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乎往而不可

1、惡乎往而不可1鼓盆而歌2莊子雜篇列御寇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莊子曰：“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3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相與語曰：“孰能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彼娜讼嘁暥?，莫逆于心，逐相與為友。 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個人在一起談論說：“誰能夠把無當作頭，把生當作脊背，把死當作臀，誰知道死生存亡是一體的，我們就跟他做朋友了。”四人互相看著笑了笑，心中默契（意氣相投），于是就共同結為朋友。相與：共同

2、一起。語：y名作動，談論以：把。友：名作動，做朋友。莫逆：意氣相投。4孰能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四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遂相與為友?！笆祝^）”“脊（脊背）”“尻（臀）” 無 生 死“首、脊、尻”是構成一個生命有機體的三個部分，偏執(zhí)任何一個部分都是不可理喻的?！吧?、死、存、亡”也是一樣的道理。5 俄而子輿有病，子祀往問之。曰：“偉哉夫造物者，將以予為此拘拘也！曲僂發(fā)背，上有五管，頤隱于齊，肩高于頂，句贅指天?！标庩栔畾庥袥l，其心閑而無事，跰鮮鑒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將以予為此拘拘也?！辈痪米虞浬瞬?，子祀前去問候他。子輿說：“偉大啊那造物者，將把

3、我弄成這種屈曲不伸展的樣子！”他彎彎的腰弓起的背，心、肝、脾、肺、腎五臟比頭都高，下巴藏到肚臍上了，肩膀高過頭頂了，彎曲的頸椎骨指向天空了，陰陽之氣凌亂了。他的心里安寧恬靜若無其事，跌跌撞撞地走到井邊，用井水照著自己看了看，說：“偉大啊那造物者，將把我弄成這種屈曲不伸展的樣子！”俄而：不久。問：慰問、問候。夫：那。拘拘：gu 彎曲不伸。五管：心、肝、肺、脾、腎。齊：通“臍”。句贅：gu zhu彎曲的頸椎骨。沴：不合。無事：古今異義，若無其事。跰 鮮：行走不穩(wěn)的樣子。狀語后置鑒：名作動，照著看。67子祀曰：“女惡之乎？”曰： “亡，予何惡！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為雞，予因以求時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

4、為彈，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為輪，以神為馬，予因以乘之，豈更駕哉！子祀問道：“你厭惡他嗎？”子輿說：“不，我厭惡什么（我為什么厭惡）！假使把我的左臂變成公雞，我就因此叫它守時打鳴；假使把我的右臂變成了彈弓彈丸，我就因此用來打貓頭鷹作燒烤；假使把我的臀部變成輪子，把我的精神變成馬，我就因此乘坐這車馬，難道還要換別的車馬嗎！女：通“汝”，你。亡：通“無”。賓語前置浸假：假使。因：于是，就。時：通“司”。更：更換。駕：車。8且夫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謂縣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結之。且夫物不勝天久矣，吾又何惡焉！”況且得，合乎時，失，順乎理（生死合時順理）

5、。合乎時（得而生）、順乎理（失而死）均安然處之，哀樂就不會進入內(nèi)心了。這就是古人所說的解除倒懸之苦。而那些不能解脫的人，是有些外物捆綁著他。況且人力不能勝過天由來已久了，我又為什么厭惡這些呢？”判斷句判斷句縣：通“懸”。9第1則中，子輿生病后相貌變得怎么樣（用原文回答）？子輿對此態(tài)度如何？相貌：“曲僂發(fā)背，上有五管，頤隱于齊，肩高于頂，句贅指天，陰陽之氣有沴。”（腰彎背弓，五臟比頭都高，下巴藏到肚臍眼上，肩膀高過了頭頂，彎曲的頸椎骨指向天空。）態(tài)度：“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世俗的哀樂不能驚擾他內(nèi)心的平靜。10俄而子來有病，喘喘然將死。其妻子環(huán)而泣之。子犁往問之，曰：“叱！避！無怛化！”

6、倚其戶與之語曰：“偉哉造化！又將奚以汝為？將奚以汝適？以汝為鼠肝乎？以汝為蟲臂乎？”不久子來生了病，呼吸急促將要死去。他的妻子孩子圍著他哭泣。子犁前去問候他，（對她們）說：“去！躲開！不要驚擾了變化！”然后倚在他（子來）的門上跟他交談說：“偉大啊造化！又將把你弄成什么呢？又將使你去往什么地方呢？把你變成老鼠的肝臟嗎？把你變成昆蟲的前肢嗎？”喘喘然：呼吸急促的樣子。怛：d 驚恐。以為：把變成。適：到去。妻子：古今異義。11莊子至樂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葑釉唬骸芭c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

