您辯不出道理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蒂龍(火冒三丈)不錯,本性難移。你還敢教訓我,要我舍得花錢嗎?你從來就不知道錢的難處,永遠也不會知道。你這一輩子從來就沒有存過錢!一年到頭是個窮光蛋。每星期拿到工資就去喝酒,嫖女人,花個精光。詹米別提工資!我的老天爺!蒂龍你的工資不少了,要不是我,憑你那點本事還賺不到呢。你要不是我的兒子,肯定沒有一家劇院的經(jīng)理會在劇中分給你一個小角色。你的名聲實在太臭了。就連現(xiàn)在我還不得不顧體面替你求情,說你從此革心洗面,重新做人了,盡管我也知道這完全是在撒謊!詹米我從來就不想當演員,是您硬逼著我上舞臺的。蒂龍你又在撒謊!你沒費過勁去找別的工作做。你完全依賴我給你找工作,別的地方我毫無辦法,只好在劇院里替你找。還說我硬逼著你!你一天到晚在酒吧間廝混,從來也不想做別的事。一輩子不務(wù)正業(yè),存心依賴我吃喝,做寄生蟲,也心安理得!我畢竟還是花了許多錢讓你受教育,而你的所作所為卻是上哪一家大學都是不光彩地被開除。詹米噯呀,老天爺!別把那些舊事再搬出來吧!蒂龍每年夏天你還得回家來靠我過日子,這不是舊事。詹米我在外面院子里干活兒,來抵償我的房飯費,省得您雇工人。蒂龍呸,就連這一點小事也得別人逼著你才干?。ㄋ瓪鉂u消,化為疲憊的埋怨)只要你稍許有一點兒感激之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赡阄ㄒ坏谋憩F(xiàn)就是譏笑我是吝嗇鬼,譏笑我的職業(yè),譏笑世界上每一件東西——除了你自己之外。詹米(苦笑地)那可是冤枉我了,爸爸。您只不過沒聽到我自己嘲弄自己罷了。蒂龍(看著詹米,似乎迷惑不解,接著口中念念有詞)“忤逆不孝,毒草之尤”?、壅裁孜以缰滥忠@句話了!老天爺,聽了幾千幾萬遍了?。ㄋ麤]有說下去,對這種爭吵感到厭煩,聳聳肩)好了,爸爸。我是一個無業(yè)游民,隨您怎么樣說,只要結(jié)束這場辯論就行。蒂龍(直言相勸)只要你有志氣,不再那樣胡鬧,就好了!你年紀還輕,還大有作為。你本來就有天才,很可以成為一個名演員!亡羊補牢,現(xiàn)在努力仍不太晚。有其父必有其子——!詹米(厭煩地)別再討論我了。我對這個題目不感興趣,您也是這樣。(蒂龍只好罷休。詹米信口開河繼續(xù)說)我們怎么會講起這個來的呢?啊,是因為講哈迪醫(yī)生。他說什么時候要來電話說埃德蒙的病呢?蒂龍午飯的時候。(稍停——接著,又似乎為自己辯護)我本來可以讓埃德蒙去找更好的醫(yī)生看病。他每年來到這里有了病痛總是找哈迪醫(yī)生診治,他從只有膝蓋那樣高就是這樣。別的醫(yī)生哪有哈迪醫(yī)生這樣了解埃德蒙的體質(zhì)。這并不是像你所胡謅的那樣,是我吝嗇的問題。(痛心地)埃德蒙從被大學里開除出來,就過著那種荒唐的生活,故意糟蹋自己的身體,就算把美國最有名的專家請來,對他又有什么用呢?甚至連在這之前,他還在念預科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揮霍浪蕩了,學你的榜樣要做百老匯的時髦人物,可是他又沒有你那樣的好身體。你跟我一樣,是個健壯有力的大塊頭——至少你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是這樣——可是他像他母親,天生就是神經(jīng)質(zhì)。這些年來我一直提醒他,他的身體受不了,可是他不聽我的勸告,現(xiàn)在是太晚了。詹米(厲聲)太晚了,您這是什么意思?聽您的這種口氣,好像認為——蒂龍(惱羞成怒地發(fā)作起來)別裝傻了!我的意思就是擺在大家眼前的事實。