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工廠動畫電影《功夫大熊貓》的文化解讀

美國夢工廠動畫電影《功夫大熊貓》的文化解讀

2008年6月20日，美國夢工廠發(fā)布了一部電影《功夫機器人》。在首映式上，這部電影的首映式收入達到4000萬美國電影的記錄。此外，還創(chuàng)造了在動畫電影首映式中首次發(fā)布評分的紀錄。上映第三周該片勢頭不減以3800萬的成績強勢過億，累計總票房超過1.35億人民幣，成為內地第一部票房過億的動畫片。我國觀眾對《功夫熊貓》KungFuPanda好評如潮，探其原因，除了影片中優(yōu)秀的3D技術令國人嘆為觀止外，好萊塢對中國文化元素的嫻熟運用是令中國受眾廣泛接受的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在動漫的生產與消費中，文化元素或曰文化符號如何通過一定的符號“編碼—解碼”機制而獲取受眾，《功夫熊貓》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具有范本意義的分析對象。按照語言學大師索緒爾的觀點，符號是“能指”和“所指”的統(tǒng)一體。所謂“能指”，是指符號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的形象、圖像、形體等，它的作用是指向它自身之外的某種意義。所謂“所指”是指符號的意義。符號具有任意性的特點，即他所謂“滑動的所指”所指的不確定性。羅蘭·巴爾特進一步指出，所指具有兩個層面：間接意指層和含蓄意指層。間接意指層是指能指與所指間因為文化而確立的相對固定的聯(lián)系，是為受眾廣泛共享的；而含蓄意指層則與索緒爾的“滑動的所指”內涵相似，指所指的不確定性，因此而產生了符號的多種歧義。所指的這兩個層面為文化符號在跨文化交流中的運用提供了理論根據(jù)，也是我們對《功夫熊貓》的文化符號傳播進行分析的重要理論依據(jù)。一、“熟悉的使用”—“陌生化”手法的運用與熊貓形象的再創(chuàng)造：熊貓符號的塑造如前所述，所指的間接意指層和含蓄意指層使符號意義在確定與不確定之間游移，或者說，為符號確定意義之外的附加闡釋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因此，我們才會發(fā)現(xiàn)一個本擁有固定意義的符號在新的語境之下而產生新的意義。比如，老鼠這一符號所代表的本來是一種人人厭棄的動物，但在《貓和老鼠》TomandJerry這一動畫片中，老鼠所表達的意義內涵卻成為了古怪精靈、聰明可愛。由此，老鼠這一符號的所指意義則得到了擴充與豐富。那么，如何使符號意義得到有效的擴充空間呢？最為重要的方式之一，即為“陌生化”的手法?！澳吧边@一概念來自20世紀初期的俄國形式主義者，他們認為，人們對生活中許多熟悉的事物習以為常，渾然不覺其獨特的性質，習慣使人們對這些事物（包括言語行為）的感受變成自動的。而藝術的任務就在于恢復人們對事物本來面目的感受，讓人們帶著一種新眼光去看熟悉的事物，從而產生一種新奇感，這就是陌生化技巧所產生的效果。在《功夫熊貓》的跨文化傳播中，它所引起的贊譽，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運用這一“陌生化”手法對熊貓形象的再創(chuàng)造。在人們的傳統(tǒng)認知中，熊貓是憨態(tài)可掬、笨重可愛的符號，人們決然不會將這樣的熊貓形象與“功夫”這一身手靈活、反應敏捷的符號想象在一起。因此，就熊貓符號所承載的慣常意義而言，夢工廠的《功夫熊貓》所塑造的熊貓形象則通過“陌生化”的手法而賦予了其附加意義：在《功夫熊貓》中，熊貓阿寶調皮幽默，在學藝時也可稱身手靈活矯健，對陣對手時又具有堅定的信心與無限的勇氣……在這些意義承載之下的熊貓形象，使得我們似乎第一次打量熊貓，它不再是我們經驗視域中的熊貓符號，而是充滿了新奇感，成為“熟悉的陌生”。但影片正是通過這些對熊貓形象新意義的注入，才使得熊貓形象被創(chuàng)造成為一個新奇的所指，使觀眾在觀看過程中，其經驗視域被一再挑戰(zhàn)，產生“怎么會這樣”的好奇感，并在觀影結束時，接受熊貓形象的新內涵。值得注意的是，運用“陌生化”手法對符號意義進行嫁接和改造時，必須要適度，要在符號意義原有的范圍相近的區(qū)域進行。