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并序

1、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并序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并序內(nèi)容提要：序言敬告子敬用心學(xué)習(xí)書法，點明筆 勢要義。接著從十二個方面論述：一、初學(xué)綱領(lǐng)， 如臨戰(zhàn)陣。二、凝神靜慮，意象紛繁。三、心正 筆險，朗潤麗象。四、一點之規(guī)，各稟其儀。五、 戈筆峨峨，動靜有象。六、勾挑轉(zhuǎn)折，力敵千鈞。 七、橫豎有法，布白有則。八、筆勢十四，并悉 不同。九、掠磔合宜，結(jié)字緊密。十、體遵正法， 可不慎歟！十一、端嚴(yán)手指，表記心靈。十二、 抓住根本，勿自怠惰。告汝子敬：吾察汝書性過人，仍未閑規(guī)矩 1。 父不親教，自古有之2。今述筆勢論一篇， 開汝之悟。凡斯字勢3，猶有十二章，章有指 歸4，定其?？?，詳其舛（chu a "

2、謬（mid） 5，撮（cuo ）其要實6，錄此便宜7?；蜃?體處多，罕臻其本8;轉(zhuǎn)筆處眾，莫識其源。 懸針垂露之蹤9，難為體制；揚波騰氣之勢 10，足可迷人。故辨其由，堪（k a n）愈膏肓 （hu a ng）之疾11。今書樂毅論一本及筆 勢論一篇12，貽爾藏之，勿播于外，緘之秘 之，不可示知諸友。窮研篆籀13,功省而易成， 纂（zu a n）集精專14，形彰而勢顯15。存意 學(xué)者，兩月可見其功；無靈性者，百日亦知其本。 此之筆論，可謂家寶家珍，學(xué)而秘之，世有名譽。 筆削久矣16，罕有奇者，始克有成17，研精 覃（y a n）思18，考諸規(guī)矩，存其要略，以為 斯論。初成之時，同學(xué)張伯英欲求見之

3、，吾詐云 失矣。蓋自秘之甚，不茍傳也19。【注】1閑：通“嫻”。嫻熟。2父不親教，自古 有之：這是孟子的觀點。公孫丑曰：“君子之不 教子，何也？”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 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則是父子 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古者易子而教之， 父子之間不責(zé)善。責(zé)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保ㄒ娒献与x婁上7 - 18） 3字勢：包括 點畫、結(jié)體、章法三部分。4指歸：主旨。 5 舛（chu a "謬（mid ）亦作"舛繆”。 差錯；錯誤。6撮（cuo）抓。要實：要領(lǐng)； 實質(zhì)。7便（bi a n）宜：合宜。8臻（

4、zh e n） 達(dá)到。9懸針垂露：豎畫的不同寫法。懸針的 收筆處提筆放開，垂露的收筆處留住回收。10 揚波騰氣之勢：捺稱“波”，寫捺講究“一波三 折”，富有韻律感。11 故辨其由，堪（k a n） 愈膏肓（hua ng）之疾：指辨明各種筆勢的來源， 就能治愈各種病筆?？埃耗埽梢?，足以。12樂毅論：小楷。書于永和四年（348）。列為 王羲之正書第一。13篆籀：指大篆。14 纂（zua n）集精專：指集成各體精華于一體。15 形彰而勢顯：指建立鮮明的風(fēng)格與豐富的 筆勢。16 筆削：指著述。17克：能夠。 18 覃（y a n）思：深思。19 “初成之時” 等五句：孫過庭書譜云："代傳羲

5、之與子 敬筆勢論十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詳其旨 趣，殊非右軍。且右軍位重才高，調(diào)清詞雅，聲 塵未泯，翰犢乃存。觀夫致一書、陳一事，造次 之際，稽古斯在。豈有貽謀令嗣，道葉（xi e） 義方，章則頓虧，一至于此！又云與張伯英同學(xué)， 斯乃更彰虛誕。若指漢末伯英，時代全不相接， 必有晉人同號，史傳（zhu a n）何其寂寥！非訓(xùn) 非經(jīng)，宜從棄擇。”孫過庭所云十章與本篇所述 十二章有出入，但孫過庭質(zhì)疑"與張伯英同學(xué)" 有理有據(jù)，因此，此文是否為王羲之所撰，或者 為后人偽托，實在值得探討。若為后人假羲之名 而撰，至少在唐朝之時已經(jīng)流傳，且可視為羲之 一脈的書學(xué)思想，猶如莊子的外篇、