他的身體已經(jīng)垮了,他可能要病一陣子了。詹米(眼盯著他父親,對他的辯解置之不理)我知道按照愛爾蘭鄉(xiāng)下佬的看法,得了癆病就是注定要死的。也許住在泥坑邊破破爛爛的房子里,情況會這樣。但是在這里,有新式的治療方法——蒂龍我難道不知道!還要你嘮嘮叨叨干嗎?提起愛爾蘭嘴里要干凈一點兒,不準說那種鄉(xiāng)下佬,泥坑,破爛房子之類的譏笑話。(反過來指責)關(guān)于埃德蒙的病,你最好少說話,越少說越好,免得良心受譴責。對于他的病來說,你是罪魁禍首。詹米(內(nèi)心受刺)胡說八道!爸爸,您這話我可受不了!蒂龍這是真情實況!你一直給了他最壞的影響。他從小長大就把你當做英雄一樣崇拜!你真給他樹立了好榜樣!我從來沒有聽見過你好好地教導他,只是引他上邪路!你弄得他人還未老心就老了,把你那套所謂的人情世故灌滿了他的腦子,可惜他年輕不懂事,沒有看清你滿腹牢騷只是因為你自己一生一事無成,你把所有的錯誤推到別人身上。在你看來,所有的男人都是出賣靈魂的無賴,所有的女人不做婊子就是傻瓜。詹米(作出一副想要辯解的樣子,但又顯示出因厭煩而不在乎)不錯,我確實指點了埃德蒙,可是那時他已經(jīng)在胡作非為了,要是我裝出老大哥一派正經(jīng)的口吻去規(guī)勸他,我知道他會嘲笑我的。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跟他成為好朋友,有事我可以毫無保留地跟他說,免得再犯我的過錯而——(他聳聳肩膀——譏諷地說)而懂得這個道理:即使自己不能學好,至少也可以小心不上人家的當。(他父親輕蔑地嗤之以鼻。突然詹米真正感情沖動起來)爸爸,要責備我才冤枉人呀。您知道小弟對我來說是多么寶貴,我們一直在一起,多么親近——與一般兄弟不同!為了他我什么都肯做。蒂龍(受到感動——勸解地)詹米,我知道你本意可能是為了小弟好。我并不是說你存心害他。詹米不管怎么說都是廢話!我不知道有誰能夠影響埃德蒙,除非他自己愿意。他的文靜馴良的外表使得人們誤認他可以任人擺布,其實他內(nèi)心執(zhí)拗得很,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出自心愿的,別人的話他才不理睬呢!最近幾年來,他所做的那些荒唐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出去當水手,走遍了世界各地,以及所有那一類事情。我當時就認為那是愚蠢到了極點的舉動,我把這種想法告訴了他。你要以為我會高興在南美洲海灘上流浪,要么住在骯臟低級的客店里,喝著下等的威士忌,那才怪呢!不,這種生活我決不敢領(lǐng)教。我倒喜歡呆在百老匯,住住有洗澡間的旅館房間,到酒吧去喝喝上等的純威士忌。蒂龍你和百老匯!就是百老匯把你弄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略帶一點得意的口吻)不管埃德蒙做了什么,他都有勇氣,一人做事一人當,跑得老遠的,錢花光了,也不回來伸手向我討。詹米(內(nèi)心受刺,嫉妒起來,反唇相譏)他總是每次錢花光了才回家來,對不對?跑得老遠的對他又有什么好處?您看他現(xiàn)在搞成這個樣子?。ㄍ蝗粷M面羞容)我的天!講這樣的話真差勁,我不應(yīng)當說的。蒂龍(決意不予理睬)他這陣子在報館工作得挺不錯的。但愿他這次終于找到了他喜歡的工作了。詹米(又嫉妒起來,譏諷地說)一家小地方的破報紙!不管他們對您講了什么樣的鬼話,他們告訴我他只是個十足蹩腳的記者。如果他不是您的兒子——(又感到羞愧)不,這話也不對!他們很高興有他這樣的一個記者,不過他的工作只是寫寫特別的稿子。他寫的一些詩和諷刺小品特別好。