7、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2仔細考察她開始原本就不曾出生，不只是不曾出生而且本來就不曾具有形體，不只是不曾具有形體而且原本就不曾形成元氣。夾雜在恍恍惚惚的境域之中，變化而有了元氣，元氣變化而有了形體，形體變化而有了生命，如今變化又回到死亡，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運行一樣。13莊子至樂莊子曰：“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

8、?！盁o氣無形無生” “亡”“有氣有形” “存”“有生”“死” “生”“死”死生存亡是一體的，那么貪生怕死、好生惡死、樂生哀死就都是沒有必要的了14子來曰：“父母于子，東西南北，唯命之從。陰陽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聽，我則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子來說：“兒子對于父母，向東向西向南向北，一切聽命于父母。對人來講，陰陽變化的地位和意義超過父母。它（陰陽）使我接近死地而我不聽從，那么我就太蠻橫了，它有什么罪呢？大地使我的形開始，用生使我辛勞，用老使我安逸，用死使我休息。因此善待我的生，就是善待我的死的原因（即正因為善待生，所

9、以更應該善待死）。于：對于。賓語前置翅：通“啻”，止。彼：陰陽。近：使靠近。悍：兇狠、蠻狠。罪：名作動，有罪過。大塊：大自然。載：使開始。勞：使勞累。佚：通“逸”，使安逸。息：使休息。善：形作動，善待。所以：原因。判斷句15今大冶鑄金，金踴躍曰：“我且必為鏌鋣！大冶必以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覺。現(xiàn)在一位在冶煉方面極有造詣的鐵匠要把金屬熔鑄成器物，那金屬向上跳起說：我將一定要制造成鏌铘寶劍！那鐵匠一定會認為這是不吉祥的金屬?，F(xiàn)在偶然有了人的形狀，就歡喜雀躍地說：成了人??！成了人??！那造

10、物者一定會認為這是不吉祥的人。現(xiàn)在完全把天地看成大爐子，把造物者看成造詣極高的鐵匠，那到哪里去、變成什么不可以呢！”子來酣然入睡，自在地醒來。大冶：在冶煉方面有極高技藝的鐵匠。踴躍：向上、跳起。一：偶然、一旦。犯人：古今異義，造成人。人：名作動，成了人。夫：那。造化：造物者。一：數(shù)詞作副詞，完全。惡：哪里、什么。往：到去。成然：酣然。蘧q然：驚喜的樣子。16子來生病將死，子來對此持怎樣的態(tài)度？態(tài)度：“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子來將自己的大病將死看作是造物者的杰作。17成然寐，蘧然覺心中安寧，不以生死相累。從人生絕境中實現(xiàn)突圍的精神力量，培養(yǎng)生命的韌性。18第一則莊子力

11、圖以他特有的方式和觀念，為世人解脫生命的負累。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人生最大的困境就是病和死，尤其是死。人固有一死，死永遠都是人生不可改變的結局。然而如果對死亡的憂懼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承受的重壓的話，那么生命就喪失了強度和韌性。莊子認為，被生死的哀樂捆縛住的人其實在承受著倒懸之苦。19你會學“莫作孔明擇婦”嗎？黃承彥者，高爽開列（性格爽朗，對小事滿不在乎），為沔min南名士，謂諸葛孔明曰：“聞君擇婦；身有丑女，黃頭黑色，而才堪相配?！笨酌髟S，即載送之。時人以為笑樂，鄉(xiāng)里為之諺曰：“ 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丑女?！?0魯哀公問于仲尼曰：“衛(wèi)有惡人焉，曰哀駘ti它。丈夫與之處者，思 而不能去也；婦人見之

12、，請于父母曰：與為人妻，寧為夫子妾者 ，數(shù)十而未止也。魯哀公問仲尼說：“衛(wèi)國有一個丑人，叫哀駘它。成年男子跟他交往，想他而不能離去；婦女見了他，向父母請求說與其做別人的妻子，毋寧做這位先生的小老婆的，十幾個都不止。于：向。惡人：古今異義，丑人。丈夫：古今異義，成年男子。處：相處。為人：做別人的。21未嘗有聞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無君人之位以 濟乎人之死，無聚祿以望人之腹，又以惡駭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異乎人者也。不曾聽到他領唱，常常是和諧地跟著別人唱罷了（他不倡導，而常應和）。沒有統(tǒng)治別人的地位來救人于死地，沒有積聚起來的糧食當俸祿來填飽別人的肚子，又因為長相丑

13、陋驚動天下，只是應和而不首倡，智慧不超出人世，尚且能使女人、男人親附，這一定有跟常人不同的地方。唱：倡導。和：h 附和別人。君：名作動，統(tǒng)治。以：用。望：使飽。以：因為。駭：使驚駭。知：通“智”。四域：四方境界。且：卻。22寡人召而觀之，果以惡駭天下。與寡人處，不至以月數(shù)，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不至乎期j 年，而寡人信之。國無宰，而寡人傳國焉。寡人把他召來看了看他，當真是因為丑使天下人驚駭。跟寡人相處，不到一個月，寡人就覺察到了他的為人（感覺到他的為人有過人之處）；不到一年，寡人就很信任他了。國家沒有一個好的輔佐國君執(zhí)政的百官之長，寡人就把國家政事授予他。焉：于之。23悶然而后應，泛然而若辭。