6、雜篇與 莊子撰內(nèi)七篇共同構(gòu)成了莊子的思想， 同樣值得 學(xué)習(xí)?！咀g】告訴你子敬：我發(fā)現(xiàn)你在書法上悟性過人，但對 于書法的規(guī)矩未能嫻熟。父親不親自教兒子，自 古有之。今撰述筆勢論一篇，開啟你的悟性。筆勢論談到書法的字勢，總共有十二章，每 章各有主旨，圍繞各個主旨，品定正確的，詳明 差錯的，抓住主要的、核心的，寫下合宜的、明 白的。有時，形體變化的地方，筆勢字勢變化也 多，但很少見到能夠探到根本；圓轉(zhuǎn)的筆勢用得 多，但認(rèn)識不到它的本源。懸針垂露之豎，較難 領(lǐng)略它的的格調(diào)；一波三折的捺，生氣波動卻足 可迷人。因此，辨析其所以如此的道理，就能治 好如入膏肓的病筆。今書樂毅論一本及筆 勢論一篇，送給你藏好

7、它，勿使流播于外，封 好藏好，不可讓朋友看到。若深入研究篆籀，用功雖少但容易成就。集成各體精華于一體，鮮明 的風(fēng)格與豐富的筆勢就能建立。留意學(xué)習(xí)的人， 兩個月可見其功；不大聰明的人，百日亦知其本。 這篇筆論，可謂家寶家珍，學(xué)好藏好，一生享有 名譽。書法著作久已有之，罕有奇妙之論，終于 能夠有成，是精研深思，考諸規(guī)矩，存其要略， 才形成本文論點。文章初成之時，同學(xué)張伯英想 求見一下，我詐稱文章丟失了，其實是自己藏起 來，放在更加隱秘的地方，這不能隨便給人看啊。創(chuàng)臨章第一【記】初學(xué)綱領(lǐng)，如臨戰(zhàn)陣。夫紙者陣也，筆者刀矟(shub)也，墨者兵甲也， 水硯者城池也，本領(lǐng)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 結(jié)構(gòu)者謀

8、策也，飏揚筆者吉兇也，出入者號令也， 屈折者殺戮也1，點畫者磊落也2，戈旆(pe i ) 者斬斫(zhu 6)也3，放縱者快利也4，著筆 者調(diào)和也5，頓角者蹙(c n)捺也6。始書之 時，不可盡其形勢，一遍正腳手7，二遍少得 形勢，三遍微微似本8，四遍加其遒潤，五遍 兼加抽拔9。如其生澀10，不可便休，兩行 三行，創(chuàng)臨惟須滑健11，不得計其遍數(shù)也。【注】1 “夫紙者陣也"等十句：這十句與題衛(wèi)夫 人筆陣圖后的相關(guān)文句基本相同，注解參前 文。其中，“本領(lǐng)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略 有出入。題衛(wèi)夫人 筆陣圖后為“心意者將 軍也，本領(lǐng)者副將也。”2磊落：錯落、圓轉(zhuǎn)、俊偉。3 戈旆：以戈喻鉤，

9、以旆喻撇。斬斫（zhu 6）以斬斫喻鉤撇之勢。4放縱：指向 右、向左的挑，例如策（短橫）、啄（短撇）?？?利：以快利喻策、啄之勢。5著筆：即行筆。 頓角：指頓筆調(diào)鋒出現(xiàn)的筆觸。蹙（c u） 捺：短捺。蹙：局促。7 正腳手：指執(zhí)筆的 方法與書寫的姿勢。8似：繼承。9抽拔： 指空中運筆。抽，拔出。拔:拔起，拔出。10生 澀：指行筆厚重使線條富有生澀感。這是毛筆在 兩股反向力量的作用下欲快又不能快的行筆。蔡邕云：“澀勢，在于緊駃（ju e）戰(zhàn)行之法?！保ㄒ娋艅荩?1倉U：開始。滑?。毫鲿硠偨?。【譯】書法的紙，好比是陣地。筆，好比是刀槊。墨， 好比是盔甲。硯，好比是城池。本領(lǐng)，好比是主 帥。心意，好比