(又妒恨起來)當然那些東西大報紙是不會刊登的。(很快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他總算開了一個很好的頭。蒂龍是呀,他總算開了頭。你過去也說想做一個新聞記者,但你總是不愿從底層做起。你一上來就想——詹米啊,爸爸,看在老天爺份上!不要再纏著我了!蒂龍(眼盯著他——接著轉(zhuǎn)過臉去——停了半晌)真不走運,埃德蒙這個時候卻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太不巧了。(他又補充了一句,無法隱藏內(nèi)心的不安)對你媽也很不利。倒霉的是,正當她需要安安靜靜,無憂無慮的時候,偏偏出了這種事叫她發(fā)愁。她自從回家以來這兩個月,身體一直都那么好。(嗓子變得沙啞,聲音有點發(fā)抖)這對我來說,真像是在天堂。這個家又像一個家了。可是,詹米,我也不用對你說了。(兒子第一次用一種由于理解而同情的眼光看著他的父親。突然,父子之間仿佛產(chǎn)生了一種深厚的感情共鳴,在這種共鳴中,他們可以忘卻彼此的敵對情緒。)詹米(幾乎是溫馴地)爸爸,我這一陣子也同樣感到很快活。蒂龍不錯,你可以看出來她這次回家身體多么強壯而又充滿自信,跟以往幾次比簡直是兩個人。她能控制住自己的神經(jīng)緊張——至少在埃德蒙得病前是這樣??墒乾F(xiàn)在你就可以感覺到她又日益緊張,心里害怕起來。但愿老天爺幫個忙,我們能讓她不知道真情實況,可是如果一定要送埃德蒙去療養(yǎng)院的話,那是辦不到的。更糟糕的是你媽的父親也是生癆病死的。她崇拜她的父親,而且永遠也忘不了這個打擊。唉,這件事是夠她受的??!可是她能!她現(xiàn)在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力!詹米,我們大家都得幫助她,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她!詹米(深受感動)理所當然,爸爸。(吞吞吐吐地)今天早上她除了有點兒神經(jīng)緊張之外,一切好像都很正常。蒂龍(此刻又充滿信心)很好,從來也沒有比今天更好的了。她高高興興的,還跟別人開開玩笑。(突然朝詹米皺起眉頭表示懷疑)你為什么說“好像”呢?究竟出了什么事?你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詹米不要又那么粗暴地打斷我的話。天哪,爸爸,這種事我們就該開誠布公地談?wù)劊f不要大吵大鬧。蒂龍詹米,這是我的不是。(緊張起來)說下去告訴我吧——詹米沒有什么可告訴的。我的想法全都錯了。就是昨天晚上——喏,你是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我不比您好多少,我也忘懷不了過去的事,身不由己地起了疑心。(痛苦地)就是這種該死的疑心使人難過,而且最難過的還是媽媽!她一天到晚監(jiān)視著我們,看我們是否在監(jiān)視她。蒂龍(憂傷地)我知道。(又緊張起來)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可不可以說出來?詹米沒有什么可以告訴您的。只不過是我那可笑的神經(jīng)過敏。今天早上約莫三點的時候,我醒了,聽見她在那間沒有人住的房子里走來走去,接著又到了洗澡間。我裝睡著了。她又在過道里停了下來聽聽,好像要弄清楚我是不是睡著了。蒂龍(強裝不在意)老天爺,就是這些嗎?她告訴我霧角聲吵得她通宵睡不著,而且自從埃德蒙生病以來每天夜里她總是來來回回走動,到他的房間去探望探望。詹米(急切地表示同意)一點兒不錯,她確實在埃德蒙房間外面停下來聽的。