在《功夫熊貓》中，雖然熊貓阿寶的新符號意義與我們對熊貓的傳統(tǒng)認知有所出入，但歸根到底，就總體而言，其符號意義都與熊貓的可愛、憨、懶等傳統(tǒng)符號意義相近，從而給人們的接受不至于帶來太大困擾。很難想象，如果《功夫熊貓》將阿寶的形象賦予精明機敏、運籌帷幄、嫉惡如仇等與傳統(tǒng)熊貓形象迥然不同甚至相差甚遠的符號意義，《功夫熊貓》還會在觀眾中引起如此巨大的反響嗎。二、“湖”與“武”的符號意義不同在中國傳統(tǒng)的武俠文化中，“江湖”和“武俠”是兩個最為核心的意象，也是“功夫”最主要的體現(xiàn)方式。“江湖”這一符號所蘊含的意義為：它代表著一個廣闊的言說場域、社會及復雜甚至險惡人心的，是現(xiàn)實社會的縮影，恩怨情仇與愛恨糾葛、世道艱辛與人生炎涼都在其中；“武俠”這一符號所代表的意義則為：他是人所期待的仁人俠士，正直、機敏、武藝高強、除暴安良。換言之，在我們的文化環(huán)境中，我們所接受的“江湖”與“武俠”最為常見的符號意義即上文所述。然而，在《功夫熊貓》中，通過“陌生化”手法的運用，“江湖”與“武俠”都與我們經驗視域中這兩個詞的符號意義不相吻合。在傳統(tǒng)武俠文化中，“江湖”大都是主人公學成下山，闖蕩歷練的廣闊場所，并且是故事展開的主要場域，通過這一場域，社會復雜及人情世態(tài)盡顯露在其中。在此意義上，可以說，在《功夫熊貓》中，主要的時空場域是阿寶在和平谷的生活以及山上學藝，而傳統(tǒng)意義上的“江湖”則是狹小且短暫的時空場域：熊貓阿寶學藝未精就已下山，尚未來得及在江湖上行走歷練就已面對強敵入侵，它后來進入武俠“江湖”——即它與對手大龍對峙決斗——實際上，是十分短暫的，因此“江湖”符號所蘊涵的社會學意義上的“寬廣”含義，在《功夫熊貓》中并未明顯體現(xiàn)。而如前所述，傳統(tǒng)武俠文化中的“武俠”意象即為武藝高強的仁人義士。但在《功夫熊貓》一片中，熊貓阿寶武藝不高，也沒有胸懷天下的偉大胸襟，傳統(tǒng)的“武俠”一詞所代表的符號意義與阿寶這樣一個憨態(tài)可掬、調皮可愛、體態(tài)臃腫、貪吃的熊貓形象幾乎沒有交集。換言之，《功夫熊貓》中的熊貓阿寶不是以傳統(tǒng)的武俠形象出現(xiàn)，而是以一種另類、戲謔的“武俠”形象出現(xiàn)，在它最后戰(zhàn)勝對手大龍之前，它都不過是一個心存夢幻、熱愛功夫的貪吃小子而已。如此，通過“陌生化”手法，夢工廠通過《功夫熊貓》而對“江湖”和“武俠”這兩個武俠文化中最重要的意象所蘊涵的符號意義進行改寫，從而對觀眾的經驗視域構成挑戰(zhàn)和期待。三、中國文化符號的模式界定《功夫熊貓》被人們廣為贊譽的一點就是對中國文化元素的巧妙運用。對一部以“功夫”和“熊貓”這兩個中國獨有的文化元素為主要賣點的影片而言，大量中國文化元素的運用自然為題中應有之義。如上所述，我們發(fā)現(xiàn)，好萊塢在運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符號之時，也對這些符號進行了借用與改造，從而引起觀看者“熟悉的陌生”之感。那么，這些中國文化符號的借用與改造需在怎樣的范圍內進行才是對觀眾的迎合、引導而非冒犯、拒絕呢？首先，好萊塢對中國文化符號的借用與改造必須基于這些符號在世界范圍內的廣泛傳播，如此才可保證有效傳播對象的數(shù)量。因此，在好萊塢對中國文化元素運用的眾多影片中，很難發(fā)現(xiàn)其以某一具有明顯地域性、小眾性的中國元素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相反，它所使用的大都是已經在世界范圍內廣為傳播并被人所共知的中國符號：比如中國功夫、太極、漢字、熊貓等等。其次，對中國文化符號的借用與改造需要與其本源符號意義相似而非相反。因為受眾對這些符號的能指和所指極其熟悉，并建立了牢固的關聯(lián)。任何試圖對這些符號的能指和所指進行斷然改造的行為都是對受眾接受心理和文化心理的挑戰(zhàn)。因此，要對這些符號意義進行改造，必須建立在受眾對符號已有的理解基礎之上而進行相似性意義的增加，而非徹底顛覆其以前的意義，如此才可保證大眾的接受程度。也正是在此意義上，歷來對大眾心理中已成刻板印象的歷史人物進行翻案總是引起巨大反響、毀譽參半。因此，很難想象，如果《功夫熊貓》將熊貓符號設定為一個品質惡劣、滿腹壞水的符號，那將是如何的罵聲一片。傳播學的新興子學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