10、是副將。結(jié)構(gòu)，好比是謀略。舉 筆，好比是吉兇。行筆，好比是號令。轉(zhuǎn)折，好 比是殺戮。其中，點畫錯落、圓轉(zhuǎn)、俊偉。鉤撇 神駿斬斫，策（短橫）啄（短撇）快捷犀利，行 筆時調(diào)和筆鋒，頓筆出鋒成短捺。開始學(xué)書之時， 不可能窮盡字的形勢，可一遍一遍學(xué)習(xí)：第一遍 注意執(zhí)筆的方法和書寫的姿勢；第二遍稍稍把握 字的形勢；第三遍稍稍繼承字的根本；第四遍加 強筆墨的遒潤飽滿；第五遍再加強行筆的空中之 勢。至于生澀的行筆，不可以就此停滯。寫兩行、 三行的字，在開始臨寫時就須流暢剛健，不得以 計算遍數(shù)學(xué)習(xí)。啟心章第二【記】凝神靜慮，意象紛繁。欲學(xué)書之法，先乾研墨，凝神靜慮，預(yù)想字形大 小、偃仰、平直、振動，則筋脈相連

11、，意在筆前, 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狀如算子，上下方整， 前后齊平，此不是書，但得其點畫耳。昔宋翼乃 鐘繇弟子。常作是書，繇乃叱之，遂三年不敢見 繇，即潛心改跡。每作一波，常三過折，每作一 ，常隱鋒而為之；每作一橫畫，如列陣之排云； 每作一戈，如百鈞之弩發(fā)，每作一點，如危峰之 墜石；口，屈折如鋼鉤；每作一牽，如萬 歲之枯藤；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趨驟1。狀 如驚蛇之透水2，激楚浪以成文3。似虬龍之 蜿蜒，謂其妙也；若鸞鳳之徘徊，言其勇也。擺 撥似驚雷掣電4，此乃飛空妙密5。頃刻浮沈 (ch e n)6，統(tǒng)攝鏗鏘，啟發(fā)厥意。能使昏迷 之輩，漸覺勝心；博識之流，顯然開朗。【注】1“欲學(xué)書之法”等三十

12、七句：這三十七句與與題衛(wèi)夫人 筆陣圖后的相關(guān)文句基本相同， 注解參前文。2透水：跳水。3楚浪：指整 齊的漣漪。4擺撥：指運筆的氣勢。掣電：閃 電。5妙密：邈遠(yuǎn)細(xì)密。6 浮沈(che n) 即浮沉。指空中、紙面的運動?！咀g】將要學(xué)習(xí)書書，先專心磨墨，凝神靜思，預(yù)想字 形的大小、俯仰、平直、律動、使筋脈相連，意 在筆前，然后作字。如果平直相似，狀如算子， 上下方正，前后齊平，便不叫書法，只不過得到 些點畫而已。從前有位叫宋翼的人，常常寫成這 個樣子。宋翼是鐘繇的弟子，鐘繇于是呵斥他。于是三年不敢見鐘繇，即潛心改變舊習(xí)。后來每 作一捺，常一波三折；每作一撇，常藏鋒之后再 岀鋒；每作一橫，壯闊高遠(yuǎn)如列

13、陣排云；每作一 斜鉤，筆力雄健如百鈞之弩發(fā)；每作一點，厚重 如高峰墜石；每作一耀，峻峭如曲折鋼鉤；每作 一豎，強韌如萬歲枯藤；每作一策、啄，勁捷如 舉步快走。從筆畫的形勢來看，其狀如驚蛇跳入 水中，激起了整齊的漣漪。又似虬龍蜿蜒，稱說 其曲線的美妙。或若鸞鳳飛翔，申言其飛動的勇 氣。運筆中氣勢像驚雷閃電，這是空中筆法的邈 遠(yuǎn)細(xì)密。頃刻間的空中、紙面運動，其實是精神 統(tǒng)攝，故能聽到毛筆與紙張乃至于心臟跳動時的 鏗鏘之聲，這就啟發(fā)了審美心胸的愉悅。于是， 能使心智昏迷的人漸漸體會心靈之美， 知識淵博 的人境界上更加開朗。視形章第三【記】心正筆險，朗潤麗象。視形象體1，變貌猶同2，逐勢瞻顏，高低有