(又猶豫起來)使我感到驚恐的是她在那間沒有人住的房子里。我不禁想起來每逢她要一個人搬到那里去睡,總是表示——蒂龍這次卻不是!原因很簡單。昨天晚上她為了躲開我的鼾聲,她不搬到那間沒有人住的房子又搬到哪里去呢?(不禁大發(fā)雷霆)老天爺作證,我簡直想不通,你這樣事事往壞處想,日子要怎么過!詹米(感到刺痛)少扯那一套了!我剛說過我的想法全都錯了。難道您不以為她的病會好的話,我跟你一樣高興嗎?蒂龍(平靜下來)詹米,你一定是這樣的。(稍停,表情變得憂郁。他慢吞吞地說,帶著一種迷信的恐懼)要是她為了擔心埃德蒙的病急出事來,那也是命該如此,劫數(shù)難逃——為了生他她得了一場大病,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詹米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并不是她自己的過錯!蒂龍我不是責怪她。詹米(痛苦地)那么你在責怪誰呢?難道責怪埃德蒙不該出生嗎?詹米你真愚蠢!誰也不能責怪。詹米怪那個混蛋的醫(yī)生!照媽媽的話說,他跟哈迪一樣,是一個招搖撞騙的蹩腳醫(yī)生!你那時也是不肯拿出錢來請一個高明的——蒂龍胡說八道?。ɑ鹈叭桑┠敲淳驮撠煿治伊耍∵@就是你要說的話,對嗎?你這個傷天害理的流氓!詹米(聽見他母親在餐廳里,他發(fā)出警告)噓!(蒂龍慌忙站起來,走到右邊窗前往外看,詹米完全換了一副口氣說話)好吧,您說我們今天要修剪前面的樹籬,我們現(xiàn)在就動手修剪吧。(瑪麗從后客廳出來。她帶著懷疑的眼光掃了這個人一眼,又掃了那個人一眼,神態(tài)緊張又不自在。)蒂龍(從窗前轉(zhuǎn)過身來——像在臺上演戲時那樣的熱誠)不錯,今天早上天氣這樣好,犯不著呆在屋子里吵嘴?,旣?,過來向窗外望一望。港口沒有霧了。那一陣子的大霧一定散了。瑪麗(走到他身邊)親愛的,但愿如此。(向著詹米,勉強裝出笑容)詹米,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要去修剪前面的樹籬!怪事真不少??!敢情是你口袋又空了,急等著要零用錢吧。詹米(逗弄地)我又有什么時候不要錢呢?(向他的母親使眼色,同時帶著嘲笑的神情望了望他的父親)干完一個星期的活兒,我指望至少領(lǐng)到一塊銀元的工資——好拿去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旣悾▽φ裁椎挠哪瑳]有反應(yīng)——雙手在胸前衣襟間焦急地動來動去)你們兩個人剛才在爭吵些什么呀?詹米(聳聳肩)還不是老一套?,旣愇衣牭侥阏f什么醫(yī)生,你父親罵你傷天害理。詹米(迅速地)啊,讓您聽見了。我還是在說我那句老話:在我看來,哈迪醫(yī)生根本不是什么世界第一流的醫(yī)生。瑪麗(知道他在撒謊——含糊過去)啊,可不是,我也沒有說過他是呀!(改換話題——強裝笑容)布里奇特真可惡!我永遠也擺脫不了她。她把她那個在圣路易斯當警察的表哥的事從頭到尾跟我講了一遍。(接著又煩躁又惱火)好吧,你們不是說要去修剪樹籬,為什么又不去呢?(慌忙地)我是說,乘著陽光,霧還沒有出來。(說話聲奇怪,仿佛自言自語)我知道霧還會出來。(突然,她不自在起來,意識到他們兩個人都在盯著她——慌慌張張地把雙手一舉)要么,我該說清楚,我手上骨節(jié)的風濕病告訴我。詹姆斯,我手上的骨節(jié)預測天氣比你還靈呢。(她禁不住盯著自己的雙手,但又感到厭惡)哎呀!多難看的一雙手!誰會相信這雙手一度曾經(jīng)是很美的。(父子兩人眼睜睜地盯著她,心情愈益恐懼。)蒂龍(抓住她的手,輕輕地往下推)好了,好了!瑪麗。別那樣傻了!