14、寡人丑乎，卒授之國。無幾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無與樂是國也。是何人者也！”哀駘它淡然地應承下來，漫不經(jīng)心又好像推辭。寡人自愧不如，終于把國家政事授予了他。沒過多少時間，他就離開寡人走了。寡人憂心忡忡，好像丟失了什么，好像這國家再沒有誰可以一起歡樂。這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呢？”悶然：沉默不出聲的樣子。泛：漫不經(jīng)心。丑：名作動，慚愧。卒：最終。幾何：古今異義，多少。恤焉：憂慮的樣子。亡：丟失。是：這個。24仲尼曰：“丘也嘗游于楚矣，適見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己焉爾，不得其類焉爾。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仲尼說：“我孔丘曾經(jīng)到楚國游覽，正巧碰見小豬崽

15、兒吃它們剛死去的母親的奶。不多時這些小豬崽兒一片驚慌，都拋開它奔跑。（因為母豬）看不見自己了，跟自己不是同類了。小豬崽兒所以愛它們的母親，不是愛它的形體，而是愛那主使形體的精神。于：到。于：在。眴若：受驚的樣子。走：逃跑。所：的原因。25用“豚子食死母”表明：內(nèi)在的精神比外在的形體重要。26戰(zhàn)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sh資；刖yu者之屨j，無為愛之。皆無其本矣。為天子之諸御：不爪剪，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復使。在陣地上戰(zhàn)死的人，下葬時不用翣這種棺飾（因為翣是用來表彰勇武的）；被砍斷腳的人的鞋子，沒有理由再愛惜了：因為這些都失去了根本啊。給天子做妃嬪，不剪指甲，不穿耳朵眼；娶了妻子的男子留在

16、宮外，不能再供天子使喚。之也：的時候。刖：砍掉雙腳的酷刑。屨：鞋子。為：做。御：嬪妃。區(qū)：通“娶”。使：使喚。27用“戰(zhàn)而死者，刖者之屨”表明：人不能失去其根本（內(nèi)在的精神）。28形全猶足以為爾，而況全德之人乎！今哀駘它未言而信，無功而親，使人授己國，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毙误w完全尚且足以做這些（尚且足以侍奉天子），更何況德性完全的人呢！現(xiàn)在哀駘它沒說什么就贏得了人們的信任，沒有什么功業(yè)就得到了人們的親近，使別人把國家政事委托給自己，還惟恐他不接受，這一定是才全而德不形（即才完備而德不外顯）的人啊?！豹q：尚且。爾：此，指侍奉天子。形：表現(xiàn)、顯露。29哀公曰：“何謂才全？”仲尼

17、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規(guī)乎其始者也。哀公問道：“什么叫才全？”仲尼說：“死與生、存與亡、困厄和通達、貧窮和富有、有才德和無才德、毀謗和贊譽、饑和渴、寒和暑，這些都是事的變化、命的運行。它們白天黑夜不停地在眼前互相替換，而人的智慧卻不能在變化開始時預測。知：通“智”規(guī)：通“窺”。不肖：不賢。賢：有道德有才能。30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靈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兌。使日夜無郤，而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于心者也。是之謂才全。”所以，不足以讓這些變化擾亂內(nèi)心的平和，不能把這些變化記掛在心中。使心靈平和、快樂、通暢而不失于愉悅，使

18、心靈晝夜不斷地因應外在事物而充滿和氣與生機。這就是那種跟他接觸就會在心中產(chǎn)生和美感覺的人啊。這就叫才全。”滑：通“汩”，使被擾亂。靈府：精神之宅。兌：通“悅”。郤：通“隙”，空閑的時間或地方。春：充滿生機和氣的季節(jié)。時：通“是”、善、美。豫：安樂、快樂。31才全之人概念：內(nèi)心的平和不受外界（生死存亡、窮達貧貴）的干擾。對他人的影響：與之接觸會在內(nèi)心產(chǎn)生美感，所以喜歡與他相處。32“何謂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為法也，內(nèi)保之而外不蕩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卑Ч謫枺骸笆裁唇械虏恍文?？”仲尼說：“平是水靜止到了極點（的結果或狀態(tài)）。它可以作為法則，內(nèi)心保持極端的平靜就可以不被外在的事物搖蕩。德就是這種內(nèi)心純和的培養(yǎng)。養(yǎng)成這種德而不顯行跡的人，人們離不開他?！笔ⅲ簶O點。其：指“平”，之：平靜。成：純的。和：平靜、安適。物：眾人。33德不形德是一種內(nèi)心的平靜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