14、趣3。分均點畫，遠(yuǎn)近相須4;播布研精，調(diào) 和筆墨5。鋒纖往來，疏密相附，鐵點銀鉤， 方圓周整7。起筆下筆，忖（c u n）度尋思8， 引說蹤由9，永傳今古10。智者榮身益世， 方懷浸潤11之深；愚者不俟（s 1） 12佳談， 如暗塵之視錦13。生而知者發(fā)憤，學(xué)而悟者忘 餐。此乃妙中增妙，新中更新。金書錦字14， 本領(lǐng)15為先，盡說安危，務(wù)以平穩(wěn)為本16。 分間布白，上下齊平，均其體制17，大小尤難。 大字促之貴小，小字寬之貴大，自然寬狹得所， 不失其宜。橫則正，如孤舟之橫江渚18;豎則 直，若春筍之抽寒谷。【注】1視形象體：指書法的各種"法象”，如“列 陣排云”、“百鈞弩發(fā)”、“高峰

15、墜石”、“曲 折鋼鉤”、“萬歲枯藤、” “舉步快走”、“驚 蛇透水”、“虬龍蜿蜒”、“鸞鳳徘徊”、“驚 雷掣電”等等。2變貌猶同：指點線雖變化萬 千，但原理相同。蔡邕云：“夫書肇于自然，自 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出矣。藏頭 護(hù)尾，力在字中，下筆用力，肌膚之麗。故曰： 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惟筆軟則奇怪生焉。” （九勢）3逐勢瞻顏，高低有趣：指筆勢呼 應(yīng)，點畫顧盼，高低錯落，生動有趣。蔡邕云： “凡落筆結(jié)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勢 遞相映帶，無使勢背?！保ň艅荩?分均點 畫，遠(yuǎn)近相須：指點畫分布以均衡為原則，無論 遠(yuǎn)近，皆須配合。相須：亦作“ 相需”?；ハ?依存；互相配合。5

16、播布研精，調(diào)和筆墨： 精研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的來龍去脈，調(diào)和 筆墨的各種因素。播布：傳布，此處指書法本體 的來龍去脈。6 鋒纖往來，疏密相附：毛筆 往來紙面，切割的空間有疏有密，相互依附。7 鐵點銀鉤，方圓周整：指點線剛勁柔媚， 方圓變化整齊。8忖（c u n）度尋思：思量、 思考。9 引說蹤由：引說各家特點，追蹤所 致之由。10永傳古今：繼承傳統(tǒng)，開創(chuàng)新貌。11浸潤：浸染；熏陶。12俟（s 1）等待。 13暗塵：積累的塵埃。錦：有彩色花紋的絲 織品o 14 金書錦字：金和錦都是高貴的東西， 以此來形容書法的美麗。15本領(lǐng)：書法的本 領(lǐng)為筆法。16安危：指平正與險絕的體勢。 以平穩(wěn)為本：即

17、“平正-險絕-平正”的變化。 孫過庭云：“至如初學(xué)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 正，務(wù)追險絕；既能險絕，復(fù)歸平正。初謂未及， 中則過之，后乃通會。通會之際，人書俱老?！?平正是心，險絕是筆，以平正之心運險絕之筆， 直至通會境界，則人書俱老。17 體制：式樣。 18江渚（zhu）江中小洲。亦指江邊。【譯】書法的各種法象，雖千變?nèi)f化，但原理相同。如 筆勢呼應(yīng)，點畫顧盼，高低錯落，生動有趣。分 布的點畫以均衡為原則，無論遠(yuǎn)近，皆須配合。 精研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的來龍去脈，調(diào)和 筆墨的各種因素。使毛筆往來于紙面時，切割的 空間疏密有致，相互依附。并使點線剛勁柔媚， 方圓變化整齊。觀察思考起筆下筆的地方，