你那雙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她笑了一笑,臉上閃出光亮,親了他一下,表示感激。他轉(zhuǎn)過身來跟兒子說話)詹米,來吧。你媽罵我們罵得對。要干活就得動手干活。在熱乎乎的太陽底下出一身汗,會去掉一些你腰里那一堆大吃大喝積起來的肥肉。(他把紗門推開,走到外面陽臺上,走下一段臺階,到草地上去。詹米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面脫去外衣,一面走向紗門。他走到門口,回轉(zhuǎn)身來,但避而不看他母親,她母親也不看她。)詹米(聲音柔和,但很尷尬,很不自在)我們?nèi)叶颊J為您很了不起,大家都很高興。(她直直身子,眼睛盯著他,顯出一副又害怕又滿不在乎的樣子。詹米顛三倒四地往下說)可是您還得當心,不要過分擔心埃德蒙。他就會好的。瑪麗(臉色倔強而帶極度的怨恨)當然,他就會好的。再說,我并不了解你究竟什么意思,要我小心。詹米(碰了釘子,感到委屈,聳聳肩)好罷,媽媽,怪我多嘴。(他走到外邊陽臺上。她僵直地等他走下臺階。接著,她一屁股坐進先前詹米坐的那張椅子里,面部流露出一種驚恐的、隱隱約約的絕望情緒,兩只手在桌面上動來動去,漫無目的地挪動桌子上的東西。她聽見埃德蒙走下前面過道的樓梯,走近樓底時,突然咳嗽了一陣。她跳起身來,好像要逃避那陣咳嗽聲似的,又迅速地走到右邊窗前。她站在那兒往窗外看,外表顯得鎮(zhèn)定。這時,埃德蒙從前客廳里走進來,手里拿著一本書。她轉(zhuǎn)過身向著兒子,嘴邊做出一副歡迎和慈母般的笑容。)瑪麗你來啦!我正要上樓去找你。埃德蒙我故意等到他們出去才下樓來。我不想卷進任何的爭吵。我的身體太不舒服了?,旣悾◣缀跏锹裨梗﹦e裝模作樣了,你哪有那樣不舒服。你真是個慣壞了的小寶寶。你要讓我們擔心,一天到晚為你忙亂。(趕緊又說了一句)孩子,我是說著玩的。我知道你身體不舒服,多么難過??墒悄憬裉旄械胶靡稽c,是不是?(擔心地,挽著他的手臂)不管怎樣,你現(xiàn)在太瘦了。你需要想一切辦法好好休養(yǎng)。坐下來,我會使你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會兒。(他坐在搖椅上,她把一個枕頭放在他背后)喂,這樣好嗎?埃德蒙好極了,媽媽,謝謝您?,旣悾ㄓH親他——體貼入微地)只要有媽媽照顧你就好了。你知道,你雖已長大成人了,在我的眼中,你還是家中的小寶寶。埃德蒙(握住她的手——十分嚴肅的)別管我了!您只要好好保重自己。別的事都無關(guān)緊要。瑪麗(避開埃德蒙的眼光)孩子,我當然會保重自己。(勉強一笑)老天爺,難道你沒看見我吃得這樣胖!這樣下去我就不得不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放寬。(她又轉(zhuǎn)過身去,走到右邊窗前,故意裝出輕松愉快的腔調(diào))他們已經(jīng)在那兒動手修剪樹籬了??蓱z的詹米!他多么厭惡在前院子里干活兒,什么人走過都可以見到他。查特菲爾德一家人坐著他們嶄新的邁西地牌汽車剛開過去。你瞧,多么漂亮的車子,是嗎?不像我們那輛買來就是舊的卡車??蓱z的詹米!他幾乎整個身子都蹲在樹籬下面,免得讓別人看見。他們一家人坐在車子上向你父親打招呼,你父親忙著還禮,就像在舞臺上謝幕一樣。你看,他還穿著那套又臟又破的衣服。我總是千方百計地要他扔掉。(聲音漸漸變得辛酸)真的,他應(yīng)該顧點體面,不該穿那身衣服在那里丟臉。埃德蒙爸爸不在乎別人笑話他,那是對的。詹米真傻,還躲著查特菲爾德那一家人。要不是住在這個鄉(xiāng)下小地方,誰還認識他們呢?