18、引說 各家特點，追蹤所致之由。以期繼承傳統(tǒng)，開創(chuàng) 新貌。智者藉由書法榮身益世，這才感念在書法 上熏陶之深。愚者聽不進(jìn)有關(guān)書法的美談，猶如 色彩亮麗的錦繡積累了塵埃。生而知之的人發(fā)憤 習(xí)書，學(xué)而知之的人習(xí)書忘食。這是妙中增妙， 新中更新。想寫一手好字，筆法為先，常人盡說 平正險絕，然平正是心，險絕是筆，可見險絕之 筆又須以平正之心為本。分間布白，講究上下齊 平時的疏密變化，均衡每個字的式樣，大字、小 字的協(xié)調(diào)尤其困難。大字寫得緊，貴在大中見小， 小字寫得寬，貴在小中見大。寬緊大小自然合適， 不失其宜。橫勢的字，靜正如孤舟漂浮江邊；縱 勢的字，生發(fā)若春筍抽芽于寒谷。說點章第四【記】一點之規(guī)，各稟其

19、儀。夫著點皆磊磊似大石之當(dāng)衢1，或如蹲鴟(ch I) 2，或如科斗，或如瓜瓣，或如栗(I 1)子， 存若W(e) 口3，尖如鼠屎。如斯之類，各稟 其儀，但獲少多，學(xué)者開悟?！咀ⅰ? 衢（qd）大路。2蹲鴟（ch 1）以蹲伏 的鴟比喻點的筆勢。3 鶚（G）口：魚鷹的嘴?！咀g】寫點皆須高大，就像大石頭擋在了大路上，或 者像蹲伏的鷂（y a o）鷹，或者像蝌蚪，或者像 栗子，或者像魚鷹的嘴，或者尖如鼠屎。像這樣 一些類型，各有各的儀態(tài)，但獲得多少啟發(fā)，就 看學(xué)者個人開悟與否。處戈章第五【記】戈筆峨峨，動靜有象。夫斫戈1之法，落竿峨峨2，如長松之倚溪谷， 似欲倒也，復(fù)似百鈞之弩初張。處其戈意，妙理 難

20、窮。放似弓張箭發(fā)，收似虎斗龍躍，直如臨谷 之勁松，曲類懸鉤之釣水3。崚（I i nglliKce ng） 切于云漢4，倒載隕（y u n）于山崖5。天門 騰而地戶躍6，四海謐而五岳封7;玉燭明而 日月蔽，繡彩亂而錦紋翻8?！咀ⅰ? 斫（zhu 6 ）戈：即“戈”。2峨峨：態(tài) 度莊重嚴(yán)肅。3 釣水：指釣魚。4崚（I i ng） 嶒（c e ng）高聳突兀。切于云漢：極言其高。 切：貼近。5倒載：倒臥。隕（y u n）墜落。 天門、地戶：古代傳說天有門，地有戶，天 門在西北，地戶在東南。7 謐（mi ）安寧、 平靜。封：密閉，引申為不動。8舌L:理絲。 翻：翻卷，即變化?！咀g】戈筆的法則，落筆時莊

21、重嚴(yán)肅，像溪谷 旁傾斜的長松，像要傾倒，又像百鈞之弩剛剛張 開。處心戈的意味，妙理難以道盡。放似張弓箭 發(fā)，收似虎斗龍躍，直如臨谷勁松，曲像垂釣魚 鉤?；蚋呗柾回Ｖ苯釉茲h，倒臥墜落俯臨山崖。 或騰空飛躍如天門地戶，平靜不動如四海五岳。 或如玉燭點明而日月隱蔽，繡彩有理而錦紋變 化。健壯章第六【記】勾挑轉(zhuǎn)折，力敵千鈞。夫以屈腳1之法，彎彎如角弓之張，"鳥”、“焉”、“為”、“烏”之類是也。立人 2之 法，如鳥之在柱首，“彳（chi）”、“亻（r e n）” 之類是也。踠（wd n）腳之法3，如壯士之屈臂，“鳳”“飛”“凡”“氣”之例是也。急引急牽 4，如云中之掣電5，“日”、“月”、“

22、目”、“因”之例是也。踠腳？ （ti a 0）斡（wo）， 上捺下?lián)樱╪i d n）7，終始轉(zhuǎn)折，悉令和韻， 勿使蜂腰鶴膝8。放縱宜存氣力，視筆取勢。 行中廓落9，如勇士伸鉤10，方剛對敵。麒 麟斗角，虎湊龍牙，筋節(jié)拿拳，勇身精健。放法 如此11，書進(jìn)有功也。牽引深妙，皎在目前， 發(fā)動精神，提撕志意12，挑剔精思13，秘不 可傳。夫作右邊折角，疾牽下微開，左畔斡轉(zhuǎn)， 令取登對14，勿使腰中傷慢。視筆取勢，直截 15向下，趣義常存16，無不醒悟。【注】1 屈腳：指“? ”。2立人：指“彳（ch 1）"、“亻（r e n）"3踠（wa n）腳： 指“ ？"。踠，足脛相

23、連的活動部位。4 急引急牽：指“？"。毛筆運動方向急劇改變，皆 須引牽毛筆，調(diào)鋒再行。5 掣（che ）電：閃 電。6 踠腳？（ ti a o）斡（wo）指勾挑轉(zhuǎn)折。7上捺下?lián)樱╪i a n）指毛筆在勾挑轉(zhuǎn)折的地 方上下作按留住力量，同時調(diào)鋒作勢再運筆。8蜂腰鶴膝：皆為骨節(jié)突兀的病筆。9 廓 落:空闊。10鉤：兵器，形似劍而曲。11放（f a ng）通“方”，正；當(dāng)。12提撕：振作。 志意：思想，精神。13 挑剔精思：指深入思 考。14登對：原為門當(dāng)戶對，引申為筆勢統(tǒng) 一。15直截：指鋪毫行筆。16趣義：意味， 法度?！咀g】寫“屈腳” （？）的方法，筆畫彎彎如角弓張開，“鳥”、“焉”

24、、“為”、“烏”之類的字就是。 寫“立人”（彳、亻）的方法，好像鳥兒閑在柱 子上端，“彳（ch 1）”、“亻（r e n）"之類的 偏旁就是。寫“琬（wa n）腳” （？）的方法， 好像壯士屈臂，“鳳”“飛”“凡”“氣”之類的字就是。“急引急牽”（？）的地方，好像云 中的閃電垂掛天邊，“日”、“月”、“目”、“因”之類的字就是。諸如勾挑轉(zhuǎn)折的寫法，須 上下作按留住力量，調(diào)鋒作勢再行運筆?？傊?， 寫勾挑轉(zhuǎn)折，要寫得文雅有風(fēng)度，不能寫成骨節(jié) 突兀的蜂腰鶴膝。向空中提筆挑出前，宜留住力 量，再根據(jù)筆道調(diào)鋒取勢。行間距離空闊，好像 讓給勇士伸鉤，正要對敵戰(zhàn)斗。筆勢字勢如麒麟 斗角，虎湊龍牙，

25、筋節(jié)拿拳，勇身精健。運用這 樣的方法，書法的進(jìn)步才有功力。勾挑轉(zhuǎn)折時牽 引的深妙，須清清楚楚如在目前。發(fā)動精神，振 奮志意，深入思考，雖言不可傳，卻能探秘意會。 寫右邊的轉(zhuǎn)折（？），要在轉(zhuǎn)折直下的地方微微 放開，寫左邊的轉(zhuǎn)折（?），要令前后筆勢統(tǒng)一， 不能在轉(zhuǎn)折的腰部過于遲緩。簡言之，根據(jù)筆道 調(diào)鋒取勢，鋪毫向下發(fā)力，意味與法度常存心中， 就沒有不清楚明白的。教悟章第七【記】橫豎有法，布白有則 凡字處其中畫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復(fù)宜 粗于左畔。橫貴乎纖，豎貴乎粗。分間布白，遠(yuǎn) 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穩(wěn)。當(dāng)須遞相掩蓋， 不可孤露形影及出其牙鋒，展轉(zhuǎn)翻筆之處，即宜 察而用之?！咀g】處在字中間

26、的筆畫的寫法，都不得偏左或偏右， 左右兩豎畫，右邊的豎畫宜粗于左邊。橫畫貴在 纖美，豎畫貴在粗獷。點線之間、字之間、行之 間的留白，遠(yuǎn)近均衡，上呼下應(yīng)，各得其所，自 然平穩(wěn)。把握黑白之間遞相掩蓋的原則， 不可孤 露某個字及某個筆畫的牙鋒，特別在展轉(zhuǎn)翻筆的 地方，即宜細(xì)察并加以化用。觀形章第八【記】筆勢十四，并悉不同。夫臨文用筆之法，復(fù)有數(shù)勢，并悉不同。或有藏 鋒者大1，（藏鋒在于腹內(nèi)而起。）側(cè)筆者乏 2，（亦不宜抽細(xì)而且緊。）押筆者入3，（從腹起而押之。又云：利道而牽，押即合也。）結(jié) 筆者撮4,（漸次相就，必始然矣。參乎妙理， 察其徑趣。）憩筆者俟失5，（憩筆之勢，視其 長短，俟（s 1）失，