瑪麗(聽了這話感到滿意)埃德蒙,你的話一點兒也不錯,誰還認識他們。小池塘里的大蛤蟆。詹米太傻了。(停了一停,望了一望窗外——接著隱現(xiàn)著一種孤寂悵惘的情緒)話雖這樣說,可是查特菲爾德那樣的人家在社會上還是有些名望地位的。我是說他們一個個住著像模像樣的房子,沒有什么拿不出手、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們一個個有朋有友,來來往往,并不是與外界隔絕。(她從窗前轉(zhuǎn)過身來)我不是說要跟這些人有什么來往。我一向就厭惡這個城,厭惡這里的人。你是知道的。我當初就不愿來這個地方住,可是你父親卻喜歡這里,一定要蓋這所房子,我也只好每年夏天跟著來這里。埃德蒙好啦,這兒比整個夏天住紐約的旅館總好點兒吧?這個城也不算太壞。我倒很喜歡。也是因為這是我們唯一有過的一個家?,旣愇揖蛷膩頉]有感受到這是我自己的家。當初一開始我就感到不對頭,每件事都做得那樣寒酸。你父親從來也不肯花錢把事情做得像是個正道。正好我們在這兒無親無友,就是有我也不好意思讓他們上門。可是你父親從來就不愿家里有朋友串門。他厭惡禮尚往來,彼此客套。他只喜歡要么上俱樂部,要么去酒吧間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聊天。詹米和你也都一樣,可是我不怪你們。你們在這個地方從來也就不會有機會碰見像模像樣的人家。我知道要是你們能夠結(jié)交上等人家的姑娘而不是——你們兩個人的品行就會截然兩樣,你們也就永遠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丟臉,弄得沒有一個體面人家的父母愿讓女兒跟你們在一起。埃德蒙(煩躁地)算了吧,媽媽,別提了!誰還在乎那些?什么體面人家的小姐,詹米和我才看不上眼呢!說到老頭子,說了又有什么用?他的脾氣是改不過來了。瑪麗(機械式地責備)不要叫你父親“老頭子”。你應(yīng)當尊敬他一些。(呆板地)我知道說也沒用,可是有的時候我感覺太孤單了。(她嘴唇顫動,始終把頭轉(zhuǎn)了過去。)埃德蒙媽媽,不論怎樣,您說話也該憑良心。最初也許是父親的錯,可是到了后來您自己也知道,即使他愿意,我們也不能請朋友到家里來——(知道說錯了話,感到內(nèi)疚,支支吾吾往下說)我是說,您也不會愿意請朋友來。瑪麗(因疼痛而畏縮——嘴唇顫動,令人憐憫)不要再說了。你一提起那件事,我就受不了。埃德蒙別那樣想。媽媽,求求您!我要想法子幫助您。因為對您來說忘記那件事是不好的,牢牢記住才對。記住了才能經(jīng)常提防。過去發(fā)生的事情,您是知道的。(痛苦地)天啊,媽媽,您知道我多么不愿意跟您提起這件事。我提醒您只是因為這次您回家來一直過得很好,我們?nèi)叶嗝锤吲d。萬一有什么不好——瑪麗(苦惱地)孩子,求求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話聲中再次流露出恐慌不安的情緒,有帶有為自己辯護的意思)我不懂為什么你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今天早上究竟是什么使你想到這上頭去的?埃德蒙(含糊其辭)沒有什么。也許是因為我自己身體不舒服、心情不好的緣故?,旣惛艺f實話吧。為什么突然之間你起了疑心?埃德蒙我沒有起疑心!瑪麗你呀,你當然起了疑心。你父親和詹米也是一樣——尤其是詹米。埃德蒙媽媽,別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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