27、右腳須欠也。）息筆者逼逐 6，（息止之勢向上，久久而緊抽也。）蹙（c u） 筆者將7,（蹙，即捺角也；將，謂劣盡也。緩 下筆，要得所，不宜長不宜短也。）戰(zhàn)筆者合8， （戰(zhàn)，陣也；合，葉也。緩不宜長及短也。）厥 筆者成機9，（促抽上勿使傷長。厥，謂其美也， 視形勢成機，是臨事而成最妙處。）帶筆者盡10，（細(xì)抽勿賒也。帶是回轉(zhuǎn)走入之類，裝束 身體，字含鮮潔，起下筆之勢，法有輕重也。盡 為其著而后反筆抽之。）翻筆者先然11，（翻轉(zhuǎn) 筆勢，急而疾也，亦不宜長腰短項。）疊筆者時 劣12，（緩不宜長。）起筆者不下13，（于腹 內(nèi)舉，勿使露筆，起止取勢，令不失節(jié)。）打筆 者廣度14。（打廣而就狹，廣謂快健，

28、又不宜 遲及修補也。）【注】 1藏鋒者大：藏鋒筆力大，厚重巋然。王羲之書論云：“第一須存筋藏鋒，滅跡隱端。用 尖筆須落鋒混成，無使毫露浮怯。舉新筆爽爽若 神，即不求于點畫瑕玷（di a n）也?！辈嚏呔?勢云：“藏鋒，點畫出入之跡，欲左先右，至 回左亦爾?！?2側(cè)筆者乏：側(cè)鋒筆力小，輕盈 流暢。側(cè)筆即側(cè)鋒。側(cè)鋒亦為點畫的出入之跡， 常見于行草的落筆及映帶。3押筆者入：押筆 須殺鋒入紙，力透紙背。押即按。毛筆由上而下 發(fā)力，要留得住，有彈性，避免筆毫趴伏于紙上。 押同“壓”。4結(jié)筆者撮：結(jié)筆是把筆毫聚攏 起來，使毛筆不失彈性。撮（cuo）聚起。5憩 （q i）筆者俟失：憩筆時筆鋒繼續(xù)運動至筆畫的

29、 末梢時再停息。俟（s i）:等待。6息筆者逼 逐：息筆在積蓄中醞釀筆勢猶如逼逐。逼逐：猶 驅(qū)逐。7蹙（c 0）筆者將：指捺筆的勢由強轉(zhuǎn) 弱。蹙筆：即捺。將：指捺腳從強到弱的變化。 8 戰(zhàn)筆者合：毛筆如入陣地，點線無不和洽。 合：葉（xi e）韻。9厥筆者成機：指融合各 種筆勢應(yīng)合宜。孫過庭云：“濟(jì)成厥美，各有攸 宜。”厥（ju e）其，指各種筆勢。機：合宜。 10 帶筆者盡：映帶的筆畫要盡美。11 翻 筆者先然：翻筆時引導(dǎo)前進(jìn)的樣子。先：前進(jìn)； 引導(dǎo)。12疊筆者時劣：疊筆時紙面與空中的交界處要細(xì)致。疊筆：指筆畫的連續(xù)運動。劣： 本義為弱小，引申為細(xì)致。13起筆者不下： 起筆時筆不塌下。14打

30、筆者廣度：空中打筆 做點有寬宏的氣度?！咀g】書寫漢字的用筆方法，又有數(shù)種勢，并都不同。 有藏鋒的大力，（藏鋒從筆畫內(nèi)部起筆。）側(cè)筆的 輕盈，（側(cè)鋒也不宜寫得又細(xì)又急）押筆的入紙，（從筆畫的內(nèi)部發(fā)力作提按。又云：順著筆道行 筆，使筆鋒與筆畫相合。）結(jié)筆的撮毫，（漸次將 筆毫聚攏起來，必然像未運筆前的毛錐子一樣。 參悟其中的妙理，觀察這一方法的旨趣。）憩筆 的化勢，（憩筆的筆勢，要看筆毫的長短，待筆 鋒運至筆畫末梢后停息，接著再提筆。）息筆的 積勢，（息止的勢積蓄向上，久久提按，紙筆緊 密。）蹙筆的捺勢，（蹙筆，就是捺腳；將，就是 捺腳從強到弱的變化。緩慢下筆，位置要對，捺 較不宜長也不宜短。）戰(zhàn)

31、筆的葉韻，（戰(zhàn)，是陣地; 合，是點線葉韻。運筆慢些，點線不宜太長也不 宜太短。）厥筆的融合，（毛筆要能提得起來，不 要因為長鋒而有所妨礙。厥，意味著各種筆勢的 美，看準(zhǔn)形勢把握時機，這是隨機應(yīng)變最妙的地 方。帶筆的盡美，（提筆的游絲不要寫長。帶筆 是回轉(zhuǎn)這類筆畫的映帶。好像把字裝束一番，使 字顯得鮮活整潔，起下筆的勢，有輕也有重，盡 量使映帶顯著而后翻轉(zhuǎn)毛筆提起。）翻筆的引導(dǎo)， （翻轉(zhuǎn)筆勢，要靈活快捷，不宜像蜂腰鶴膝一般， 把中間寫長，把兩頭寫短。）疊筆的細(xì)致，（可寫 緩慢，但不宜寫長。）起筆的剛健，（筆鋒在筆畫 內(nèi)衄挫，不露于外，起止取勢，令不失節(jié)奏。） 打筆的寬宏。（打筆的心態(tài)寬宏但書寫的

32、點很小， 廣是暢快勁健，又不宜遲緩以及修補。開要章第九【記】掠磔合宜，結(jié)字緊密。夫作字之勢，飭甚為難1，鋒铦（xi a n）來去 之則2，反復(fù)還往之法，在乎精熟尋察3，然 后下筆。作丿字不宜遲，?不宜緩，而腳不宜賒（she） 4，腹不宜促5，又不宜斜角，不宜 峻6，不用作其棱角7。二字合體，并不宜闊， 重不宜長，單不宜小，復(fù)不宜大，密勝乎疏，短勝乎長。【注】1飭（sh i ）痛“飾”。2鋒铦（xi a n） 筆鋒。3 精熟尋察：指精熟的技巧與嫻熟的 筆理。尋察，查究考察。4賒（she）長。5 促：短。6 峻：陡峭。7 棱角：即尖角?！咀g】寫字的筆勢，難以掩飾。筆鋒來去的原則，反復(fù) 往返的方法，

33、在于精熟的技巧與嫻熟的筆理，然 后下筆。寫丿不宜遲，？不宜緩，且捺腳不宜長， 筆畫的中部不宜短，還不宜造作地把捺腳寫成斜 角、陡峭、尖角等。左右合體的字，不宜寫闊。 上下合體的字，不宜寫長。筆畫少的字不宜寫小， 筆畫多的字不宜寫大。密勝于疏，短勝于長。節(jié)制章第十【記】體遵正法，可不慎歟！ 夫?qū)W書作字之體，須遵正法。字之形勢不得上寬 下窄；（如是則是頭輕尾重，不相勝任。）不宜傷 密，密則似疴（k廠瘵（zha i ）纏身;（不舒 展也。）復(fù)不宜傷疏，疏則似溺水之禽2；（諸 處傷慢。）不宜傷長，長則似死蛇掛樹；（腰肢無 力。）不宜傷短，短則似踏死蛤（人匕）蟆（md。（言其闊也。）此乃大忌，可不慎歟！【注】1 疴（k 門瘵（zha i：病。2 溺（n 1） 水：淹沒水里。【譯】學(xué)習(xí)書法的結(jié)體，必須遵循正法。字的形勢不得 上寬下窄；（如果這樣就顯得頭輕尾重，不相勝 任。）不宜傷密，密則像久病纏身；（不舒展啊。） 復(fù)不宜傷疏，疏則似溺水的鳥禽；（各部力不從 心。）不宜傷長，長則似死蛇掛樹；（腰肢無力。） 不宜傷短，短則似踏死的蛤蟆。（這是太寬闊了。） 這都是結(jié)體的大忌，能不謹(jǐn)慎嗎？ 察論章第十【記】端嚴(yán)手指，表記心靈 臨書